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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8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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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江湖恩怨能人輩出】
在酒店中,等到三點鐘,我便開始化裝,一個小時之後,我已然成了一個當地所能
見到的一個小心拘謹、小本經營的商人。
我從酒店的太平梯下了樓,在街上蹓躂了一會,準四點半,我來到了酒店門口,抬
頭一望間,不禁喝了一聲彩,只見一個苦力,握著竹槓,竹槓上挑著一串麻繩,正在大
酒店門口,踟躕不前。
那當然是黎明玫了,可是我卻幾乎不敢出聲叫她,因為她的化裝,神情實在太像是
一個真的苦力了!我在她的身旁走過,她粗聲道:「先生,該走了!」我向她一笑,她
卻低聲道:「別露出馬腳來!」
我向四周圍看了看,也難以辨明,是否另有人在跟隨我們,我看來是和她並肩而行
,但是卻是她走前半步,便走了開去。
新加坡我已然到過不止一次,可是黎明玫帶我走的路,我卻從未走過。沒有多久,
我甚至不能辨明自己置身在那一個區域之中。
她帶著我穿過了不少我從未到過的污穢的小巷,在那些小巷中,成群的兒童在污水
溝上放著紙摺船在遊戲,五點鐘,我們來到了較為僻靜的地區,又過了十來分鐘,我們
已到了海邊,那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碼頭,幾個苦力,正在碼頭上抽著煙,玩著紙牌。
在碼頭的附近,堆著不少貨物,箱裝的、籮裝的都有,黎明玫向我作了一個手勢,
我們就在一大堆木箱旁邊,坐了下來。
我看了看手表,如果「死神號」依時到達的話,那末,還有四十分鐘,好戲就應該
可以上演了。
我以為這四十分鐘,是極難消遣過去的,怎知事情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們剛一
坐了下來,那群正在玩牌的苦力,便一起停下手,向我們望來,交頭接耳了一陣,其中
的兩個人,站了起來,向我們走了過來,黎明玫「啊」地一聲,道:「衛先生,我們有
一點小麻煩了。我忘了此地的苦力,是有著地盤的。」
那時,我也已然看出了情形不十分妙,那兩個身高足在六尺左右的大漢,來到了我
們的身邊,便氣勢洶洶地喝道:「你們是幹甚麼的?」
我只得苦笑,道:「兄弟,有兩箱貨,等駁船來了,運回去。」
那兩人神態更是獰惡,大聲喝道:「你為甚麼要帶人來,壞我們的規矩?」他們一
面說,一面撩拳捋臂,準備動手。
我向碼頭處一看,其餘八九個大漢,也全都站了起來,那來到我們身邊的兩個人,
分明便是頭目了,我欠了欠身,站了起來,伸手在他們的肩頭上,拍了一拍,道:「兄
弟,有話慢慢說,我們可以坐下來談!」
我在向他們一拍之際,運上了五成暗勁,那兩人想要不聽話也不行。身不由主地坐
了下來,瞪大著眼瞧著我,作聲不得。
對於靠氣力找生活的苦朋友,我絕不會不客氣的,他們一坐下來,我就笑嘻嘻地道
:「兄弟,不必緊張,只是一次,下次我們也不會來了!」
那兩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之間,神情駭然,站起身來,就奔了回去,和那站在碼
頭上的七八人,交談了幾句,我只當剛才那一手,已然將他們鎮住了,怎知片刻之間,
總共十一個人,各自拿著竹槓子,又向我們,湧了過來!黎明玫低聲道:「快!快!還
有三十分鐘,『死神號』就要到了,我們要在三十分鐘之內,將他們制服,否則就要誤
事了!」我也感到,在這樣的緊急關頭,我們不能節外生枝,我們兩人,霍地站了起來
,就在我們剛一站起的時候,忽然從一大堆木箱的縫中,一個穿著一套破西裝,而且污
穢的男子,滿口酒氣,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他才一走出,身子一側,在我的身上,撞
了一下,我伸手一推,就將他踉蹌推出七八步去。
只見他跌在地上,爬了起來,口中哼著「妹妹我愛你」,又步履傾斜,向外走了開
去。因為那醉漢的一耽擱,十一個人,已然將我們二人,團團圍住。我和黎明玫兩人,
當然沒有將這十一個人,放在心上,但是我們的時間卻不多了,而且我們又都沒有意思
去傷害他們,黎明玫低聲道:「衛先生,將他們點了穴道,放在貨物箱的夾縫中,就可
以沒有事了!」
我剛好也想到了這個辦法,只聽得那一群人,高聲喝道:「打!」
十一條老粗的竹槓,已然呼呼揮動,向我們兩人,壓了下來。我們兩人,身形展動
,便「刷刷」地穿了出去,一反手,已然各自點了兩人。然而,就在此際,我們聽到了
海面上,傳來了陣陣的馬達聲,抬頭一看間,「死神號」趁風破浪而至,照「死神號」
的速度來看,五分鐘之內,便可以靠岸了!它提早到埠!我和黎明玫兩人,心中俱皆大
吃一驚,本來,「死神號」早到晚到,並沒有多大的關係,但如今因為節外生枝,在我
們未曾將那群大漢制服之間,「死神」上岸,便會立即驚覺!
我們互望了一眼,一個轉身,不約而同,足尖起處,將被點中了穴道的四人的穴道
,一起解開,那四個人一躍而起,他們的神情,顯出他們剛才是如何倒地的,根本莫名
其妙。我和黎明玫兩人,迅速地靠近,「死神號」已然在開始泊岸,我心中已然有了應
變之策,急道:「黎小姐,我們竭力將這場打鬥,裝作是普通的打鬥,勉力抵抗!」黎
明玫點了點頭,立即笨拙地揮舞著竹槓,而我則雙手抱著頭,在人堆中亂竄亂避,當然
,這樣一來,我身上已然被竹槓子重重地擊了十幾下,我倒在地上,大聲呻吟,瞥見「
死神號」的甲板之上,已然出現了四個人,正跨上碼頭,向岸上走來。
我順手撈起一塊磚頭,在自己的額角上,用力砸了一下,剛才已捱了十幾下竹槓子
,全被我運勁將力道卸了開去,並未受傷,這一次,我自己砸自己,力道用得很大,額
角立時破裂﹔血流披面,我的呻吟聲,也更加來得大聲,只見從「死神號」遊艇上跨下
來的第一個人,就是「死神」!
他手中提著那柄特制的手杖裝槍,仍然是西裝畢挺,神情優雅,在他的身後,就是
石菊!
石菊的神情,顯得十分憔悴,她的身後,跟著兩個大漢,那兩個大漢右手,全都插
在袋中,有隆起的管狀物,從袋中隱露。
他們一行四人,向前走來,黎明玫已然巧妙地將混戰的場地,移到了剛好攔住他們
的去路。我也一連幾個打滾,已然接近了他們。
盡管我自己傷了額角,而黎明玫也絕未露出她身懷武林絕技的情形,但是機警的「
死神」,才將要接近我們時,卻還是立即停了下來。
我一見時機已至,接連幾個打滾,正是「就地十八滾」的身法,迅速地滾向監視石
菊的那個大漢,同時,我已然握住了腰帶的活扣。
我的那條腰帶,全是白金絲纏成的,又軟又重,是我的防身兵刃,我以極快的身法
,一滾近了那兩個大漢,「刷」地一聲,揮出了白金帶,一式「一箭雙雕」,向那兩個
大漢的足部纏去。
那兩個大漢,見我向他們滾來,正待抬腿要踢時,我那一式的精奧變化,已然展開
,他們兩人沉重的身軀,「砰砰」兩聲,跌倒在地,同時,他們褲袋中的手槍,也呼嘯
了起來。
由於他們是仰天跌倒的,兩顆子彈,向天飛出,並未傷人,
槍聲一響,那群苦力呆了一呆,一聲大叫,立即散開!而黎明玫也在此時,竹槓橫
揮,向「死神」疾撲了過來!
這一切,本來全是電光石火般,一剎那間,同時發生的事情。
石菊在陡然之間,她已知道了情況發生了對她有利的變化、她身子連忙向後一退,
不等那兩個大漢翻身躍起,便以足跟打穴,重重地兩下,擊中了那兩人胸前的「神堂穴
。」
那兩個大漢立時不能動彈,我一躍而起,正待去奪他們袋中的手槍時,卻也聽得「
砰」地一聲槍聲,連忙回頭看時,只見向「死神」撲了過去的黎明玫,左胸上鮮血殷然
。
她已然被「死神」的手杖槍擊中。而只有一條腿的「死神」,動作之靈活,當真是
不可思議,剛才他將黎明玫擊中的那下槍聲甫起,他已然轉過身來。
那表示,對自己的槍法,具有絕對的信心,根本不必去看一下,那槍是否擊中!他
一轉過身來,槍口便已然對準了我!
我情急智生,手伸處,已然抓起了一個大漢,向他疾撲了過去,一聲槍響,子彈射
入了那個大漢的身上,我向石菊叫道:「快逃!」
石菊的身形向旁疾閃了開去,我伏地再滾,已然來到了黎明玫的身邊,「死神」的
手杖點地,向石菊追了上去,他們兩人的身形,迅即為一堆一堆的大木箱所遮住,我也
沒有能力去兼顧石菊,一來到了黎明玫的身旁,便問道:「黎小姐,你--」
黎明玫揮了揮手,道:「你……去看石菊……」我將她扶了起來,道:「我相信她
可以逃得脫的,你傷勢怎麼樣?」
她閉上了眼睛,微微地喘著氣。槍聲連續三響,「死神號」中,又有幾個人上岸來
,但正在此際,警車的「嗚嗚」聲,也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從「死神號」上來的那些人,一聽得警車聲,立時回到了船上,我只聽得其中一個
人,對準了手腕,慌忙地問道:「首領,怎麼辦?」
那自然是無線電通話器,「死神」只要在三公里之內,便可以聽到他部下的請示,
也可以發出指令。我當然沒聽到「死神」的回答,但是「死神號」在極短暫的時間內,
發動了馬達,急駛了開去。警車越來越近,我連忙扶起了黎明玫,來到了木箱堆中,我
找到了一隻空木箱,立即和黎明玫兩人,蹲在地上,將空木箱罩在我們的身上,低聲道
:「黎小姐,別出聲!」
黎明玫點了點頭,我趁警車尚未到達之前,用力撕開了她的上衣。
她微微地,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便不再掙動。木箱之內,光線很暗,而她的右乳之
上,鮮血汩汩,我的手抖得十分劇烈,我小心地撕開她的衣服,從褲袋中摸出一小瓶藥
來,向她的傷口處倒去,她痛得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臂。這種急救法,是最有效的,但
也是最痛苦的。
我對她能夠忍住了而不出聲這一點,心中實是異常的欽佩。
從木板縫中望出去,兩輛警車,馳抵現場,但現場上已然一個人也沒有了,警車上
的警察,紛紛躍下如臨大敵,搜索了一陣,幸而並沒有發現我們,我看到一位警官,正
在對著無線電報機,在向警局報告現場中的情形。
我小心地將黎明玫的創口紮好,以半件上衣,遮住了她的右乳,她也已然抹去了臉
上的化裝,依在我的懷中。
我又看了看外面的情形,低聲道:「黎小姐,警車一時半時,怕不會離開,你覺得
怎樣,我們要不要立即去找醫生?」
她微閉著雙眼,低聲道:「不……不用,我……願意靠……著你……」
我呆了一呆,將黎明玫抱得更緊一點,又輕輕的在她額角,吻了一下。她嘴角上,
泛起了一個極其神奇,難以捉摸的微笑。
我希望我們可以在木箱之中,等到警車離去,但是黎明玫的呼吸,卻漸漸地急促了
起來。而更嚴重的,是她的身子,竟然微微地抽搐起來,如果再耽下去,她的傷勢,更
會惡化!
我忽然想起以前曾聽人說起過一個故事。一個大盜,在槍戰之中負傷,他可以有機
會逃走,但是他估量在逃走之後的幾個小時內,找不到醫生,他便放棄了戰鬥,警方便
將他送入醫院,在醫院中傷勢略愈,他便逃走了。我這時候,實在也逼得非要如此做,
才能使黎明玫最快地置身於醫務人員的照料之下。
雖然這樣做,對我,對黎明玫,都會帶來許多意料中的麻煩,但為了立即遏制黎明
玫傷勢的惡化,還是很值得的。
我將我的意思,小心地對黎明玫說了一遍,黎明玫搖頭道:「不,衛,不要驚動警
方。」
我著急道:「那你的傷勢--」
她喘了一口氣,道:「你可以頂著木箱,緩緩地退了開去,將我個人留在這裏。」
她的話使我想起一個很好的脫身機會,這時候,天色已然昏暗了,我雙臂略舒,將
黎明玫抱起,以背脊頂著木箱,離地寸許,向後面慢慢地退了開去,移動了兩三丈,木
箱突然撞到了甚麼東西,發出了「砰」的一聲響,我連忙伏了下來。
只見兩個警員,飛馳而至,手中的電筒,發出耀眼的光芒,一直來到了木箱的旁邊
,東照西射,我趁他們背對我的時候,掀起木箱來,手伸處,已然將他們兩人的軟穴封
住。
對警員如此不敬,在我來說,還是第一次,這倒並不是我自命甚麼正人君子,一點
也不,對於有些錢多得不知怎樣花用才好的人,我也曾「慷慨」地「幫助」他們花用一
部份。
但是我總認為,每一個警員,都是以他們的生命的危險,在維護著社會的治安的,
無論如何,總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但是那一次,我實在是逼於無奈,所以只好出手,我連忙將他們兩人,拉進了木箱
,迅速地脫下了他們的制服,穿在自己和黎明玫的身上,扶著黎明玫,掀起了木箱,向
外走了開去。
五分鐘後,我們已然沒有了危險,但黎明玫的傷勢,似乎越來越不妙,她整個人,
幾乎已然全部壓在我的身上,正在這時候,一輛計程車在旁馳過,司機停下車來,道:
「要車?」我想到求之不得,立即打開車門。而就在打開門的一剎間我陡地想起,那有
司機向警員兜生意的道理?而我和黎明玫此際,正穿著警員的制服!
我立即想縮回手來,但是卻已然慢了一步,從車子的行李箱中,跳出兩個人來,其
中一個,我認得是曾經為我療傷的蔡博士,還有一個,身子極高,一副打手的身材,手
中有槍!
我僵在的士門前,蔡博士笑嘻嘻地道:「進去吧,首領等你們很久了!」
在槍口的威脅下,我無可奈何,扶著黎明玫,跨進了車廂!我本來以為,只要石菊
能夠逃脫的話,雖然黎明玫負了傷,但我們總算贏了。怎知我將「死神」估計得太低了
,他的確是天才,我們輸了!
如果連石菊也未曾逃脫的話,那麼我們輸得更慘,簡直是一敗塗地了!
蔡博士坐在黎明玫的右側,的士向前,疾馳而出,蔡博士為黎明玫把著脈搏,不住
地搖頭。此際,我雖然也已自落人手,但是我卻只是關懷著黎明玫的傷勢,我頻頻地問
:「怎麼樣?怎麼樣?」
蔡博士並不回答我,只是催司機:「快!快!」一面又自言自語道:「首領真是了
不起,他怎麼立即想到,會是你們兩人?」
黎明玫緊閉雙目,一言不發,她的右手,卻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實在忍不住了,伸手在蔡博士的肩頭上,猛地一拍,厲聲道:「黎小姐的傷勢怎
麼樣?」蔡博士「哎」地一聲,道:「不要緊,我們有著最現代的醫藥設備,但幾天之
內,她不宜受刺激,衛先生,你還是不要動租的好!」我聽得黎明玫的傷勢,沒有生命
危險,心中便放下了心,反正已知道逃不脫,也樂得先伸長了雙腿,舒服地倚在車座上
。
沒有多久,車子便已來到了一問廟宇的面前,那是一間規模很小,門口也很破敗的
小廟,我不明白何以「死神」會揀了這樣一個地方,來作他的總部。車子在廟門口停了
下來,從廟中走出來了幾個人,打開了車門,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有著手槍,如果我想
逃脫的話,這時候到還是有機會的。
但是不知怎地,我竟連一點逃逸的意思也沒有!
我不想逃,一則,是為了黎明玫傷得那樣沉重,我不想她單獨受「死神」的折磨 (
我不明白自己為甚麼有著這種伴隨黎明玫受難的心情 ),二則,石菊的下落未明,我也
要去探個究竟。
兩個大漢手槍指著我,兩個大漢伴著黎明玫,向廟中走下,不一會,便穿過了廟殿
,廟後有幾間外表看來,十分污穢破敗的平房,在正中一間的門口,已然站著一個西裝
筆挺的人。
那人站在門口的神情,極其優雅,一見到我,微微地彎了彎腰,道:「歡迎!歡迎
!」
那是「死神」!他面上的神氣,帶著嘲弄,我踏前一步,道:「黎小姐受了重傷,
這裏能醫治她的傷勢麼?」「死神」微微一笑,道:「衛先生,請你進來看一看,別盲
目發脾氣!」
他側身一讓,我一步跨了進去,才一跨進去,我便怔了一怔。
在我的想像之中,那幾間平房,外表如此破敗,裏面當然也是一樣的污穢,不料房
子的裏面,豪華得令人難以相信!四壁全都垂著紫紅色天鵝絨的帷簾,幾隻乳白色的沙
發,和大理石的咖啡几,柔和的燈光,厚厚的地氈,比得上世界第一流的酒店!
「死神」在我跨進了房間之後,便道:「蔡博士,你先去看治黎小姐,她……絕不
准死!其他人都出去,我要和衛先生單獨談談!」那兩個押在我後面的大漢,答應一聲
,便退了出去,順手將門關上。
「死神」一伸手,道:「衛先生,請坐。」我四面看了一看,坐了下來,道:「石
菊呢?」
「死神」一笑,道:「她在隔壁--但是你不用叫,這裏就算有炸彈爆炸,鄰室也
不會聽到的!」我反手在牆上扣了扣,一聽那種聲音,我便知道在天鵝絨的後面,竟是
銅壁!我冷冷地道:「你打算將她們怎樣?」
「死神」坐了下來,嘆了一口氣,道:「她們將怎樣,事實上應該由你來決定!」
我望著他,並不開口。「死神」突然又嘆了一口氣,道:「衛先生,你們三個人,
雖然都在我的手中,但是你給我的打擊之大,是我從來也未曾受過的!」
我不明白他是甚麼意思,他的語音顯得更加低沉,又道:「明玫……她竟然……唉
!」
我即使是白癡,這時候,也應該看出他的心意了,我當真想不到,像「死神」這樣
的一個強盜,在戀愛上竟是那樣地紳士式的!
顯然,他一直在愛著黎明玫,但只怕也從來未曾對黎明玫吐露過他的心事,如今,
黎明玫竟和我在一齊反對他,「重大的打擊」,當然是指這件事而言!
當下我搖搖頭道:「你錯了,我怎有這個能力使黎小姐反對你?」
「死神」的身子猛地欠了一欠,道:「誰?那是誰?」我沉聲道:「石菊!」「死
神」立即道:「胡說,石菊根本沒有和明玫見過面!」我「哈哈」地大笑起來,道:「
我不相信你真的會那樣愚蠢!」
「死神」呆了一呆,眼眉緊蹙著,過了一會,以探詢的聲音問道:「她們……她們
是姐妹?」
「不。是母女!」我乾脆回答他。「母女!」「死神」的手杖在地氈一點,整個人
跳了起來,激動地在室內來回地走著,喃喃地道:「是母女?不!不可能!」他又轉過
頭來,狠狠地道:「你胡說!」
我只是冷冷地望著他,這時候,我算是第一次看明白了「死神」的面目!他面上的
肌肉扭曲著,金絲邊的眼鏡,也在微微地抖動,那是一個典型的匪徒的臉!可是沒有多
久,他臉上的神色,又平靜了下來,道:「那麼她的丈夫是誰?」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詳細,但石菊的確是她的女兒,你難道看不出她們之間,
是多麼相似麼?」
「死神」頹然地坐了下來,道:「我早就應該知道的,早就應該知道的!」
我笑了一下,道:「關心則亂,『死神』先生,你心中其亂如麻了!」「死神」突
然抬起頭來,道:「不對,衛先生,我們不談這些,那份地圖,你快交出來吧!」
他開門見山,陡地提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來,我不由得吃了一驚。他鎮定地道:「
你不必問我為甚麼知道,如果地圖真的在銀行的保險箱中,黎明玫至少應該知道我絕不
會害石菊的,你們想救石菊,我就知道石菊說謊,而那份地圖,衛先生,我被你們瞞過
了一次,但我相信,此際它一定在你的身上,我不想和你動粗,你快點交出來吧」他話
說得那樣徹底,我不禁無話可答!
「死神」又道:「衛先生,你不能要求你在各方面都勝利的,快將地圖交出來,你
們三個人,我可以絕對保証安全。」
這是一個極大的誘惑,三個人恢復自由,而以一幅地圖去作交換,雖然那幅地圖關
係著三億美金的寶藏,但和三個人的生命相比,當然是生命重要!
我想了片刻,道:「你的條件,我可以考慮,但是你總應該知道,我原不是地圖的
主人!」
「死神」冷冷地道:「衛先生,你再拖延下去我要動粗了!」他站了起來,伸手拉
開了一幅天鵝絨的帷簾,在帷簾之後,直挺挺地站著四個人。那四個人一望便知是西洋
拳擊的好手。
「死神」又踱向另一幅牆,又拉開了一幅帷簾,又有四個人貼牆而立,那四人中,
我倒有三個是相識的,那三個人,身材甚是瘦削,但卻是東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武林中
人,提起「唐門伏虎掌」,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在唐氏三兄弟旁邊,是一個死樣怪氣的
漢子,但是我不必看其他,只看他微微鼓蕩的太陽穴,,便知此人內家氣功,已臻火候
!本來,我還想站了起來,但一見那八個人,我便放棄了抵抗的主意。我面上竭力裝著
鎮定道:「不錯,地圖是在我這裏,但是你猜我會帶在身上麼?」
「死神」冷冷一笑,向那八個人一揮手,八個人便一齊踏出了兩步,我厲聲喝道:
「唐老大,你們想與我為難麼?」唐氏三兄弟猛地一怔,我已然打橫逸了出去,衝向那
四名西洋拳的好手。
那四人拳風呼呼,已然各自向我擊出了一拳,這四個人,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真
氣充塞間,那四拳一齊擊在我的身上,但是我一俯身間,雙手連抓,已然抓住了兩人的
腳踝,將他們兩人,直提了起來,一個轉身,正待將那兩人,向「死神」直碰了過去之
際,陡然之間,我覺得左腰際,一陣勁風,襲了過來!
這一股勁風,使我立即知道,那是一流高手向我突襲,我連忙左手一沉,想以被我
提住的那個大漢,去將他擋住時,突然之間,那股勁風,竟然已移到了我的右腰!對方
的變招,如此快疾,確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還待閃避時,胸前「砰砰」又中了
兩拳,而右腰上一麻,「帶脈穴」已被點中!
我身子一軟,向下蹲了下去,在那時候,我已然看清,向我偷襲的,正是那個死樣
怪氣的漢子!
我身子雖然軟了下來,但是抵抗能力仍然在,我百忙之中,只見「死神」悠閒地點
上了一支雪茄,那死樣怪氣的漢子,就在我身旁,我裝著已然完全不能動彈的神氣,那
漢子一伸手,向我肩頭抓來,我眼看他手將要搭到了我的肩頭,倏地出手,向他的脈門
抓去。
這一抓,我自以為神出鬼沒,對方萬難逃避得去,但是,那漢子的武功之高,卻大
出我的意料之外,就在我一抓向他抓出之際,他手一縮,竟反向我脈門抓了過來!出手
如風,我的脈門已然為他抓住,整個人身不由主地被他提了起來!而那四個大漢,則在
我剛一被他提之際,各自在我的腹部、背部、擊出了幾拳!
我脈門被制,勢難運氣消力,那四拳擊得我跟前金星亂冒、幾乎昏了過去!
那四個西洋拳的高手,將我當作練拳的沙袋一樣,四拳一過,此進被退,竟又是四
拳,我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出,趁著其中一人,離得我較近時,舉起腿來,便向他的小
腹踢去!
那人殺豬也似地叫了一聲,捧住小腹,滿頭大汗,痛得在地上打滾,其餘三人一見
同伴吃了虧,更是大怒,狂吼一聲,又待揮拳襲來。
我心中知道三拳如果再被擊中的話,只怕我立即便要昏了過去,正當我想要出言請
「死神」制止他們行兇之際,「死神」已然揮動了手杖,喝道:「住手!」那三個大漢
連忙退了開去,那個陰陽怪氣的漢子,一聲冷笑,一抖手,將我摔向五六尺開外的沙發
上。
我簡直像是軟癱在沙發上一樣,除了喘氣之外,別無動作。
「死神」冷冷地道:「衛先生,那幅地圖,你該可以交出來了!」
我停了好了會,才道:「如果我將地圖交了出來,我們三個人,是否可以自由?」
「死神」的面上,又泛過了一絲十分痛苦的神情,道:「可以。」當然,我知道「
死神」實際上,是不肯那麼輕易地放過我們的,但目前如果有自由,則我們和他之間,
便又可以見一個長短。他得到了地圖之後,當然要到科西嘉附近去的,我們可以到那裏
再和他周旋,這比無意義地保存地圖好得多--而且,在眼前的情形之下,地圖根本是
無法再保存下去的,它雖然放在我內衫的夾層袋中,但「死神」將我擊昏之後,什麼東
西搜不出來?
我那時只是後悔為甚麼不將地圖後面的那些文字,仔細地看一看,如今當然是沒有
機會了。
我想了好一會,才道:「好,我可以將地圖交給你,但你至少先要讓石菊和黎明玫
兩人,在我的面前,得到自由。」
「死神」面上毫無表情地望了我半晌,才回頭吩咐道:「請黎小姐和石小姐!」
一個大漢應聲而出,沒有多久,石菊已然在兩個人的指押下,走了進來,他一見到
了我,先是訝然,繼是忿怒,立即轉過頭去,不再瞧我。
「石小姐,」我叫了她一聲。
「哼,」她只是從鼻子之中,冷笑了一聲,算是回答。
「石小姐,」我委婉地說:「你和黎小姐兩人,先離開這兒,她受了傷,要你照顧
。」
石菊倏地轉過頭來,眼中怒火四射,停在我的身上,忽然,她「呸」地一聲,向我
啐了一口,一眼便可以看出,她對我實是鄙夷之極!
我連忙道:「石小姐,你--」她立即道:「別說了,我以為你是可以托付的人,
誰叫我瞎了眼睛?」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死神」笑了一下,問我:「衛先生,你認
為石小姐怎樣才是自由了?」
我想了一想,道:「你將她送到XX酒店,取到經理的信,她就是自由了。」那酒
店,就是我住的那家,經理是我的好友。
「死神」道:「完全可以照辦,先送石小姐出去!」兩個大漢,又押著石菊向外走
去,來到了門口,石菊突然轉過頭來,狠狠地罵道:「懦夫!」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石菊的責罵,雖然只有兩個字,但是卻給了我以沉重的打擊
,我是懦夫麼?我自問絕對不是!但石菊因為我要救她,而罵我是懦夫!
等我再睜開眼來時,黎明玫坐在轉輪椅上,被蔡博士推了進來。
她的面色,十分蒼白,眼中也是了無神采,垂著頭,見了我,才抬起頭來。
我望著「死神」,他雖然在竭力鎮定,但是也掩飾不了他內心的激蕩。
「明玫,」「死神」最先開口:「我們之間的合作,算是完了。」
黎明玫牽動了嘴角,笑了一下,道:「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合作過!」
「死神」轉過頭去,「哈哈」一笑,道:「說得好!說得好!但願你早日恢復健康
,蔡博士,將她送到市內最好的醫生那裏去。」
黎明玫的面上,現出了驚訝之神色,突然向我望來,道:「你--」
我聳了聳肩,道:「黎小姐,你先離開這裏再說。」黎明玫嘴唇牽動,像是要對我
說些甚麼,但是卻終於未曾說出來。
我轉過頭去,不想再說話,黎明玫又被推了出去,室中靜默著,不到半個小時,一
個大漢已經帶來了酒店經理的信,而一個知名的醫生的收費單據,也證明黎明玫已然脫
離了「死神」的魔掌。
在這半個小時中,我調勻真氣,身上的酸痛已然走了七八分,我向那陰陽怪氣的漢
子,望了一眼,道:「這位朋友是誰?」
那漢於懶懶地道:「不敢,在下姓邵,名清泉。」我一聽「邵清泉」三字,不由得
吃了一驚,道:「原來就是七十二路鷹爪法的唯一傳人麼?」
邵清泉面上神色,仍是懶洋洋地,道:「不敢,剛才這一抓,便是一式『蒼鷹搏兔
』!」我聽出他言語之中,大有譏諷之意,便轉頭過去,向「死神」道:「閣下確能攬
致奇才異能之士,連邵先生也為閣下所用!剛才我敗在邵先生手下,但等一會,還希望
向邵清泉先生一人,單獨地討教一下!」
我向邵清泉挑戰,但是卻向「死神」提出,當然是故意瞧不起他,邵清泉面色,顯
得十分惱怒,剛才,我敗在邵清泉的手下,固然是以寡敵眾之故,但是邵清泉所擅,七
十二路鷹爪法,也確是非同小可的武功,這一路武功,起自明末,一直只是單傳,到了
近代,除了邵清泉一人之外,再無人識。武林相傳,三湘大俠柳森嚴,生平只服一人,
那便是邵清泉的叔父。
邵清泉的叔父沒有兒子,是以才將七十二路鷹爪法傳了給他,我與他單獨對敵,實
也無必勝把握!「死神」笑道:「你先將地圖交了出來再說!」我伸手入長褲的密袋之
內,將尼龍袋取了出來,交給了「死神」,「死神」接過來,才一看之下,面色立時為
之一變!
「死神」的面色,在陡然之間,變得如此之難看,令我也感到莫名其妙,我連忙仔
細向他所拿著的尼龍袋一看,連我自己,也不禁為之駭然!
本來,那尼龍袋之內,還有油紙包著地圖,但是此際,卻換了紅紙。尚未及待我弄
明白是怎樣一回事,「死神」面色,更是盛怒,拋開了尼龍袋,抽出那紅紙來,我只瞧
見那紅紙之上,有幾行字寫著,「死神」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死神」喜怒無常,更令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聽得他道:「衛先生,你
終朝打雁,卻叫雁啄了眼去哩!」我連忙道:「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死神」將那一疊紅紙,向我拋了過來,我接在手中一看,也不禁呆了。
只見那紅紙上寫著兩行字,道:「放得巧妙,難避我目,信手取來,且買三日之醉
,勿怪!勿怪!」下面並沒有署名,卻畫著一個七隻手的人,我呆了半晌,陡然之際,
想起在碼頭時,從木箱中歪斜走出,在我身上撞了一下的那個醉漢來。
我一想起了那個醉漢,不由得「霍」地站起,頓足失聲道:「神偷錢七手!」
「死神」笑聲不絕,回頭向唐氏三傑道:「快去找錢七手,問他要多少錢!」
我又頹然地倒在沙發上,江湖之上,臥虎藏龍,能人之多,確是不可想像,我不但
敗在「死神」的手中!而藏得那麼妥貼,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地圖,被人以空空妙手偷去
,卻還一點不知!
其實,如果我肯細心一點的話,應該想到那醉漢向我的一撞,並不是無緣無故的。
但是當時,我怎能想得到名馳大江南北,竊術已到六十三鈴的神偷錢七手,也會在新加
坡?
錢七手的名字,我相信如果曾經在京、滬一帶,吃過扒手飯的朋友,一定沒有一個
人不知道的(這一類朋友,有一些還在活動,有一些已經「退休」了)。他是自從前清
雍正年間,漢口扒手的大龍頭,孟阿三之後的唯一扒手天才。孟阿三的程度,據說達到
六十六鈴!
我不得不解釋一下,所謂「鈴」,類似日本柔道的「段」,是判別一個扒手功夫高
低的準繩,其來源是這樣的:扒手在初學扒竊藝術的時候--扒竊是一種藝術,不但要
心細、膽大、眼明、手快,而更主要的還是要巧妙地轉移人家的注意力,絕不是簡單的
事--是先向一個木頭人下手的。
這個木頭人全身的關節,和活人一樣,是活動的,木頭人掛在半空,穿著和常人一
樣的衣服,在木頭人上掛著銅鈴,從一枚鈴起,一直掛到六十三枚鈴,而伸手在木頭人
的衣服內取物,沒有一隻鈴會相碰而出聲,這種程度,便是「六十三鈴。」一般的扒手
,能有五鈴、六鈴的程度,已然是十分了不起的了。我自己因為興趣問題,曾經在十七
八歲的時候,練過一個時期,不過到七鈴為止,便再無進境了。當時因為節外生枝,我
顯得十分尷尬,不知是否會因此而令得「死神」改變主意!
「死神」卻滿不在乎地道:「衛先生,你也可以走了!錢七手不知道他所扒的東西
,價值如此之高,我可以到手的!」
當「死神」講這幾句話的時候,我的心中,陡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唐氏三傑的長輩,和我的幾個師長,頗有淵源,是以剛才經我一喝,他們三人,便
沒有參加對我的圍毆,如果我立即離去,實在仍有可能將地圖追回手中的!」
一想及此,我心頭不禁一陣緊張,正待返身而出時,邵清泉已然道:「朋友,就這
樣走了麼?」
我怔了一怔,道:「以後有機會,再向邵先生領教!」邵清泉冷笑了兩聲,我已然
走出了屋子,幾個箭步間,已然出了那廟宇的正門。
我雖然已經暫時脫離了「死神」的魔爪,但是我自知處境極端危險。
但是我絕不放棄和「死神」的鬥爭!在廟旁,有一株極高大的金鳳樹,廟前人很冷
清,我三手兩腳,便爬到了樹上。
我靜靜地等著,希望唐氏三兄弟帶著神偷錢七手經過之際,我有便宜可揀。
在樹上,我足足等了兩個半小時,日頭正中,尚幸這廟宇之前,極其冷清,我才不
至於被人發覺。正在我肚子又咕嚕嚕亂叫之際,我看到有四個人,向廟宇門口,走了過
來。
那三個穿著唐裝的,我一看便認出他們是唐氏兄弟,而另一個,唐老大和唐老二分
兩邊扶著他,卻是神不知鬼不覺,以幾乎難以想像的手法,偷了我地圖的神偷錢七!
我身子一聳,正想躍下去時,他們四人,已然來到了樹下。我仔細一看間,不禁怔
了一怔,神偷錢七醉得人事不省,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講些甚麼,如果不是有兩個人扶
著他,他早已跌倒在地上了!
我心知唐氏三兄弟一定未曾在錢七的口中,得到任何信息,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心念再轉,我已然定下了以一敲三的對策,就在唐老三走在前面,已然走過了我棲身
的那棵金鳳樹之際,我一運勁,已然折了一根樹技在手。
然後,手一鬆,整個身子,便向下疾沉了下去,我在下沉之際,雙腿微曲,待到唐
老二和唐老大,覺出頭頂風生,有人突擊之際,我雙膝早已重重地撞在他的背上,那一
撞,令得他連聲都未出,便自昏了過去,唐老二連忙鬆開了錢七手,進指如戟,向我腰
際點到,我左腳著地,右腳疾飛而起,使了半式「鴛鴦鐵腿」,唐老二正被我踢中了下
顎!
他下顎骨被我一腳踢得脫了臼,作聲不得,向後退去,我手中樹枝揚起,已然點中
了他腰際的軟穴,而唐老三一個轉身,看到了這等情形,不向我迎來,卻立即向廟中撲
了過去!這一下,倒是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真氣未曾料到唐老三會不與我對敵,
而如果被他逃回廟中的話,我的計劃,便算是完了!
當下我連忙足尖一點,追了上去,舉腿便掃,唐老三反手拍出了一掌,事已至此,
不行險著,焉能取勝?我身子向後一俯,唐老三的那一掌,已然「噗」地一聲,擊在我
的肩頭!
本來,他這一掌,是無論如何擊不中我的,但是我卻送上給他打!
果然,唐老三一掌將我擊中,他也是大感意外,不由得呆了一呆。
我拚卻捱上一掌,要求的就是他這一呆!就在他一呆之際,我反手便已然扣住了他
的脈門,緊接著,棄了手中的樹技,在他的腦後,輕輕拍了一掌,他「腦戶穴」受震,
立時昏了過去!
我將唐氏三傑,相繼擊倒,一個轉身,挾起了神偷錢七手便走!馳出了十來丈,才
將錢七手放了下來,扶著他召了的士,回到了酒店。
當然,我知「死神」可以知道,唐氏三傑的被襲,是我的傑作,而我回酒店來,似
乎是十分不智的事,但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諸葛亮囑咐關羽在華容道上點起煙火,
引曹操殺來,就是這個道理,「死神」未必料到我會回酒店去的,因為我原來就是棲身
於這個酒店的!他可能發動所有的爪牙,滿星洲搜尋我的下落,但一定到最後,才想到
這家酒店!而到他想到的時候,我們只怕已然遠走高飛了!
我來到了酒店門口,將錢七手從太平梯扶了上去,打開了我的房門。
我所住的是一間套房,我將爛醉如泥的錢七手放倒在沙發上,向浴室走去,可是浴
室的門,竟然下著鍵!
我不由得吃了一驚,連忙道:「誰在裏面?」問了兩聲,並未有人回答,我正待撞
了進去時,卻聽得浴室的門,「得」地一聲,打了開來,我定晴看時,只見石菊,裹著
大毛巾,正洗完了澡!
我倒未曾想到石菊竟然未走!
石菊見到了我,神情也是十分驚訝,但是驚訝的神情,立即為羞澀所代替,將身子
一縮,道:「是你」「是我,懦夫!」我仍然心中有氣。
她紅著臉,道:「你能將衣服,遞一遞給我?」我走進房中,將她脫在房中的衣服
,一股腦兒地抓了起來,擲了給她。
石菊將浴室的門關上,不一會,又走了出來,向錢七手看了一眼,道:「他是誰?
」
我將錢七手扶了起來,向浴室中走去,道:「那幅地圖在何處,只有他知道!」
石菊奇道:「那怎麼會?」
我將錢七手放在浴缸中,扭開了花灑,冷水沒頭沒腦地淋在他的身上,錢七手左右
閃避著,不一會,便大叫著坐了起來,抖了抖頭,道:「這算甚麼?」
我又將他提了出來,道:「錢七手,你可還認得我麼?」
錢七手定著眼,向我瞧了一會,突然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一拍,道:「認得!認得!
」我連忙退了一步,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嘻嘻笑著,攤開手來,我的一隻皮包
,已然在他的掌心!
這一下猶如魔術般的盜竊手法,令得石菊大為驚訝,我回頭道:「石小姐,你明白
了?」石菊的臉上一紅,低下頭去,道:「我明白了,衛大哥,我……錯怪了你!」我
反倒笑了出來,道:「石小姐,我並沒有錯怪你的意思!」
石菊抬起頭來,水靈靈的眼珠望著我,好半晌不說話,我也不禁給她望得有些情迷
意亂起來,但不知怎麼,在那時候,我卻忽然又想起了黎明玫來!
我使勁地搖了搖頭,在錢七手的手中,接過了皮包,道:「七叔,我從小就久仰了
,我的師父,揚州瘋丐,和你也有些淵源的!」
錢七手尷尬地笑了笑,道:「那倒很對不起了!」我立即道:「閒話少說,你取去
的東西呢?」錢七手道:「那東西,我……脫手了!」
我不禁大吃一驚,失聲道:「甚麼,你已經出手了?賣了多少錢?」
錢七手從口袋中模出了幾張一百元面額的美金來,數了一數,道:「七百美金,賣
得不錯吧!」我和石菊兩人聽了,相顧失色。
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變化,當真是我萬萬想不到的!我頓了頓足,道:「你將東西賣
給誰了?」錢七手搖頭道:「衛先生,你知道我們的規矩,那是不能說的,我取了你的
東西,不好意思得很,但那些破布,未必有甚麼用處,七百美金,我給了你吧!」
我幾乎是在大聲叫嚷:「破布,沒有用處?你這傻瓜,這破布上,關係著三億美金
!可以令你住在金子鑄成的房子中!」
錢七手顯然嚇得呆了,他的嘴辰顫抖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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