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自由行走andrea ]應惜艷陽年(全文完)

應惜艷陽年 作者:自由行走andrea

【內容簡介】:

  他們初次相見便不歡而散,蘇洛狠狠記下這個人的名字,發誓再不要與他有任何瓜葛。

  可她卻發現,他竟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身邊,仿佛命中注定。

  她說:如果我不認識你,這一切也會發生,和你沒有關係。

  他說:如果你不認識我?蘇洛,我告訴你,我就是你的命運!

  他無數次冷眼旁觀她的手足無措,卻也無數次在她真正走投無路時伸出援手。

  他喜歡看她掙扎,喜歡看她求他的樣子,可這世界上,若還有一個人是真正了解蘇洛的,那麼也只有他了吧?

  如果你愛著一個人,根本無從掩飾。

  那麼何必躲藏,陽光正好,應惜艷陽年。
1

評分人數

    • 甩繩馬騮: 很棒的文章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01

  蘇洛正在拿著參會名單認真地進行最後的校對,電話又響了。她皺著眉,瞄了一眼屏幕,任它繼續響著,並不打算接。

  小秦在旁邊怪叫:「我的天啊,求你接一下吧,哪怕是豬八戒,看在他打你這麼多個電話的份上,你也接一下吧。我聽得都煩死了!」

  「他要是豬八戒倒好了?」

  「不然是誰,唐僧?沙和尚?還是牛魔王?」

  「玉皇大帝!胡總,今天答應把藏品兜底買走的那一個。」

  「什麼是兜底買走?」

  「就是如果沒人要,他就按底價出錢。」

  「哇塞,那還不接?讓他直接點化你成仙,就不必做這份苦工了,晚上七點還餓著肚子在加班。」

  蘇洛笑笑:「少吃點,可以減肥!」

  正說著,手機停了,小秦傷感地說:「玉皇大帝傷心了,今晚估計得下雨。」

  誰知不出兩分鍾,喻秘書長舉著電話衝進辦公室:「蘇洛,胡總打你很多電話你都不接,他有要緊事找你,快接快接!」

  說完,把電話遞到了蘇洛手邊。

  蘇洛擺手示意不及,話筒裡已經傳來胡總宏亮的聲音:「小蘇啊!不給我面子?打你這麼多電話你都不接!」

  「對不起,胡總,我今天開會時,把電話調成靜音,忘了調回來,對不起!對不起!」蘇洛臨時想藉口,倒還從容。

  小秦在旁贊賞地豎起大拇指。

  「我和一幫朋友在這邊吃飯,你趕快來介紹一下你們的活動,你介紹得好的話,明天他們都會來舉牌。」

  「可是,我這邊太忙了,走不開啊!」蘇洛繼續找藉口。

  喻秘在旁,表情裡有些不贊成。

  「再忙?有我這個重要嗎?如果明天沒人來買,你這拍賣會也不必開了。」胡總威脅道。

  「有您支持,我們還是有信心的!」蘇洛對著電話賠笑臉。

  「你說得好聽,電話也不接,我可沒信心了!」話中有不滿。老總們最愛在酒桌上調女人,如果一個電話就來,那是最有面子的。

  「那好,我馬上過來,您在哪裡?」蘇洛聽出來,趕緊轉口風。

  喻秘的表情變成贊許。

  小秦在旁同情地翻翻白眼。

  聽完地址,蘇洛把電話還給喻秘,拎上包就往外走。

  喻秘跟上來交代:「你請胡總明天務必早點到。」

  「好。」

  「你辛苦去一趟,如果能多爭取幾個捐款人,明天的拍賣可能成果更明顯!」

  「好。」

  「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什麼事可以給你打電話?」蘇洛反問一句。

  喻秘被她問倒,哼哼唧唧半天,答:「反正你自己注意一點就好。參會名單都核過了吧?」

  「沒核完。」

  「那……」喻秘欲言又止。

  「我待會兒回來再做。」蘇洛答,她知道他要這句話。

  果然,喻秘立馬欣慰:「那就辛苦你了。搞完活動,好好休息兩天。」

  蘇洛沒答,心想,工作已排到年底,哪來時間休息?

  她走進電梯,電梯迅速下降,格外地快。

  蘇洛在心光基金會工作,主要的職責是募款,為了保證每年有足夠的經費支持那些慈善項目,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陪捐款人吃飯喝酒。那些暴發戶,拿出一點塞牙縫的錢,就提各種要求,不僅要求有社會回報,還要有女色回報。作為基金會唯一的年輕女性,蘇洛時常承擔了「出賣色相、陪吃陪喝」的繁重工作。

  來到大門口,正是春天的傍晚,大樓前坪都是飯後散步的人,搖擺著踉蹌前行的孩子,後面跟著亦步亦趨的大人,熱戀的情侶坐在台階上,旁若無人地親吻,有一個角落裡,有人圍出一片空地,拿著破爛的音箱放著樂曲,三三兩兩的中年婦女在裡面旋轉舞蹈。

  蘇洛快步穿過這擁擠的塵世,坐上出租,趕往胡總所在的酒店。

  走進包廂時,蘇洛只覺得烏煙瘴氣。桌上已經一片狼籍,

  胡總面對包廂門坐著。回頭看見蘇洛,大聲說:「美女啊,你終於來了,我們都在等你呢?」蘇洛被安排在胡總身邊坐下,有人殷勤地給她端上乾淨餐具,並把她面前的酒杯倒滿了白酒。白酒看似透明,但在杯中顯得格外粘稠和香冽。

  「胡總,我不能喝酒,今晚還要加班,明天活動的事情還沒完全准備好。」蘇洛照例做著無謂的抗爭。

  「不喝多,不喝多,你只把這一杯喝完。」胡總信誓旦旦:「主要是要拿出誠意,讓這些老板們明天去參加你們的拍賣會,多籌點錢嘛!」

  周遭的人都在點頭,坐在蘇洛另一邊的年輕人問道:「你們明天拍賣什麼?」

  「有一位老領導把他的藏品捐給我們,多數是國內大家的字畫,也有一些瓷器。」蘇洛答。

  「捐給你們幹嘛?」

  「他想在湘西捐建幾所學校。」

  「不是有希望工程嗎?你們還搞什麼?」

  「希望工程也不可能幫助所有的失學孩子。」

  「拍賣得來的錢怎麼用?誰能搞得清?」這個人的發問越來越尖銳,蘇洛依稀記得他姓肖。年紀並不大,長相也還周正,但姿態卻格外有些跋扈。

  「我們每年會給捐款人詳細的報告,如果捐款人需要,也可以現場去督查。」蘇洛趕緊解釋。

  「我聽說用不完的錢,你們年底就發獎金了吧?」胡總忽然在旁邊說,桌上的人爆發出笑聲。

  「不可能,這是不允許的!」

  蘇洛正色否認,准備繼續解釋,這廂,胡總哪容得她真的談正事,趕忙把酒杯遞到蘇洛面前:「小蘇,不用說這些,拿出你的誠意來,把酒乾了。」

  「我真的還要回去加班。不能喝!」蘇洛再次拒絕。

  胡總臉色有些尷尬,他扯著嘴角說:「加班加得再久,也得有人買才行啊!」

  這話中有話,讓蘇洛感到不爽,她最不喜歡被人威脅。

  於是,她端起杯,一仰脖,把酒灌了下去。

  桌上一片歡騰。

  胡總滿意地將手搭在蘇洛肩頭。

  蘇洛示意服務員將酒杯倒滿,然後她起身,趁機卸了胡總那只手。「胡總,感謝你對貧困山區孩子的支持,明天的活動,還請你務必大力支持。」說完,她將酒杯與胡總的酒杯輕碰一下,一口又乾完了。

  這架勢,可將胡總嚇到了。一般的女人,在酒桌上,都是半推半就,嬌嗔做態,蘇洛這樣的,讓人沒底。蘇洛端著空杯,微笑地看著他,旁人竟也無人幫腔。

  直到旁邊姓肖的帶一句:「胡總,要幫忙嗎?」

  胡總方才醒悟過來,連連擺手:「這杯酒,美女敬的,我無論如何要喝下去!」

  蘇洛心裡暗笑,今晚你惹我,那可不止這一杯。

  一個小時後,胡總被人抬上了車,他醉得像團爛泥,嘴裡卻還叫嚷:「小蘇,你不要只敬我嘛!還有這麼多人,大家都要喝得高興!」

  蘇洛跟在旁邊,微笑著和其他人告別。

  她的臉有些熱,頭有些暈,但清醒仍在。

  「你怎麼樣?需要我送你嗎?」姓肖的年輕人問。

  「我挺好的。不用送!」

  「你還挺能喝的,真的還要回去加班?」他挑著眉毛問

  「真的還要回去。」

  「不至於吧,不就是賣個花瓶什麼的?」

  「會有很多省市領導來,所以挺正式的活動。」蘇洛早已習慣了別人的這種輕視,表現很從容。

  那男人大概是見她如此平和,再說無趣,開始做結語:「那就祝你明天活動成功。」

  「您如果能參加就更好,我們很榮幸。」

  他連忙拒絕:「我不行,我其實挺窮的,比不上胡總。不過,胡總都醉成這樣了,明天早上也不知醒不醒得來?」

  「是明晚,他可以睡很久。」蘇洛更正。

  那人笑,此時蘇洛的手機響起來,他便借機轉身走開。

  蘇洛將手伸進包包裡摸了很久,終於摸到,放在耳邊,答:「喂。」

  「蘇洛,你在忙吧?」那頭,是個熟悉的聲音。

  「是啊,好忙。」她大聲地回答,生怕那人聽不見。

  「明天的活動准備得怎麼樣?」

  「你放心,一切都很好!你呢,你在幹嘛?」蘇洛拿著電話,在路邊找了個水泥台階坐下來。

  「我剛剛看完作業,准備去查一下房。」

  「你要注意休息。」

  「沒辦法,那兩個支教的學生回去了,只剩我一個人。」

  「我來幫你吧?」

  「別傻了,你在城裡的工作也很重要,還靠你籌錢呢!」

  「我不想幹了,那些有錢人都是畜生!」

  「怎麼了?」

  「沒事!你什麼時候回城裡?」

  「下個月我要帶一個孩子過來治眼睛。」

  「我來接你。」

  「好!我掛了!」

  「楊銳……」蘇洛又說。

  「什麼?」

  「你……有空多聯繫!需要什麼我給你寄。」

  「好,一定!」

  電話掛斷了。

  蘇洛只覺得酒意更濃,漸漸要消散她的意志。

  此時,路邊有車鳴笛。

  她抬起頭,一輛車從她旁邊駛過,車燈閃了閃,應該是剛才離開的那個「窮人」,她還沒來得及做任何表示,車子已經駛遠了。

  坐得低,會聞到汽車尾氣中乾燥的焦味。蘇洛望著前方,拿手捂著口鼻。

  她有些懷念大山裡的日子,那裡的空氣是清甜甘冽的,遠比酒更醉人。她想像著此刻的楊銳,正在孩子們的寢室裡躡手躡腳,輕輕穿過。

TOP

☆、02

  第二天的活動如期舉行。

  夜幕降臨後,在一個昂貴豪華的新會所前,鋪上紅地毯,照上聚光燈,來了很多當地的所謂名流,每人在簽到台領一朵胸花,拿一份紀念品,然後走過紅地毯,到另一端的大噴繪前煞有其事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小秦負責發放紀念品,她一邊發一邊對蘇洛念叨:「怎麼來這麼多人?這些人是不是只來看熱鬧?發了這麼多紀念品,會不會虧本?……」

  蘇洛笑道:「有人來,就已經是好事。怕就怕連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我剛才湊過去一看,這些人的簽名,可真難看。這麼大一塊布,到時我們往哪放?」

  「不必放。直接讓清潔工拿走。」

  「那還簽它幹嘛?」

  「是這麼個流程,不然讓人失望。」

  「環境污染!」小秦撇嘴,作為財務人員,她經常參加國外機構的培訓,論調比較國際化。

  「小蘇,昨晚你可把我害慘了,心狠手辣啊!」身後突然傳來高聲,蘇洛一回頭,是昨晚的手下敗將,今天的大慈善家胡總,他一臉紅光,看不出曾爛醉如泥。而且見到蘇洛,完全沒有不悅,相反,還格外親密地上來摟她。

  「胡總!您快過來簽到,把胸花戴上,今晚您是主角!」蘇洛熱情地轉身過去,挑了朵最鮮艷的胸花,插在他西裝領口。

  胡總被她一躲,沒摟上,手在虛空中停了一會兒,不知所措。

  此時,喻秘帶著一叢記者,擁了上來:「這就是胡大山先生,新生代慈善家!」

  胡總提了一下褲子,調整了一下笑容,往紅地毯走去。閃光燈嘩啦啦,令人滿足。

  「新生代慈善家?喻秘這是想的什麼新名詞啊?哪有這麼肥沃的新生代?」小秦又在哼哼。

  蘇洛作狀敲她的頭:「別瞎扯!人家可是今年的傑出青年企業家。」

  「媽呀!他還算青年?那我豈不是童工?」

  「你如果再不努力長高點,就真的成童工了。」

  「蘇洛。」小秦咬牙切齒:「你還不嫁出去,就成老處女了!」

  小秦已嫁作人婦,但一直苦惱於自己個矮,蘇洛高挑,卻始終未動紅鸞星。這是兩人相互攻擊的主要目標。

  「老處女又怎麼樣?以後物以稀為貴,會升值!」蘇洛嘴硬。

  有人突然在旁邊搭話:「什麼會升值?我買下來。」

  蘇洛一轉頭,是昨天那個「窮人」。

  「你不是很窮嗎?」她反問。

  那人撓撓頭:「如果不是很貴的話,我可以拋點股票,反正現在股票也不嫌錢。」

  小秦憋不住,在旁「嗤」地笑出聲。

  「你怎麼過來了?」蘇洛怕他繼續問什麼能升值,趕緊找話題。

  「我住在附近,而且我擔心胡總買得太多,過來幫他搬!」

  這話可不吉利,胡總買得越多,證明競價的人越少,蘇洛馬上反駁:「那倒不會,搞不好他一件都拼不到呢!」

  「是嗎?你們生意這麼好?那我今天正好也來看熱鬧。」那人話裡總有藐視的意味。

  蘇洛決定結束對話,她指著簽到台:「請在這邊簽到吧,可以領紀念品!」

  那人龍飛鳳舞簽下大名,直接從旁邊的小路繞向會場。

  「怎麼不上紅地毯?」小秦奇怪地問。

  「他是來湊熱鬧的。」

  「誰啊?長得挺帥的,莫不是又一位新生代慈善家?」小秦看著簽到簿,念他的名字:「肖—見—誠……」

  「他?……他不夠肥沃!」蘇洛撇撇嘴,說道。

  「哦……我們又虧本了!他買不起那些寶貝,好歹把你買去也行啊!你看,你比股票升值快,而且我們心光也少了個不穩定因素!」小秦想到剛才的對話,大笑起來了。

  「誰說的?我穩定得很!」

  「你倒是穩定,你讓多少男人不穩定啊?!禍水!」

  突然燈火暗下來,音樂高揚,拍賣會開場了。

  基金會有一個短片,短片裡列舉了他們所執行的項目,其中拍攝心光小學時,前面是一個年輕的老師在作介紹,後面隱約可以看楊銳的背影。

  蘇洛站在遠遠地看著那短片,突然當個好消息告訴小秦:「楊銳說下個月要回來,帶學生看眼睛。」

  「他最好也老老實實呆在鄉下,那也是個不穩定因素。」小秦似乎沒啥興奮,只答。

  蘇洛卻像是沒聽見一樣,看著前方主席台上那些拍賣品,滿懷希望地說:「如果這次賣得好,他那裡的教學樓就可以如期動工了。」

  拍賣進行得還算順利。每個藏品都順利成交,高出底價不少。

  胡總有些坐不住了,走出來找到蘇洛:「你說讓我來兜底,這些東西又不貴,如果都被買走了,我買什麼?」

  蘇洛忙安慰他:「待會兒有個青花瓷瓶,底價比較高,您可以重點關注一下。」

  「我不需要關注,我只是問你,什麼東西沒人要,我可以來買。」

  「青花瓷瓶非您莫屬。」

  「好!到時讓別人別瞎舉牌!」胡總雄赳赳地回到座位上。他坐第一排,燈光下格外顯得體態臃腫。

  不一會兒,一對青花瓷瓶端了上來,在聚光燈下晶瑩剔透。

  這是本場拍賣最後也是最值錢的一件拍品。舉牌的人不少,胡總自然手揚得高高的。

  待喊價超過五十萬,大部分買家安靜了。

  待喊價超過一百萬,只剩兩人個買主,一個是胡總,另一個,蘇洛放眼望去,有個人在人群的最後擠著,伸出一個手高舉牌子。居然就是那個來看熱鬧的肖見誠。

  「125萬!」

  「130萬!」

  ……

  兩人僵持在哪裡,報價越來越高,胡總臉色又難看起來。

  蘇洛不想讓肖見誠闖禍,只好想辦法用眼神示意他放棄。

  肖好像完全沒看見,依舊把牌子舉得高高的。

  拍賣師一臉亢奮地吟唱著新的數字。

  正當胡總望望身後,准備放棄時,肖見誠的牌子終於放下了。

  胡總以190萬的高價最終買走了那對青花瓷瓶。

  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胡總起立,咧著嘴揮手致意,蘇洛想,這一刻,他一定忘了那190萬,堆在桌上有多高?

  但是,不管怎麼樣,今晚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任務,蘇洛開心不已。

TOP

☆、03

  蘇洛掏出手機,走得離人群遠一點,想給楊銳打個電話。

  號碼按到一半,她改了主意,編了個短信發過去,只有簡單兩句話:「活動成功,工程可以按期開工。」

  不知為何,在楊銳面前,她總是這樣,越得意的事,越發故作平淡。

  短信遙遙地飛向遠方的大山。

  身後,有人開腔:「看你要怎麼謝我?」

  蘇洛嚇一跳,轉身的同時,下意識地把手機背向身後。

  肖見誠忙舉手做發誓狀:「我沒看到你的短信。」

  蘇洛被他這一說,臉上掛不住,忙否認:「看到也沒關係。」

  「是嗎?那就讓我看看!發短信給誰?說的什麼?」肖見誠轉得快。

  「憑什麼給你看!」蘇洛有些臉紅,側身走開。

  肖見誠跟著她:「你得感謝我!」

  「為什麼要感謝你?你又沒買東西!」

  「不是我在後面頂胡大山,你能多得這一百來萬?」

  「你要沒頂住?是不是准備自己出這一百多萬?」

  「那我可出不起!」

  「就是啊!我還沒怪你差點闖禍呢!」

  正說著,胡大山迎面走來:「小蘇,那兩個花瓶呢?」

  「拍賣公司統一保管起來了。」

  「為什麼?那是我的啊!」

  「拍賣公司會直接送到您的府上。」蘇洛答得格外殷勤。

  胡總這時看見旁邊的肖見誠,馬上大聲抱怨:「肖總,你今天是故意為難我!」

  「不敢不敢,我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甘拜下風!」肖做拱手狀。

  「哈哈哈!」胡大山很得意:「多謝肖老板承讓!」

  喻秘書長此時又帶著那幫記者擁過來,將胡大山圍到中間。

  蘇洛喜歡這氣氛,捐了錢還能高高興興的,這才是慈善的本意。

  此時,蘇洛手裡的電話響起來,是楊銳。她忙走到旁邊去接。

  「蘇洛,拍賣結束了?」楊洛在那邊問,信道不好,話筒裡滋滋啦啦的,顯得格外遙遠。

  「嗯,是的。」

  「很成功吧?」

  「還不錯!」

  「這邊的學校……」聲音弱下去,聽不清。

  「什麼?你說什麼?」蘇洛提高嗓門問。

  「我說!我打算暑假時……開工……應該沒問題吧?」楊銳的聲音時斷時續。

  「你跟村上說,可以開工,沒問題!」蘇洛大聲答。

  「太好了……你……休息……」

  「什麼?聽不清……」

  「謝謝……你們!」聲音越來越隱約,終於斷了。

  蘇洛有些焦急,她不喜歡這樣,話還沒說上兩句,就不明不白地結束。

  她微皺著眉,站在那裡,不停地回撥,卻始終無法接通。

  山裡的信道不好,有時楊銳為了打個電話,得爬上一個很高的山坡,才可以找到信號。不知道楊銳現在是不是正在那個山頂上,蘇洛曾經在楊銳的陪伴下,爬上過那個山頂,在夜裡,月亮的清輝灑下來,腳下一彎銀色的溪水繞著山峰,繞著村莊,戀戀地不肯離去。在那一刻,世界變得格外小,小到只剩下那個村莊和那座山。

  蘇洛的思緒,有些走遠了,手機裡的女人,仍在抱歉地說著:「對不起,您撥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移動的信號有時確實不穩定。」突然有人打斷她的想象。

  她定睛一看,居然又是肖見誠。

  肖見誠望著她,一臉誠懇地建議道:「你可以捐錢在那邊建個基站,那就不會出現這情況了。」

  「肖老板,第一,我是個窮光蛋,沒錢捐,第二,活動結束了,您可以早點回家休息。」蘇洛覺得他話中諷刺,也沒好氣。

  肖不介意,說道:「留個電話給我,你放心,我的手機信道好得很。」

  「留給你幹什麼?」

  「我下次如果想捐錢呢?」

  「打114,找我們辦公室。」

  「我如果想被灌醉呢?」

  「到酒店,找陪酒小姐。」

  「我如果想先被基金會的募款經理灌醉,然後再花一百九十萬買兩個瓶子呢?」

  「沒機會了。瓶子賣完了!」

  「真可惜,不過下次賣個茶杯碟子什麼的,說不定我買得起,你還是告訴我電話吧?省得我又繞個圈,去找胡大山。」肖某擺明了非要不可,你不告訴我,我找別人去要。

  蘇洛有時覺得莫名地厭倦,為什麼總有這樣無聊的男人,在身邊糾纏。

  她知躲不過,隨口報出了電話號碼。

  肖見誠低頭去記,她趕緊走了。

  走不到兩步,手機又響,她一接,肖見誠的聲音傳出來:「這是我的電話,記得存下來!」

  「遵命,老板!」蘇洛道。

  掛了電話,她看見小秦手裡抱著一大捧資料,趕緊去接。

  小秦費力地遞給她:「這些沒良心的人,把紀念品都拿走了,畫冊就隨手扔掉,要扔也回去再扔嘛,太不給我們面子了!」

  「扔在這裡也挺好,下次還可以用,省得我們再出錢去印。」蘇洛安慰她。

  「那倒也是!你先放車上去!」

  蘇洛捧著資料往車上走,電話又響。

  她想應該是楊銳,快跑兩步,把資料放在車上,趕緊拿出電話。

  陌生的一串數字讓她有些失望:「你好!」

  「是我!」

  「誰?」

  「剛讓你存下我的號碼,看來沒存?」又是肖見誠。

  「確實沒存!」這人太無聊,蘇洛已沒耐心敷衍。

  「為什麼不存?」肖問。

  「對你完全沒興趣!」她直接答。

  這話一出,那邊再無回應,然後,電話掛斷了。

  小勝利,蘇洛得意地露出笑容。

  第二天休息,蘇洛本想睡久一點,但一早就被吵鬧聲驚醒。

  母親在家門口擺了個早餐攤子,有時會被城管驅趕,或者也有暴燥的客人尋釁鬧事。

  蘇洛趕緊爬起來,披上衣服衝到門口。

  只見母親手裡抓著勺,凶悍地站在煮粉的大鍋前,攔住一個人的去路:「你別到這裡來瞎吵,沒有人會理你!」

  「我來找女兒,怎麼是瞎吵?」那一個人是蘇洛的父親。

  「哪個是你的女兒,這裡沒人是你的女兒!」

  「我找小洛!」

  「你找她幹什麼?輸光了?又找她要錢?她自己還養不活,哪有錢給你?」

  「我病了,要治病!」

  「你有什麼病,前幾天還看到你在河邊上和老太太跳舞,跳得不知道多起勁!」

  「我這幾天頭痛得厲害……」

  蘇洛的父親哭喪著臉,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當年下海發了點財,找了個第三者,就和母親離了婚,把蘇洛姐弟倆都丟給了母親。可惜後來時運不濟,家財散光,女人也跑了。現在,他靠退休金租了間房單住,時不時會回來找蘇洛要錢花,蘇洛看他可憐,有時會給一些,母親和弟弟卻非常反對。

  母親抓著勺猶在大聲喝罵:「蘇建國,你給我滾遠點!我還要做生意,別在這裡礙我的事,小心我把蘇傑叫回來!」

  旁邊的食客大口地扒拉著粉,都是鄰居,這種場面見得多,大家早已習慣,眼皮都不抬,也沒人勸說。

  父親見形勢不好,只好口裡含含糊糊地念叨著什麼,轉身離開了。

  母親回頭繼續做生意。

  蘇洛在門邊站了會兒,又走回床上倒下。

  不一會兒,蘇傑闖進來,現在還是四月,他卻只穿著件背心,露出胳膊上華麗的刺青。

  「那老家伙來了?」他凶狠地問。

  「嗯。」

  「他來幹什麼?」

  「要錢,說是病了。」

  「病了?直接去死不更痛快!」

  「行了,小傑,別這樣說!」蘇洛把頭埋進被子裡,呻吟道。

  「怎麼不能說?他這輩子反正也快活夠了,可以死了!我跟你說,他別被我碰到,被我碰到,不死也得死!」蘇傑的眼裡卻是格外晶亮地閃著光,仇恨的光。

  父母離婚時,蘇洛已經六歲,多少對父親有些感情,而蘇傑只有兩歲,在他的成長中,對父親的記憶,全部來自於母親的詛咒和抱怨,所以,恨父親,是他表達對母親的愛的最好方式。

  母親也在這時走了進來,她接著蘇傑的話說:「下次他來,我一定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你,這老東西,真無恥,居然還敢來要錢!他不想想當年,我們一家三口沒錢沒糧,差點餓死!小洛,你不准給他一分錢,聽到沒?聽到沒?聽到沒?」

  「聽到了。」蘇洛弱弱地答。

  母親滿意地向屋外走去。蘇傑跟著,親熱地摟著母親的肩,說:「媽,我昨晚又贏了錢。」

  「你也是不爭氣,只知道打架賭錢!」母親吼他,話裡卻是疼愛。

  「你不知道……打架賭錢也能發財……」弟弟賴賴地答。

  「發得了什麼財?好好過日子才行!……」

  「好啦好啦!……」

  蘇洛拿被子蒙住頭,只希望把這混亂的人世隔絕開來。溫暖的黑暗裡,她想再睡一會兒。

  迷迷糊糊地,她居然又睡著了,而且在做夢。

  自己一個人正在爬山,陡峭的山路泥濘不堪,腳下總是打滑,走得格外艱難,兩旁生著灌木叢,疲累時想伸手拉著樹枝借力,結果全是倒刺,扎得手生疼。

  其實蘇洛心裡明白自己在做夢,因為她經常會回到這個夢裡來,但是,即使知道在做夢,卻也醒不過來,只能不停地往上走,往上走,一抬眼,無盡的山路蜿蜒不絕。

  手機鈴聲悶悶地響,越來越強大,終於把蘇洛從夢中喚醒,她一掀被子坐起來,滿頭大汗,喘著粗氣。

  不管是誰打來,她衷心地感謝那個人。

TOP

☆、04

  蘇洛拿過手機,打電話來的是胡總。

  「小蘇啊!那兩個花瓶我不能要了!」胡總劈頭就說。

  「什麼?」蘇洛以為自己沒睡醒。

  「我說,我想來想去,那兩個花瓶我拿著沒用,你們看是不是可以找別人處理一下。」

  「那怎麼行?您已經買了,我們不能再賣給別人了!」

  「總之,我不要了,錢我也不付了,你們再想想辦法吧!」胡總說著,把電話掛斷了。

  蘇洛拿著手機,半晌不知該做什麼。

  賴賬遇得多,但賴的是這麼大一筆賬,還是頭一次。

  雖然胡總拍賣前放了10萬的押金,可以名正言順地沒收,青花瓷瓶可以再次拍賣,但是,10萬和190萬,差距有多大?再次拍賣,組織協調和准備又談何容易?

  蘇洛想來想去,只好向自己的頂頭上司喻秘書長報告。

  報告的直接惡果,就是所有人在星期六的中午被召回了辦公室。

  小秦最慘,她正在發廊坐著,准備燙個卷髮,被急電催來,滿頭亂髮迎風飄舞。

  「我的蘇奶奶,你不會忍過周末再報告?」她望著蘇洛,從牙齒縫裡狠狠地吐詞。

  「我想著事關重大。」蘇洛抱歉地說。

  「能有多重大?沒人買,那兩個花瓶會死嗎?」

  「我怎麼知道他會把你們這些不相干的人召來?」

  「如果不召來,誰來看他周末為事業嘔心瀝血?」

  正說著,那邊喻秘臉色鐵青地從辦公室走回來。

  形勢不妙,蘇洛低頭假裝喝水。

  「胡總說,他認為我們找托,故意抬他的價。」喻秘說。

  「不可能啊!」蘇洛和小秦同時說。

  「我也說不可能,但他就咬定了有托。」

  蘇洛回憶了一下:「開始還有幾個人,後來只剩下那個姓肖的和他抬價,但姓肖的還是他介紹我認識的,難道他認為姓肖的是托?」

  「他沒有指明是誰,只是不肯再付錢。他放了押金嗎?」

  「只放了10萬。」蘇洛答。

  「果然虧本了!」小秦在旁呻吟。

  蘇洛皺著眉想了想,決定給肖見誠打個電話,請他出面澄清一下。

  她拿出電話翻找到來電號碼,打了過去。

  那邊沒人接。

  再打。

  還是沒人接。

  蘇洛想起昨晚自己說的話,有些後悔。得罪了人,早晚要撞到那人手裡。

  「只能當面再去做做工作。」喻秘在旁堅決地說:「蘇洛,胡總在辦公室,你去一趟。」

  「我?我一個人?」蘇洛難以置信地說。

  「這事情是你負責的,當然你去。」

  「我去沒用啊!他不是懷疑我找托嘛!」

  「你要用你的誠意,證明沒有找托。」喻秘昂頭交待:「我們在辦公室等你的回音。」

  喻秘永遠是這樣,遇事只知往後躲,從來不願擔責任。

  蘇洛坐著,不說話,也不挪窩,和昂著頭的喻秘僵持著。

  所有的同事都在沉默。

  終於,小秦開口打破沉默:「好啦!好啦!蘇洛,我陪你一起去!」說完,她把蘇洛連扯帶拽地拉出辦公室。

  「憑什麼又讓我去?」蘇洛恨恨地在電梯裡發火:「我偏不去!不捐就算了,到時把料報給媒體,說他詐捐,憑什麼要去求他!」

  「好了,你就去一趟,當面問一次,他不肯,你回來交差不就完了!」

  「我是受不了喻秘那態度,遇事就躲,只知道把手下的往外推!」

  「唉……你看開些,他如果不是這樣,怎麼會在機關裡混不下去,跑這兒來?」

  「跑這兒混,我幹嘛要順著他?我不去,我回家!」電梯到了一樓,蘇洛打定主意回家。

  小秦拉住她:「行了行了,楊銳還在等著這筆錢開工呢!」

  說到楊銳,蘇洛的理智恢復了一些:「那……把花瓶拿回來,再賣給別人不就完了!」

  「賣給誰?你以為像胡大山這樣的人到處都是嗎?」

  「但是……」

  「別但是了,走吧,怕啥?有我這個女瘋子給你當保鏢,大不了你當面罵他一頓,再回來!」

  小秦說是這樣說,但到了胡總的辦公室外,她卻藉口自己形象惡劣,死活也不肯進去。

  來都來了,蘇洛也想通了,她敲門,裡面有人在大聲談笑。

  她再敲,胡大山大聲應:「進來!」

  蘇洛深吸一口氣,走進去。

  辦公室裡煙霧繚繞,胡大山叨著雪茄,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旁邊的沙發上也有幾個男男女女。

  「胡總,我想和您再談一下。」蘇洛站在門口,恭敬地說。

  「小蘇啊,不必談了,這事我已經決定了。」胡大山倨傲地拒絕,甚至都沒有請她坐的意思。

  「如果您有什麼誤會,我可以解釋。」

  「沒什麼誤會,昨晚是我頭腦不清醒!」

  「昨晚我們絕沒有任何安排,您應該相信我們,一切都是公開透明的。」

  「是嗎?我聽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

  「那您聽到的消息是什麼?是誰告訴您的!」

  胡大山將視線投向另一個人,說道:「肖少爺,我可不想出賣你!」

  蘇洛轉頭望過去,竟見到肖見誠坐在沙發那裡,他懷裡摟著個小姑娘,嘴裡也掛著一根雪茄,瞇著眼,得意地看著她。

  「肖總,您的消息是什麼?」蘇洛將臉轉向他,正色問。

  肖見誠雙手一攤:「美女,你跟我說的話,我可沒亂說,主要是胡總太聰明了,他猜出來了!」

  旁人爆笑。

  蘇洛明白了,是他在搗鬼,那麼,任何解釋都沒必要了。

  她轉向胡大山,最後說道:「胡總,新聞都已經發出去了,如果這事沒有合作成,對您的企業影響也不好。」

  「我不過是個包工頭,和我做生意的人,哪個會在乎這些?他們只在乎能得多少回扣!」胡總一臉無賴。

  「那好,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您捐給我們10萬元。」蘇洛轉身想走。

  「誰說要給你們10萬?」胡大山得意地反問:「我的律師說,你們在拍賣中弄虛作假,我一分錢都可以不付。明天請你們把10萬塊給我付回來。」

  蘇洛聽得此話,發飆了。

  她衝到胡總的桌前,質問道:「誰說我們弄虛作假?誰說的?你拿出證據來。」

  「肖大老板說的。」

  「肖大老板是誰?是誰?讓他出來跟我對質!我跟他說過什麼?」蘇洛對著肖見誠坐的方向,怒道。

  肖見誠看著她,伸出手,慢悠悠地說:「是我!昨晚,你讓我,跟胡總,抬、價。」

  「有證據嗎?有錄音嗎?有視頻嗎?」

  「我是,證人!」肖見誠答。

  「我前天在胡總的飯局上認識你,昨天說了不到十句話,我的手機裡連你的電話都沒存,如果要找托,我也該找個熟人,怎麼會找到你!」蘇洛質問道。

  不等肖見誠答,她轉回頭對胡大山說:「胡總,你捐不捐款是你的自由,你出不起那190萬我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和朋友串通,連10萬定金都想賴回來,這就有些過分了!10萬塊我們是不會退的!這種賴賬官司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打,到時法院見!」

  胡大山拍案而起:「誰說我出不起?1900萬我都出得起!」

  「關我屁事!」蘇洛望著他,最後甩一句,氣衝衝地推門而出。

  小秦見她出來,忙跟上她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大樓,站在馬路邊,小秦才問:「剛才罵得很爽吧?」

  「你怎麼知道?」

  「瞧你那母老虎的表情!」

  「太爽了,我早說想罵這些人了!」蘇洛深吸一口氣,欣慰地大聲說。

  「看來這兩個花瓶是賣不掉了。」

  「賣不掉有什麼關係,就像你說的,花瓶又不會死!」

  「蘇洛……」小秦斜眼瞄她:「平時見你募款時那麼殷勤,現在又是這付嘴臉。我估計,你一定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不夠,我恨不得是變形金鋼,把那些不要臉的有錢人都扔到天上去。」蘇洛豪邁地抬頭,望向天空。

  高聳入雲的建築物間,灰色的天空支離破碎,有一架飛機,高高地掠過,像鳥兒一樣。

TOP

☆、05

  周一上班,蘇洛走進辦公室,看見喻秘沉著臉站在房間裡。

  「喻秘,早!」對他的臉色,她早已見怪不怪。

  「我讓你去給胡總做工作,你去幹什麼了?」

  「我去做工作啦!」

  「你聽到的是你去撒潑了!」

  「哪有這回事?我求他來著,我出賣色相來著,但他看不上我!」蘇洛一邊答,一邊把包扔進櫃子裡,開始掃地搞衛生。

  「蘇洛!你認真點!」喻秘嚴厲地說。

  蘇洛直起腰,將掃帚扔回到門後:「喻秘,他存心賴賬,我有什麼辦法?」

  「現在不是他賴賬的問題,現在是捐這批藏品的老領導說要收回捐品!」

  這倒是出乎蘇洛意料:「為什麼?怎麼可以收回!」

  「老領導聽說我們在拍賣中弄虛作假,按原來的合同中規定,他可以收回捐品!」喻秘說著,把一張傳真紙扔到蘇洛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蘇洛把傳真拿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心光基金會:本人於三月16日捐給你會藏品一批,約定公開拍賣並捐建心光小學。現獲知你會在拍賣中弄虛作假,已違反協議第七條第二款之規定,我決定根據協議第九條之規定,收回捐贈品,另行處理。捐贈人:唐如鬆。」

  蘇洛急了:「我們根本沒有弄虛作假啊?唐老怎麼能隨便相信別人!」

  「那我怎麼知道?前天讓你好好去解釋,你怎麼解釋的?」

  「胡大山和那個姓肖的一唱一和,擺明了是故意要賴掉這筆錢,我沒法解釋。」

  「不解釋,也不必把別人罵一頓吧!」

  「我……沒罵啊!」

  「還沒罵,小秦說你都要打人了!」

  蘇洛轉頭看對頭辦公室的小秦,只見小秦埋著頭躲在辦公桌後,假裝在算賬。

  她回頭揚聲說:「是罵了又怎麼樣?如果唐老這樣糊塗,我們可以和他打官司!」

  「打官司打官司!你以為打官司這麼容易嗎?而且,動不動就和這個人打官司,和那個人打官司,誰還敢捐錢給我們?!」喻秘聲調也高起來。

  「已經這樣了,您是領導,您拿主意吧!」蘇洛索性坐下來。

  「蘇洛啊蘇洛!不是我說你,你這個臭脾氣,早晚把我們都害死!」喻秘拿手指著她,恨恨地說完,離開了辦公室。

  此時,桌上的電話響,蘇洛接起來,那邊居然是楊銳。

  「蘇洛,上班了?」

  「是啊!」

  「這兩天辛苦你們了,代為問候大家!」楊銳今天的電話清晰,蘇洛甚至能聽見他說話時的呼吸聲。他讓她代為問候,可見他只與她通過話。

  「沒關係,你更辛苦。」蘇洛答,語調盡量地輕鬆愉快。

  「我今天在縣裡,剛才和主管教育的縣長聊了一下,他提出要先簽個意向協議。」

  「是嗎?」

  「是的,簽了前期協議後,縣裡面就可以著手辦理前期的手續。」

  楊銳在電話裡情緒很好,蘇洛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一時氣盛,得罪了某人,搞砸了這次拍賣。

  「蘇洛,聽得見嗎?」楊銳在那頭,見沒有回應,以為電話效果不好。

  「哦……聽得見!」

  「你很忙嗎?」

  「沒有。」

  「我是想問一下,協議裡要約定第一筆款的付款期限,你看什麼時間比較好?」

  「這個……」蘇洛答不上來。

  「怎麼?是不是定不下來?出了什麼問題嗎?」楊銳很敏感,馬上問。

  「沒有沒有!」蘇洛馬上說:「還像原來定的,四月底付第一筆款一百萬。」

  「沒問題嗎?」楊銳猶在問。

  「沒問題,剛才是有人和我說別的事情。」蘇洛找了個藉口。

  「那好!我這就跟他們說。」

  「嗯!就這樣說!」

  「謝謝你,蘇洛!幸虧有你!」楊銳欣慰地說道。

  蘇洛的眼圈,忽然有些發熱。

  掛斷電話後,她衝進喻秘的辦公室,喻秘正在焦急地打著電話。

  「喻秘,怎麼樣?」

  「唐老家的電話沒人接,唐老秘書的電話也是忙音,我聯繫不上。」

  「那我們去一次?」蘇洛建議道。

  喻秘看著她,思量了一下,道:「要麼你先去走一趟,我這邊再聯繫?」

  又是如此,蘇洛心想。但此時她鬥志正濃,滿口答應道:「行,我先去!」

  蘇洛背著包,直奔唐老家。

  唐老家在城郊的小鎮上,家中無人,蘇洛找到左鄰右舍,打聽了一圈,才知道唐老早已住進醫院。

  蘇洛又返頭奔到醫院,唐老人事不知地睡在高幹病房裡,身上插滿了管子,身邊只有個一問三不知的護工。

  蘇洛只好在病房裡等著,她沒吃中飯,肚子餓得咕咕叫。

  等到傍晚,主治醫生來查房,這才告訴他,唐老失去知覺已經有一個多星期。

  「那唐老的事情,現在是由秘書在打理嗎?」

  「秘書?那秘書見唐老靠不住了,正到處跑官要官呢,哪有時間到這兒來。」

  「可是,我們今天還接到以唐老的名義發來的傳真,會是誰呢?」

  「也許是他家裡人吧,他還有個外孫,有時會過來問一下情況。」

  「他外孫?是誰?叫什麼?有他電話嗎?」蘇洛一股腦地問道。

  醫生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有個聲音說:「你管我叫什麼?!」

  蘇洛一回頭,真是邪了門了,居然又是那個肖見誠。

  「對!就是他!」醫生指著他:「你找他聊吧!」

  蘇洛一時楞了。

  肖見誠態度倨傲,沒搭理蘇洛,徑直往病房那邊去。

  蘇洛站在走廊裡,悔到吐血,早知他是這身份,應該主動示好才是。

  過了一會兒,見到肖見誠返回來,蘇洛硬著頭皮迎上去:「肖總,可不可以聊一下?」

  「聊什麼?我們又不熟!」肖眼皮都沒抬,大步往外走。

  蘇洛亦步亦趨:「對不起,是我以前態度不好!不管有什麼誤會,還請你原諒!」

  「沒什麼誤會!我們話都沒說上十句,我對你完全沒有興趣!」肖見誠把她的話都還了回來。

  蘇洛盯著他的後胸勺,心想,他必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這世上,越是小人,越惹不起。

  她橫下心,快走兩步,攔在肖見誠面前,頭一仰:「我們倆也別繞來繞去,我得罪了你,對不起!你說,要我怎麼做,你才可以消氣?」

  肖被逼停在走廊裡,他環顧四周,又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扯著嘴角笑了笑:「真的?我說怎麼做,你就會怎麼做?」

  蘇洛被他問得心裡發毛,嘴裡強硬地答:「是!」

  「不是對我沒興趣嗎?」

  「現在有興趣了。」

  「不是跟我不熟嗎?」

  「現在熟了。」

  肖見誠突然放聲大笑:「哈哈,這件事是教訓你,做人不能太勢利!」

  他居然說她勢利,蘇洛心中不服,嘴上卻只說:「教訓得好!以後不勢利了!」

  「明白了就行!」肖抬腳,繞過她,繼續前行。

  「接下來怎麼辦?」蘇洛朝他的背影問道。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肖答。

  聽到這話,蘇洛不敢罷休,又追上他:「你不能這樣!」

  「我憑什麼不能這樣?我外公老糊塗了,拿我家的傳家寶去捐,居然還捐給你們這樣的人!我要拿回來,怎麼不行?」

  蘇洛瞪著他,怒火中燒。

  「又要發飆了?」肖見她如此,挑起眉,問道。

  「不敢!」蘇洛答:「我只想求你!」

  「這可不像求我的樣子!」

  「怎麼才像?」

  「女人求我的時候,一般都脫光了衣服!」肖見誠的眼裡,有戲謔的表情。

  蘇洛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肖見誠作狀看看四周,說道:「在這種地方,你這樣激動,不太合適,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無恥!」蘇洛已過極限,她吐出兩個字,甩頭就走。

  「喂……你也太沒誠意了!」肖見誠在她身後說。

  「流氓!」蘇洛回一句。

  「給你兩個選擇。」肖見誠高聲說:「第一,明天把贈品統統給我送回來!第二,今天晚上……」

  蘇洛大踏步往前走,心想,這第二一定是讓她今晚陪他,沒門!

  結果,她聽到的卻是:「今天晚上跟我喝酒,如果我喝不過你,這事情就到此結束!」

  蘇洛剎住腳步,她回頭,遠遠地,迎向肖見誠的目光,昂首問道:「你說話算數?」

  肖見誠答:「當然說話算數!」

  此時,有一陣風吹過來,四月裡的黃昏,風中帶著溫潤的氣息,拂過蘇洛的臉龐。

TOP

☆、06

  肖見誠報出決戰的酒店名稱,並沒有等他,自己開著車先走了。

  蘇洛好不容易攔到一部出租車趕過去,服務員幫她打開包廂門,裡面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人,見她出現,爆發出熱烈掌聲。

  「開酒!」肖見誠高聲吩咐。

  「等會兒!」蘇洛抬手制止。她在空位上坐下,舉起筷子說:「讓我先吃點東西墊底!」

  說完,也不管旁人的眼光,她專揀飽肚子的菜,大口地吃起來。

  「別急!你慢慢吃!」坐在肖見誠旁邊的一個美女,柔聲對她說:「見誠就是這樣頑皮,你不必和他認真!哪有女人和男人鬥酒的?」

  「那你可說錯了!」肖在旁插話:「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上次她把胡大山灌得被抬回家!」

  蘇洛也不分辯,只是吃自己的。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特地約別人女孩子鬥酒,你看把她都嚇壞了!」那個美女轉頭對蘇洛說:「其實你不必理他,喝酒又不是什麼好事?」

  蘇洛墊了個三分飽,拿紙巾擦擦嘴,說道:「沒事!今天特地來,就為這個事情,我聽肖總的,你看怎麼比?」

  肖見誠這可來了精神,招手高呼:「好!開酒!五糧液,一人一瓶!」

  「可以。」蘇洛坐正身體,沉著應戰:「你看,是個人管個人,還是互相敬?」

  「個人管個人!」

  「行!」蘇洛也不等空酒杯過來,先將手邊的茶杯倒空,將酒倒進去,一口便喝了下去。

  周遭的人發出贊歎的聲音。

  肖見誠對那美女說:「我跟你說了吧,她根本不是女人!」說完,他也將茶杯倒空,裝滿酒,朝蘇洛示意,然後一口喝將下去。

  蘇洛從來就沒醉過,她的酒量自小便得到培養。父親愛酒,當她還是小孩子時,伴在父親身邊吃飯,父親就會用筷子蘸點酒,給她嘗嘗。稍長,父親郁悶時,會邀她一起喝一杯。當然,後來父母離異,酒從飯桌上消失,但是,酒精就像是父親的DNA,已經滲入蘇洛的血液中。

  肖見誠與她,在眾目睽睽下,幾乎不間斷地,各自灌下了那一瓶五糧液。

  兩人似乎都還正常。

  蘇洛臉色只是略紅了一些,而肖見誠,甚至連臉色都沒變,只是眼睛中充溢血絲。

  「再開一瓶?」肖見誠問。

  「隨你!」蘇洛答。

  「不要喝了,可以了,兩人打成平手!」美女在旁邊阻止。

  「今天不能有平手!」肖見誠打斷她:「今天必須有輸贏!」

  服務員趕緊將一瓶新酒拿出來,將兩人的杯中倒滿,蘇洛高舉酒杯,說:「肖總,來,先乾為敬!」。

  肖見誠也將杯子端起,准備喝下,美女忙將杯子奪去:「見誠,別喝了!再喝出人命了!」

  「沒事,把杯子給我!」肖見誠把酒杯奪回來,趕緊一口灌了下去。

  蘇洛發現,肖見誠將酒咽下的剎那,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她明白,勝利在望。

  周遭的看客此時也安靜下來,輸贏快見分曉。

  肖見誠將酒瓶直接拿在手裡,伸手給蘇洛滿上酒,嘴裡還在說:「你不行了,就認輸啊,別……別待會兒傳出去,說我欺負女人。」

  他話說得還算利落,但倒酒的手卻明顯不受控制,有一半的酒灑在了桌上。

  那美女忙去奪酒瓶,口中說:「我來!我來!」

  肖見誠大力推開她,吼道:「你們這些女人,男人喝酒站遠點,別多管閒事!」

  那美女卻也不生氣,只嗔怪地說:「別喝了!行了!」

  蘇洛不說話,任他把酒杯倒滿,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

  肖見誠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也跟著將杯中的酒喝光。

  到了第三杯時,肖見誠站起來,他似乎想走到蘇洛身邊回敬她,哪知腳一軟,癱倒在旁邊的沙發上,怎麼也爬不起來了。

  旁人趕緊走過去,把他扶到沙發上躺好。

  蘇洛穩穩當當地走到沙發前,問道:「肖總,還喝嗎?」

  「當……然,當然!我還……還……能喝!」肖見誠閉著眼睛,嘴裡含混地答。

  「別再喝啦!已經醉了!」美女坐在他身旁,作狀拍他。

  「我沒醉!沒醉!」肖見誠聽得此話,突然睜開眼,想坐起來,但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蘇洛站在旁邊,手裡還端著剛倒滿的酒,她乾脆將酒全部倒進口裡。

  肖見誠睡在沙發上,舉起手指向她:「喂!蘇……洛,你別走!我還能喝!你別走!」

  蘇洛微笑著,背上包,走出了包廂。

  身後,是所有人景仰的目光。

  但是,她的優雅姿態只維持了兩秒鍾,然後,她快步衝進洗手間,抱著洗臉盆,狠狠地吐了起來。

  其實今天,她也到了極限,但不管怎麼樣,她贏了,這真讓她高興。

  她掬起清水,將臉洗了洗,在鏡子前深呼吸,然後,走出洗手間。

  走廊上正有幾個人,用力將肖見誠扶起,向外走去。只見他將頭靠在朋友肩上,幾乎已完全失去意識。

  那美女跟在這群人後面,見到蘇洛,連忙問:「你沒事吧?」

  蘇洛笑笑,努力讓自己的步子更穩健:「我沒事。」

  「真佩服你,我可是一滴酒也喝不了。」

  「喝酒又不是好事情,不會更好。」

  兩人一起走到門口,肖見誠被大家塞進了一台紅色的車裡。

  「你去哪裡,我送你?」美女說。

  「不用了!」蘇洛忙擺手:「你送肖總吧。」

  「那好,以後有機會再聊。」美女說著,蹬著高跟鞋,顫顫巍巍地下了階梯。

  蘇洛看著她,挺替她擔心。在她看來,穿高跟鞋,簡直就是技術活兒,跟雜技差不多。

  安置好肖見誠的那幾名男子,回到酒店門口,見到蘇洛,紛紛豎起大拇指。

  有一個中年男人,笑嘻嘻地湊過來:「女中豪傑!晚上去哪裡?和我們泡吧去不?」

  「謝謝,我不去了!」

  「留個電話給我吧!下次我請你喝酒!」

  蘇洛趕緊往馬路邊走去,她知道,如果不走,又要惹事上身。

  「喂,不給我面子!」那男人在她身後大聲說,然後有人大笑。

  酒精的力量還是強大的,第二天,蘇洛一覺睡到中午,才頭重腳輕地爬起來。

  母親正和幾個朋友在院子裡架起桌子打麻將,見她起來,趕緊說:「來來來!快過來幫我打兩盤!我灶上的火快熄了。」

  蘇洛睡眼惺鬆,不得已坐上桌。

  母親一邊換煤,一邊大聲問:「你昨晚搞什麼去了?喝得那麼多!」

  「跟朋友吃飯!」蘇洛答,一開口,胃裡陣陣酒氣往外泛。

  「吃飯要喝那麼多酒嗎?你一個女孩子,喝那麼多酒幹什麼?萬一喝醉了,吃了虧都不知道!」

  「不會啦!」蘇洛拉長聲答。

  「不會不會!跟你那個死老爸一副德性,只曉得喝酒!只曉得在外面玩!家裡什麼都不管!兒子女兒都丟給我!只知道在外面風流快活!……」母親罵的是蘇洛,但說起來的卻都是那個負心的丈夫。

  「清一色自摸!」蘇洛此刻大喊。

  母親趕緊放下火鉗奔過來,看到蘇洛倒下的牌,她欣慰地說:「終於讓我自摸了一盤,今天一早上了還沒開張呢!」

  「算一算多少錢?」蘇洛說著,借機讓開。

  母親趕緊做上去,招呼牌搭子給錢。

  蘇洛走進衛生間去刷牙。刷到一半,聽到手機響。她奔出來,掏出手機,是喻秘。

  「蘇洛,你在哪裡?怎麼沒來上班?」

  「我……我家裡有點事……」蘇洛支吾道。喝醉酒不是個好理由。

  「都什麼時候了?你趕快過來,拍賣公司說唐老的家人在他們那裡!」

  「在他們那裡幹什麼?」

  「說是要把捐贈品全部收回去!」

  「什麼?不可能啊!」蘇洛滿嘴的泡沫,難以置信地大聲說道。

TOP

☆、07

  蘇洛飛奔進拍賣公司的辦公室。

  她在走廊裡快速穿行,左顧右盼地搜索肖見誠的身影。

  喻秘在她身後喊:「在這兒!還往哪裡走?」

  「哦……」蘇洛轉身。

  喻秘指指身旁,向旁一指:「這是唐老的律師,周律師。這是我們募款部主任蘇洛」

  一個年輕人傲慢向她伸出手:「你好!」

  蘇洛象征性地和他碰了一下,開口就問:「肖見誠呢?」

  周律師看來有些意外,反問道:「你認識他?」

  喻秘幾乎同時問道:「你說的是誰?」

  蘇洛也不解釋,繼續盯著周律師問:「肖見誠呢?他沒來?」

  「我代表的當事人是唐老。」周律師答。

  「別扯了,唐老話都說不出來,你怎麼代表他?」蘇洛急起來,說話有些衝。

  周律師被她問住:「哦……唐老的監護人會代表唐老。」

  「就是啊!把那個監護人找來!」蘇洛聲調高起來。她覺得自己有一點控制不住情緒,想必是昨晚的酒勁還沒散。

  周律師看來不想與她糾纏,轉過頭去繼續與喻秘交涉:「喻秘書長,這件事情我也很遺憾,當初協議裡明確約定了,一旦有任何弄虛作假的行為,當事人可以隨時收回捐品。現在,當事人說他們有證據證明拍賣中有不法行為,而且他們認為拍賣的款項不一定會用於指定用途,因此他們希望馬上收回捐品,所有產生的費用他們會承擔,主要是希望你們配合作協調工作。」

  喻秘無奈地點頭。

  蘇洛見周律師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只好走開去,打肖見誠的電話。

  電話通了,照例無人接。

  蘇洛也無法,唯有一遍一遍地重撥。

  撥到第十通的時候,終於有人接了,是個女人刻意壓低了聲音答:「喂……」

  「麻煩你請肖見誠接電話。」蘇洛說。

  「對不起,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那女人禮貌地低聲答。蘇洛聽出來,是昨晚那位穿高跟鞋的美女。

  「我有急事找他,我是蘇洛。」

  「對不起,他不方便。」那頭繼續禮貌地拒絕。

  蘇洛想起昨晚並沒有自我介紹,於是補充道:「我是昨晚跟他一起喝酒的。」

  此言已出,女人的態度明顯熱絡起來了:「是你啊!你怎麼樣,見誠可是睡到現在還沒醒。」

  「麻煩你請他接電話,我確實有急事找他!」

  「不行!你不知道,他睡覺最重要,如果吵醒他,我會被罵死!」

  「可是我不能等了,這邊有人要把東西收走了!」

  「什麼……什麼東西?要收走什麼?」那女人看來完全不了解情況。

  蘇洛急得跺腳,一時又解釋不清,她在走廊打轉,周律師正好走出辦公室,她也顧不上,攔住周律師說道:「肖見誠現在接不了電話,他昨晚答應我,不收回捐贈品的。」

  「對不起,我沒有接到通知,我也是按章辦事。」周律師禮貌地答。

  「能不能等一下?等一個小時?我正在給他打電話。」

  「這個……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要不我們先拖回去,到時有變化,你們再拖回來就是了。」

  喻秘衝過來,指示道:「蘇洛,你要找什麼人趕快找,這個事情必須馬上解決,哪有拖來拖去的道理,簡直是兒戲!」

  蘇洛無法,回頭聽手機,對方已經掛了。

  她只好又打過去,女人接通,有些埋怨:「別打啦,他都快被你吵醒了,你過兩個小時再打來嘛!」

  「你們在哪裡?」蘇洛直接問。

  「什麼?」女人有些難以置信。

  「我過來找他,不用你叫醒他!」

  「這怎麼行?你別急嘛,稍微等一會兒!」

  那女人正說著,從話筒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是誰?這麼吵?」

  「是昨晚和你喝酒的那個女孩。」女人答。

  然後,手機裡傳出肖見誠的聲音:「你想幹什麼?」他的聲音含混不清,而且充滿煩燥。

  「肖總,您的律師現在在拍賣公司,要拿走拍品。麻煩你跟他說一下好嗎?」

  「說什麼?」

  「說你已經答應不拿走了。」

  「誰說我不拿走了?」沒想到肖見誠竟說。

  「可是,昨晚……」蘇洛沒料到他會這樣,一時也不知如何反駁。

  肖見誠容不得她說更多,甩一句:「有事和律師說,別吵我睡覺!」說完把電話掛了。

  蘇洛再打過去,那邊提示已關機。

  沒料到肖見誠會這樣耍賴,蘇洛回想起昨晚自己拼死和他鬥酒,覺得受到愚弄,眼眶竟有些紅了。

  周律師和喻秘在她旁邊,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周律師不好意思地說:「那我還是先把拍品拿回去,你們再和肖總協商一下,如果需要,還可以送回來嘛。」

  蘇洛低著頭,倔強地強忍住眼淚。

  喻秘答:「那好,我們再想辦法,也請你和那邊說一下,應該是有誤會,我們絕對沒有弄虛作假。」

  周律師走出去兩步,又回過頭來,對喻秘和蘇洛說:「肖總上班的地方在恆東中心三十八樓,他有時會去。」說完,他和幾個工作人員,搬著東西走了。

  喻秘和蘇洛,悶著頭回到辦公室。

  喻秘直接把蘇洛帶進自己的辦公室,他站在蘇洛面前,半晌才問:「蘇洛,你和那個姓肖的,倒底搞什麼名堂?」

  「沒什麼名堂!」

  「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你怎麼跟他搞在一起?」

  「他是唐老的外孫。」

  「外孫?那你說昨晚是什麼意思?」

  蘇洛不想解釋,她覺得如果再把自己昨晚被肖見誠騙去為了捐品拼酒的事兒說出來,只會顯得自己更愚蠢。

  喻秘可想不到那麼復雜,他武斷地說:「做基金會,尤其是做募款,最重要的就是行得正立得穩,不能給別人任何把柄。你在我們基金會做,總是會遇見很多有錢有權的人,自己要把得住方向才行,不然的話,為了私人的事影響到工作,大家都很被動嘛!你是個女孩子,更要處理好工作與生活的關係……」

  蘇洛聽他這樣說,心裡更氣,扭頭就往門外走。

  「哎!你怎麼走了,我還沒說完呢!」喻秘很不高興地叫住她。

  蘇洛一回頭:「我得找那個人要東西去!」

  「你怎麼找?」

  「我坐到恆東中心三十八樓,守著他,守到他給我為止!」蘇洛狠狠地說。

  喻秘最大的優點就是,只要他不出面,手下人怎麼幹都行。現在,他也是如此:「那你要注意方式方法,別把事情鬧得太大!」

  「我知道!」蘇洛應著,終於出了他的門。

  回到辦公室,小秦馬上跟過來問:「怎麼了?聽他們說把東西都拖回去了?」

  「嗯!」

  「怎麼搞得這麼僵?」

  「都怪我!」

  「你不該罵他們?」小秦只知道那天蘇洛在胡總那裡的剽悍事兒。

  「不完全是……」蘇洛咬牙切齒地答:「我遇了小人!無恥的小人!」

  「胡大山確實太無恥!我們向媒體爆料,搞臭他!」小秦惡狠狠地說。

  「他不算什麼,有的人比他更無賴!」蘇洛捧住頭,呻吟起來。

  小秦見她如此苦惱,興趣大增,湊過來,迭迭問道:「怎麼啦?還有誰?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啦?被誰欺負了?失戀了?還是失身了?」

  蘇洛被她問得哭笑不得,正准備逐一反駁,突然身後傳來東西重重地落在地上的聲音。

  她回頭,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大大的破爛的登山包擺在地上。

  一個男子站在包旁,身上的衣服委頓破舊,臉上風塵僕僕,疲勞不堪。雖然如此,但這男子,依舊有從容安寧的氣質。

  「楊銳,你回來啦!」與此同時,小秦也看見了此人,高興地喊道。

  聽得小秦的呼喊,楊銳朝她點頭致意,但視線重又回到蘇洛身上。

  然後,他說道:「蘇洛,好久不見!」

TOP

☆、08

  蘇洛還沒來得及回答,喻秘已經從辦公室衝出來,對楊銳高喊:「楊銳,回來了?快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楊銳只好轉身往喻秘辦公室走去。

  喻秘親熱地將他攬進門,反手把門關上了。

  那個沾滿塵土的登山包還在地上靜靜地躺著。蘇洛看著那包,有點回不勁來。

  小秦在一旁忿忿地說:「這個楊銳,怎麼只跟你打招呼?跟我說句話會死嗎?好歹我和他也是同學一場。」

  「你們也算不上同學吧?專業都不同。」

  「怎麼不算,同學校,同年級!我們學校就那麼一點大,有個帥哥,全體女生共享!」

  蘇洛聽得笑起來:「怎麼共享?」

  「呃……」小秦思考了一下:「就是……晚上睡覺前,說說他的八卦什麼的。」

  這倒是沒聽說過,蘇洛很好奇:「他有很多八卦嗎?」

  「那當然!」小秦神秘地說:「你要知道,我們師范學校女生多男生少,他又是學生會主席,多少女生投懷送抱啊!他的女朋友基本上……每個月要換一個。」

  蘇洛瞪大了眼:「這麼多?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有時候,他還腳踩兩只船,有女生為了他決鬥呢!」

  「決鬥?怎麼決鬥?你該不是騙我吧?」蘇洛匪夷所思。

  小秦一本正經地回答:「既然知道是騙你,怎麼還這麼有興趣?」

  蘇洛這才明白小秦在逗她,笑起來,作勢要打她。

  小秦連忙躲開,腳下卻被登山包絆住,差一點倒在地上。

  蘇洛又趕緊去扶她。

  小秦好不容易站穩,拿腳踢了踢那個包:「裝的什麼呢?這麼沉?」

  「是啊!」蘇洛費力地把它移到腳角,說道:「這麼破,也該換個新的了。上次我們搞活動,好像還有一個這樣的包,我去找來給他。」

  「你可別隨便換他的包!」小秦忙打斷她。

  「為什麼?」

  「這個包是他前女友當年送的生日大禮,意義特殊。」

  楊銳曾經有個女朋友,感情深厚,當年與他一起下鄉支教,後來因忍受不了艱苦,與楊銳分手,獨自返回城市。這是基金會人盡皆知的故事,也是領導用來形容支教扶貧如何艱苦偉大的必備案例。

  蘇洛並不驚訝,但也沒再接茬。包上的拉鏈開了個口,她俯身下去,把拉鏈拉好。

  小秦見她這樣,忍不住說道:「蘇洛,你可是與天鬥,與地鬥,還要與人鬥,不容易啊!」

  「鬥什麼?你別亂講!」蘇洛無力地否認。

  幸好小秦辦公室的電話響起來,她衝過去接電話,放過了蘇洛。

  女人暗戀男人,說來說去,總有些抹不開面子。

  蘇洛在辦公室坐著,不知道幹什麼好。

  天色已晚,楊銳終於從喻秘的辦公室出來了,看見蘇洛還在辦公室,有些驚訝:「怎麼還沒下班?」

  「我在寫一個報告。」蘇洛假裝在鍵盤上忙來忙去。

  「該回家了,快七點了。」楊銳費力地背起那個登山包。

  「你去哪裡?」蘇洛趕緊問。

  「找地方住一晚。」

  「你的房子呢?」

  「我難得回來一次,沒必要租,已經退了。」

  「到我們家住一晚吧?反正我弟很少回來。」蘇洛發出邀請。

  楊銳想了想,搖頭道:「算了,我就在旁邊的招待所住,方便些。」

  蘇洛說這段話,已經是鼓足了勇氣,她在楊銳面前,總是嘴拙。

  楊銳走出去幾步,又回過頭來,說:「晚飯吃了嗎?」

  「還沒呢!」

  「有約會?」

  「哪裡會有約會?」蘇洛用力地否認。

  「那一起去吃點吧。」楊銳隨意地說。

  同事之間,到了飯點,也常會這樣約吧,蘇洛跟在他身邊下樓,心裡揣測著,或者,莫不是他也想和她在一起?

  樓下有個做煲仔飯的小館子,楊銳走進去,熟絡地和老板娘打招呼,然後帶著蘇洛坐在最裡面的小桌旁。

  飯館很小,桌子很小,大家都是擠擠挨挨地坐在一起。地上滿是來不及打掃的衛生紙、竹筷、扔下的骨頭。楊銳吃得很快,額頭沁出了汗,蘇洛低頭吃的時候,離他特別近,兩人的頭頂都快碰上了,但不吃的時候,抬頭坐直,又似乎離他很遠,隔著桌子,各踞一方。

  一只肥胖的貓在人腿間穿來穿去,找尋食物。如果有人不小心踩到它,它會發出奇怪的嚎叫,但並不離開,仍在繼續穿梭。

  楊銳轉頭看看那貓,說:「城裡的貓不怕人,鄉下的貓就不同了。」

  「它們怕人嗎?」

  「也不是怕人,它們只是會和人保持距離。其實在鄉下,也許是地方大,人少的緣故,每個人都能夠保持距離。」楊銳從旁邊的紙筒裡扯了一截衛生紙,遞給蘇洛,自己也扯過一截,擦了擦汗。

  蘇洛接過衛生紙,也放下筷子。

  「不吃了?」

  「嗯,吃不下了。」

  「還剩這麼多,不好吃嗎?」

  「也不是,我今天胃口不好。」蘇洛沒說謊,昨晚的酒氣到現在還在胃裡盤旋。

  楊銳看著那大半碗煲仔飯,神情有些惋惜。

  蘇洛發現了,忙說:「我打包回去。」

  楊銳聽她這樣說,自嘲地笑道:「對不起,我真是個十足的鄉下人,摳得很。」

  「不!不!我本來就想打包回去的。」蘇洛連忙招呼老板娘拿飯盒。

  蘇洛拎著飯盒,陪楊銳向招待所走去。她從側面看他,發現他比以往更瘦,膚色黝黑,下巴的弧線格外俊美。

  她拿手抵了抵楊銳的登山包,仿似無意地問:「裝的是什麼,把包都磨得這麼破了。」

  「哦,是山裡的一些石頭。」

  「石頭?」

  「我明天找學地質勘探的朋友驗一驗,看是不是礦石。」

  「如果是的話,那就好了。」

  「嗯,可以開采出來賣錢。」

  「他們有了致富的方法,你也可以回來了。」蘇洛高興地說。

  楊銳停下來,顛了一下肩,讓登山包更貼緊身體,然後他答:「還有很多地方,比那個山溝更窮。」

  「那你……」蘇洛不由得問:「總得回來啊,難道在鄉下扶貧一輩子?」

  「我沒想那麼多。」楊銳答。

  這話聽起來,讓蘇洛迷惘。

  招待所到了,楊銳回轉身對蘇洛說:「我到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陪你進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你別管我了。」

  蘇洛只好點點頭,轉身走開。

  她的心裡在交戰,好不容易見一面,又無甚收獲,依她平日的脾氣,恨不得開門見山,直接表白,讓對方痛快地給個准信。

  但是,魯莽其實只緣於無心,但凡真心真意對待的人,多半都是患得患失,誰又敢隨意地捅破那張紙?有紙隔著,畢竟還有回轉余地,一旦說開了,對方接受當然好,不接受的話,豈不是生機全無。

  蘇洛拎著飯盒,埋頭往回走,像以往很多次一樣。

  楊銳忽然在身後喊她:「蘇洛……」

  她忙回頭,楊銳走過來,提起拍賣的事:「那批東西,你也別太急,能要回來就要回來,如果硬是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可是,你的學校……」

  「學校是要修,但我們是做善事,又不是做乞丐,別太冤屈自己!」楊銳堅定地說。

  蘇洛只覺得心潮翻湧,這句話她早就知道,但今天楊銳說出來,卻讓她豁然開朗。

  「嗯……我知道!」她抿嘴,點點頭。

  楊銳微笑著,忽然伸手拍拍她的頭:「好了,回去吧。」說完,他轉身走進招待所去了。

  蘇洛盯著那背影,說不出的喜歡。

TOP

☆、09

  城市的夜晚,比白天還要喧鬧。在街道上游蕩的人,成群結隊,竟比白日裡還匆忙些,每個人的眼底多少都有茫然。

  蘇洛忽然不想回家,她決定去看看父親。

  到了父親家樓下,有幾個老人在樓道口下棋,認得她,大聲問道:「妹子,來看老蘇嗎?」

  「是的。」蘇洛忙答。

  「他現在晚上不在家,在上班。」

  「上班?」蘇洛覺得奇怪,她沒聽父親說過。

  「對啊,晚上守傳達室。你不知道嗎?」

  「他沒告訴我。」

  「有個把月了,就是那棟樓!」老人將手朝遠處的高空一指,蘇洛順著他的手望過去,一幢高樓在不遠處矗立著,隔著這一片高低破敗的棚戶區望過去,那光芒四射的樓頂,簡直就像是浮在半空中。

  蘇洛道聲謝謝,迎著那棟樓走過去。

  雖然看起來很近,但繞著小街小巷,足足花了半小時,蘇洛才走到大門前。

  遠遠地,可以看見他父親坐在一個小桌子旁,正趴在那兒認真地寫著什麼。大廳的玻璃門大部分都關了,只留下半扇門給人出入,蘇洛走進去,父親並沒有發現。

  「爸,寫什麼呢?」蘇洛站在桌前,問道。

  「小洛來啦?」爸爸抬頭,見是她,很高興,揚起手中的本子給她看:「我在寫值班日志。」

  蘇洛掃一眼,發現父親的字歪歪扭扭,想必是年紀大了,拿筆拿不穩了。

  「您要值到什麼時候?」蘇洛問。

  「從晚上七點,值到明天早上七點。」

  「這麼久?睡哪裡呢?」

  父親連忙擺手:「哪有地方睡哦?要坐在這裡,還要定時上下巡視。」

  「那怎麼行?您這麼年紀了,怎麼還可以值通宵班?」

  父親笑著站起來,伸伸懶腰:「沒事,我白天可以睡嘛。」

  「多少錢呢?」

  「一個月一千二。」

  「太少了,別幹了!」蘇洛有些心疼。

  「反正一個人待在家裡也沒事,出來打個工也好,日子混得快。」父親說起來有些淒涼。

  蘇洛最怕聽到這樣的話,心有戚戚,無話可答。

  父親看見她手裡拎著飯盒,問道:「乖女兒,給爸爸送吃的來了。」

  蘇洛慚愧,答:「是今天的晚飯,沒吃完,我打了個包。」

  「什麼?」

  「煲仔飯。」

  父親伸手過去摸一摸,說:「還沒冷?」

  「對,沒多久。您吃嗎?」蘇洛明白他的想法,主動問。

  「好啊,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父親忙答。接過盒子,在抽屜裡翻出去雙筷子,大口吃起來。

  「沒吃晚飯嗎?」蘇洛問。

  父親含糊地說:「今天下午打牌打得忘了時間,來不及吃了。」

  「您自己一個人住,生活上還是要照顧好自己。」蘇洛忍不住嘮叨起來。

  父親不停地點頭,三口兩口就把那點飯吃完了。

  蘇洛從錢包裡拿出五百塊錢,塞進他手裡:「上次聽說您頭痛,有時間去醫院看一下。」

  父親點點頭,也沒有推辭,將錢塞進褲口袋裡。

  「那我先走了,有事打我電話,不要到家裡去。」蘇洛叮囑道

  「我也是想過去看看你們。」父親送她出門,口裡解釋。

  「也沒什麼好看的,都是過日子。」

  「你的個人問題解決了沒?」

  「老樣子。」

  「你也有二十七八了,要抓緊啊!我看我們這樓裡就有不少有錢的年輕人,改天我打聽一下?」

  蘇洛聽到這話,迅速打斷:「不要!你別幹這種事!我不會見的!千萬不要!」

  「好!好!不要就算了。」父親趕緊表態。

  兩人站在那半扇門口,蘇洛准備告辭:「爸,那我先走了。」

  父親忽又問道:「聽說你們那裡要拆遷,是不是有這回事?」

  「好像聽蘇傑說,有這回事,我不太清楚。」

  「哦……」父親正准備繼續說什麼,有人從大廳裡走出來,到了他倆身後,出不得門,說道:「麻煩讓一下!」

  蘇洛和父親趕緊讓到旁邊,兩個男人走出來,其中一人與蘇洛視線相撞,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詫異,很快,便開始由衷地洋溢出得意的笑容。

  與此同時,蘇洛在心裡呻吟:真是——見鬼了!

  那人把視線轉向蘇洛的父親,點頭贊道:「你做得很好!我要向物業公司提出表揚!」

  「謝謝!謝謝!」蘇洛的父親雖然莫名其妙,還是馬上熱烈地道謝。

  「我們這個辦公樓,確實要加強管理,尤其是下班時間,閒雜人等不要隨便放進來。」肖見誠補充道。原來,他以為蘇洛來找他,被保安攔在門外。

  「你這話什麼意思?」蘇洛在旁,忍不住問道。

  肖見誠瞟她一眼,口氣輕淡地甩一句:「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在工作時間,與我秘書約一下。」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蘇洛馬上頂回去。

  肖見誠志得意滿,哪會相信,依舊說:「不過,關於拍賣的事情,我們按法律程序來比較合適。」

  「確實要這樣!我們會走法律程序,和你這種人,也沒什麼可談的。」蘇洛如今的心態已是不同,口氣自然也硬氣了許多。

  肖見誠卻以為抓到她痛腳,馬上反問:「跟我既然沒什麼可談的,那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誰知道你在這裡?我到這裡來,是找——我——爸!」蘇洛用力地一字一句地回答他,然後將手挽住了父親的臂彎。

  局勢逆轉,肖見誠窘在那裡,看著蘇洛得意地晃著父親的胳膊。

  父親依舊不明就裡,微弓著背,陪著笑臉。

  肖見誠不由地輕咳兩聲,借以調整姿態,然後繃著臉,一本正經地指指身後,說:「那行!以後有什麼事,你直接和周律師聯繫。」

  蘇洛這才注意到,跟著他出來的,就是上午見到的周律師,周律師微笑著向她點頭,蘇洛也趕緊送過去一個笑臉。

  然後,她將視線轉回到肖見誠身上,輕快地答:「沒問題!我也不想麻煩肖總您!」

  肖見誠轉身走下階梯,周律師隨著他一道往下走去。

  蘇洛繼續晃著父親的胳膊,看著戰敗者的背影,心中很是高興。

  「小洛,你怎麼認識他?」父親在旁邊問。

  「工作上打過交道。」

  「你跟他說話怎麼沒有禮貌呢?」父親還是老規矩,開口就談禮貌。

  「他對我也很沒禮貌啊!」

  「可是,他很有錢啊!這座樓都是他的。」父親用敬畏的表情指指這座樓。

  「那有什麼了不起?有錢人沒一個是好東西!」蘇洛無動於衷,她鬆開父親的手,打了個呵欠:「我困了,回家睡覺去!拜拜。」

  「路上小心點,走有燈的地方!」父親趕緊叮囑。

  「好!」她應著,一蹦一跳地下了階梯,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沒走多遠,她發現腳下的路突然變亮了,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向前方。

  一轉頭,明亮的車燈刺眼地跟在身後。

  蘇洛有些緊張,這裡都是辦公樓,入夜後,人跡罕至,她下意識地往人行道的內側走去,手裡緊緊地抓著背包帶。

  然而,那車子沒有駛遠的跡象,反而,伴著她,漸漸停了下來。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