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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琳娜]勾魂奪魄戀【非妳莫屬之一】[全文完]

勾魂奪魄戀【非妳莫屬之一】 作者:夏琳娜

很久很久以前,她被人買下來送給他為妾
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他就厭了、膩了她
轉而把他的寵愛放到比她更美的女人身上
不甘與嫉妒讓她變成心地陰險的惡毒女人
總是隱藏在暗處,等待時機謀害她的情敵
就只為了博取心愛男人的獨寵
怎知東窗事發後,她被他痛打一頓並趕出家門……
多年以後,她又重新回到他的生命裡
但他早已不記得她的容貌、她的名字
就連帶給她的傷痛,他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忘了她沒有關係,反正她是為了報復而來
所以她不遺餘力的玩弄他,以折磨他為樂──
原以為對他只剩滿心的恨,再無絲毫的感情
卻在見到有人想傷害他時挺身而出
即使會為此惹禍上身也在所不惜…

楔子

  天昏地暗。

  自從先帝逝世,年幼的皇子被皇叔“瑞王”扶持登基之後,權勢全讓瑞王把持在手上肆意操控。

  從此,天下再無一日安寧。

  瑞王橫徵暴斂,淫靡無度,使得民不聊生,但在“護國將軍”龍騰飛的保衛,以及瑞王的表兄“擎天教”教主黎映雪的協助之下,儘管硝煙四起,天下依然無人能推翻以瑞王為首的這股勢力。

  “若要對付瑞王,首先得制伏瑞王的黨羽。龍騰飛與黎映雪這兩人與瑞王交情甚深,想收買他們是行不通的,只能設法剷除他們。”

  京城最有名的酒樓“棲鳳樓”的密室內,一群聚在一起談論天下局勢的人,不約而同的提出相同的觀點。

  射將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摧毀了權力中心最頂尖的幾個人物,瑞王的勢力也就不足為懼。

  “那麼,擎天教的黎映雪就先讓我們對付。”棲鳳樓的老闆娘鳳翩翩,笑嘻嘻的說著。 她輕鬆優閒的姿態,根本不像是在討論一件關乎生死的大事。

  擎天教,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黑道組織,以殘酷暴虐的行事手段著稱,無惡不做,橫行霸道。

  現任教主黎映雪,貴為瑞王表兄,獲封爵位,卻未入朝為官,反而脫離家族,行走江湖,憑著前任教主傳授的武功才學,統領武林所向披靡。

  沒人知道黎映雪的弱點,也沒人讓他有過挫敗的污點,只要有他在的一天,瑞王的勢力就不會有絲毫的動搖。

  他是個急需剷除的目標!

  鳳翩翩一雙美目瞧向坐在對面的女人,問:“夕照,你準備好了嗎?”

  馮夕照手裡拿著一張請柬,請柬上寫了黎映雪的名字。 這是一張喜帖,新郎就是黎映雪;已經而立之年的他,頭一次娶妻,並設宴款待賓客。

  “……差不多準備好了。”馮夕照回過神,甜甜一笑,看向周圍關切地註視她的人們。

  “夕照,你有把握嗎?”

  馮夕照撇撇嘴角,搖搖頭。 “沒把握也得做。”她把喜帖放在桌上,手指在新郎的名字上輕點著,忽地,她挑了挑眉,又是一笑。 “當初,我嫁給他的時候,他可沒給我名分……”

  很久很久以前,她只是坐著一頂小轎子,從偏僻的小門被送進黎映雪的房中,成為他的妾室。 但隨後不到三個月,他就膩了她,傷害她、丟棄她,薄情至極。

  “夕照?”身邊人不安的看著她。 “你怎麼又走神了?”

  馮夕照聞言,抬手撩了撩髮絲,甜美的笑容又回到臉上,掩蓋住許多心事。

  “別擔心,為了扳倒瑞王,讓天下太平,我會控制住黎映雪的,盡我所能,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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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瑞雪山莊

  今夜,月正圓。

  月光照亮了擎天教總部瑞雪山莊內正在交鋒的兩人。

  一個是握劍咆哮的新娘,她的嫁衣早在打鬥中破裂得不堪入目,全身上下都是刺目的傷痕。

  另一個人,眉目如畫,秀氣又高雅,穿身新郎的紅袍,烏黑的長發飛散開來,臉上笑靨淺淺的,一派悠然。

  “黎映雪,我就算死,也不會嫁給你!”美貌的新娘歇斯底里地吼道,一張絕色的容顏因仇恨而扭曲。

  她充滿抗拒的聲響,迴盪在夜空中。

  這個本應喜氣洋洋的地方,已經見不到賓客的蹤影,唯有血色瀰漫,遍地死屍,和死都不願意成親的新娘,以及——

  逼婚的新郎。

  “傻姑娘,我若不想你死,即使閻王親自來要人,你也只能待在我身旁。”身影如鬼魅一般飄到新娘身旁,黎映雪身上的紅袍與滿地的血腥十分相似。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揮開了新娘手中的劍,低聲笑了笑,不顧新娘的抗拒,咬了她柔嫩的耳垂一口。

  “你只能聽我的……”他忽然心血來潮,略微用力地咬破了新娘的耳朵。

  “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新娘吃痛的流下眼淚,悲傷的目光流連在滿地的屍首上,那一個個死狀淒慘的人,都是她的親友。

  她不喜歡黎映雪,甚至是厭惡他,然而只因他勢大權大,對她一見鍾情就不顧王法,強搶她為妻。

  今夜,她的家人拚死前來搭救,結果無一生還,慘痛的代價令她絕望的咬舌自盡,寧死不屈!

  黎映雪在她耳邊輕輕笑著,等她咬破了舌,嚐到了痛楚的滋味,他才不疾不徐的捏住她的下巴,卸開她的口部關節,讓她雙唇錯位而閉不上嘴。

  “流了這麼多血,真叫人心疼……”扳過新娘的臉,他愉快的欣賞著她狼狽的模樣和憤怒的表情。

  他縱橫花叢多年,從沒對任何女人動過情,曾以為全天下的女人對他而言都沒有區別,沒想到一次意外的邂逅讓他發現了懷中的女人,並深深為她所吸引。

  他看上了她的高潔勇敢與固執,她越是反抗他的掠奪,他越要征服她!

  “認命吧,若悠,你這輩子都逃不出我手掌心。”

  他語氣輕柔的喚著新娘的名字,那輕柔的語調讓伏伺在暗處窺探的馮夕照蹙起眉頭。

  她很意外,居然有人能令黎映雪如此著迷。 隱藏在暗處的馮夕照探出身子,觀察正在逗弄新娘的男人,她的眉頭一直緊皺著,嘴角卻揚起古怪的笑。

  馮夕照記得在她和黎映雪相處的日子裡,他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恐怕他連她叫什麼都沒放在心上吧?

  這麼想著,馮夕照心裡有些不好受……她的眉頭緩緩鬆開,默默問自己,怎麼辦呢?

  既然她心裡不舒服,是不是應該拿他——害她不舒服的男人──來出氣呢?

  她別無選擇。

  “想不到黎教主也是個癡心人!”拍手鼓掌的聲音,奇怪的調侃語氣,突兀的響起。

  黎映雪眼波流轉,循聲望去。 “原來還有活人在?”

  “怎麼,這裡的人都死光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從角落的高牆上躍下,落在明媚的月光中。

  黎映雪和他懷中絕望的新娘不禁一愣,誰也料不到此時此刻,竟會出現一個妖艷出奇的女子。

  她化著濃妝,笑靨嬌媚,渾身帶著誘人墮落的風塵味,好像一隻修行百年的狐狸精,專門來魅惑世人。

  這個女人,新娘並不認識,她不是來拯救自己的……新娘閉上眼睛,最後一絲希望也滅絕了。

  “地上躺的那麼多人,不見得全死了吧?”馮夕照四下環顧,一臉天真無邪的問道:“會不會有人活著卻在裝死啊?黎教主,你要不要一個個把脈檢查檢查?”

  黎映雪放開懷裡的新娘,讓尹若悠癱坐到地上。

  他上下打量著馮夕照,文質彬彬的模樣猶如一位優雅的書生,單看外表誰也想像不到他的手段有多麼狠毒。

  “姑娘是賓客?”

  他果然不認得她了。 馮夕照甜甜一笑,答非所問的道:“來參加喜宴的賓客好像全跑了。”

  黎映雪回她一笑,秀麗如畫的容顏陰柔了幾許,全身上下也散發著不遜色於馮夕照的妖魅之氣。

  “這麼說來,姑娘夜訪瑞雪山莊有何貴幹?”

  她睜大了純真無垢的眸子,故作天真的問:“帶黎教主回家幹些孩童不宜之事,可以嗎?”

  “哦?”黎映雪一雙鳳眼閃過奇異的光芒。

  馮夕照走到他身前,熱情的問:“黎教主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要讓我帶你離開呢?”

  “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不是上門去做客的好時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姑娘,我沒這閒工夫陪你玩。”他語氣淡漠,一身紅袍無風自動,整個人顯得危險而鬼魅。

  “別回絕得那麼乾脆嘛!人家對教主大人愛慕已久,您就給個機會讓我親近親近您,在您……”馮夕照低頭,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尹若悠,又繼續調戲黎映雪,“在您成親之前。”

  黎映雪有些驚訝,打他出江湖以來,怕他恨他的人數多不勝數,卻是頭一回有人上門向他示愛。

  “看來姑娘真不是為了搶新娘子來的……”他原以為這個妖豔的女人也是尹若悠那一家的幫手。

  “同為女人,我搶她有什麼用?她有的,難道我沒有嗎?”馮夕照笑咪咪的指著黎映雪,“我需要的,是黎教主你這樣可口的男人。”

  “呵……”不知羞恥的女人很少見,今晚就被他碰到一個。

  “哈哈!”馮夕照笑得比他大聲比他響亮。

  黎映雪略一沉吟,遺憾道:“姑娘似乎不好打發呀。”

  “怎麼會呢?我很容易滿足的。”馮夕照舉起手,揮舞了兩下,“黎教主再拖延下去,援兵就快到了。你們過來,趕快替我收拾他!”

  在她的高聲呼喊之下,高牆外又有幾道身影陸續的翻了進來。

  黎映雪覺得有趣,只見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提兵器趕到馮夕照身旁,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姑娘打算強行擄人?”

  “聽說你經常做這種事。”馮夕照又看了倒地的尹若悠一眼,然後裝得很是賢慧的說:“為了能更深入了解教主你的內心,我只好先從學習你的嗜好下手,你不介意吧?”

  黎映雪無視包圍他的黑衣人,目光停在陌生而風情萬種的妖豔女子身上,戲謔的問:“要不要多找幾個幫手?”

  “教主,你真體貼呀,不過別擔心,這些人對付你是綽綽有餘。”馮夕照有禮貌的回覆,接著吩咐蓄勢待發的幫手們道:“記得用車輪戰,讓黎教主累得差不多了,我再動手!”

  她話一說完,那群蒙面黑衣人立即飛身而上,揚起手中武器攻向黎映雪,一個接一個出招糾纏,顯然是要消耗他的體力。

  黎映雪隨意應對著,並沒有將這些人放在眼裡,心中暗暗思索著這女人的來歷身分——她究竟是誰? 到底想做什麼?

  馮夕照找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觀賞著黎映雪在混戰中的表現,她輕佻的吹了聲口哨,視線忽然移到一旁的新娘子身上。

  尹若悠,名不見經傳的小家碧玉。

  馮夕照看不出她有什麼優點吸引了黎映雪,讓他非她不娶,不過,這些惱人的愛恨情仇,她不想再沾染了。

  她等著幫手們圍困黎映雪令他**乏術。

  等了半個時辰,眼見赤手空拳的黎映雪還是佔上風,但她知道他的體力已經有些不濟了。

  “夠了。”馮夕照嬌嫩的嗓音劃過夜空,她出手的時機到了。 “再晚一會兒,若是黎大教主的手下趕來解圍,我們可就麻煩了。”

  黑衣人應聲退開。

  黎映雪停在原地,目光直盯著馮夕照。 這一刻,他將自己心心念念的新娘給忘了,只想著擒拿住這女人之後該怎麼折磨她?

  他不曾去思考,假如他對付不了馮夕照呢?

  黎映雪十分自信,篤定就算再來一百個馮夕照也影響不了他分毫。

  晚風吹起了兩人青絲般的長發。

  他們態度從容,相互凝視著對方。

  馮夕照從一個黑衣人手裡借來一把刀,笑嘻嘻的走上前。

  黎映雪則是轉身在一堆屍體旁邊,隨地挑起一把劍,握在手心。

  殺機畢現!

  他逆風,她背光,有默契的一起出手,身影如兩道閃電激烈碰撞,瞬間,刀劍交擊出雷鳴般震撼人心的聲響。

  眼花撩亂的對攻讓在場的人看得心悸,只見兩道身影糾纏成一團,連移形換位都分不開,間不容髮的尋找對方致命的破綻,貼身攻擊的速度比呼吸還要快。

  倒在地上的尹若悠驚訝的坐起身,甚至忘了為自己合上被錯位的下顎關節,一雙美目緊盯著黎映雪與馮夕照勢均力敵的對攻,直看得目瞪口呆。

  這世上竟有人能牽制得了黎映雪?

  尹若悠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心裡又燃起一絲希望,也許她還有機會擺脫黎映雪——

  只要這個妖媚如狐狸精的女人,打倒他!

  出神入化的刀法,游刃有餘的攻勢,爐火純青的武藝——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嬌媚的容顏下到底隱藏了多少能力?

  黎映雪大感意外,意外到他秀麗的容顏浮現出少見的訝異。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女人的身手竟和他相差無幾。 江湖上有這等功夫的人,沒一個是他不認識的,偏偏他對她的身分與武功來路都一無所知。

  這個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女人究竟是誰?

  “你分心了,黎大教主!”靈巧的閃避開黎映雪的攻勢,馮夕照趁他走神之際,全力斬斷他的劍,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一掌,擊中他的肩膀。

  黎映雪從容的面色一沉,劇烈的痛楚貫穿肩胛骨。

  緊接著,馮夕照又一刀砍中他的腰側。

  他輸了——

  就在黎映雪意識到自己受制於人的瞬間,馮夕照手中的刀已橫架在他肩膀,緊貼著他的頸項。

  “承讓了,黎大教主。”美得妖豔的女人笑得甜美至極,抬手抽出發釵,刺向他周身穴道,封鎖他的要穴令他連話也不能說。

  但黎映雪並不慌亂,鳳眼陰暗得像藏有什麼秘密,雖然穴道被封不能動彈,但他凝視馮夕照的表情仍維持著優雅的笑意,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黎教主,你看起來心情不壞啊?”馮夕照捏了捏他的臉。 “不怕我把你搞得亂七八糟的嗎?”

  黎映雪索性閉上眼睛,隨便她愛說什麼他都不理會。

  “喲,真有膽色,不過你確實毋須煩惱,我還會留著你的命,只不過得先委屈你一下子。”話聲甫落,她以手刀劈暈了他,然後把他丟向那群黑衣人,吩咐道:“帶走。”

  “殺了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嚷。

  馮夕照挑了挑眉,看向發出叫聲的尹若悠。

  渾身浴血的尹若悠支起身子,下顎關節已恢復原位,顫抖著手抓起兵器,含恨的眼神緊盯著被黑衣人帶上馬的黎映雪。

  馮夕照瞧出她眼裡的殺機,及時攔住她攻向黎映雪的奮力一擊,勸告她道:“你傷得不輕,我讓人帶你去療傷。”

  尹若悠推開她,怨恨的目光停留在昏迷的黎映雪身上,“不需要,我只要殺了他!”

  馮夕照搖了搖頭,妖豔的容顏上沒有表情。

  “你要阻止我殺他?”尹若悠遷怒似的質問。

  “他對我另有用途。”馮夕照向其中一個黑衣人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帶尹姑娘離開,安頓好她再回去。”

  “不必!”尹若悠憤恨道:“殺了黎映雪!我只要他死!你真想幫我就讓我親手殺了他!”

  “抱歉。”馮夕照轉頭就走。

  尹若悠心急如焚,錯過了這次機會,恐怕她窮盡一生心血也無法與黎映雪對抗,更遑論親手殺他報仇。

  “站住!”她在馮夕照身後大聲嘶喊著,“這個男人活在世上只會危害天下蒼生——”

  馮夕照幽幽一笑,沒有回頭。 “不會的,在我手裡,他沒有這個機會,而且只要他活著,我能讓他受更多折磨。比起你一劍了結他的生命,我保證,我能帶給他更多的痛苦。”

  尹若悠愕然,呆呆的望著她的背影,一頭霧水。 馮夕照不殺黎映雪卻要他痛苦,為什麼?

  她也是黎映雪的仇人嗎?

  “你是誰?”尹若悠在人即將消失前追問。

  馮夕照匆匆回眸望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只是讓尹若悠看到她迷惑人的妖媚容顏浮現出黎映雪獨有的神情——

  陰柔,邪氣,深不可測。


  在他的生命裡,不曾有過“失敗”這種東西,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辦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人、達不到的目的。

  可今時今日,他不曾失敗的歷史已成為過去。

  “黎大教主清醒了呀?”馮夕照坐在床邊的竹椅上看書,察覺黎映雪的氣息有所變化,立即丟開書卷,湊近他臉旁端詳。

  屋外,破曉的天空漫開燦燦金光,照得室內彷彿被染上一層鵝黃。

  黎映雪徐徐睜開眼,目光流轉,發現自己正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 他扯了扯嘴角,很有風度的笑。

  “姑娘這是打算做什麼?”

  他被她封住的穴道已經被解開了,能開口說話,卻沒什麼力氣移動,似乎被下了藥。

  黎映雪面不改色,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仰望著笑靨嬌媚的馮夕照。 對於這個讓他吃到敗仗的女人,他開始感興趣了,甚至連原先心心念念的尹若悠都可以不在意。

  “我的'打算'不是告訴過你了,黎大教主。”馮夕照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袍,風騷至極的爬上床,分開腿跨坐在他身上。

  她大膽放蕩的舉動終於令黎映雪笑不出來。 感覺到她的手指在他腰肩的傷口處游移,隨即又在他肌膚上輕薄的摩挲……他的眼神逐漸銳利。

  “你的身子保養得真好。”她漫不經心的褪掉身上僅存的衣裳。

  “……多謝誇獎。”

  “要謝的話,等我細細品嚐過後再謝也不遲啊。”馮夕照不客氣的在他微微開啟的薄唇上舔了一口,兩隻柔若無骨的小手頑皮的撫弄起他的身體。

  黎映雪有種暈眩的感覺。

  他想過這女人捉拿他的用意,各種猜測他都設想過,唯一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會抓他來調戲。

  “姑娘能否停一停?”

  “黎教主不舒服嗎?”

  馮夕照笑咪咪的注視他越來越陰沉的臉,滿意的感受到他的心情被她影響得多麼的惡劣。

  “姑娘難道不先說明一下來歷背景,讓我有些了解?”很快的,黎映雪又恢復鎮定。

  “用不著那麼麻煩,我要的只是黎教主你的身體,你只須乖乖躺在床上讓我享用就夠了。”馮夕照沒有半點羞恥的捏起黎映雪的下巴撫摸。

  “享用我的代價可不是一般人負擔得起的。”黎映雪還是維持著不慌不亂的態度。

  馮夕照生得極美艷,手段卻相當猛烈,收服這樣狂妄的女人對黎映雪來說是有趣的挑戰,可是若被這個女人征服,那就不是他願意嘗試的事了。

  “沒關係,你要多少錢,我都會支付給你的。”

  這個女人當他是相公館裡賣身的男伶嗎? 黎映雪一雙鳳眼再也遮掩不住陰冷的殺意——從沒有人敢如此羞辱他,把他壓在身下為所欲為,這個女人犯了他的忌諱!

  “呀,黎大教主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啊。”馮夕照大大方方的袒露著身子,毫不扭捏的坐在他身上搖晃了兩下,故作天真的問:“生我的氣嗎?不喜歡我壓著你?還是不滿意我這個人呢?”

  “有些事情是需要兩相情願才能做的,姑娘。”他輕柔的語調因為暗藏殺機而低啞了幾分。

  “兩相情願是什麼東西?我學你的手段,對於看上眼的人強取豪奪來享用,這麼做不好嗎?”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 “好比那個尹若悠,似乎也不情願跟你成親呀?”

  “你是要替尹家報仇?”終於洩漏底細了嗎?

  “怎麼可能!”馮夕照誇張的大叫:“黎大教主,我對你愛慕已久,知道你要娶妻,我真是如同遭遇了青天霹靂,心痛如絞啊!”說著說著,她抓了他胸口一把,差點讓他心絞痛。

  “我不喜歡太主動的女人。”黎映雪的嗓音森冷。

  “我會讓你習慣的。”她親吻著他的身體,擺佈著他的手腳,撩撥起他的情慾,又時不時發出得逞的笑,賣力的挑逗著他。

  “姑娘,你若珍惜性命,最好是停止你愚蠢的行為。”黎映雪鳳眼微瞇,眼裡閃著寒冷又熾熱的光芒。

  馮夕照抬頭看他一眼,宛如浪蕩公子在調戲良家婦女似的摸著他的臉,戲謔道:“我保證你試過一次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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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日正當中。

  房裡時斷時續的曖昧喘息聲,隱隱約約的飄出門外。

  黎映雪被撩撥了一個上午,慾火焚身無力自救,坐在他身上的女人,一直吊著他胃口似的極力挑逗他又不讓他獲得滿足。

  偏偏他雖然是個男人卻身為受害者,就算受盡撩撥也無法不顧顏面的要她“負責”到底!

  “想要我嗎?”馮夕照將他的雙手綁在左右兩邊的床柱上,開心的觀賞他任人宰割的姿勢。

  黎映雪白皙的肌膚泛著柔柔的紅暈,銳利森冷的目光已經被情慾衝擊得喪失了殺意,朦朦朧朧的。

  “想要就求我。”她邪魅一笑。

  黎映雪默然不語,注意到她袒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舊傷疤,那是經歷了諸多激烈的打鬥才會有的痕跡。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個深藏不露又無恥惡劣的女人,究竟想做什麼?

  他淪落至今,已無反手之力,她卻還是神神秘秘的,除了調戲他之外,依然不透露她有什麼用意……難道她真的是愛慕他,愛到忍不住綁他來歡愛一場?

  這麼離譜的事情,他完全不信!

  “不求我呀?”馮夕照見他不僅無動於衷,還分神不知在想啥,簡直視她如無物嘛!

  他還真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她敬佩道:“那我們就再忍一忍。”

  黎映雪調勻紊亂的呼吸,力持平靜。 事實上他已快要忍不下去,慾望的出口被她束縛著無處宣洩,人又動彈不得只能讓她玩弄。

  這個女人若不趁現在殺了他,早晚他會將她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

  馮夕照端詳著他微微充血的鳳眼,並不畏懼他眼中的敵意。 “看樣子,你快忍不住了。”

  黎映雪冷淡的笑著,就算快被情慾逼瘋了他仍不失理智。 “像姑娘這麼下賤的女子還真是少有。”

  “那我們是不是很登對呢?”

  “……”人若無恥,天下無敵。 他輸了!

  “哎呀呀,我肚子有些餓了。”馮夕照捏著他的大腿內側,可愛的嘟了嘟嘴。 “是先吃黎大教主呢,還是先吃午飯呢?”

  她故意耍弄他的意圖,在充滿笑意的嬌媚臉上清晰可見,再裝可愛也掩蓋不了她內心邪惡的動機。

  “滾!”他終於變了臉色。

  “呀,別這麼兇嘛!”她笑嘻嘻的撫著他的嘴唇。

  “……”黎映雪越漸陰沉的樣子詭異得可怕,在他體內不斷衝擊的強烈渴求和痛楚,得不到發洩,逼得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馮夕照雖然表現得十分大膽放蕩,佔盡他的便宜,調戲他到底,卻始終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她有所保留的輕薄舉止,戲耍他的態度,激怒他的做法,在在勾起了黎映雪嗜血的怒意。

  “黎教主不反對的話,我先去填飽肚子再回來。”赤身裸體的下床,馮夕照隨手拉起一件袍子穿上,就要丟下慾望未能釋放的黎映雪不管了。

  黎映雪鳳眼微瞠,遭受到生平最大的羞辱與戲弄,他陰沉的臉上雖沒有半點崩潰之色,但內心的怒火早已把他的耐性燒毀了。

  “你的名字?”他困難的開口問,目光緊緊的盯住她的背影。 這個女人,他死也不會放過!

  馮夕照剛走出門,側過身看了看他,屋外的陽光把她的笑臉照耀得璀璨明媚。 然而就算她笑得那麼甜,眼裡仍藏著融化不了的冰冷與無法描述的孤寂。

  “我……只是你的一個無足輕重的愛慕者罷了。”

  那麼多年過去,他不記得她的相貌、她的名字,也許連給過她的傷痛,他也沒放在心上吧?

  黎映雪徹徹底底的忘了她!

  馮夕照若無其事的關上門,面向午後的陽光,甜美的笑臉漸漸冰凍,在寂靜無人的庭院裡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她眉心一斂,快步離開。

  守在院子外頭的人見她出來,紛紛緊張的探身張望,見院子裡毫無動靜,確定黎映雪不會作怪,眾人才圍著她小聲詢問──

  “沒事吧?”

  “黎映雪怎麼樣?”

  “馮姑娘對付得了他嗎?”

  知道他們怕她控制不了黎映雪,馮夕照露出一抹笑容,保證道:“沒事,我先休息一下。”

  “需要讓人進屋監視他嗎?”

  “不用了,他現在的樣子是出不了屋子的,你們繼續在外面守著,時間一到就按計畫行事。”

  眾人紛紛點頭。

  馮夕照忽然面色凝重,加快腳步拐進隔壁的院子,閃入一間房內,立即趴在床上蜷縮起身子。

  她的雙拳握得死緊,美豔的臉龐在劇烈痛楚的折磨下,總是好整以暇的表情漸漸的扭曲起來。

  “馮姑娘,你人不舒服嗎?”有人追到門外輕聲問道。

  “不……”她強撐起力氣,用輕鬆的語調回道:“我只是發現衣裳破了,回房換一件,你們別擔心,忙你們自己的事情去吧。”

  門外的人應了一聲,慢步離開。

  馮夕照等四周都安靜下來才又掩住嘴,在全身各處不斷湧現的疼痛折磨中忍住痛楚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為了活下去,為了報復,為了習武,她付出了太多代價,學最陰狠傷身的功夫,長年服用能增進武功卻會縮短生命的禁藥。

  用了十年的時間,她從手無縛雞之力,到天下難逢敵手,甚至能擊敗武林公認的頂尖高手黎映雪。

  只是她付出的代價,是她的生命,急速流逝無法挽回的生命。

  如今要殺黎映雪,簡直易如反掌,不過,她不會這麼簡單就讓他解脫的,那太無趣了。

  黎映雪曾經說過,懲罰一個人,直接殺掉太過仁慈,留下來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我會如你所願的……”低聲笑著,馮夕照吞下咬出來的血。

  她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為了得到這一身功夫,毀了身體,使得不定期的痛楚頻繁降臨,摧殘得她痛不欲生。

  既然如此慘痛的代價她都習慣了,那麼,該從黎映雪身上索取的回報,她也絕對不會手軟,一定要全部討回來!

  馮夕照出去沒多久,屋外便起了騷動。

  門忽然被人踢開,一群陌生男子衝了進來。

  黎映雪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無力移動,眼看著一群人面帶譏嘲的圍在床邊對他的赤身裸體品頭論足,他卻連一點反應也做不出來。

  “喲,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擎天教黎大教主?”

  “果然不同凡響,瞧他的皮膚比妓院裡的娼婦都要白皙。”

  黎映雪看清了出言譏諷他的人,記住他們的長相。 不要緊,他有的是耐心,誰欠了他,以後他都會討回來!

  即使他死了也會留下線索讓人替他報仇雪恨。

  “看什麼看?像個娘兒們似的只會瞪人嗎?”一個男人伸出手,粗魯的捏住他的下巴,羞辱他,“學狗叫幾聲來聽聽!”

  黎映雪無動於衷,閉起眼不搭理。

  “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吃,你不會識相一點。”猛地一扯,男人將黎映雪拉下床。

  他身無寸縷的摔落地上,半睜的鳳眼已充血,猩紅的顏色有著懾人的殺意,可惜他趴倒在地,沒人看得見他此刻極度的不悅。

  “你們在做什麼?”一聲懶洋洋的詢問從門口傳來,適時挽救了黎映雪再遭侮辱的命運。

  屋裡的人不約而同的望向門口。

  馮夕照慵懶的倚在門邊,有些憔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倦意卻不失嫵媚,像個從青樓走出來的煙花女子。

  “姑娘,我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為什麼留著黎映雪,不趕緊殺了他為民除害?”

  馮夕照置若罔聞的走進屋裡,蹲下身攙扶起黎映雪,把他放到床上,她慢條斯理的取過衣裳為他穿上。

  “你們先出去。”

  “不。”眾人臉上都流露著不滿之色。

  “你得先說清楚,你要如何處置黎映雪!”

  “他一天不除,我們就多一天危險,你不要忘了擎天教還沒倒,黎映雪的人手都在找他!”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解決他。”馮夕照背對眾人,低聲說著。

  黎映雪眼裡的猩紅慢慢消退,他看馮夕照輕柔的舉止似乎很珍視他的樣子,嘴巴卻答應了同伴要解決他,她的心思讓人難以揣測。

  他對她的感覺一下子復雜了起來,美麗危險熱情又無禮而且神秘,這個女人充滿了矛盾,令他提防惱怒的同時也深深的為之吸引。

  “你們都出去,我不想再說第三遍。”馮夕照笑咪咪的請走那群來意不善的人,隨即關起門。

  她凝視黎映雪半晌,好像在思考著如何處置他,最後嘆了口氣,他以為她就要“解決”他了,不料,下一刻——

  她竟飛速的翻箱倒櫃,收拾行囊。

  黎映雪很意外,“你要搬家了?”

  馮夕照瞥他一眼,沒回答。

  “你們是逃不掉的,就算我死了,我的人還是會繼續找下去,直到與此事有牽涉的人一個個命喪黃泉。”

  “呵呵,大教主,你別擔心了,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整理好行囊,她一邊梳理儀容,一邊朝他拋眼。 “我是要帶你離開。”

  黎映雪不領情的冷哼,“你並不是發號司令之人,恐怕你沒有權力決定我的生死去留。”

  “請不要套我的話,我的情況可不能隨隨便便透露給你知道。”馮夕照走過去為他穿好鞋子。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身邊的人都想殺你,你不是個好人,黎大教主。”

  “你不想殺我?”

  “如果要殺你,我何必辛辛苦苦帶你回來?”她一臉垂涎的撫摸他的大腿兩下,邪魅道:“比起你的性命,我更想要你的身體。”

  “……”黎映雪說不出話了。

  他看得出馮夕照對他有著濃厚的興趣,但他一點也不想作為獵物被她一口一口吃掉。

  “你會後悔的,女人。”

  “我們等著瞧!”

     夜黑風高。

  馮夕照帶著黎映雪避開眾人,悄悄離開位於深山野林內的莊園。

  黎映雪被她不合情理的行為迷惑住了。

  她不遺餘力的玩弄他,卻在同伴想傷害他時挺身而出,甚至帶他逃避,她不怕惹禍上身,眾叛親離嗎?

  彼此的立場對立,她的所作所為又嚴重的傷害了他的自尊,就算她使盡渾身解數討他歡心,他也不可能原諒她給予的羞辱!

  她明白嗎?

  “以後的日子裡,我們該逃到哪去呢?”馮夕照策馬前馳,目視前方,心有憂慮似的喃喃自語。

  夜空不見星月,天色黑如墨,若非她身懷絕技,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即使看清楚了,她不確定的語氣也聽得出她根本想不到下一步該怎麼走。

  這樣的她,如何負擔得起懷裡惡名昭彰的男人?

  兩人離開暫住的地方,已過了兩個時辰,至今尚未有人追來。

  黎映雪側坐在馬背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依靠著馮夕照,她柔軟的胸懷溫暖的支撐著他。

  遠遠看上去,兩人彷彿是一對恩愛的情侶,雖然女人駕馬,男人窩在她懷抱的情景有點怪異。

  黎映雪面無表情的聽著她的嘟囔,過了半晌才道:“你可以帶我回擎天教,今後就不必逃亡了。”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黎教主以為我是笨蛋嗎?”

  “我也許不會傷害你。”

  “也許?”馮夕照玩味的重複他不確定的措詞。 “你真夠老實的,假如你願意哄騙我,承諾永遠不會傷害我,也許我還會考慮你的提議。”

  “你相信我會輕易寬恕對我不敬之人?”黎映雪的語調微微變化,臉躺在她的肩膀上,望著黯淡的月光。

  他生性殘忍,從不懂得仁慈,對於蔑視他的人不曾饒恕,而世上根本沒幾個人敢羞辱他。

  如今落到馮夕照手上,他遭受了生平少有的侮辱,這些債,他不找她索賠該找誰?

  “我和別人不一樣,黎教主,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得到你而已。這次為了保你,我都脫離門派了,你沒有一點點感動嗎?”

  “感動?”黎映雪只想到此時正在荒郊野外,她若是獸性大發把他壓倒在地大肆侵犯,根本沒人能阻止,而他只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哪裡有功夫去感動什麼!

  “你真夠冷淡的,怪不得你看中的那個新娘也不願意嫁給你。”

  “……”又再傷他尊嚴了,這種女人誰受得了? “明知我性情如此,你為何還對我青睞有加?”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她開始興致高昂。

  “我不聽也沒關係……”

  沒等他把話說完,馮夕照自顧自的講述起她的迷戀史。

  從她聽說他這個人如何禍害世間為非作歹就對他產生興趣,直到見過他之後又為他邪惡氣質和妖孽般的相貌所傾倒,再來她是如何隔著遙遠的距離不斷妄想著掠奪他的身心……

  她詳細的訴說著對他的各種貪婪企圖,流露出的濃烈慾望足以令人掉光滿身的雞皮疙瘩。

  黎映雪不由自主的渾身發寒,即使強敵環伺,他也沒這麼頭痛過,這種飛來艷福他可吃不消。

  在動身之前,馮夕照用八支金針刺入他體內,徹底封鎖他周身要穴,讓他連凝聚起力量都做不到,更別說使出內力逼出針。

  她做事如此決絕,他不敢想像若是他始終拒絕她的愛意,最終她又會耍什麼霹靂手段來逼他就範?

  一輪圓月,慢慢的推開濃雲,露出身影,灑落細微的光芒。

  “前面就是城門口了。”奔波了大半夜,總算看到了落腳之處,馮夕照放慢速度,朝著不遠處的城門前進。

  城門緊閉著,離清晨開門還有段時間。

  馮夕照讓黎映雪坐在馬背上,自己牽著馬在城門外坐下,她優閒的神態彷彿是在春日晴朗的陽光下踏青。

  “我沒什麼力氣帶你翻城牆,我們就在城門口等天亮。”

  “姑娘是在給我選擇的機會嗎?”

  “不,我在敘述我的決定,而你必須遵守。”馮夕照拋了記媚眼給他,語氣十分甜蜜。

  夜色漸漸變化,從深到淺,由黑轉灰,灰濛蒙的似乎等待破曉的曙光。

  黎映雪毫無倦意,看著倚牆而坐的馮夕照閉目養神的容顏,他不得不承認她很美,美得動人心魂。

  只是更美的人他都見過,當然,那些美人沒有她異於常人的性情和嗜好——對他的嗜好。

  他感嘆的想著,原來被人迷戀也不是件美好的事。

  突地,馮夕照輕呼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起身走向他,取出一顆藥丸讓他服下。

  “你對我做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快手快腳的回到牆角閉眼假寐。

  黎映雪雙手撐在馬背上,側坐的姿勢十分辛苦,好像在保護自己不倒下。

  “你就趴著休息吧。”她小聲說,“附近又沒別人,你坐得再端正我也不會給你鼓掌。”

  他瞪著她,感覺吃了她的藥丸後,身體有些異常,體內有股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誰知道這股暖流是什麼東西?

  她讓他吃了什麼?

  “回答我!”

  “我怎麼捨得對你做什麼呢?”馮夕照用帶著睡意的聲調,呢喃道:“只是餵你吃了點補藥而已,別大驚小怪。”

  “……你跑不掉的。”早晚他會讓她付出代價!

  這世上的人,不是他的仇敵就是他的擁護者,她如今兩邊都得罪了,注定沒有好下場。

  “我沒想逃。”馮夕照灑脫的笑,語調清晰的道:“我只想找個地方和你親熱,黎大教主。”

  她比星子還明亮的雙眸如烙印,深深的刻入他的腦海,看著她的笑顏,黎映雪咬了咬牙,無力的趴在馬背上。

  恍惚間,他竟覺得他的損失能令她笑得如此燦爛,其實……這也不是件非常可恨的事情,也許……她給的羞辱還是能夠稍微原諒一點點的吧?

  不! 恍惚過後,黎映雪堅定的對自己說,絕對不能寬恕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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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清晨,馮夕照牽著馬帶著人,待城門開啟後,住進城裡最簡陋的一家客棧裡。

  黎映雪像一個麻袋似的被她扛進房裡,丟在不是很潔淨的床鋪上。

  “啊!終於有床了!”馮夕照十分感慨的撲到他身上,親了親他的臉。 “讓我們盡情銷魂吧!”

  “滾開,不要壓著我。”

  “不要啦!讓人家壓一壓嘛!我保證很舒服的,你別怕。”

  “你會後悔的。”黎映雪陰險的笑著。

  她用力親了親他的嘴唇,“你絕對不會後悔。”

  接著,她開始對他動手動腳,極盡輕薄之能事。

  “……你不稍微清洗一番?”黎映雪忍不住翻白眼,他很懷疑她是不是被什麼好色的鬼怪附身了才會如此下流?

  “我等不及了,寶貝兒。”粉嫩的舌尖探出櫻紅的嘴,輕舔他的唇。

  她的行為比起一群人羞辱他還令他覺得難受。

  “你看起來並不像好色不怕死的女人,想想縱情的下場是不是你承擔得了的,姑娘,聰明點,別挑釁我。”

  “呵呵,不是有人說過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馮夕照嘟起紅唇,享受他的美好滋味。 “來,再來親一口。”

  “你奔波了一整夜不累嗎?”

  “嘿嘿!還保留了一點體力享用你。”含住他的唇,她努力的吮吸,好像少揩點油就會吃虧一樣。

  黎映雪認命了,不再試圖勸她放棄,看著衣裳一件件離開身體,他的肌膚再度被她染指……

  她純熟的調情手法是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從沒領教過的,天知道她到底有過多少男人?

  她輕啃著他的鎖骨,慢慢咬著他的脖子,撫摸他的**,在每一個她觸碰過的部位點起火焰,將他焚燒。

  “姑娘的技巧相當純熟。”

  “教主您的反應有點青澀呢!”

  “呵呵。”

  “哈哈。”

  拚了!

  他被一個女人強行掠奪,直至佔有。

  這種體驗不是每個男人都會有的……黎映雪握緊手掌,依然感覺不到絲毫的力量,但是被馮夕照“侵犯”的過程中,他的感覺並沒有變得遲鈍,甚至更為敏感。

  從抗拒到接受,從彆扭到享受,她給予的激情,他都清楚的感受了。 她的帶領與支配雖然讓他覺得有些屈辱,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伺候得很舒服。

  黎映雪面無表情的臥躺在床上,不去思索該如何脫身,反而滿腦子都是片刻前如火如荼的癡纏。

  “呀——真爽!”身旁的女人忽然發出滿足的喟嘆。

  黎映雪為她粗魯的措詞蹙了蹙眉。

  人聲嘈雜的客棧裡,即使門窗緊閉仍聽得見外面的諠嘩,但不管外頭如何吵鬧,都比不過身旁的女人輕聲細語來得刺耳。

  如今,他只是聽到她的聲音都會起雞皮疙瘩……

  “你不睡嗎?”馮夕照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嫵媚的笑道:“再休息一會兒,補足精力才好繼續。”

  繼續什麼? 黎映雪直視她的雙眸,沒有把話問出口。

  她舔了舔唇,露出尚未饜足的表情,妖豔的神態彷彿一隻專吸男人精氣的狐狸精。 黎映雪毫不懷疑,下一刻她就會繼續賣力的搾乾他所剩無幾的精力!

  “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想像不出這女人有什麼樣的出身和經歷,使她變得如此寡廉鮮恥,甚至比他這種背景雄厚的天之驕子還要肆無忌憚、不知檢點?

  “我?”馮夕照眨眨眼睫,天真道:“我是在很貧窮的鄉下出生的,家裡孩子多,無力撫養的爹娘就賣了我,把我賣到青樓。”

  那一年,她才六歲,在青樓服侍紅牌的娼妓,並學習她們的手段,一直到十四歲那年,接受更具體的調教。

  “滿十五歲那天是我第一次接客的日子,清倌總能賣個好價錢,我希望自己不要遇到太粗暴的客人,不過,出乎我的意料……”

  那一天,她幸運的被人看上贖了身,當作禮物送出去,但這份幸運在遇到接收她的男人之後,成了惡運。

  “我被人買走,送給一個男人,他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禮物,從此我離開青樓只伺候他一個。”

  黎映雪從她夢囈似的低語中,聽得出她對過去的“主人”還有一絲眷戀,他有點好奇她的“主人”是怎麼把她調教成現下這副模樣?

  “我的主人有很多女人……”馮夕照哀怨的瞥了他一眼。

  假如他曾經有一點在意過去的她,那麼她說的這些話,多多少少會觸發他的記憶,使他想起從前;但他沒有。

  他的女人多如繁星,過去的她對他來說無足輕重,所以就算她把自己的情況說得再詳細,只怕也勾不出他腦海裡一點點有她存在的回憶。

  馮夕照覺得可悲,悵然道:“當初我沒什麼本事也不懂討主人歡心,結果他只睡了我兩三次就厭倦我了,害我從此孤枕難眠。”

  黎映雪心想,若換成他,一次也不想和她睡。 她家主人能熬兩三次,也許是個稱霸一方的蓋世英雄才有這種能耐。

  馮夕照盯了他半天,瞧不出他復雜的目光裡隱藏了什麼情緒。

  她嘆了口氣,接著說:“你要知道,一個出身低賤的人,遇到高貴並能拯救自己的主人,理所當然的會迷戀上對方,我很輕易的就喜歡上他,然後不顧尊嚴的勾引他。”

  “……像你對我做的這樣?”黎映雪發問,直視她的冷漠目光多了一點佩服,腦海中淨是她見男人就強暴的情景。

  一想到受害人不止他,被侵犯的怨念就稍微平息了一點。

  即使在被侵犯的過程中,他有享受到某些樂趣,但男性自尊遭受到的巨大摧殘,讓他無法原諒她的行為。

  “不,我怎麼敢?”她搖搖頭,“當時……我只能想方設法見他一面,找機會和他說話,討好他,排擠他的女人……然而,不管我付出多少,最終還是被拋棄了。”

  那時候的她,陰險惡毒,猶如傳說裡罪該萬死的惡人,總是隱藏在暗處,等待時機謀害別人,只為博取心愛之人的獨寵,與如今的她完全不同。

  現在回顧以往,她會為一些以往不在意的錯誤而悔恨,慶幸自己脫胎換骨,不再是那個為了霸占心愛的主人,殘害不少他寵愛的女人,結果東窗事發遭到懲罰,被痛打一頓丟出門去的敗類。

  黎映雪的薄情,摧毀了她的一生,但她也做過不少壞事,所以沒有資格數落他。

  假如人死後,真要去陰曹地府走一趟,那麼她肯定是要下地獄受刑的,只是就她一個人受苦,未免太寂寞了。

  既然有錯的人都該受到懲罰,那麼在臨死之前,她也要抓個墊背一起上路吧?

  至於人選,自然是傷她最深的男人……

  “黎教主,你知不知道,失去信念的女人會活得很痛苦,尤其是我這種再也回不到主人身邊,被丟棄的廢物。”她纖細的手指點了點他的薄唇。

  “你該去找你的主人,而不是來纏著我。”

  他一開口說話,她的手指就伸進他口中,逗弄起他的舌。 這種花招,他曾對女人玩過,沒想到此刻竟回報到他頭上。

  黎映雪的記憶裡根本沒有她的身影,以前的她,渺小到從不曾在他的腦海裡駐足……馮夕照揚起詭異的笑容,心裡慢慢釋懷,不介意過去的自己對黎映雪而言沒有半點分量。

  因為,那隻限於過去。

  今後,她會努力的顛覆他的人生。

  她發誓會讓他永遠都無法再忘記她!

  “黎大教主,此時此刻我只想要你,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你重要。”她一臉甜蜜道。

  黎映雪閱人無數,看得出她說的話並不虛假,即使她時常表現得很虛? 做作,不過情慾是欺騙不了人的,假如她對他沒有慾望,又怎麼可能如此癡纏於他。

  “向一個男人求歡,不應該那麼野蠻。”要是他沒有被她掠上床侵犯,也許他會接受她的殷勤愛慕,給予她一些回應。

  “你喜歡玩迂迴的遊戲嗎?”馮夕照緊貼著他的身體,拉起被子把兩人包在一起。

  “我相信沒有任何男人喜歡被人搶回去暖床。”

  “哎呀!你就要成親了,我哪裡有時間找機會埋伏在你經過的路上和你偶然邂逅,並等你看上我呢?”直接帶回去享用才是正道。 “拖泥帶水的很麻煩啊!”

  黎映雪聽了她的話,面色微微陰沉。

  這些天被這女人胡鬧來折騰去的,他竟把尹若悠——他花費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的新娘子──忘到九霄雲外了。

  他閉上眼,試圖理清思緒,不讓馮夕照佔據他的全部意識。

  奈何,她撩撥他的舉止,黏著他的嬌軀都影響著他的思緒,令他無法將她這個人拋出腦海。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總不能和我混在床上等死吧?”黎映雪笑了笑,既然擺脫不了她,他會暫時接受她,不過,她最好別給他脫身的機會。

  否則,只要他佔上風,她的末日也就到了!

  “打算呀?”馮夕照捏了捏他的下巴,“還沒想出來。”

  “找我的人和想殺我的人,可不會乖乖等你想出計畫才行動。”

  “我知道,我知道。”她挖了挖耳朵,臉上漸漸有了苦惱之色。

  突然,她發出一聲醍醐灌頂似的叫嚷。

  黎映雪揚眉,“有計畫了?”

  馮夕照鄭重道:“沒有,我肚子餓了,先去要飯。”

  “……”

  “啊,說錯了,不是去要飯。”她慢條斯理的起身,穿起衣裳,嫵媚一笑。 “是去找吃的,你要不要啊?”

  “……”

  “是要吧?要就說出來,擺一張死人臉,我怎麼知道你要不要?算了,在我回來之前,你先想想將來的計畫,然後告訴我啊!”

  黎映雪看著她事不關己的態度,心裡早已氣結,等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房裡,惱怒之色徹底充盈於他俊美的臉龐。

  他的計畫想都不用想,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讓她知道什麼叫惹禍上身,悔不當初!

  出了客房,下了一層樓,走到倒數第二間房,馮夕照敲了敲門。

  一名少女探頭出來,見到她,立刻露出笑容讓她進房。

  “事情辦得如何?”馮夕照問著少女,視線一轉,找到坐在角落的女子──尹若悠。

  浴血的新娘早已褪去了嫁衣,如今的尹若悠一身雪白,面色憔悴,但神情堅毅,不像初見馮夕照那一夜瘋狂又絕望。

  馮夕照默默打量尹若悠的同時,尹若悠也在註視她。

  “依照你的交代,人帶來了。”少女對馮夕照道,“你們談,我先出去安排下一步。”

  馮夕照點了點頭,等門關緊了,她隨即走到尹若悠面前,“你願意和我說說話嗎?”

  “你想談什麼?”這個神秘的女人帶給她諸多疑惑,尹若悠沒理由放棄與她交談的機會。

  馮夕照一臉慎重,“尹姑娘,我請你幫個忙。”

  尹若悠茫然的問:“黎映雪在你手上?”

  馮夕照點頭,“很抱歉,目前我不能讓他死。”

  “那你要我做什麼,我能幫你什麼?”尹若悠苦笑,“我的命是你救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呢?”

  她想像不出有什麼事可以難得住馮夕照,她可是輕易就制伏了黎映雪這樣的邪惡大魔頭。

  馮夕照聳了聳肩,“例如收買人心這種事,單憑我一己之力是不夠的,我需要你,尹姑娘。”

  她頓了頓,然後把她的計畫告訴尹若悠。

  尹若悠困惑的聽著,越聽越驚訝,而且她相信馮夕照告訴她的這一部分還不是全部。

  “你確定你要我這麼做?”尹若悠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馮夕照堅定的頷首,迷人的笑靨滿是自信。

  “你到底是誰?”尹若悠十分疑惑。

  尋常人不會花費那麼多精力去設計另一個人,馮夕照明明有能力殺了黎映雪,卻偏偏讓他活下來,還準備一個又一個圈套打算套住那個危險無情的男人。

  馮夕照與黎映雪之間,必定有過什麼不同尋常的糾葛。

  尹若悠盯著她,繼續問:“你們成功劫走了黎映雪,藏匿他直到今天也沒讓別人發現,而且阻斷了擎天教的搜索,還令瑞王的人手無處可尋,你和你的這些人手究竟是哪裡來的,你們是誰?”

  “棲鳳樓。”

  “棲鳳樓?”尹若悠張口結舌。 棲鳳樓不是當朝權臣宰相朱靖的產業,專門接待同朝官員的官家酒樓嗎?

  “我們是朱家的人。”馮夕照笑咪咪的回答,“表面上棲鳳樓是招待朝廷官員用的,其實——”

  “其實裡頭聚集的是以宰相為首的官員?”尹若悠猜測道。

  “算是這樣吧,我們這幫人反對瑞王以及瑞王身旁的兩股人馬。”

  一個是縱橫江湖的擎天教,另一個是手握重兵的護國將軍,瑞王的黨羽們都是宰相剷除的目標,尤其以這兩股勢力為重。

  尹若悠驚覺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猶豫的看了她一眼,“我聽說,宰相和瑞王之間並無矛盾的,民間都說瑞王獨攬大權,朝野之中無人阻攔。 ”

  “我只能說,人心隔肚皮。”馮夕照遺憾的攤手。

  “原來你們是宰相的人,你們要清君側嗎?”

  “如今還不是時候,而且我們並不聽從宰相的吩咐。”

  “那你們背後指揮大局的人是誰?”

  “我只能說是朱家的人,至於誰,尹姑娘不必知曉,至少眼下不該知道太多事情。”

  尹若悠聞言,點了點頭。 “我明白你也有難言之隱,你透露給我的秘密已經太多了。”

  “放心,事後我不會將你滅口。”馮夕照語氣甜美,“關於我提出的事,你肯幫忙嗎?”

  這個女人真讓人猜不透……尹若悠沉思片刻,道:“我答應幫你。”

  無論如何,能報復黎映雪又能回報馮夕照的救命之恩,這樣的事,她想不出為什麼要拒絕?

  “多謝。”馮夕照開心的摸了摸她的臉,保證道:“我早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相信我一定會讓那個男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端著一盤餃子進屋,馮夕照見到黎映雪試圖自己動手穿衣裳。

  “哎呀,這種事怎麼不等我來為你效勞呢?”

  她快步走上去,按住他的手,把餃子放到床上,曖昧的眼神直盯著他袒露的肌膚和隱密部位,仔細的用火熱的目光去探索。

  “假如你能讓我恢復正常,我會更感激你。”黎映雪試著拉開她的手,依然沒有力氣的情況令他逐漸麻木了。

  “我會考慮,但不是現在。”馮夕照餵他吃餃子,體貼得就像他的妻子。 “我想到下一步該怎麼走了,你有興趣聽聽我的計畫嗎?”

  她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黎映雪不由自主的猜測她的心思,理智告訴他,這女人是個瘋子,她的計畫對他而言只有壞沒有好。

  “你想就這樣和我過一輩子嗎?”

  “是呀!我想找個無人打擾的地方跟你在一起,我會養家會照顧你,你只需要在我身邊就好,不錯吧?”

  “……”讓女人豢養算什麼不錯?

  “你不喜歡啊?”

  “……你覺得我們相配?”

  “你不是人盡可妻,跟我這種殘花敗柳再匹配不過了。當然,我睡過的人沒你多,手段什麼的肯定略遜一籌。”馮夕照慚愧的搖頭,虛心道:“日後,還望大教主多多指教。”

  黎映雪陰冷的眸子浮上許多情緒,似有狂風暴雨在其中醞釀。

  兩人視線交纏,馮夕照對他獻媚一笑。

  “你會後悔的。”

  “你就沒什麼別的話可說嗎?”她正視他,毫無畏懼。

  在這一刻,黎映雪相信她要獨占他的決心。 不管他的身分、他的能耐,她都要定他了,即使他一無所有不會回應她的情意,她也不會放棄。

  對於如此熱愛自己的女人,他好像……恨不起來。

  “女人都渴望一個安定的歸宿,你跟我在一起不會有圓滿的結局。”他由衷勸告她。

  雖然不喜歡她,甚至厭惡她的行為,但她的確是個難以對付的敵手,她的特殊令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所以他破天荒的一再勸她。

  “奇怪,頭有點暈……”忽然,馮夕照納悶的開口。

  黎映雪見她手指按著額頭似乎有些難受,下一刻,強烈的暈眩感朝他襲來,他的頭一陣抽痛,而且痛感越來越強烈,眼前所見的東西也漸漸的模糊。

  “你又做了什麼?”他認定是她動了手腳。

  “沒……不是我。”馮夕照感覺到了和他同樣的怪異痛楚,整個人癱瘓似的倒在地上,不像在作假。 “怎麼……回事?”

  黎映雪見她不復強悍,虛弱得彷彿另一個人,當下不再懷疑她。

  “你覺得頭暈目眩?”

  “你也是嗎?”她一副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的樣子。

  “我們可能中了毒。”黎映雪看看四周,最後,目光停留在手邊那盤沒吃完的餃子上。 他吃的不多,她不曉得吃了多少?

  她的模樣似乎比他痛苦。

  黎映雪忍住痛苦,提醒她道:“看來不出片刻,就會有人來拜訪我們,但不知是敵是友?”

  他的話音才落下,周遭的氣氛倏地有了變化。

  原本嘈雜的聲響瞬間靜止了,連空氣也凝固了似的,只有一股銳利的殺氣朝他們所在的客房逼近。

  馮夕照察覺到了危險,用力瞪了坐在床上的黎映雪一眼,“烏鴉嘴!”

  終於看到她吃癟了,黎映雪內心湧現出扭曲的快感。

  “黎映雪!”破門聲隨著凶狠的喊叫傳來。

  尹若悠氣勢洶洶的闖進門,怒目而視,見到黎映雪坐在床上衣不蔽體,她美麗的臉龐充滿了怨恨。

  “你也有今天啊!”

  黎映雪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他不擇手段卻未順利弄上手的新娘子,他不認為尹若悠有本事和人脈找到他們。

  “居然是你?”看著尹若悠因仇恨而顯得猙獰的面貌,黎映雪忽然覺得沒和她成親其實不算是壞事。 他甚至有點不明白,當初怎麼會被尹若悠吸引?

  她從沒討過他的歡心,長得也不是無與倫比,而且還沒什麼用處……

  假如當初,她的抗拒吸引了他的征服欲,如今遇到了絕對難纏的馮夕照之後,尹若悠就顯得失色了許多。

  一想到在他心裡,馮夕照竟然比他曾經夢寐以求的尹若悠還有價值,黎映雪的目光微寒,心也有點發冷了。

  他一定是遭受到太多折磨,身心俱亂才會覺得馮夕照比尹若悠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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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尹若悠越過了倒地不起的馮夕照,走到床前。

  她握著劍的手有些顫抖,盯著黎映雪的目光裡,藏著迫不及待的興奮與嗜血的慾望。

  “這世間果然有公道在,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做報應!”冷冷的笑著,尹若悠毫不手軟的揮劍刺向黎映雪的大腿。

  銳利的劍尖刺入他的腿部,引發出強烈的疼痛,黎映雪卻只是皺了皺眉,面不改色。

  “任人宰割的滋味怎麼樣?”尹若悠抽出劍,慢條斯理的砍傷他的腰肩手臂,故意慢慢的凌虐他。

  黎映雪鎮定自若,反而朝她有禮的微笑,不是他的耐力好,而是比起被某人壓倒在床上肆意侵犯。 他寧可忍受肉體上的傷害,至少男性尊嚴不受影響。

  “哼!你儘管裝做不在乎,今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沾血的長劍揚了起來,緊接著直奔黎映雪的咽喉。

  “你快住手!”躺在地上的馮夕照猛地跳起身,在千鈞一發之際,出手握住利劍。

  “這沒你的事!”尹若悠瞪她一眼。

  鮮紅的血沿著馮夕照的掌心流下,在黎映雪身上染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他看著馮夕照阻止尹若悠下毒手的情景,心頭掠過難以言喻的震動。

  “你不能殺他,這個男人是我的!”馮夕照強撐起力氣,震開利劍,一掌擊向尹若悠的胸口。

  “你居然還有力氣?”尹若悠震驚的退到門邊。

  馮夕照擋在黎映雪身前,像在捍衛生命中最重要的寶物似的,警告尹若悠:“滾,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維護他?”尹若悠憤然質問。

  馮夕照不在意的笑,“我知道他是個不可饒恕的惡棍,但我喜歡他,要跟他過一輩子,所以你要殺他就得先踏過我的屍體。”

  “你會後悔的,黎映雪不會領你的情!”

  “無所謂,管他領情不領情,反正我要定他了!”

  黎映雪默默聆聽著馮夕照擲地有聲的宣告,內心的震盪達到頂點。

  “你簡直不可理喻!”尹若悠被她冥頑不靈的態度氣得滿面通紅。 “你這樣一相情願有意思嗎?”

  黎映雪點了點頭,贊同尹若悠的說法。 馮夕照的確是世間最不可理喻之人,然而,眼看她百般維護他,當盾牌似的擋在他身前為他排除一切傷害,就算他鐵石心腸也無法不動容。

  這世上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願意捨棄一切,無論得失,不管他是否能給予她回報,死心塌地的保護他,單純的只為他本身而愛他。

  雖然她的愛太野蠻,比他這個“惡棍”還惡霸,但卻深深的打動了他。

  “我高興就好,不用你多管閒事!”馮夕照神情堅定的回望尹若悠,斥喝道:“滾!”

  尹若悠被她的氣勢給震懾住了,深知不是馮夕照的對手,於是只好放棄。

  “我不會就這麼放過黎映雪的。”撂下狠話,尹若悠怒沖沖的轉身離開。

  “快,我們得離開這兒!”等尹若悠的身影消失,馮夕照迅速點了自己身上幾處穴道。

  “你能動了?”黎映雪保持原樣,剩餘的力量只夠他微微挑起眉。

  “……還有點力氣,我點穴暫時封住藥效,大概能撐半個時辰吧。”她迅速收拾東西,一邊對他說:“幸好我嚇住尹若悠了,要不然以目前的情勢,真和她動手的話,我恐怕應付不了。”

  黎映雪若有所思,想著尹若悠輕易離去的情景,似乎有什麼蹊蹺。 “據我所知,她不是輕易放棄之人。”

  “廢話,她肯定是去找幫手了!”馮夕照為尹若悠反常的行為做合理的解釋,“她被我們收入門下,已經不是孤身一人,否則只憑她的力量怎麼能夠讓你我陷入這般困境?”

  不過,從她出現至今的情形來判斷,他肯定馮夕照來自一個實力不容小覷的組織,說不定這組織的勢力足以和他的擎天教分庭抗禮。

  只是,他不記得江湖上有哪個門派具有這種的實力,所以他思前想後仍是推測不出馮夕照的來歷。

  “你願意跟我解釋一下嗎?”黎映雪直截了當的問。

  “如果是關於我家門派的事情,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即使我是那麼的喜歡你。”馮夕照遺憾的聳聳肩。

  “我早晚會知道。”不悅的感覺從心底冉冉浮現,他不喜歡她的隱瞞。 既然她的感情是如此狂熱,她對他的愛應當毫無保留,關於她的一切都不該隱瞞他。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守口如瓶。”馮夕照放下手中的物品,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黎映雪跟著她笑,臉色卻有些陰沉。

  兩人無言對視,像在比耐力一樣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方,過了片刻,居然是馮夕照先支持不下去,閉目嘆息。

  “我知道我會惹你不高興,但沒辦法……”她無奈的說著,說話的樣子很吃力,連呼吸都不太平穩,讓人一眼就看得出她的身體狀況並不好。

  黎映雪見狀,心裡萌生了不該有的憐惜,立即忘了她的隱瞞,不由自主的關心她,“你撐得下去嗎?”

  他不曉得尹若悠給他們下了什麼藥,他根本動彈不得。

  “還可以,我的內力比你強,壓得住藥效,雖然有點難受,不過……半個時辰絕對熬得住。只是你的內力被我封了,必須先忍一忍,等我們換個安全的地方,我再探究那個女人到底對我們做了什麼?”

  安全的地方……黎映雪懷疑她說這話是不是太天真了? 以她叛離組織,毫無援助的情況下,有能力尋覓到一個安全的環境嗎?

  不可能!

  她已腹背受敵。

  “你的傷看起來很嚴重。”馮夕照走到床邊蹲下,端詳黎映雪的傷勢。 “你喜歡的女人下手真夠狠的,看來她不喜歡你。”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

  若在平時,黎映雪早讓這麼無禮的人見閻王爺去了,如今的他卻只能麻木的隨她取笑,甚至並不介意她的取笑,彷彿她許多許多可恨的行徑都在她的百般維護之下,變得淡薄,他會稍微遺忘她該死的罪過,而不斷惦記著她在尹若悠面前是多麼的重視他。

  “沒傷及內臟。”檢查了他的傷口,馮夕照露出慶幸之色,接著正經道:“我先幫你包紮,待會兒我們再去找大夫,你忍得住嗎?”

  “若說忍不住,你會解開對我的禁制?”黎映雪反問。

  “老實告訴你,目前不行。為了禁制你的內力,我用了金針封穴的手法,每一步驟都馬虎不得,要解開禁制也得用相同的方式。可是,眼下我精神不佳,力氣不足,萬一手滑,插錯了穴位,你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馮夕照語重心長的說著,然後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問他敢不敢冒險?

  他雖懷疑她的話純粹是危言聳聽,但也不願冒險去試試她會不會手滑,害他丟掉半條命。

  既然這女人心甘情願照顧他,勞心勞力的服侍他,他只管享受就好,何必計較太多?

  當然,除了被撲倒侵犯這件事,他不得不計較!

  “你保證你沒有力氣突然獸性大發又纏著我要死要活?”黎映雪不客氣的質問,刻薄的言詞足以讓大部分謹守婦德的女人顏面無存。

  馮夕照卻毫不羞澀的舔了舔唇,放蕩道:“這個要看教主的可口程度是不是能隨時隨地的勾引我?”

  他越來越不喜歡她的稱呼,滿口教主教主的,心裡一點也不尊重他,簡直像是故意在諷刺他。

  “我不介意出錢為你找幾個男人解渴。”

  馮夕照眨了眨眼,端詳著黎映雪渾身緊繃的模樣,發現他好像在賭氣,說話越來越惡毒了,但神情卻不帶惡意。

  她吹了聲口哨,“我保證你比幾個男人合起來都好用,省省錢吧,省下來的我可以給你買補品。”

  “齷齪。”他笑。

  “無能。”她也笑。

  “……”他沒話說了。

  就在她幫他處理好傷口後,黎映雪忽然面色陰沉的問:“你說我無能?”

  “別介意,我原諒你滿足不了我。”

  他冷笑,一雙鳳眼綻放著狠厲的光芒。

  馮夕照聳了聳肩,心想,果然每個男人都對某方面的能力很介意,一旦被批評,無論如何都要雪恥的。

  “出發吧。”背起行囊,她抱起比她高大的黎映雪走出門。

  “慢著。”一出門,見到走廊有不少人,又見樓上樓下客流繁多,黎映雪開口道:“我可以自己走。”

  馮夕照翻了翻白眼,“怎麼,怕人看嗎?你站都站不直,還想自己走?”

  “你不妨讓我試一試!”

  “大教主,緊要關頭,面子什麼的就當作浮雲吧。”

  馮夕照毫無顧忌的抱著面色陰冷的男人走在眾目睽睽之中,不管別人詫異的眼光和懷中男子散發出的煞氣。

  她自顧自的唇角高揚,心情愉快,大步向前。

  天色晴朗。

  馮夕照用掉所有錢,買來一輛馬車,自己帶著黎映雪上路。

  “下一個城市就是鎮江了,那里地方大,好藏身,我們就去那。”她的語氣充滿了對未來的期許。

  黎映雪提醒她,“那裡有我教的分壇。”

  “放心,我不會給你聯繫手下的機會。”馮夕照拋了一記媚眼給他。

  黎映雪閉上眼,越來越佩服自己的耐力,他居然冷靜自若的陪這個風騷狂妄的女人這麼多天,還默默承受她的侵犯,甚至日漸習慣……

  他想,很快的,他也會成為聖人。

  “對了,我沒銀子了,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給我吧。”馮夕照讓馬兒在外面跑,自己偷懶的窩在車廂內,騷擾黎映雪。

  她的小手不時的探到他衣裳裡摸索,努力找尋他身上的貴重物品。

  黎映雪不得不出聲告訴她:“我的衣裳都是你在脫、你為我穿的,請別裝得一副你不知道我身上的東西放在哪的樣子,好嗎?”

  “哎呀!人家記性不太好嘛!”馮夕照裝可愛的吐了吐舌頭,目光邪魅的掃他一眼,然後熟練的撫摸著他身上各個敏感的部位。

  “你不去駕車不怕走錯路?”

  “通往鎮江的官道就這一條,馬兒會認路的,不用擔心,趁此刻春光無限好,不如我們來——”

  “你有這種體力,不如先去幫我找大夫。”黎映雪看著身上不斷出血的傷口,把他的衣裳都染紅了。

  馮夕照嘆了口氣,無奈道:“暫時還得委屈你一下,這條路上想見到大夫是很困難的事。”

  她話剛說完,前行的馬車突然停住了。

  馮夕照眉心一蹙,立刻探出頭去。

  緊接著,她驚訝的聲音傳進黎映雪耳邊。

  “你……是誰呀?”

  她問出口的話不太連貫,黎映雪猜不出她此時的感受,更加好奇外面出現了什麼人,令她如此意外。

  “姑娘,我和人走散了,正想步行到下一個城鎮,可這條路太長了,不知你能否帶我一程?我身上有些錢,可以回報姑娘的。”充滿魅力的女性嗓音,回答了馮夕照的疑問,並用短短幾句話,把自身情況交代清楚。

  馮夕照猶豫了一會兒,黎映雪以為她會拒絕,不料,卻聽她說:“真巧,我正缺錢用,你上來吧。”

  隨後,一人無聲無息的進了車廂。

  黎映雪轉眼看去,見到了攔路人的相貌。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長得十分漂亮,菱唇杏眼,膚白如雪,風情萬種,和馮夕照有著同樣的危險氣息。

  “打擾了。”年輕女子向他微微一笑,笑容並不是很真誠,但又不會讓人覺得虛偽。

  這個女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走路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若非是精怪幻化的,就是擁有絕世武藝才能做到這一步。

  黎映雪覺得她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馮夕照在前頭駕馬趕路,把他和陌生女子留著後面的車廂內,她的這一舉動有點反常。

  以她愛黏人的性子,應該講好條件叫這女子去駕車,然後自己窩在馬車內繼續和他胡攪蠻纏的……

  黎映雪眼波流轉,想到了什麼。

  “你受傷了。”女子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沉思。

  “姑娘會醫術嗎?”他事不關己般的問。

  “不,但身上有些傷藥能給你使用。”女子取出包袱裡的物品,放在一旁,然後靜靜的打量他,目光不露骨也不含蓄。

  黎映雪看不出她的企圖,但馮夕照的反常讓他察覺出一點蛛絲馬跡。

  他覺得這個年輕的神秘女子與馮夕照相識。

  “你又是誰?”他直截了當的問。

  女子柔聲回道:“我不想與你認識,所以我們彼此都不必交代身分。”

  黎映雪筆了,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這時,馬車又緩緩的停了下來。

  馮夕照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進了車廂,看了看裡面相對無言的兩人,她游移的目光最後停留在神秘女子身上。

  黎映雪見此情形,更加確定這兩個女人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

  “姑娘不趕路了?”女子問道。

  馮夕照手指著黎映雪,“我不放心你們孤男寡女兩人私下相處。”

  “我對他不感興趣。”

  “我怕他見色心起。”

  “不要侮辱我。”黎映雪給了她一記警告的目光。

  他對女人是很挑剔的,即使擁有絕色容貌的女子能夠吸引得了他,但內在索然無味的話,他也會很快丟棄。

  譬如尹若悠,不久前他還朝思暮想,勢在必得,如今卻連她的樣子都記不住了。 不過,事情也有例外。

  黎映雪盯著馮夕照,她就是他無法掌握,捉摸不透的例外。

  “他都成了這個樣子,還能威脅到我嗎?”女子低聲笑著。

  黎映雪並不在意被輕視,目光依然緊盯馮夕照不放。

  馮夕照轉頭看他,瞬間有種錯覺,好像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和他沉浸到兩人世界當中,不顧旁人的存在,心裡只想著如何與他廝纏。

  她暗自嘆息,沒想到那麼多年過去,黎映雪對她的影響力依然存在。

  “發什麼呆呢?”神秘女子笑望著有些失神的馮夕照。

  馮夕照整了整心思,表情複雜,語調沉重的開口:“那麼,我繼續趕路了。”

  “我也去,順便欣賞路途風光。”女子跟著她出車廂,坐到前頭去。

  馮夕照佔了一半的座位駕馬,女子坐在另一半的位置上。

  路道寬敞,四周寂靜。

  馮夕照不看前方,側頭打量身邊的女子,“你怎麼來了?”

  “呵呵呵呵,還不是主子的吩咐。”她也很不願意跑這一趟的。 “我來妨礙到你了嗎?”

  馮夕照聳聳肩,沒回答。

  她們的交談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量,雖然隔著車廂,黎映雪依然可以聽見她們的對話。

  他想的沒錯,這個神秘的陌生女人,的確與馮夕照相識,並且與她隸屬同一個組織。

  “主子還有什麼吩咐?”思索片刻,馮夕照追問。

  當初,在她落難之際,是那個拯救了她性命的人,給了她重生的機會,所以她這一生,除了對黎映雪無法釋懷之外,還有一個救命恩人是她念念不忘,願意付出一切,真心去維護的。

  “你說呢?”女子含笑反問。

  馮夕照揚起嘴角,湊近她耳朵邊,輕聲道:“翩翩,你要和我玩嗎?”

  “呵呵,下一次吧。”鳳翩翩摸了摸搔癢的耳垂,“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剛好路過附近,主子就讓我順便來會會傳說中的男人。”

  馮夕照挑挑眉,“就這樣?”

  鳳翩翩點頭,又問:“你呢,還是想要他嗎?”

  “是的,我還是想要他。”打擊報復黎映,是馮夕照“重生”之後最大的心願。 “但,主子若有什麼意見的話,我可以放棄。”

  主子在她的請求之下,派她出面捉拿黎映雪,並允許她隨意處置他。 不過黎映雪是個足以左右朝政的關鍵人物,馮夕照不確定主子會不會改變主意。

  “不,”鳳翩翩回道:“主子說了,隨你高興。”

  “我的任性給主子造成不少麻煩吧?”馮夕照愧疚的問。

  “你別洩漏了主子的身分就好。”

  假如外人知道,支持馮夕照劫持黎映雪、對抗他身後勢力的人,是宰相的獨生女朱家大小姐,那麼,勢必給她們高貴的女主人帶來麻煩。

  雖然黎映雪在馮夕照控制中一無所知,但馮夕照也不敢保證,關於主子的情況,是不是絕對太會外洩?

  “我曉得。”望著鳳翩翩,馮夕照認真道。

  在所有人都拋棄了她,連她自己都絕望之際,是那個人拯救了她,就算會萬劫不復,她也不會連累救命恩人的。

  “另外,主子讓我提醒你一件事。你的心,若是再陷下去,這世上就再也沒人可以救你了。”

  馮夕照苦笑,她清楚自己被一個叫黎映雪的深淵給困住了,不愉快的笑容把心裡也感染得苦澀。

  “沒轍,我已經陷下去了。”

  “為了那樣一個男人……”鳳翩翩搖搖頭,接著問:“能照顧自己嗎?”

  馮夕照聽出她話中有話,思及自己所剩無幾的日子,登時心一沉。

  “我可以。”

  “那好,到下一個城鎮我先離開,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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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們的說話聲不高不低,正好在車廂內的黎映雪的聽力接收範圍裡。

  馮夕照不同往常放肆,規規矩矩的表現,他沒想到她丟開狂妄放蕩的一面之後,竟也有明理、知情識趣的另一面。

  這些日子裡,在他面前的馮夕照是真實的她嗎?

  馬不停蹄的奔走,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下一個城鎮,目送鳳翩翩離開,馮夕照找了一家簡陋的客棧,抱著黎映雪進客房。

  “我們去開房休息吧。”

  剛進客棧,裡面的人一見嬌滴滴的馮夕照抱著比她高大的男人,輕鬆自如的走動,眾人無不面露驚奇之色,甚至有幾個想上前關心一下他們,不過,在黎映雪陰冷的目光射殺之下,只能退避三舍。

  “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黎大教主。”到了客房,把人放上床,馮夕照習慣性的蹲在床邊,觀察黎映雪陰狠的神情。

  以往她只能遠遠的望著他,癡癡的等待他的垂憐。

  如今他卻變成她的掌中玩物,任她捏圓搓扁為所欲為。

  馮夕照感慨的笑了笑,假若過去的一切不曾發生,她還有將來,那麼她與黎映雪是不是可以繼續下去,不用走進一條沒出路的死局?

  “你朋友走了,你不跟著去?”黎映雪出聲,終止了她的胡思亂想。

  “她不是我朋友。”馮夕照發覺他對鳳翩翩異常關心,不悅道:“你可別說你看上她了。”

  “……至少她看起來比你正常。”

  “我是為你失常,你該感激我對你的愛如此濃烈。”

  “順便感激你侵犯我?”

  “你在提醒我把握眼前的機會嗎?”馮夕照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暗藏挑逗意味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她表現得十分輕浮,但黎映雪卻覺得那不真實。 他似乎能看穿馮夕照的偽裝了,她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放蕩,儘管她眼裡確實有著對他的渴望。

  為什麼呢?

  她為什麼非要對他這麼輕薄下流?

  難道她不明白,放蕩的女人是不討喜的嗎?

  “你真是個麻煩的女人。”而他,越來越想把她看個明白徹底。 黎映雪搖了搖頭,越不好對付的人他越有興趣,這實在是個不好的習慣。

  “你討厭麻煩的女人?”馮夕照把問話放到舌尖,每吐出一個字就舔上他的嘴唇一次。

  黎映雪難得大方的張開嘴任她侵犯,不再默然,不再抵抗。

  她有些意外,他似乎習慣了她的強取豪奪?

  “你變溫順了,教主。”

  “這不是你期盼的嗎?”黎映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太麻煩是會讓男人退縮的。”

  “我相信教主不是那種膽怯的男人。”馮夕照爬上床,坐到他的腿上。

  馮夕照感覺到他的態度有所變化,是想改變戰術,還是虛情假意的敷衍她? 總之,不會是準備接受她滿滿的愛吧?

  “對我來說,從你嘴巴里吐出來的美好稱呼,無非是夫人、娘子之類的,另外,寶貝心肝兒的……我也喜歡。”

  黎映雪沉默片刻,繞開話題,“難道你沒名字?”

  “有的,可我不想告訴你。”馮夕照輕輕的咬著他的耳朵。 “我怕你很快就會忘記,然後,我會非常非常的傷心,映雪。”

  她嬌滴滴的嗓音勾動著他的心弦,敢直呼他名諱的女人,這世上沒幾個。 黎映雪深深的注視她毫不羞澀的神情以及流暢的舉動,等待她寬衣解帶給他親密的擁抱與熱情的吻。

  “來吧!”她咬著手指,甜美一笑,“親熱的時候到了。”

  “假如我不想奉陪呢?”

  “我會讓你想的。”

  “這麼霸道?”衣裳被脫個精光,黎映雪已經麻木得不在乎了。 “你打算困著我一輩子,不斷的強迫我,不想讓我心甘情願的抱你嗎?”

  馮夕照愣了愣,好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話,半晌,她才回道:“你不會心甘情願的,這世上那麼多絕色佳人,卻沒有一人能得到你的心,我這樣麻煩的女人,你又怎麼可能把心交給我呢?”

  他聽出她若無其事的語氣之中,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澀,他忽然心軟了。

  “既然如此,你該找一個會把心交給你的男人。”

  “我也想的,但是,我的心裡只有你。”她無奈的皺眉,在他面前第一次流露出無助。

  她喜歡他喜歡得要命,得不到他的愛,佔據他的人也就滿足了。

  她幾乎要為他瘋狂……她用她的言行舉止告訴他,她有多麼的在乎他。

  黎映雪無法抗拒,不由自主的,一點一點的淪陷……

  又一次激烈的纏綿過後,兩人的心情都有了變化。

  這一回,黎映雪是自願的,沒有半點勉強。 在渾身無力的狀況下,被她餵了不知來路的藥,恢復了一些體力,與她盡情歡愛。

  雖然還是受制於她,但與上一次從頭到尾都被她強迫的感覺,簡直是天差地別。

  黎映雪眼波流轉,凝視沉睡中的馮夕照。

  她嬌豔的容顏沒有了各種造作的表情,流露出少見的純真,乖巧的躺在他懷裡,溫順的依賴著他。

  假如她的本性也是溫順的,也許他會更容易接受她,只是……也會很容易忘記她吧?

  畢竟,像她如此特別的女人才會令人記憶深刻。

  黎映雪凝視她許久,許久都看不膩她的睡臉。 一時間,他忘了她有多可惡,忘了他該如何懲治她的惡毒——假如,他有懲治她的機會。

  對於馮夕照的所作所為,他仍心懷芥蒂,但又不是單純的厭惡她那麼簡單。

  她勾起了他的興趣,從見面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與眾不同,獨特而危險,讓他想征服之後再摧毀。

  可實際上,被征服的人,似乎變成了他?

  黎映雪不自覺的苦笑,依然凝視馮夕照的睡臉。

  無聲之中,感受到與她親近的溫暖,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舒適,讓他忽略了懷裡的女人有多麼放蕩,也顧不得計較他是她第幾個男人。

  “哈……啊……”忽然打了個呵欠,馮夕照睜開一眼,抬頭看了看神色有點古怪的黎映雪,迷迷糊糊的問:“你幾時醒的?”

  他沉默,覺得此時此刻的情形很怪異。 兩人好像老夫老妻似的,在同一張床上平靜相處……實在怪異到極點。

  黎映雪搖了搖頭,就算世上有日久生情這回事,也不該發生在他身上,被她壓迫久了,對她的厭惡居然逐漸減少,他有病嗎?

  “你脖子酸啊?搖什麼頭搖得那麼僵硬?”馮夕照伸出雙手按住他的臉。

  黎映雪無言,看她坐起身又趴到他身上黏著他不放,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越來越習慣她這些任性的舉動?

  “真想和你就這樣你在一起過一生。”她在他耳邊說著甜蜜的愛語,比起任何一個風流公子都擅長調情。

  黎映雪不禁思索,她是否聽過許多男人對她訴說這些情話,然後現在都用到他身上了?

  開始在意她這個人,就會在乎她的過去!

  黎映雪不冷不熱的目光,閃爍如星。

  “我只剩下你了,別想離開我。”馮夕照把臉枕在他的肩膀,輕輕的笑。

  黎映雪有些窒息,“我不可能讓你束縛一輩子。”

  他說完,感覺到擁抱他的馮夕照微微的顫抖,不曉得她會用什麼反應來響應他的宣言?

  他等待著,結果,等到的是她越來越不尋常的抽搐和抖動。

  “你怎麼了?”

  馮夕照突然轉過身,慌亂的下床,動作迅速但不穩定。

  黎映雪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曾離開,見她跌在地上爬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又蹲下來一陣猛咳,他皺起眉頭。

  她到底在做什麼?

  鮮紅的血絲,從她口中不斷流溢而出……她緊捂著唇,忍住痛呼,瞞著身後的男人。

  馮夕照緩慢的站起身,找著衣裳,笨拙的穿上,始終不回頭讓他看見她的異常。

  “你……”黎映雪撐起虛弱的身體,木由自主的擔心起她。 即使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從她遲鈍的動作中,他也能夠確定她出事了!

  馮夕照穿好衣裳,自顧自的走出客房,跌跌撞撞的身影使得黎映雪心神不寧。

  “你去哪?”

  她關上門,沒有回答。

  黎映雪困惑不已,直到視線尋找到一點痕跡——

  幾滴刺目的鮮血,落在她曾經跌倒的地上,映進他疑惑的眼中。

  他盯著那鮮紅的血滴,分不出內心深處的憂慮因何而起?

  馮夕照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受傷了嗎? 或者,她生了什麼病?

  她的失常令他也失常了,顧不得幸災樂禍,顧不得思考該如何把握機會擺脫她的控制,他心裡在意的,只有她的情況……

  她沒事吧?

  過了半晌,馮夕照若無其事的回到房裡,手上還捧著熱騰騰的食物,外表乾乾淨淨的,看不出有絲毫異常。

  “吃飯了。”她一進門就對著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黎映雪道。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她,看出她無意解釋先前她異常的舉動,他才開口道:“你吐血了。”

  馮夕照順著他的視線,瞧向地上變了色的血滴,她眨了眨眼,敷衍的笑道:“呀……沒擦乾淨啊?”

  “你打算瞞著我?”

  馮夕照別開臉,不再面對他銳利的目光。

  “告訴你也沒用,只會給你可乘之機,讓你算計著如何找到我的弱點,離開我身邊。”她幽怨的輕聲低語,妖媚的容顏浮現一抹寂寥又飛快的消逝。

  黎映雪後悔了,不該一直注視她,把她的憂傷無奈看進心裡,拔除不掉,自己似乎也嚐到了她為情所困的苦,還沒滅絕的側隱之心也為她萌動了。

  “出了什麼事?”

  “我才不告訴你。”馮夕照甜蜜道:“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好,至於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你都不用在意,反正我會照顧你。”

  “若是你做不到呢?”

  馮夕照一愣,似乎被他揭開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心事,她有些猶豫的說:“在那之前,我會還你自由。”

  她不情願的神態又影響了黎映雪的心緒。

  “你會讓我走?”

  “是的,在我撐不下去的時候。”她強顏歡笑。

  “你不怕我會找你算帳?”

  “當我放開你,也就是我放棄自己的時候,那……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黎映雪震了震,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他用盡力氣調勻呼吸才讓心跳恢復正常,想著今後的人生會被如此執著的女人死纏不放,他竟不覺得厭煩。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盯著她問:“你願意和我說實話嗎?”

  “你想知道什麼?”馮夕照手指輕點著他的唇。

  “你是病了還是傷了?”他慎重的問,彷彿他是重視她的。

  “幹嘛要追根究底呢?”馮夕照仙笑,閃避著他冰冷中散發出熾熱的目光。

  他一瞬不瞬的注視她,不管她怎麼裝傻,想怎麼轉移話題,他都堅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回答我!”

  馮夕照受不了,長長地嘆了口氣,“總之,是我自找的,無論是傷是病都一樣,因為,我是沒救了。這麼說,你滿意了吧?”
  
  沒救了? 意思是……她身患絕症? 黎映雪鳳眼微瞠,“告訴我詳情!”

  “那有什麼意義?”

  他語塞,他也不知道再追究下去有什麼意義,他真的在乎她的死活嗎? 他不想計較這個問題,他只想了解她的過去,可是他不該這麼關心她!

  奈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他想了解她,即使這個女人經常惹惱他,即使他不會原諒她,但這些理由都阻止不了他。

  “你還剩多少時間?”

  “……不會太久。”馮夕照仍是笑容可掬的模樣。

  黎映雪卻露出少有的詫異之色,“告訴我一個期限。”

  “我不知道,應該……不會浪費你太長的光陰。”

  “你時日無多?”

  “大概。”

  黎映雪有些錯愣。

  一直以來,他都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像她這般寡廉鮮恥的女人?

  如今,他懂了。

  假如一個人連命都快沒了,廉恥對她又有什麼用處? 假如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對付得了她?

  “絕症?”他問,審視她恬靜如常的模樣。 她是個比他還善於掩飾內心的人,他甚至無法分辨出她真實的一面。

  可她幾次異常的情況並不是假的,他看得出她身體有問題,不是傷就是病,這點騙不了她。

  “你別問了。”

  “……也許我可以救你。”

  他的話使馮夕照輕佻的臉色微微一變,不正經的表情慢慢認真起來,許多不外露的情緒也漸漸躍上眼角眉梢。

  “你不會的,被我這樣的女人所染指,你不將我大卸八塊恐怕是宣洩不了你的心頭之恨,你怎麼會救我?”她反問,眼裡有著看透人世的蒼涼。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黎映雪暗斥自己荒謬,他不該想著如何幫她,而是該惦記著如何折磨她。

  只是,那些不期然的心動,違背了他的本意,令他無法自拔。

  黎映雪生平第一次了解到什麼是為難。

  “你乖乖陪我就好,其它的事一件也不需要你做。”馮夕照把玩著自己的一髮絲,認真的臉又被輕佻的神情所籠罩。 “而我會照顧你。”

  “你的照顧不是我需要的。”

  黎映雪越來越多話了,這是否代表他開始敞開心胸,越來越信任她? 馮夕照笑得意味深長,甜甜的問:“你需要什麼呢?”

  他談條件似的說:“復原。”

  他好像忘了,他根本沒資格和她談條件。 馮夕照嘆口氣,有些乏力,“隨便想也知道我不會同意的,一旦你復原,我……”

  “我會陪你。”他打斷她的話。

  “你?”她難以相信。 “我沒聽錯吧?”

  黎映雪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更不會委屈自己。 只要給他自由,他肯定會讓她早點下地獄,哪有可能心甘情願的陪伴她呢?

  “抱歉,我無法相信。”

  黎映雪聞言,嘲諷的笑了。 “比起我自願留在你身邊,你更想強迫我?”

  “我沒有辦法了。”馮夕照苦笑,隨即用舉重若輕的表情,掩蓋掉臉上多餘的神色,好像玩世不恭的態度能讓她少受點傷害,所以她總是假裝不在乎。 “你根本不曉得我有多麼喜歡你,但那隻是我一相情願的,我比誰都明白,我對你的強迫是多麼不可原諒的錯誤。”

  黎映雪一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你後悔了?”

  “不,我只是別無選擇。”

  他語塞,似乎能看到她隱藏在心底深處真摯的情感,比她蓄意營造的魅惑更能勾引他的心。

  “連我自己都不想原諒自己,你又怎麼可能會寬恕我,甚至心甘情願的接受我?”馮夕照自嘲的說著。 “所以,別自欺欺人了,你的諒解、你的愛,我很清楚,我得不到!”

  他被她“欺負”得如此徹底,假如他還能諒解她、愛上她……那他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黎映雪放棄思考被她勾引出來的情感有多麼詭異,厭惡起自己難得的優柔寡斷,卻忘記憎恨令他為難的馮夕照。

  “我只想把握最後的光陰,和你共同度過。”她捧起他的手掌,極盡愛戀的親吻著,一時間,連自己都分不清她表現出的愛戀是不是虛假的? “你不用在意我的死活,早晚你會解脫的,我保證。”

  他沉思片刻,回道:“那對我不公平。”

  他不能忍受被她玩弄之後什麼也不做就等她撒手人寰一了百了,而他連復仇的機會也沒有,平白無故的任她耍著高興嗎?

  做不到!

  黎映雪不悅的盯著她,絕對不能任她肆意來去,說走就走!

  假裝沒看到他嚴厲的表情,馮夕照笑道:“我也覺得上天對我不公平,不過,如今有你在,我甚感安慰。”"

  “……然後呢?我'安慰'了你過後,你就可以把我當廢物丟掉?”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蔑視他,她又犯了他的忌諱!

  “你怎麼會是廢物呢?”她摸了摸他俊秀的臉。 “你是我告別人世最後的禮物,我愛惜都來不及,哪裡捨得丟棄你?只是,我奪取的,終究要還回去,屬於我的懲罰不必你動手也會降臨,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強詞奪理。”他有什麼好歡喜?

  “你生什麼氣?”馮夕照打量著他不尋常的態度,驚訝的問:“難道你不高興我時日無多了嗎?”

  黎映雪啞然。

  “應該不會吧?”沒等他有反應,她自顧自的說:“要是你覺得吃虧不痛快,以後你也可以學我去找一個人,強取豪奪直到你快死去的那一天再放手,如此一來,你也會得到安慰。”

  他瞪著她,體內氣血洶湧,說不出是憤怒不滿還是什麼情緒主宰了他全部的意識。

  叩叩! 意料之外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無言對峙。

  馮夕照似乎找到脫身的機會,飛快的趕去開門,瞬間洩漏出的放鬆讓黎映雪看清了她其實非常緊張。

  “誰呀?”探出頭,她大大咧咧的審視著門外的陌生人。

  門外,一群灰衣男子正在客棧內到處搜索,人群中傳出竊竊私語,彷彿有一股危險的風暴正在醞釀。

  “你有見過這個男人嗎?”打量著馮夕照,一名灰衣人拿著一張圖,湊近她眼前發問。

  “咦?”馮夕照盯著圖。

  圖上畫的是一個極其俊秀的男子,那冷漠的神態與本人如出一轍——正是躺在她床上的黎映雪。

  “這人好眼熟,我好像見過。”她裝傻道。

  灰衣人面色一變,嚴肅的問:“在哪見過?”

  “我想想。”馮夕照轉了轉眼珠子,接著市儈的問:“我若告訴你們,有什麼好處?”

  灰衣人的手立刻放到腰側的武器上。

  馮夕照見狀,識趣道:“我說笑的,別當真,出門在外有困難自然要互相幫忙,怎麼能要報酬呢?那太無恥了!”

  “快說!”

  “好,別急別急,畫上這個男人是我方才下樓吃午膳的時候見到過的,與他同行的還有兩人,他們好像吃完就離開客棧了。”

  灰衣人一聽,急忙和同伴商談。

  馮夕照好奇的問他們:“這個男人是誰呀,你們為什麼找他?”

  “沒你的事!”

  馮夕照嘟了嘟嘴,訕訕然的關起門,轉過身面向黎映雪,發出一陣怪笑。

  “你的人找來了,我們該換地方了。”她小聲說著,又開始收拾東西。 “不過他們還真好騙。”

  “客棧裡有人見過我,你騙不了多久。”黎映雪相信他的手下遲早會發現不對勁,前來救他。

  唉,曾幾何時,他居然淪落到需要人幫忙的境地?

  “只可惜,你連提醒他們一聲的力氣也沒有。不過,等我們親熱之時,我會再餵你吃補藥,讓你能夠盡情的動、愉快的叫。”

  看著一臉自信的她,黎映雪有些煩躁,複雜的感情讓他對馮夕照又恨又愛又無可奈何。

  恨她的膽大妄為不知廉恥,但對她的恨又到想將她挫骨揚灰的程度。

  愛她的強悍與野性難馴,但還不到為她著迷、心儀、癡戀的地步。

  她用不可預測的手段把他困住了。

  “放心,我知會過掌櫃和店小二幫我隱瞞,你的手下們可不認識我,他們不會曉得我在這,表示你也在。”馮夕照完全不曉得黎映雪在想些什麼。

  她得意洋洋的笑著,令為情所困的男人更加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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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萬事周全。

  在客棧裡到處搜尋的灰衣人,追著馮夕照給的假消息離去。

  馮夕照隨即帶著手不能提、腳不能走的黎映雪上馬車。

  將黎映雪身上的錢用來獎賞為她準備好一切的店小二,馮夕照快快樂樂的朝著下一個城鎮出發。

  一路上,黎映雪躺在車廂內休息,馮夕照在外面馭馬前行,不料,沒走多遠,後方竟有一隊人馬風馳電掣的追了上來。

  馮夕照聞聲張望,依稀可見那群人都穿著灰衣,顯然是在客棧內碰過面的擎天教人馬。

  她皺了皺眉,有些苦惱。 若是被他們追上了,恐怕不太容易脫身。

  黎映雪微微的笑著,察覺到了追逐聲的接近,他知道這股不尋常的動靜和馮夕照不太平穩的呼吸代表了什麼。

  他脫身的機會來了。

  “前面的,停下來!”幾道灰色的身影發出警告,同時棄馬,飛身奔走,圍向馮夕照。

  “哈,又見面了!”前後左右的路都被封住了,馮夕照不得已只好停下馬車。

  看來……她勢必一戰了。

  “馬車裡面有什麼人?”擎天教的四大護衛,逼近馮夕照,手握兵器,蓄勢待發。

  馮夕照甜美一笑,“我的人。”

  “你打開門,或者把人叫出來讓我們看看。”

  “我若是拒絕呢?”雖然情勢不如人,但馮夕照仍是吊兒郎當。

  “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了。”一句平淡的話語,從馬車內傳出來。

  馮夕照詫異的轉過頭望去,吃驚的瞪大雙眸。

  只見本該渾身無力手腳發軟的黎映雪,竟親自拉開馬車的門,悠然的走出來,還向她親切的笑了。

  霎時間,一股冰冷的寒流從馮夕照身上淌過。

  “教主!”擎天教人馬一見黎映雪現身,立即往他簇擁而去。

  黎映雪漠然的朝他們揮下手,讓眾人先退開,而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已經恢復平靜不再流露出半點神色的馮夕照身上。

  她很鎮定,黎映雪在心裡給了她讚賞的評價,與一個置生死於度外的人為敵是危險的,偏偏他還對她有特殊的情感。

  黎映雪暗暗嘆息,他的情況非常的不利。

  沉默之中,馮夕照也在打量他。

  此時的黎映雪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他不再虛弱,從容穩定的神態顯然是已經解開了她的禁制,但他是怎麼做到的?

  馮夕照眼中閃過疑惑。 “真了不起,我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才封住你的內力,令你連說話都大聲不得,沒想到你居然能偷偷破解。”

  “你過獎了,實際上我也費了不少精力。”黎映雪回她一笑,如冰雪初融,笑意柔暖更勝陽光。

  可這一笑卻讓在場看見的人都感到頭皮發麻。

  馮夕照拍手鼓掌,“能告訴我,你用了什麼辦法嗎?”

  “可以,等我們算過帳之後。”黎映雪揉了揉手腕,深邃幽暗的眼眸緊盯著無處可逃的馮夕照。

  他落入這女人手裡的時間比預計的長,只是他反常的習慣了她的存在與無恥的行為,任她左右他的意志,影響他的情緒,破壞他的平靜……

  他不是沒想過脫身的辦法,只是馮夕照比他想的還難對付,不過,所有不堪的過去,都將在此刻成為回憶。

  “這次輪到我了,姑娘。”

  雙拳難敵四手。

  雖然馮夕照的武藝不比黎映雪遜色,但面對他和擎天教眾多高手的圍攻,她還是不能倖免。

  一夕之間,風水輪流轉,她也嚐到了落敗的滋味。

  “感覺如何?”黎映雪心情愉快的問著她:“你不是最愛說話,叫叫喳喳的像只麻雀叫個不停,怎麼現在不嚼舌了?”

  馮夕照被他五花大綁,看著黎映雪坐在她面前優閒的換著衣裳。

  如今駕車的人換成他手下,馬車前前後後還跟著大隊人馬,護送他們前往擎天教最近的分壇。

  “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黎映雪俯下身,捏起她的下巴,不習慣她冷淡的神態。

  “我只想問你,你是如何破解我的金針封穴?”

  “先調養半個月,再慢慢的隔幾天打通一個穴道,正好在不久之前大功告成。”而他的傷勢也養好了,再與馮夕照交手已有所防範不會大意,加之眾多教徒在身邊護衛,他若還抓不住她,乾脆不要活了。

  黎映雪從來不會坐以待斃,被馮夕照劫持的這一路上,暗地裡也留了不少記號給他的手下。

  可是擎天教這麼多人,到處尋覓卻直到今天才尋到他的下落,黎映雪對他們的能力還是非常的不滿。

  馮夕照聽了他的話,感嘆道:“是我失算了,沒料到你內力被封,竟還有力氣打通穴位解開禁制。”

  “確實非常艱難,所以我每一次凝聚微薄的力量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撫摸著她沒有表情的臉。 “你認為你該付出什麼代價,才能抵消我所遭遇的一切呢?”

  馮夕照聳聳肩,讓他如法炮製,封了她的內力。

  她渾身沒勁,伏的姿態如一條正在冬眠的蛇。

  兩人的立場完全對調,輪到他佔上風,可她還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不驚慌也不曾失措。

  他陰森森的笑了。 “說吧,你的名字。”

  “我名叫娘子,字夫人,號心肝寶貝,你以後就隨意稱呼我,叫啥我都不介意的。”馮夕照仍然死皮賴臉,一點也不在意落到黎映雪手裡的下場會多麼可怕。

  他不由得佩服起她的膽色了,他知道她的厚顏無恥有很大部分都是偽裝出來的,他該怎麼做才能剝掉她虛假的偽裝呢?

  “你知道這些日子裡,我一直想對你做什麼?”

  馮夕照咋了咋舌,不答反而建議:“我最希望你能好好的回報我一番深情,身體力行,把我強暴回來,怎樣?”

  “……”黎映雪受到刺激了,眼底浮現狠厲。 就算脫離了馮夕照的禁錮,將她擒拿在手,他仍不覺得自己就贏了。

  她滿不在乎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照樣是個失敗者!

  “我實在不喜歡你的傲慢。”他抽出長長的衣帶,綁在她一隻手上。

  “我也不喜歡讓人綁起來。”馮夕照看他面色陰暗,知道事情不妙。

  黎映雪忽然又笑了,話也不說就打開馬車門,拉過馮夕照,猛力一推將她丟出車外,手抓著衣帶另一端系在馬車門上。

  只聽馮夕照發出驚呼,緊接著響起的,是她掉在地面時清脆的斷骨聲。

  黎映雪看也不看她,吩咐駕車的人加速。

  飛奔的馬車帶著馮夕照在泥濘的地面跑著,黎映雪坐在馬車內等著她咆哮怒罵尖叫求饒,但是除了剛掉到外面她曾驚呼一聲之後,他再也沒聽到她開口。

  雖然聽得見她的身體在地上撞擊時的聲音,也聽得見她的呼吸凌亂急促,甚至聽得見她的皮肉筋骨遭受到怎樣的折磨,然而,他等待的,她的話語……他卻遲遲沒聽到。

  黎映雪皺起眉,等了又等,感到無比煎熬。

  她痛苦了嗎? 為什麼不對他示弱? 她承受得住嗎?

  黎映雪受不了腦海裡的想法,他比他想像的還要重視馮夕照!

  這個總是惹怒他、冒犯他的女人,罪該萬死,他本應用一千種殘忍的手法折磨她出氣,然而,才這麼折騰她一下,結果先忍不下去的人,反倒是他。

  黎映雪對自己失望至極!

  “你沒話對我說嗎?”他探出身,看著被他用衣帶綁著手臂的馮夕照。

  她讓馬車拖行的撞來撞去,手臂已脫臼,凌亂的頭髮覆在臉上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黎映雪胸口倏地緊抽,立即命令車夫停下馬車。

  他本已決定好了要用什麼方式凌虐她,回報她對他連日來的招待,但如今一見她受苦,他就煩躁,那些更激烈的凌虐手段,他又怎麼下得了手?

  “說話!”握住她的脖子,黎映雪把人提回馬車內,他按著她的手臂一挪一推,將她脫臼的關節歸位。

  馮夕照閉緊雙眼,一言不發。

  他的手慢慢的撥開她讓汗水浸濕的髮絲,讓她咬牙堅忍的臉映進他眼裡。

  她很痛苦,美豔的容顏扭曲。

  他看著看著,也感覺到一種痛苦的滋味襲上身體,但他明明毫髮無傷,為什麼只是見她難受就感同身受……這實在不合理!

  看來,那些折磨她、凌虐她的念頭,他是再也實行不了了。

  “哼……你怎麼……不繼續?”馮夕照咧開嘴,慢慢的說話,她目光帶刺的瞥他一眼,不知死活的態度讓黎映雪怎麼看怎麼討厭。

  他擰了她受傷的部位一把,看她倒抽冷氣又痛苦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心情才變得好一些。

  “你就這麼點手段嗎?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斤斤計較,真不是男人!”忍過痛楚,馮夕照好了傷疤忘了疼又來挑釁他。

  “我太心慈手軟了,給你的教訓不夠深刻,你大概學不乖。”黎映雪的臉色又沉了幾分,這女人根本不曉得他對她已經退讓了許多。

  從前惹他不快的人,根本沒機會讓他看上第二眼,她卻讓他不斷的破例還不知收斂。

  “你說,我把你丟回妓院,如何?”

  馮夕照聽了他的威脅,忽然嬌媚一笑。

  黎映雪愣住了,心跳微亂,卻見她艱難的抬起手來——

  看不出她想做什麼,他正想幫她,哪料得到,她竟用軟弱無力的手掌打向他的臉頰。

  “你不要得寸進尺!”他飛快的攫住她的手腕。

  她依然無視兩人情勢上的差距,獰笑,“不管你想怎麼折磨我都改變不了你被我囚禁,讓我上過無數次的事實。”

  “……這種事吃虧的永遠都是女人,你有什麼好得意?”

  “吃虧的是你,因為你不愛我。”她惡狠狠的說。

  黎映雪再次啞然。 他記得,從沒忘記過,這個蠻橫的女人有多少喜歡他。

  霸道掠奪、強行佔據,她的愛是那麼野蠻,卻深刻融入他的心裡。

  他有無數個追隨者,但那些人都是因為他的身分地位才順從他,可是她不同,即使他失去一切,她還是會維護他,像在面對尹若悠的時候那樣——

  她會不計一切代價,只為了他這個人而愛護他。

  黎映雪嘆息道:“我該殺掉你。”

  他失望又絕望的發現,自己真的對她動了心,所以不忍心傷害她,即使她令他顏面盡失、毫無尊嚴,他仍沒辦法狠下心打擊報復於她。

  “不需要。”馮夕照甜甜的笑,“我很快就會死掉。”

  擎天教,鎮江分壇,設在山林深處的華美莊園。

  馮夕照被關在黎映雪的身邊養傷,連續幾天,城裡的名醫陸續被請來診治她的病情。

  黎映雪傾盡全力仍查不出馮夕照背後的勢力,連尹若悠的蹤跡也無處可尋,而在他手裡的馮夕照只剩半條命和難以醫治的病情。

  他雖然抓住了她,卻還是深感挫折,仍困在她的束縛裡,脫不了身。

  “這位姑娘怕是沒救了……”分壇管事開口道:“他們都束手無策。”

  馮夕照長期服用禁藥來提升內力,練的邪門功夫又極度傷局,世間最折壽的兩件事她都做了,終於藥石罔效。

  “即使讓她吃補藥也無濟於事,她的身體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行將就木,雖然還能動能跳,強提內力也可以打鬥,但那隻是假象,多活一天就多消耗她的心神,只會帶給她痛苦,城裡的大夫們沒一個治得好……”

  “不用說了。”黎映雪不想再聽關於馮夕照沒藥可救的話,胸口頻頻傳來的刺痛令他萬分煩躁。

  他打發管事,走到隔壁的寢室,馮夕照就住在裡面,與他一牆之隔。

  此時,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病發與傷痛的雙重折磨令她氣勢盡失,楚楚可憐得如同另一個人。

  “又不吃飯?”黎映雪看了眼桌上未動過的飯菜,眉頭緊皺。

  馮夕照半閉著眼,聽著他慢慢接近的聲響,感覺到他掩藏不了的關心,她有種勝利的滿足感。

  “沒什麼胃口……我也很想吃,但是……”她辛苦的說著,頓了頓,猛地咳出一口血,呼吸變得急促。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咳血聲,一聲聲揪痛了他的心。

  即使眼前的女人死上一萬次都不足以抵消她對他的冒犯,就算她背景神秘、人品又敗壞,也許她還有著人盡可夫的淫亂過去,但他……

  他還是捨不得她,捨不得再傷害她,更捨不得讓她就此香消玉殞。

  “大夫都說你沒救了,能拖一天就多活一天,如此而已。”黎映雪佇立在床邊,俯視她毫無血色憔悴的臉,心疼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都唾棄自己竟然這麼在乎她。

  “那在我死之前,你對我好一點吧?”馮夕照漫不經心的笑。

  黎映雪卻笑不出來。 他無法想像她死在他面前……那會是怎麼的情況?

  雖然,他曾經想過折磨她,但自從得知她傷病如此嚴重,所有傷害她的念頭也都煙消雲散。

  如今他所想的,是如何讓她活下去!

  人若死了,不管有過什麼愛恨情仇,一切都結束了,而他不願就此結束!

  假如,他的在乎表示他對這個女人有超乎尋常的感情,那他也認了!

  他不會怯弱的逃避,更不會掙扎抗拒,他只會讓她付出相應的代價!

  “……你有什麼心願?”

  “什麼?”馮夕照呆了呆,認真的思索他意義不明的問題。

  他的語調似乎隱藏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和難解的決心。

  她辛苦的挪到床內側,空出一點位置,對他道:“坐過來。”

  他凝視著她澄淨的眼眸,像沉浸在溫暖的湖水中,很想就這麼沉溺著不動。

  “你問我有什麼心願?”馮夕照伸出手,抓住一動也不動的他的衣裳,用微弱的力量將他拉到床上。 “我想要你對我好。”

  她軟綿綿的嗓音花佛勾魂的樂曲,一字一字敲打著他的心窩顫動不已。

  “我知道你沒必要滿足我的願望,可是……”她的手指不規矩的游移,在他身上輕輕的摸索,引發出一波波撩撥人的挑逗,傳到他全身每一處。 “可是我那麼的喜歡你,在這世上,我只想要得到你。”

  她的眼神充滿了對他的迷戀,神情透露出無奈的卑微,猶如一個正在懇求神明的凡人,虔誠又無助。

  假如一開始她的態度就如此低下,或許他——連看她一眼都不屑。

  正因為了解過她的猖狂與放肆,如今見她這麼可憐,他堅硬的心防才徹底動搖,無論她以前做過什麼可恨之事,人之將死又對他情有獨鍾……他為什麼不能原諒她?

  他在乎她,不想她死,無意傷害她,可以寬恕她,所以,他接受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黎映雪難以自持,俯身吻住她乾澀的**,給予她溫暖的滋潤。

  他主動的親吻她……馮夕照又驚又喜。

  細碎的**從她口中逸出,除了他給的甜蜜令她迷醉之外,稍微動彈就牽引出身體上的疼痛也令她無法平靜。

  黎映雪抬起頭,見她的面頰染開柔媚的薄紅,即使病容依舊憔悴,卻散發出綺麗的風情。

  他情不自禁的把她抱在懷裡,像在抱初生嬰兒似的,力道輕柔無比。

  她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模樣,兩人立場的顛倒,令他再也不介意與她相處。

  “你知不知道,我對你的容忍早已超越了底線?”從沒有人如她這般,擾亂他的心志,對他欺壓侮辱之後還要求他的愛。

  她太放肆了,可恨的是他竟為她失常得不計較她的惡形惡狀。

  “不知道。”馮夕照嘟了嘟嘴,喃咕道:“你又沒說喜歡我,也不對我笑,都不溫柔,還從未說過一句情話給我聽,你若是把這些事情都做了,我就相信我破了你的底線。”

  “你真夠得寸進尺的……”

  “對所愛之人貪婪,有錯嗎?”她伸出雙手,主動環繞住他的脖子,抬起下巴慢慢的送上自己的唇,虛弱又甜蜜的呢喃道:“你的一切,我都想佔有。”

  黎映雪伸出手指抵住她吐露出誘人情話的唇,“假如我要求你說出與你有關的一切人事情況,你可願意?”

  如果她像她說的那麼愛他,她就該開誠佈公,告訴他一切關於她的情況,她的背景、她的來歷,她詳細的過去和她的組織……鉅細靡遺,一字不漏,全讓他知道。

  馮夕照嘆氣,黯然道:“不行,出賣同伴與背叛恩人的事,我做不到。即使你不會對他們出手,該保守的秘密,我也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洩漏給你。”

  “你對我的愛也不過如此?”

  “我不需要用任何事物來證明我有多愛你,”她無所謂的笑,坦然道:“證明也毫無意義。你,不必相信我,繼續排斥我吧!這對你來說才正確的,我雖然會難過,但……你不必響應我的愛意。”

  “你在耍我?”

  “我是為你好。”

  “那就別勾引我!”黎映雪非常不滿,她無動於衷的態度令他惱怒。

  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愛他,結果也不信任他,時時刻刻防備著他,連名字都不告訴他,這算哪門子的愛?

  他甚至不知道她今年幾歲!

  “你可以敷衍我,當作是可憐我死到臨頭了。”馮夕照彎彎的睫毛下,那雙靈動的眸子有著無限感傷。

  “憑什麼?”他微微抿直的唇,透露出內心的躁動。

  “你知道我所習的武功是什麼?”

  “全是些折壽的功夫!”

  馮夕照不以為意的笑道:“但有一種好處,除了在短期內提升我的武藝之外,還能將自己的內力全部轉給別人,我十年苦練的內力若是給了你,你就天下無敵了。”

  “你在跟我談條件?”意識到她的想法,黎映雪更加不悅。

  “對。”她很高興他的反映如此敏銳。 “在我死之前,你對我好一些,我就把畢生的內力轉給你。”

  “我不需要。”他的感情是不能交換的,她的提議又一次侮辱了他!

  黎映雪毫不猶豫的拒絕令馮夕照驚訝得愣了半晌說不出話。 她記得以前的黎映雪嗜武成癡,一個絕世美人在他眼裡還不如一本武功秘笈重要。

  “為什麼?”她找迴聲音,困惑的問他:“以你目前只能與我打成平手的情況,你能夠滿足嗎?”

  “夠了!”他聽煩了她不知所謂的廢話。

  “夠什麼?”

  “別再說些不中聽的話,否則……”黎映雪的手掌攫住她的脖子,將她拉到眼前,陰森的注視她片刻才慢慢放開她。

  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敢來挑釁他,除了她! 只有她,不怕死的總來招惹他!

  武功再高,沒有對手,有何意義?

  除了她,他不認為世間還有別人能當他的對手。

  他已經在心裡給了她一個獨特的位置,讓她佔據著,不可取代,然而他的心思,馮夕照卻不明白。

  她放棄似的聳了聳肩,又道:“既然你對我的提議不感興趣,請問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黎映雪見她閒適從容,自己卻為她心緒震動不能安寧,他有些沮喪又只能冷著臉不形於色。

  “只要你不鬧事,我暫且不會動你。”相反的,他會想方設法讓她安好的活下去。

  馮夕照詫異的揚揚眉,“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別以為你了解我。”

  “可我知道你是有仇必報之人,為何對我如此寬容?”

  “既然知道我對你寬容,就不要再挑釁我。”

  “好,不過,我想問,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所以對我手下留情?”

  他終於忍不住目露凶光。

  馮夕照見狀,樂不可支。 “真沒想到黎大教主也有這麼純情的一面。”

  “別惹我。”黎映雪捏住她的下巴,令她笑不下去。

  她攤攤手,等他恢復平靜,不再惱羞成怒,才繼續道:“我得勸告你,千萬別對我動心,否則我死了留你一個,你會傷心。”

  “那又如何?”

  “我不想你傷心。”嬌滴滴的語調,說出似真似假的花言巧語。

  黎映雪深感挫折,怎麼會有這樣一小女人,妖媚如精怪,放蕩又熱情,挑逗得人心癢難耐還不過,非要把別人的心都奪去。

  他無法否認,他的心上已烙下了她的印記,滿滿的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嬌媚身影與獨特的風情。

  “告訴我,你的名字。”黎映雪再次問出一個她拒絕回答的問題。 從沒有人能讓他如此“辛勞”的追問不休。

  “不。”馮夕照抱住他的肩膀,輕輕的吻著他的臉龐,萬分柔情道:“你若記住了我,將來就忘不掉。”

  “你想我忘了你?”

  “當然,我不是說過了,我很快就沒命了。”

  他冷哼,沒告訴她,他已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住她的性命!

  “你記掛著我只會痛苦。”馮夕照把臉貼著他的胸口,魅惑人的甜言蜜語圍困住了被她緊抱著的男人。

  “你若願意透露你的底細,也許我也願意救你,不讓你那麼快就沒命。”明知她會拒絕,所以他也不太認真的提議。

  馮夕照如他預料的搖頭。

  “別再問了,我只能對你說,我不會傷害你,所以,別管我還保留了什麼秘密,好嗎?”

  “與我無關的,我可以不管,但尹若悠的下落,足以威脅我的人……起碼有些與我相關的事,你該讓我知道。”

  馮夕照一聽,皺起眉,不開心的問:“你還惦記著尹若悠?”

  “託的福,我已經忘了她的長相。”他對那個女人不感興趣了,不過,尹若悠被她的同伴救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是否加入了什麼組織,得到什麼幫助? 他得探聽清楚。

  這些事,他希望她親口告訴他。

  馮夕照卻搖頭,一再的搖頭。

  “無論你想知道什麼秘密,我都不能說。為了你,我已經離開他們,你若有能力追查到,那是你的本事,但我不會幫助你,抱歉,我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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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深夜,寂靜的庭院忽然有風吹過。

  月色明亮。

  一陣輕煙不知從何處飄來,徐徐的環繞住整座庭院,滲進了每間房屋。

  馮夕照警覺的從睡夢中醒來,看著房門被無聲的打開,接著,一道身影翩然走進,熟悉的面容若隱若現。

  “日子過得如何?”那人走到床邊,含笑問著她。

  馮夕照回以一笑,眼裡映著對方嬌美的容顏,正是不久之前在路上相遇的鳳翩翩。

  “你怎麼又跟來了?”

  “我接到主子的口信,她讓我跟著你,果然你需要幫助了。”

  馮夕照平靜道:“不需要。”

  鳳翩翩低頭,觀察她憔悴的神色。 “可你的情況似乎不妙。”

  馮夕照自信滿滿的回道:“情況還在我的掌握之中。”

  “不對吧?”鳳翩翩坐到床沿,彈指射出一道氣,推開窗戶讓明亮的月光照入。 “該做的你並沒有完成,不該做的反而發生了,你的話說服不了我。”

  “我早晚會證明的,別急。”馮夕照打了個呵欠後,開始趕人,“你該走了,別讓人發現。擎天教里高手如雲,你不要來冒險。”

  “呵呵呵……”鳳翩翩輕聲笑著,不認為這世上有人能捉到她。

  馮夕照扯扯嘴角正想說什麼,目光瞥見門口的動靜,她的面色陡然生變。

  只見們外,黎映雪正站在那兒,靜靜的凝視著她與鳳翩翩,俊秀的臉冷若冰霜。

  他剛剛到,一出現就驚動了房中兩個武藝毫不遜色於他的女人。

  “哎呀,又見面了,黎大教主。”鳳翩翩視線一轉,巧笑倩兮。

  “我不歡迎三更半夜來訪的客人。”黎映雪揚了揚手,一群人悄然現身,飛速包圍了整個院落。

  馮夕照感覺到殺氣瀰漫,一觸即發。

  她吃力的撐坐起身,正想著該如何阻止,卻見鳳翩翩主動走出門外。

  “不歡迎我,我走就是了,何必刀劍相向呢?”悠閒的走過黎映雪身旁,鳳翩翩身上散發出強烈的氣勢,衝擊著集中在她周圍的濃烈殺氣。

  黎映雪沒有攔她,讓她走到庭院內面對十多位教中高手“放她走。”馮夕照勉強下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裡衣,被月色籠罩的憔悴容顏比衣裳的顏色還要蒼白。

  黎映雪擋住她,“回去躺下!”

  他充滿威嚴逼迫的氣勢令人退避三舍,然而馮夕照不是一般人,不會被他的氣勢所懾服。

  她出其不意的用力踩了他的腳一下,趁他吃痛時推開他,跑了出去。

  “你!”黎映雪瞪著她如蝴蝶輕靈的身影,暗自咬牙。

  馮夕照飛快的奔向鳳翩翩,敏捷的身手讓人想像不到剛剛她還一副傷病纏身,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樣子,一轉眼居然就如此神采飛揚。

  “你快走吧!”低聲從嘴縫邊逼出一句話,馮夕照望向鳳翩翩的眼光有著明顯的擔憂。

  “呵呵呵,沒問題。”鳳翩翩出手抓住她,然後拋給黎映雪一記挑釁的眼神,宣告道:“我要帶她離開,你能開開心心的恭送我出門,順便幫我安排馬車好上路嗎?”

  黎映雪冷笑,“這要看你的本事了。”

  他手一揮,手下們立即向鳳翩翩發動猛烈的攻勢。

  “哎呀!這個男人很不懂待客之道呢!”鳳翩翩拉著馮夕照,游刃有餘的擋開所有攻擊,飛速出了庭院。

  “追!”黎映雪緊盯著馮夕照的身影,刻不容緩的尾隨而去。

  他分不清她現在的狀況是好是壞?

  方才還半死不活的,此時此刻竟能跑能跳,她會跟那個女人走嗎? 她會不會為他留下?

  晚風溫柔地迴盪在偌大的莊園內,身後追擊的人影越來越近,馮夕照不安的看著劫持她的鳳翩翩。

  她不曉得該如何解決目前複雜的局面……

  “主子讓你帶我走的嗎?”她猶豫的開口。

  鳳翩翩眨了眨眼,回道:“不,是我自己想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你沒有認真的執行你的任務,你還記得主子把黎映雪交給你對付的用意嗎?”

  馮夕照啞口無言。

  她當然記得,因為她與黎映雪的前仇舊恨——或者該說是她單方面的怨念——讓所有人以為她與黎映雪有不共戴天之仇。

  將黎映雪交給她對付,是一件足以讓所有人放心的任務,大家都這麼認為。

  她會禁錮他、凌辱他、折磨他,毀掉他的武功、摧殘他的心志,直到他崩潰為止,再逼他交出擎天教製造“飛火彈”的方法。

  她能完成這個任務,大家都這麼認為。

  黎映雪所統領的擎天教,並不只是一般的江湖門派,經營的生意也不單單是酒樓、鏢局這一類的買賣。

  擎天教之所以稱霸江湖,甚至有能力動搖朝廷的根基,原因在於黎映雪擁有製造殺傷力極強的火藥秘方,而其中最有毀滅力量的就是被稱為“飛火彈”的機關彈藥。

  這無堅不摧的武器比世上任何一切兵器更有威力,黎映雪利用它鞏固瑞王的地位,在外對付敵國軍隊,在內鎮壓各路叛變,無往不利。

  這種火藥和發射機關,是黎映雪與擎天教中一些長老發明的,製作方法也只有教主一人全部掌握住。

  如何奪取這些機密的寶藏,就是馮夕照最終的任務。

  可是,她的主子答應過她——

  假如她不忍心逼迫黎映雪,可以不傷害他。

  假如她無法再面對他,還可以把他交給別人處置。

  假如她太憎恨他,無論她想怎麼凌虐他,都隨她高興。

  反正黎映雪這個人就交給她負責到底!

  主子相信她能夠達成目的!

  只是,主子沒說過,當她落入黎映雪手中,她的任務是不是還能繼續?

  看來,主子並不像當初說的那樣,無條件的信任她。

  “你根本不記得什麼才是你該做的。”鳳翩翩用力拖了馮夕照一把,讓她越來越遲緩的步伐跟得上自己飛奔的速度。

  馮夕照嘆了口氣,“果然……我讓主子失望了。”

  她玩弄黎映雪玩弄得太過癮,經常忘記敵我之分,忘了克制自己的情慾,仗著主子的寬容,她沒有折磨黎映雪,只是挫傷他的尊嚴,盡情調戲他尋找樂趣而已,把最重要的任務拋到腦後。

  “主子倒沒說什麼,只是我看不下去,再這樣下去,毀的人是你。”鳳翩翩少有的正色道,“先跟我走,再打算下一步計劃。”

  “我不能和你走。”馮夕照搖頭,嚴肅道:“留在他身邊,我才有機會控制他,我會完成目的。”

  “他那種人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我看你希望不大了。”

  短暫的交談間,兩人已逼近莊園大門。

  “翩翩,相信我自有安排,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會達成任務的……”眼看著快被鳳翩翩拉出莊園,馮夕照的語氣變得急躁。

  她不能就此離去,好不容易侵入那個男人的內心,這種機會不可再得!

  “這麼晚了還有人出門嗎?”就在此時,大門口傳來一句清亮的疑問。

  馮夕照與鳳翩翩聞言一驚,還沒看見對方的身影,聲音已傳了過來,那需要何等高深的內力?

  鳳翩翩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前方大門口有幾道身影陸續出現。

  僕人提著燈走在旁邊指路,幾位年輕男子慢步進門,走在最前方的那個人容貌清秀,一雙馮眼與黎映雪有幾分相似。

  馮夕照看著那人,心裡暗叫不好!

  來人居然是“護國將軍”龍騰飛,黎映雪的表兄,瑞王又一個得力幫手。

  狹路相逢。

  鳳翩翩見到意料之外不該出現的人,呆滯了片刻。

  “攔住她們!”轉瞬間,黎映雪已追到她們身後。

  馮夕照回頭,正好望見他散發著熾熱光芒的眼眸,好像被人搶了什麼重要之物一般,他的表情有著顯而易見的憤怒。

  “回來!”他對馮夕照發出猶如命令的話語。

  馮夕照無言以對,她看出了他的慌亂,在那張陰沉的面容底下,隱藏著對她的緊張與擔憂。

  “深夜不休息,你在玩什麼遊戲?”龍騰飛止步在鳳翩翩身前,飽含質問的目光掃向馮夕照身後的黎映雪。

  兩個女人被圍在兩批人馬中央,馮夕照開始擔心鳳翩解的處境了。 她知道黎映雪不會傷害她,但鳳翩翩的情況不一樣。

  “我才要問你三更半夜的來我這做什麼?”黎映雪看向帶路的僕人,他並不曉得龍騰飛會來。

  “你以為我想見到你?”龍騰飛沒好氣的回道:“要不是路過這兒想休息,我也懶得到有你在的地方看你的臉色。”

  這兩人交情不好嗎? 馮夕照和鳳翩翩交換了猶疑的眼神。

  黎映雪揮了揮手,吩咐僕人帶龍騰飛去客房,隨即命令追趕而至的護衛:“抓住那個女人,丟到車裡去。”

  鳳翩翩見黎映雪手指向她,不以為然的笑,“你真以為你留得住我?”

  黎映雪倏地逼近她,出掌一擊,真氣充盈於通紅的掌心。

  鳳翩翩戒慎的躲開他的攻擊,不料黎映雪是聲東擊西,飛快的將馮夕照奪回懷裡。

  馮夕照忘了自己的立場,被黎映雪拉過去的剎那,腦子裡空茫茫的,臉撞上他的胸膛,心跳失去控制。

  “你別想走。”黎映雪摟緊她,神色堅定。

  “看來黎大教主很在乎我們夕照?”鳳翩翩後退幾步站穩了,離龍騰飛近在咫尺,但她眼裡只有抱在一起的馮夕照和黎映雪,這兩人好像久別重逢的情侶顧不得各自的立場不同。

  “夕照?”黎映雪看了懷裡的女人一眼。
  
  馮夕照趕緊瞪著鳳翩翩,不滿她說漏了嘴。

  “你連夕照的名字也不曉得嗎?”風翩翩嘲笑道:“還是說你根本就忘了夕照過去受到你不少照顧呢?”

  黎映雪震了震,記憶深處有什麼埋葬已久的東西,悄悄甦醒。

  “你是誰?”他握住馮夕照的肩,低頭凝視她。

  這一刻,本想留下的馮夕照,突然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她不能讓他知道她是誰、她的過去,她如此輕易被他遺忘的過去……那麼難堪的記憶,她一顆心糾得緊緊的,無法釋懷。

  她不想被黎映雪知道她曾經多麼的不堪,比起劫持他、非禮他,她更難以忍受當初自己的所作所為,盲目的愛著他,失去了自己,傷害別人,結果還是被他拋棄了。

  那麼狼狽的過去,那些她深感羞恥的往事,她不能,絕對不能夠攤到黎映雪面前,任他觀賞。

  “放開我!”全力掙脫開肩膀上的箝制,馮夕照強忍住慌亂,無措的退到鳳翩翩身旁。

  她改變主意了,她得先跟鳳翩翩離開,以免這個女人洩漏出更多關於她的往事。

  “我們走。”主動拉起鳳翩翩的手,馮夕照尋覓著脫身的機會。

  可是她們兩個被重重人馬包圍得密不透風,根本無處可逃。

  “龍騰飛,替我留住那個女人。”黎映雪喚著置身事外袖手旁觀的表兄。

  龍騰飛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鳳翩翩一眼,回道:“我不和女人動手。”

  “她很強,你也許還動不了她。”

  龍騰飛一聽,蠢蠢欲動了。

  絕世高手向來難逢敵手,若是出現個武功足以抗衡的對象,這對一直處在頂尖位置的人來說,是值得付出一切來換取的,不論對方的性別,只要有這個價值,就足以誘惑他出手。

  黎映雪取出兵器,走向馮夕照,盯著她的眼裡有著絕不退讓的決心。

  馮夕照有些不安,她從沒見過如此認真的黎映雪。 他捨不得傷她又不肯讓她走的原因是什麼,她很清楚。

  這個男人對她動了心,就算她那麼惡劣的挫傷了他的自尊。

  如今,不管她向他索取什麼,他都會答應吧?

  一如當初的她,只要能換得他一點關懷,無論做什麼,她都願意……

  “走!”鳳翩翩推了馮夕照一把,打斷她迷亂的神思。

  馮夕照回過神的剎那,黎映雪已闖入她和鳳翩翩中間將她們分開。

  “你哪也去不了。”他笑著告訴她,笑容陰森。

  她的武藝並不比黎映雪差,但她的身體日益衰弱,撐不了多久就招架不住黎映雪的攻擊,最終只能束手就擒。

  馮夕照沒能逃走,且在被黎映雪強行留下的同時,她也添了不少新傷。

  “痛……”輕呼一聲,她回過神來。

  試圖離開的那一夜,已經結束在失敗中。

  此時的她,只能無奈的回憶當晚的激戰,她犯了多少錯,導致了她的失敗。 剩下的,就是對於鳳翩翩的擔憂。

  與她不同,鳳翩翩成功的離開了分壇,但龍騰飛立即追隨而去,兩人就此消失。

  整整兩天了,誰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去了哪? 誰勝誰負?

  無人知曉。

  今日的天氣忽然轉涼,陰寒的風雨席捲大地,冰冷的氣息透過門窗縫隙潛入室內。

  黎映雪坐在床邊,為馮夕照的傷口上藥,為了留住她,他使盡了全力也傷到了她。

  “痛就別動。”他輕聲叮嚀,對待她越來越小心謹慎。

  馮夕照看著灰暗的房間,分不清時辰,感受著身上的疼痛,她到處游移的目光慢慢的放到黎映雪臉上。

  他神色複雜得讓她分辨不出他的心情是好是壞。

  “我沒動,是你弄疼我了。”

  “我在上藥。”

  “為什麼不交給大夫或者丫鬟們來做,這種瑣事需要你親力親為嗎?”她眨眨眼,故意勾引人似的笑,“黎大教主,總是黏在我身邊,你不厭倦?”

  “別這麼叫我。”

  “我又能叫你什麼?”她苦笑。 他能讓她直呼他的名嗎? 他們不是親人,也非朋友,那些關係也不是她要的,她要的,他給不起。

  即使他願意給,她也不能要……

  她是個沒有將來的人,早就失去了希望,就算還會心痛悲傷,也不過是短暫的,知道自己的期限快到了,也就不會太難過。

  這一生,她已沒有遺憾,她相信黎映雪再也忘不了她,這已足夠。

  今後,在她有限的時間裡,應該為了報答主子的恩情,奪取黎映雪手中最有價值的東西——擎天教獨門火藥的秘方。

  “那個女人說,我以前……認識你?”處理好她的傷口,黎映雪動作輕柔的為她蓋上被子,狀似不經意說出口的話,其實是他困惑已久的問題。

  “你覺得有這回事嗎?”馮夕照故作冷淡的問,但心還是會痛。

  無論是過去或現在,她都付出了許多,可從前的她不曾令他記得,以後的她也不會在他生命中停留太久。 這時候,她還是有些難過,難過她時日無多,不得不對黎映雪放手。

  “你到底隱瞞了我多少事?”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馮夕照像被火燙到似的,微微顫抖,想掙脫開他的掌握,他卻加重力道不讓她脫離。

  她覺得整個人都被他控制住了,心微微的亂,明白是自己在動搖,馮夕照只好強自鎮定。

  她淡漠的回道:“比起這些,你更應該擔心你表兄的下落,龍將軍一直沒回來吧?”

  黎映雪聞言,面色微變。

  他已派人去調查馮夕照,只憑著鳳翩翩叫她時的那個名字,以及與他“過去”有關的線索……

  只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是沒得到關於馮夕照身分來歷的消息;而他那個好強好戰的表哥,又追著另一個女人不知跑到哪去,竟然行蹤成謎。

  黎映雪感到頭疼了。

  向來鮮少煩憂的他自從遇見馮夕照之後,日子開始變得很難過。

  “教主。”門外有腳步聲接近,隨即傳來丫鬟的通報聲,“總管請您去大廳一趟,有急事禀告。”

  黎映雪眉頭微蹙,看著精神垂糜的馮夕照,他很不放心,總覺得稍微疏忽,她就會消失。

  對她的重視,沉沉的壓在他心頭,讓他片刻都無法鬆懈對她的注意。

  “我先出去,你躺著別亂動。”把丫鬟叫進門照顧馮夕照,黎映雪心情紊亂,不自在的離開寢房。

  他人剛走,馮夕照就從床上坐起,沉思片刻,目光轉向守在床邊的丫鬟,正想著怎麼打發這個小姑娘,沒料到丫鬟竟抬起頭來與她對視,還對她露出毫不畏怯的燦爛笑臉。

  “你能動呀?”丫鬟笑嘻嘻的問。

  馮夕照雙目微瞠,這個丫鬟的聲音十分耳熟。 “翩翩?”

  在馮夕照的瞪視下,丫鬟舉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鳳翩翩精緻的容顏。

  “我混進來半天了,看到黎映雪總是待在你身邊,他似乎很重視你呢。”風翩翩打趣道。

  馮夕照一聽,胸口緊抽,內心又有所動搖。

  黎映雪的重視來得太遲,她已不是當初那個渴望他憐愛的人,如今她必須做的是完成任務,報答救命恩人。

  至於黎映雪……她該與他了斷了。

  馮夕照搖了搖頭,若無其事的反問:“龍騰飛怎麼了?你擺脫掉他了?”

  “你覺得那種男人我會搞不定嗎?”鳳翩翩轉過身,背倚著門,笑容可掬道:“我有個計劃,你說,拿你要挾黎映雪,有用嗎?”

  馮夕照挑挑眉,“你想玩什麼把戲?”

  “這個嘛……應該說,我想邀請你配合我,一起和黎映雪玩個遊戲,你捨得嗎?”

  馮夕照抿了抿唇,凝視著鳳翩翩不懷好意的笑臉,幽幽嘆息。

  她不曉得鳳翩翩想做什麼,但她清楚鳳翩翩要做的一切都是對主子有利的,即使會傷到她……

  會傷到黎映雪。

  “你說吧,如果是我不該拒絕的,我會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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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黎映雪抵達大廳,幾位管事正神色凝重的等候他。

  “出了什麼事?”他有不好的預感。

  “在後山的林子裡,發現了龍將軍,他……他傷勢頗為嚴重。”

  黎映雪聞言,有些訝異。

  “龍騰飛輸了?”他記得這個倔強的表兄武功比他還高強,而且有一副打死不肯認輸的性子,現在居然被人弄得身負重傷,丟在山林裡?

  世間真是無奇不有……

  “你們把他帶回來了嗎?”

  “回教主,屬下們已送龍將軍到客房,也請了大夫為他療傷,不過,龍將軍還在昏迷當中。”

  黎映雪很想去觀賞表哥悽慘的模樣,但他也有顆難以擺平的燙手山芋等著他處理。

  若不解決了他的困擾,他實在沒心情去看別人的笑話。只是,那個將龍騰飛折騰得如此狼狽的女人,究竟是誰?

  馮夕照與那個女人又有什麼關聯?

  “教主,關於夕照夫人的情況也都調查清楚了。”

  耳邊飄過一位管事的回稟聲,陷入沉思的黎映雪驚醒似的盯住說話的人,讓那人在他銳利的目光中噤若寒蟬。

  “夫人?”黎映雪唸著這兩個字眼,陰冷的面孔隱藏不了內心的衝突與震動。

  管事遞上一本冊子,裡面記錄了關於馮夕照的過去,擎天教的手下所能調查的一切詳情盡在其中。

  黎映雪取來一看,鳳眼閃過各種難以描述的情緒。

  一切一切,關於馮夕照的過去,種種他也參與進去的往事,冉冉浮現於腦海之中,令他陰冷的容顏一陣青一陣白。

  旁觀的眾人見狀,面面相覷,氣也不敢喘一聲。

  馮夕照,出身青樓,是許多年前,瑞王送給黎映雪的一件禮物。

  微不足道的禮物。

  曾經……她是他的侍妾。

  那個女人竟是屬於他的,在過去……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黎映雪感到暈眩。

  他簡直無法相信屬下調查出來的情報是真的,當年那個陰險的女人,不惜陷害他所寵愛的侍妾,事蹟敗露後被他驅逐出門,那個卑劣之人——竟是她。

  馮夕照……黎映雪把她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內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如今的她與過去,完全判若兩人。

  若非證據確鑿,黎映雪實在難以接受事實。一個他想都想不起來卻記得她惡行纍纍的侍妾,事隔多年居然回來對付他,還把他的魂都勾走了,讓他從此擺脫不掉她的陰影,一想到沒有她在身邊就寢食難安。

  假如她是來報復他當初的捨棄,那麼她成功了。

  黎映雪沉聲笑了。

  這一仗,他輸得太慘,被耍得團團轉,並且迷戀上了一個在過去根本不屑一顧的女人。

  馮夕照曾提起過自身的遭遇,當時他沒有想到她說的那些,全都是與他有關的往事。

  他不僅沒想起她的身份,還以為她不清不白,不知有過多少男人?

  如今,他敢肯定,在她的生命中,只有他這一個男人,就像他現在心心唸唸只有她一樣,這麼多年裡,想必她心中也只惦記著他吧?

  黎映雪清了清喉嚨,吩咐手下們加派人手,調查鳳翩翩的底細。

  他想不出鳳翩翩和馮夕照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個武藝強得不像人,馮夕照付出的代價是折壽……她們有多少人為了獲得力量,做出同樣的犧牲?

  一思及馮夕照情況越來越糟的身體,黎映雪一顆心立刻被憂悒所籠罩。

  他必須儘早趕回京城,進宮請瑞王提供名貴藥材,再讓御醫為她調理傷病,也許……她還有救。

  黎映雪輕聲一嘆,不知將來他會不會後悔,居然為了一個丟棄的女人費心費力不可自拔?

  可此時此刻,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她死,他想把她留在身邊,不像當初強娶尹若悠那般只為了征服一個女人,他要馮夕照……是為了奪回被她搶走的心。

  即使她曾經那麼惡毒,即使她曾經侮辱了他,即使她真的人盡可夫放蕩無恥,但,他就是放不開她。

  如果這一生,他的心都遺失在她身上要不回來了,那麼她必須負責到底!

  “出事了!出事了!”一名護衛急急忙忙的跑進廳堂。

  旁邊的管事立刻發問:“怎麼了?慌慌張張的,沒瞧見教主在這兒嗎?”

  “稟告教主,那個、那個女人回來、把、把人帶走了!”

  護衛的話,說得支離破碎讓人聽得一頭霧水。

  “哪個女人?”

  “誰把誰帶走了?說清楚啊!”

  眾人爭相追問。

  “就是……就是……”護衛戰戰兢兢的看了冷漠不語的黎映雪一眼。

  黎映雪雖不明白這個護衛吞吞吐吐的在說啥,但有一種奇妙的直覺令他陷入不安。

  他不假思索的飛身離開大廳,在手下們的驚呼聲中,趕回寢房。

  果如他所料,馮夕照出事了。

  寢室內凌亂無比,伺候馮夕照的丫鬟不見蹤影,守在外面的下人大都負傷,而馮夕照也消失了。

  黎映雪心慌意亂,俊秀的容顏更加陰冷。

  她去了哪裡,被誰帶走的?

  黎映雪回頭,問著門外滿院子倒地不起的下人:“發生了什麼事?”

  幾個還有意識的下人,斷斷續續的告訴黎映雪,前夜的莊園內大鬧一場的鳳翩翩又來了,不僅打倒了所有人,並且將馮夕照帶走。

  “那個女人還留了口信給教主。”

  黎映雪一聽,急問:“說了什麼?”

  “她說,說在教主床上留了封信,請教主看……”

  下人的話還沒說完,黎映雪已趕到床邊,見枕頭上放著一封信,他馬上拆開來看。

  沒想到,這竟是一封無理至極的勒索信。

  信上寫著,他必須獨自一人帶著“飛火彈”的製作秘方,在今天黃昏之時,到山頂去換取馮夕照。

  “荒謬……”黎映雪將信捏成一團丟到遠處。

  馮夕照怎麼看都和鳳翩翩是一個陣營的,憑什麼要挾他拿“飛火彈”的製作秘方去換她回來,這簡直是在戲弄他,或者說是——吃定他在乎馮夕照。

  黎映雪分不清楚這封信是誰寫的,馮夕照的字跡他也從沒見過,說不定那兩個女人是在連手戲弄他。

  忍住了掀床砸櫃的衝動,他握緊雙拳,怒極反笑。也許他總是讓馮夕照為所欲為,但那不代表他會容忍另一個女人來攪和。

  思索了半晌,黎映雪心事重重的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龍騰飛正在房中休息。

  黎映雪屏退下人,走進門,他一身收斂不了的冰冷氣息迅速撲向龍騰飛。

  “你來做什麼?”龍騰飛張開眼睛,不悅的問他。

  黎映雪看著表哥臉上的傷口,“那個女人又來了。”

  龍騰飛一聽,腦海裡出現了鳳翩翩惡毒的笑容,他立即坐起身,“在哪?”

  “那個女人約了我黃昏時分在後山見,我來問你,跟我去嗎?”

  以龍騰飛的傷勢來說,實在不宜輕舉妄動,但黎映雪覺得他還有利用的價值。

  “她是我的獵物。”龍騰飛盯著他,提出要求。

  “當然,你的獵物你對付,我的目標——由我來處理。”

  夕陽落入山邊,天際被橙黃的餘輝染得柔美至極。

  鳳翩翩依照留給黎映雪的信上指明的地點,來到後山頂,在山崖前、樹林邊,等待那個男人的到來。

  “他未必會來。”馮夕照在鳳翩翩身旁,迎風佇立。

  她安然無恙,神態優閒。

  黎映雪必定曉得她與鳳翩翩關係匪淺,拿她勒索他,意圖換取擎天教最重要的財富,恐怕只會招他恥笑,不當一回事吧?

  如今的她,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神秘的經歷,放蕩的舉止,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不會為她著迷。

  雖然,黎映雪還是對她動了心,但馮夕照弄不清楚,在他心裡她的重要性有多少?

  明知他不太可能出現,她還是答應鳳翩翩演這一場戲,也許她心裡是期望他出現的,期望他看重她……

  馮夕照低頭苦笑,自己竟如此不爭氣,不管如何放蕩玩世不恭,她仍然期盼著被黎映雪所愛。

  這些日子裡,與他玩鬧,和他鬥嘴,跟他同床共枕……種種親密的行為,實現了過去的她求之不得的願望。

  為此,她也陷下去了。

  看著黎映雪慢慢的為她改變,陰冷的視線有了溫度,說話的語調漸漸柔軟,對她的態度不再淡漠,她怎麼能不淪陷?

  “他來了。”鳳翩翩忽然開口,眺望前方的眼眸閃過一絲喜色。

  馮夕照驚訝的抬頭凝望。

  黎映雪逆風漫步而來,沒帶兵器和屬下,黑色的衣袍包裹住他高大的身軀,就算距離遙遠,她也能感覺到他擁有暖意的鳳眼正凝視著她。

  他面無表情,走到鳳翩翩面前,要笑不笑的說:“姑娘好本事,把我表哥折磨得連我這個親人都快認不出來了。”

  鳳翩翩聞言,燦爛的笑著,“這種事我經常做,不需要你來誇獎,如果你需要我把你也折磨得讓令堂都認不出來你的地步,我很願意效勞。”

  “那不是你我此刻見面的目的。”黎映雪沒有受她挑釁所影響,兀自怞出一副捲軸,遞給她。

  雖然眼前的女人比馮夕照還美、還要神秘,但他就是不感興趣。

  鳳翩翩打開捲軸看了看,確定是擎天教製造火藥的獨門秘方,她滿意的笑。“黎教主真有風度,我最喜歡和你這種乾脆的人交易。”

  黎映雪指著默不作聲的馮夕照,問:“她是你們的人,我把你們要的東西交出去,她就屬於我,你在信上說的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鳳翩翩露出合作的愉快的表情,拉了馮夕照一把,將她推到黎映雪的懷裡。

  馮夕照毫無防備,瞬間被黎映雪的氣息覆蓋住了。她錯愕的看向鳳翩翩,聽見對方銀鈴似的甜美笑聲。

  “你就跟著他,不必回去了。”

  “什麼?”馮夕照有些站不穩,握著黎映雪的手臂,一時間沒勇氣面對他。

  “我把你的情況都告訴主子了,她認為你回到這個男人身邊……也許能找到你最需要的東西。”

  “不。”馮夕照搖頭,腰卻被黎映雪緊擁住。

  鳳翩翩搖了搖捲軸,告訴她:“交易已完成,沒你的事了。”

  “以後別來找她。”黎映雪把懷裡掙扎不已的馮夕照抱到一旁。

  “當然。”鳳翩翩心情大好,向兩人揮揮手,大步走進樹林。

  她沒發現身後的黎映雪,正對著她的背影一陣冷笑。

  平靜的天空,突然風起雲湧。

  濃雲掩蓋了夕陽最後的餘輝,天色漸暗。

  鳳翩翩走在林子中央,恬靜的笑臉逐漸變化。

  目光在四周俳徊不定,感受到身邊若陷若現的殺氣,她嘆息道:“看來黎大教主還是做了手腳啊……”

  “不是他。”一道冰冷的嗓音,從前方的樹蔭處傳來,接著,一個男人從陰暗中走出。“你的對手是我。”

  “哇啊!”鳳翩翩故作驚訝的張了張嘴,“都這樣子了,你還站得起來,真不愧是我們戰無不勝的護國將軍。”

  名揚天下的龍騰飛,帶著一身傷勢,走到鳳翩翩面前,“上一回是我大意,這次我不會再讓你得逞。”

  最後一絲陽光被灰暗的天空吞沒。

  馮夕照被黎映雪緊緊抱著。他要帶她走,她不肯跟隨。

  兩人僵持在懸崖邊,進退不得。

  沉默了許久,她忍不住問:“你知不知道,我可以選擇回到你身邊不離開,不幫她要挾你的?”

  “知道。”

  “你根本沒必拿任何東西來交換我!”而且還是那麼貴重的機密……馮夕陽感慨萬千。

  原來,她在黎映雪心裡已經如此重要,她不知該悲傷還是歡喜?

  “只要我想,我會自己去找你,誰也不能勉強我,你知道嗎?”

  “我知道。”不用重複的提醒他有多愚蠢!

  “其實從一開始,我找上你的目的就是要奪取你製造火器的秘方。”

  “你保密的功夫相當好。”他苦笑,原本他還以為她的目標只有他,不帶多餘的企圖。

  “因為我壓根不記得我還有這麼重要的任務。”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只有黎映雪這個人而已。

  她只想在死之前讓他牢牢記住她,除此這外,再重要的任務,見到他之後也立即變薄弱了。

  “你是在向我表白嗎?”

  “不,我是在提醒你,你根本不瞭解我。”

  馮夕照奮力的掙脫出他的懷抱,隱瞞著內心的挫折不想讓他知曉,但黎映雪還是感覺得到,感覺得到她對他仍有情意在……

  “我已經瞭解了。”

  “你知道什麼?”她嘲笑的問。

  “我知道經過這麼多年,你還記得我。”

  “什麼?”聽了他的話,馮夕照慌亂的抬頭,看見他俊秀的臉只有溫和,找不到絲毫的厭惡冷漠。

  “你想瞞我到什麼時候?”他問。

  她面露迷惑之色,他在說什麼?他……想起了什麼?

  “你知道了?”

  “是……”

  馮夕照嬌媚的容顏開始扭曲,最不想被他發現的往事,終於還是揭露了,他曉得了她的過去,但為什麼他還能對她如此的和顏悅色?

  “你還記得我是怎樣的人嗎?”

  “我早就忘了你。”黎映雪撫摸她的臉,手指畫過她的眉毛與眼角。

  “是嗎?”馮夕照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整個人虛弱得站不住。

  “你變了。”察覺她搖搖欲墜,他伸手要扶她,卻被她一掌拍開。

  “如果不是被你趕出門,也許我永遠都不會改變。”馮夕照吃力的後退幾步與他保持距離。

  “過去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跟我回去。”他不計前嫌,步步走近她。

  馮夕照不斷後退,終於退到懸崖邊緣。

  “回去做什麼?”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挽留她做什麼?“你難道不明白,我快死了嗎?”

  “我會想辦法。”

  “沒有辦法的,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無可救藥了!”她再也沒有機會與喜歡的人白頭偕老。

  “沒試過,誰能擔保?”

  “誰也擔保不了的,根本不用嘗試,我自己清楚我活不了幾天了。為了變強能夠主宰自己的人生,我付出了一切,這就是代價……”

  “這些事情回去再說。”

  馮夕照搖搖頭,山風越來越大,吹得她越來越冷。

  她微微瑟縮,遲疑了一會兒,決然道:“不,我們該了斷了。”

  黎映雪蹙眉,“你已經屬於我,誰也不能插手,我不同意你了斷,你就不能擅作主張!”

  “是啊,我是你換來的,可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換取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曾經被你趕出門,隔了多年回來羞辱你,這樣的人,你為什麼肯犧牲利益換取呢?”

  黎映雪被她逼問得有些惱怒。這個狠心的女人,非要他承認自己有多麼在乎一個被他丟棄過,結果又跑來欺壓他的女人嗎?

  雖然為了這個女人,他已經不要原則了,但起碼她得給他留些尊嚴吧!

  “你不是知道答案了!”他可以把要挾的信丟到角落,卻無法把對她的在意棄置不顧,他也不想這麼窩囊!

  “我知道,所以這一次,該讓你解脫了。”馮夕照滿足的笑著,瞭解到他有多麼重視她,那是她從前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取的夢想。

  只是夢想實現得太晚了,現在,她忽然不希望黎映雪記住她……

  天邊,半個月亮浮上雲層間,灑落柔和的光芒。

  馮夕照逆光的身影有些模糊,黎映雪又感到不安了,有種她隨時會消失不見的錯覺。

  “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嗎?”她沒由來的問。

  “夕照。”

  她又笑了,低聲道:“不是的,那個人早就死了。”接著,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語調低啞,“我只是亡魂,今天過後,忘了吧。”

  “不——”

  黎映雪難以置信,她把話說完的同時,竟毫不猶豫的跳下懸崖。

  危機關頭,黎映雪失去了思考能力,奮不顧身的隨她跳下去,千鈞一髮之際抓住她的手。

  “不要動!”另一手抓著懸崖石壁,他使勁的拉提起馮夕照,試圖將她丟回懸崖上。

  哪料,他剛一用力,竟因為用力過猛而捏碎了山石,失去攀附的手掌倏地抓空,身體直接往下墜!

  馮夕照沒想到他會來救她,甚至跟她一起跳下懸崖……感覺到狂風狠厲的往他們身上拍打,她為了連累黎映雪而心慌。

  她拚命的叫他別管她,放開她,讓她死,他自己設法逃生就好。

  以他的能力,應該能抓住一線生機。

  可不知是風聲太大了掩蓋住她的喊叫,還是下墜得太急他顧不得聽,她只知道他始終緊抱著她,絲毫不肯鬆手。

  兩人找不到任何可抓住的東西,順勢掉入看不見的深淵——

  馮夕照不由得想著,若能和他一起死,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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