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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在說夢話還是在說醉話?

  應驥超將齊娸安置在會場二樓的客房休憩,而她一反平常的慵懶睡態,攢著細眉,口中唸唸有詞,彷彿有人正處在夢中打擾她。

  「我要睡覺……不,不要打我……」半夢半醉的她用雙掌護住臉蛋,好似害怕天外飛來一掌。

  「我在這裡,沒有人會打你。」應驥超輕輕扳下纖柔小手,細聲安撫。

  「睡覺……不打?」她睜著眼,近距離打量眼前面容模糊的男人。

  「嗯。」他烙在她頰邊的,只有吻。

  齊娸突地笑了,像個稚齡的娃娃,指著他特有的藍色眸子。「你是……頂頭上司……對,頂頭上司是不打人的,呵呵。」

  安下心來的齊娸不再排斥掙扎,賴在他臂膀之間抽抽鼻翼,笑得傻氣。

  「就、就是這種味道……沒錯……」她輕輕磨蹭數回,找到最舒服的睡姿,腦袋瓜枕著不動。

  應驥超柔情的眼中瞬間閃過一道慍色。為何她在昏昏沉沉之際竟會害怕有人傷害她?

  「先別睡,回答我幾個問題再睡。」他輕晃手臂,搖震快合上眼的睡娃娃。

  齊娸壓根懶得給他任何回應,只當他是耳畔飛舞振翅的蚊子。

  「不回答問題,胸膛就不借你用。」應驥超作勢將她推離溫暖懷抱,總算如願換來她強撐眼瞼迎向他的反應。

  「快問……」兩秒後眼瞼又自動閉合。

  「誰會動手打你?」

  「他……前男朋友……」雖然字字含糊,齊娸仍乖乖地有問必答。

  「前男朋友?你們分手了?幾年前的事?」他聽出重點。

  齊娸胡亂點點頭,右手比出「六」的手勢。

  應驥超自嘲苦笑。虧他還訂下種種戰略,準備與未曾謀面的情敵爭奪她,結果對方早在六年前就被封殺出局。

  「他為什麼打你?」

  「因為……我要睡覺。」

  「還不可以睡,先回答。」難得她醉得糊塗,當然得趁機更進一步瞭解她,否則她清醒時像個悶葫蘆似的,想套句話都很困難。

  「我、要、睡、覺——」她嘟起嘴。

  「齊娸。」應驥超才想再以老方法威脅恫喝時,就見她楚楚可憐地再度開口。

  「我要……睡覺……他,生氣……不要打……我……」

  原來不是她吵著要睡,而是她已經回答了他的話。

  「我不問了,你睡吧。」他讓她躺平在床上,蓋好棉被。

  齊娸發出輕吁,嘴角掛著滿足的笑,「你真好……」合眼。

  他靜靜地、貪婪地看著她的睡顏,心底像有個永遠填補不滿、饜足不了的欲望深淵,目光直勾勾停駐在她五官之間,良久。

  齊娸的右手倏然勾著他的頸項,半瞇著睡眼,好像在確定什麼,半晌猛地拉下他身子,軟軟的嬌軀貼抱上去——

  「抱枕,我的。」



  頂頭上司遲到不稀奇,秘書偶爾小偷懶也無妨,但兩個人碰巧同時缺席會議又一同踩著急促的步伐奔人七樓會議室,就難免令人做出過多猜想。

  「再來請國外部應經理做簡報……」主持會議的會計室主管以不確定又非常緩慢的語調詢問會議桌前手忙腳亂的兩人:「應四先生、齊小姐,沒問題了嗎?」

  「再五秒,謝謝——不是啦,那份是合約,我找找……在這!」齊娸好不容易將應驥超推上講台做報告後,才提筆準備記錄,定睛一瞧——

  她手上的筆桿霎時滾落桌沿,摀住臉孔無聲地哀號。頂頭上司的白襯衫前襟全是一塊塊的口紅印,而她就是這群大大小小污點的「出品人」……

  「匹匹匹——匹匹——」齊嫫在下頭努力打暗號,要應驥超用文件遮住口紅印子。全場人士都已對她行注目禮了,唯獨講台上認真做簡報的人毫無所覺。

  冗長的二十分鐘報告結束,中場休息。

  齊娸拖著頂頭上司回辦公室更衣,幸好應驥超向來有備換襯衫及整套西裝在辦公室中待命,而她在公司只準備了寬鬆的睡衣,導致她只能繼續穿著這身參加宴會的「外交制服」——而且還是皺得比鹹菜更誇張的「外交制服」。

  「還剩一分鐘,頂頭上——呃,應先生您換好了沒?」齊娸敲著門板詢問。

  他們還得趕回七樓繼續那場毫無意義的每月會報,大公司的制度就是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自家部門一個月開四場,公司內部每週二又固定來一場,每個月還得抽一整天來開會。

  應驥超拎著紅紅、紫紫、橘橘的襯衫出來——只不過借她當了一晚的枕頭,她竟然能把臉上所有彩妝都擦到他襯衫上,足見她的睡姿有多差勁。

  「我買一件新的賠給你。」

  「別麻煩,這玩意我家裡多的是。」

  「休息時間快結束了,我們得快點。」

  「我餓了。」應驥超拉回抱著滿滿文件準備上樓的秘書,「去吃早餐吧,不,得算是午餐了。」

  「可是……」

  「反正我做完國外部簡報,接下來其他人的報告你會聽嗎?」他笑,「老實說,每次只要換人上台,我都偷偷發呆混時間。」

  「咦?」那不是跟她一樣?

  既然頂頭上司授權偷懶,她這為人下屬的又何必客氣?

  「那還等什麼?我快餓昏了。」

  兩人連袂到台菜餐廳解決民生問題,她發現應驥超非常偏愛台灣美食及小吃,反倒對西方料理興致缺缺。

  「你挺入境隨俗的嘛,筷子也用得很厲害。」她給予頂頭上司高度讚美,尤其瞥見他俐落挾起褐亮光滑的鹵蛋,更是豎起拇指。

  「多謝誇獎。」應驥超揖手,十足武俠片橋段。

  「你好像在演電視劇哦。」她吞下一大塊糖醋排骨後,放聲大笑。

  「我的中文造詣有一大半來自於台灣戲劇,工作閒暇轉轉電視遙控器,你呢?平常做什麼消遣?」他問得故意,心底暗自幫她回答——睡。

  在頂頭上司面前還是保留些形象吧。齊娸暗自思量後脫口說出成串的善意謊言。

  「看看書……」不過翻沒兩頁就睡死了。「聽聽古典音樂……」幫助睡眠嘛。「逛逛街囉……」採買陪睡兼暖床的睡衣、枕頭、被單等等。

  她一定沒發現自己在說出心虛話時,眼神會飄匆不定地躲避他的探索,直到說完虛偽的興趣後才緩緩看向他,露出未曾自覺的尷尬稚氣笑容。

  「男朋友呢?依你的條件應該是成打成堆的計算數量吧?」齊娸的外形偏向於嬌媚慵懶,不冶艷也非柔弱,自有一番韻味,他卻不曾聽聞公司男同事猛烈追求她。

  頂頭上司果然被中國人同化得徹徹底底,連探人隱私這檔事也學。齊娸放下手中的碗筷,「我不認為談戀愛對我而言是必須的事,我喜歡現在的生活,不想有任何變動來困擾自己,這是我讓自己快樂的方式。」

  她在暗示頂頭上司最好別對她有非分之想,她不是浪漫至上的小女孩,更不垂涎他的多金及外貌。

  「因為你有一段不甚愉快的戀情?」他探問。昨天她又困又醉,他才善心大發地任她睡去,而現在……他可不打算讓她輕鬆過關。

  齊娸皺起眉頭。他怎麼會知道?

  應驥超笑道:「昨天你喝醉時告訴我的。」

  「醉言醉語你也當真?」她企圖矇混過去。

  「我相信『酒後吐真言』,中國老祖先的至理名言。」他窮追不捨地問:「他對你不好?甚至動手打你?」

  她靜靜地不說話,一雙筷子在碗裡又戳又刺,好久好久才啟口——

  「是我對他不好吧。」她強牽起笑,「我的戀愛學分修不及格,不知道做人女朋友該有怎樣的自覺,我腦子裡認定的本分在別人眼裡是很傷人的表現,我做錯了,卻沒有人告訴找錯在哪裡,每個朋友對於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事,都指責我的失敗,說我配不上他。」

  她試著回想當年總是笑著要帶她去看山、看海、看水的年輕男子,無論如何努力,再也拼湊不出曾被她傷害過的破碎臉孔,或許日後在街上重逢,她也認不出他來。

  「你們吵架了?」很好呀,情勢對他有利呢。

  「吵架不是應該兩方爭吵叫罵或冷戰嗎?我們沒有吵架,生氣的人只有他。在他怒火沖天時我只跟他說了一句話。」齊娸連笑都懶得笑,沒注意應驥超已坐到她身畔,伸手輕攬她的肩,習慣性將她安置在懷裡。

  「嗯哼?」他在等她接話,想藉此更加瞭解她。

  「『我要睡覺了。』」齊娸的眼光落在握著她手背的大掌,聲音懶懶的。

  「然後?」果然很符合她的性格,不過這句話會令憤怒的人更加火大。

  然後?然後她只記得被賞了火辣辣的巴掌、一雙充滿怨恨的怒眸瞪視,以及一句咬牙切齒的批評——

  你根本不配談戀愛!

  她能體諒無緣前男友的不滿及壓抑許久的怒意。誰能容忍自己的女友對一切關於他的人事物都興致缺缺,獨鍾情於睡覺?

  尤其面對她的淡然,無緣男朋友更覺得真心被她踐踏。其實她並沒有任何玩弄或糟蹋別人感情的意思,她也試著努力改變自己來迎合他,可是這樣的逼迫自己讓她好不快樂,難道她在愛情裡沒有辦法維持「齊娸」的本性,只能讓自己變成別人眼中「適任的」女朋友?

  她怕了,不是害怕無緣男友的離去,也不是害怕當初烙在臉頰的傷人耳光。她只是怕這同樣的過程反覆發生——她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最後仍落得一句全盤否定的評價。

  齊娸將往事娓梢道來,雲淡風輕。

  「所以你害怕的並不是我看清楚你的瞼,而是重蹈覆轍?」難怪她昨夜會邊說要睡覺又邊害怕被人摑耳光,都是那個混蛋前男友在她心底留下的陰霾。

  「我們只適合上司和下屬的關係,我不想改變……不想為任何人改變,也不要任何人為我改變,以免對方到了無法忍受時,又將積壓的怒意一次爆發,說些『你愛我沒有我愛你來得深』、『一切都是我單方面付出,你只是一逕接受』之類的指責。既然不配談戀愛,那就別談,我落得輕鬆自在。」她肩一聳,滿臉無所謂。

  應驥超收緊雙臂,將她收納在胸懷中。

  「如果你討厭改變,就試試一切維持現況,你是齊娸,我是Archer  Willis,你是秘書,我是主管。一切都沒有改變,只不過再加上一種新的身份,如果交往過程你覺得有一絲絲不舒服或排斥,我們就終止這樣的關係。」他的嗓音好沉好低,像堅定的求愛,「不過我相信不會有這天的來臨。給我一次機會,也給自己重新的選擇,嗯?」

  齊娸瞧不見應驥超臉上濃烈的柔情,只看著擁緊她的有力雙臂。

  「我可以隨時決定分手?」

  他苦笑,「你別朝壞的方面發展,OK?」

  醜話當然要說在前頭。「你不會糾纏我?」

  「嗯哼。」模稜兩可的應聲。

  「即使我不會為了你來改變自己?」她不確定地問。

  「我也不會改變自己來討好你,一切照舊。」他認真回答。

  齊娸看著五年多來她最接近也最瞭解的男人,他開出來的條件有利於她,主導權也掌握在她手裡。如果連相處如此長久的他都無法忍受,世界上大概也找不著與她契合的另一半吧?

  她破釜沉舟,「好,那就試試吧。」



  當人家的女朋友應該做些什麼,她不清楚,不過當男朋友正巧又身兼頂頭上司的時候,她倒是相當得心應手。

  「雅芳,幫我打電話去Emmanue催貨,他們已經是累犯,再敢延遲一次,應先生絕對找他們開刀。」扮黑臉的事全掛在頂頭上司男朋友身上。

  「好。」

  「對了,通知下去,以後所有文件只要是從國外部發出去的,全部要我過目才算數,連張廢紙也得要我蓋過章才能送到資源回收處。」之前聽到的秘密對談仍懸掛在心頭,像根芒刺似的,既然無法明白告知應驥超該預防的事項,乾脆她稍微提撥注意力來審視國外部的文件檔案,每一筆帳小心核對,看誰有通天本領誣賴上司男友虧空公款。

  「齊姊,這樣你的工作量不是加重了嗎?而且陳小姐一定會嚼舌根的。」陳小姐是專司與會計部門連繫帳款的出納。

  「有什麼好嚼的,她的工作照樣要做,只不過多道手續送到我辦公室,叫她有疑惑當面來詢問我——這是應先生的命令。」頭一回發現頂頭上司男朋友的最大好處,就是讓她狐假虎威,雖然一切也是為了他啦。

  「是。」

  嗶嗶嗶——內線電話的燈開始閃爍。

  「秘書室,您好。」明知道撥來電話的是誰,她仍多此一舉。

  「進來。」應驥超的聲音傳來。

  齊娸瞥向腕間的表,頂頭上司的下午茶時間到了,所以——又叫她進去「吃豆腐」。

  他的的確確如當日所承諾,不要她改變也不會為她改變,只不過他把某些舉動正大光明化,例如每天下午三點固定傳喚她進辦公室,大玩親親遊戲。

  或許是漸漸習慣,她竟然將這項「工作」視為份內之事——真是恐怖的職業病。

  齊娸卸去口紅,反正等會兒都是要重新補妝,如果不事先卸乾淨,到時候他吻唇又吻瞼,恐怕連粉底也得重撲。

  上菜囉!

  「你晚了五分鐘。」進門,先得到頂頭上司一張冷臉。

  齊娸關上門。「這句話是老闆問的,還是男朋友問的?」

  「有什麼差別?」

  「如果是老闆——抱歉,我剛好在交代雅芳處理Emmanue的公事;如果是男朋友——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可以滾一邊去。」口吻天壤之別。

  「你分得真清楚,牙尖嘴利。」應驥超勾住她腰間,輕扯到懷裡,「今天星期五,晚上到我家吃飯?」

  「不要,我隨便吃碗麵就好,我趕著回家睡覺。」自從彼此正式交往,她也懶得掩飾自己貪睡的小缺點。

  「我親自下廚招待齊大小姐你,而且我家有你朝思暮想的『席夢思』。」他眨眨眼,等著睡貓上勾。

  當!齊娸雙眼火力全開,冒出超級強光。

  「你要出借『席夢思』給我睡?!」她的嗓音揚高十六度。

  「嗯哼。」他頷首,並告誡自己別跟一張破床吃醋。

  齊娸的原則在席夢思面前全數化為烏有,答應得乾脆有力:「我要去。」

  果然用對了誘餌,要釣她上勾易如反掌。應驥超暗笑地直搖頭,看得齊娸一頭霧水。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時刻,兩人先到超市採買生鮮蔬果,準備看應驥超大展身手,據說他的廚藝可是看電視學來的呢。

  回到應驥超家後,兩人分派工作——他下廚;她補眠。

  三十分鐘過後,應驥超上床挖她起身。

  「睡!你還睡?!沒聞到陣陣飯菜香嗎?」

  她懶懶睜開右眼,生動張大嘴,等待應驥超動手塞入飯菜。

  「你這二十幾年是怎麼活下來的?拿睡覺當飯吃嗎?」話雖如此,他仍為她調整好姿勢,讓她又能睡又能吃飯,開始一口口餵食,

  嚼嚼嚼,吞嚥。「反正餓不死……」再張口,飯菜又自動送到嘴邊。「嗯,你手藝不錯哦!」適時給予讚美。

  她不挑嘴,只要是送上來的菜全盤接受,掃完一大盤炒飯和配菜,她心滿意足地吁笑,準備翻身再睡。

  「你真是個漠視別人辛勞的小黑心鬼。」應驥超硬是不讓她輕鬆縮回溫暖被窩裡。

  齊娸懶懶賞給他一道感激目光,「好好好,辛苦你了。」送上香噴噴飛吻。

  顯然得獎者對於蜻蜓點水似的打發不甚滿意,硬是對頒獎人施以「暴行」,將她壓陷在軟軟被褥間加重唇舌侵略,粗糙指尖滑過怕癢的玉頸,換來齊娸縮肩躲避,他順勢貼吮上圓潤的耳垂,欲望氣息輕輕呵弄著她。

  「想不想要個人形抱枕?」他暗喻。

  「你要送我呀?」呵呵,好癢。

  「不僅厚薄適中,冬暖夏涼,保證讓你睡得又香又甜。」他記得好久之前曾聽過台灣流行歌曲「求婚」,從中截取適合用來勾引她的字句。

  「喔?」齊娸睨向他,聰明的腦袋一點就通,卻仍裝傻。「這種全自動化的抱枕叫價絕對上萬,足夠我買普通抱枕好幾百個,別花冤枉錢。」

  她突然婉拒的話語讓應驥超一愣,原先準備好的台詞派不上用場。

  齊娸調皮地啃咬著他的下顎,主動接續話題,「你說的抱枕是哪家出品的?」

  「應家出品,仿冒必究。」他指著自己難得裝可愛的表情。

  「會不會是劣質品?」她漾著甜笑。

  「品質保證。」

  「保證冬暖夏涼,不滿意可以退貨?」她戳戳應驥超結實的胸膛,看起來真材實料,或許躺起來很舒服呢。

  「試試。」他誘惑著她,嗓音比平時更低更沉,主動壓著她的背脊貼向他及他的欲望。

  她並非懵懂無知的青嫩小丫頭,明白他意欲為何。倘若她將應驥超視為最後一個戀愛人選,無論將來聚散,都不會再有其他對象,既然如此,與他體驗翻雲覆雨有何不可?

  齊娸嬌媚一笑,「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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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見鬼的厚厚胸膛冬暖夏涼!

  去他的睡得又香又甜外加品質保證!

  胸膛是很厚沒錯,只是沒料到他有胸毛,而且也非言情小說裡描寫的「像嬰兒嫩發一樣滑軟舒服」,實際上那片毛髮又刺又硬,躺在上頭跟躺在鋼刷上沒兩樣,扎得她的雙頰又紅又痛!

  冬暖夏涼……哼哼,不予置評,請自行想像兩人渾身汗濕又貼合的黏稠感。

  至於他口頭承諾能睡得香甜……不說不氣,越想越火大!她整個晚上壓根沒得睡,全是那個臭男人在享受,就連半夜她累到睜不開眼,他還溫柔地哄她乖乖睡,他可以「自己」來!她都癱成一具睡屍,應驥超竟然還要「奸屍」?!

  今早被餵飽欲望的他與形銷骨立的她儼然強烈對比。

  「娸娸,吃午餐囉。」應驥超的聲音甜膩動人,稱呼也直接從齊小姐躍升為娸娸,放任她賴床一整早。

  齊娸沒睡飽的熊貓眼壓根睜不開,連眨動眼皮都變成高難度動作。

  「小懶豬。」應驥超戳戳她粉嫩雙頰。

  齊娸用盡僅存力氣,猛然瞠目瞪向神清氣爽的男人,一口氣大喊:「應驥超,我要退貨!」

  「啊?」應驥超滿臉無辜,「你不滿意昨晚的服務?難道是我不夠賣力?」他仔細反省,試圖找出自己失職之處,害得床伴怒火沖天。

  「你不夠賣力就把我搞得骨頭全移了位,你要是再賣力點我不就被你給拆了?!」呼呼呼……吼得太使力,休息一會兒。

  「你昨晚太緊張又怕痛,所以才享受不到樂趣,下一回我保證——」他舉起手準備承諾。

  齊娸打斷他的話,「沒有下一回了,我要退貨!你自己打包完畢請自便,大門在右側,不送。」酸軟的嬌軀躺回枕頭,棉被一揪,阻隔被她列為劣等貨品的臭男人。

  這裡好像是他家吧?她這只鳩大刺刺佔了鵲巢,還轟他出門。別人是「佔山為王」,她倒是「占床為後」。不過男人千萬不能得了便宜又賣乖,諂媚體貼點準沒錯。

  應驥超識相地閉緊嘴巴,伸手在棉被團的肩膀位置又按又捏,消除親親枕邊人身體上的下適及精神上的不滿。

  棉被團發出呼疼又舒服的咕噥,應驥超不疾不徐假藉按摩之名,行吃豆腐之實,三兩下功夫,齊娸護身的絲被又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撥到床底下,只剩一雙大掌游栘在光裸的雪背、細肩上又揉又按。

  拜充足的睡眠之賜,齊娸擁有一身滑膩雪膚,別說痘子,連顆痣都很難找到,如今白皙的背部全是他縱慾過度所殘留的痕跡,看來更加觸目驚心。

  「這樣有沒有舒服點?」他貼近始終沒睜眼的睡貓鼻尖,問。

  「上面一點……對,就是那裡,用力點……」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正巧壓按到酸處,舒緩受苦受難一整晚的緊繃肌肉。

  「下次我會溫柔點,不會再弄疼你了。」他趁睡貓迷糊之際訂定下回歡愛之約。

  「嗯……」她咕噥回應,沉醉在馬殺雞的放鬆世界裡,壓根沒聽清楚。

  「要不要先吃飯?吃完再睡?」他輕哄。

  「要睡覺……」她的嬌懶不做作只有在極度信賴的人面前才會表露無遺。

  齊娸沒有輾轉反覆太久,短短數秒又陷入沉睡。

  他真的累壞她了。

  拾回地板的絲被包覆住她的身軀,並挽梳著她一頭不羈披散的鬈發,輕輕攏在枕邊。

  「我知道你最近攬了很多額外的工作在身上,難怪體力透支。」拜他那群異母兄弟所賜,細心的她近來對經手文件的審核非常嚴謹。應驥超神情略顯黯然,「我一直都知道他們的打算,假裝不明白只是不想浪費心思陪他們一塊攪和,我也不在意自己是否成為『他』的下個目標,這些都不重要,你卻花費精力想扭轉這一切,傻娸娸。」

  他撐著腮幫子,嘴角帶著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寵溺淺笑,專注而認真地將她每一回呼吸、每一分美麗都牢牢鎖進眼底,生怕有所遺漏。

  這才是他追求的心滿意足吧。

  有一個人靜靜陪在自己身邊,枕在屬於他的世界裡共享寧靜片刻,至於其他加諸在身上的雜事,他壓根不在乎。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我會被你給寵壞的。以後的我一定會更貪心地要求你掏出同等的愛戀,不許你雲淡風輕,你可以維持現在的生活模式,可是你一定要將我列在其中。」

  他必須承認,這是男人的霸道劣根性,只不過他有自信能慢慢地誘導她,必要時用些卑鄙的誘餌也行,反正他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目睹她的轉變,這想法令他既雀躍又期待。

  很長很長的時間……聽起來像是承諾。他笑得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夥子。

  能不孤獨,真好。



  她在飢腸轆轆中睜開睡眼,在滿室的香味中清醒,窗外街景已是呈現車燈流光的夜。

  廚房內傳來鍋鏟忙碌的敲擊聲,她隨便穿好襯衫,像頭貓似地踮著腳尖,在門外探頭探腦。

  應驥超俐落地炒好翠綠蔬菜,盛起。又動手打了兩顆蛋下鍋,另一邊的爐火上正熱著香噴噴的雞湯。

  她信誓旦旦要打包退貨的「劣質品」正為她洗手做羹湯,他臉上的表情是心甘情願又樂在其中的小小幸福。這是她給予他的嗎?她有能力讓他感覺到幸福嗎?齊娸看著自己的雙手,緩慢而試探地層臂緊緊環住頤長的身軀,他壯碩的背肌讓辛勞的汗水浸濕一片。

  「好香。」

  應驥超側首,臉上小小幸福變得更濃更烈。「睡飽了?再來一道應家獨門番茄炒蛋就可以開飯了。你到客廳等我。」

  她沒鬆手,仍貼在他背後,影響他的工作進度。

  「娸娸?」

  「我不會燒菜……」她的聲音悶悶的,像在懊惱。

  「我會呀。」他將手覆在環腰的白嫩小手上。

  「我很貪睡……」

  「我知道。」

  「我不一定會是個好老婆……」

  「但我一定會是個好老公。」他口氣堅定。

  他每一個回答都緊隨著她不確定的陳述,毋需思考、遲疑,答得好肯定,也讓她心底尚存的不確定緩緩著地,安安穩穩地找到立足點。

  腳踏實地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吧?

  雙手環著一具真真實實溫熱的身軀,這個男人知道她所有缺點、她的貪睡及鴕鳥心態;這個男人會細心為她烹煮道道家常料理;這個男人願意容忍她的任性,在他面前毋需做作,毋需偽裝。他要她,因為她是齊娸,不是臉上寫了「老婆」二字的女人。

  但以後的他絕對不會單純滿足於現況,他會要得更多,或許會很惡霸地要她義無反顧愛他——她太瞭解頂頭上司的鴨霸個性,這也是與他相處五年來最大的收穫。

  仔細想想,未來的她會如他所願嗎?值得期待呵!

  「不過我會洗碗,以後的碗都讓我來洗。」埋在他結實的背肌裡,她說得好小聲,像在自我承諾。

  應驥超聽得一清二楚。「好。」

  床頭櫃上的電話鈴響,打破兩人難得甜蜜的場景。

  「我去接電話。」齊娸自告奮勇。

  應驥超突然想起什麼,想開口阻止她,但為時已晚。

  齊娸趴在凌亂床上,接起話筒。「喂?找哪位?」

  電話另一端沉默,然後是倒抽涼氣的驚訝聲響。

  「喂?」齊娸加重語氣。

  對方開口。「娸娸?!」

  「咦?董事長,你打電話到我家有事嗎?」她直覺接話。

  「我是撥Archer家的電話。」應漢升總算從訝然中回神,掛著賊笑。

  靜默。齊娸空白的腦中閃過直覺反應。

  「我……我不是娸娸,你認錯人了!」她將電話一掛,埋在枕頭裡哀號,標準的小鴕鳥。

  抓奸在床!

  「我老爸?」應驥超拭淨雙手,來到她身邊,笑問。

  「完了、完了……」她竟然忘了自己身處何方!人果然不能太幸福,一得意忘形就會發生這樣的窘狀。齊娸面對笑得奸巧的應驥超苦皺著小臉,她不要被人家逼婚啦!

  「不管董事長怎麼逼供,你都不能公開我們的關係,聽到沒?!你就說我在你家裡加班……對!加班!」這種理由一定會被世人採信,她在心底安慰自己。

  應驥超與她的想法相左,「你放心,我老爸不會再打電話過來確認你是不是齊娸。」

  「真的?」有了親親男友的保證,她安心地笑咧嘴。

  應驥超坐在床沿,朝她露出惋惜又同情的模樣。「因為接下來他會忙著訂喜餅、訂酒席和通知親朋好友。」

  他好笑地看著齊娸臉上原本的紅嫩變為蒼白,再化為鐵青。

  「咦?!」許久,她只能發出單音節驚訝語。

  他老爸想要娸娸這個寶貝兒媳婦早就想瘋了,今天一發覺娸娸在他家,管他加班還是過夜,絕對會趕著兩隻鴨子——他應驥超和齊娸,上架。

  不過顯然有只鴨子非常樂意見到此情此景發生。

  「等著進應家門吧。」

  齊娸臉色由鐵青又回復正常,她動手輕擰自己的左頰,並說服自己忽視指頭收緊所帶來的微疼。

  「這一定是惡夢,我還沒睡醒……我還沒睡醒……我要再睡一會兒,晚安。」逃避現實的小鴕鳥再度深埋棉被窩。

  「喂!你還睡?!」

  「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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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我還混?!  決明

  這本《睡?你還睡?!》是在2001年8月份開稿,九月份過稿。那是個很熱很熱很熱的夏天,我窩在擁有兩台電腦(一台是我老哥的)的電腦室內,享受著極度炙悶的熱氣荼毒(輻射和熱度都是兩倍),揮汗如雨地和這兩個主角周旋廝殺。

  隔了一年,同樣的炙熱季節,我又坐在沒有冷氣,只擁有噴吐著無形輻射的電腦室裡打著後記……(嗚,老媽,裝台冷氣唄……)

  很痛快——被熱氣悶得全身過敏發癢,抓到破皮,很「痛」;男女主角是決小明手下眾多演員中最最善良、最最可愛,毫不為難我這個可憐小作者,乖乖聽話地照著決小明的劇本上戲,讓我可以很「快」把這兩「鍋」清倉拍賣。

  算算若是沒有前頭那幾本閻王門的魑魅魍魎卡位,《睡?你還睡?!》應該是比《戲風闕》還要早完稿呢。

  這次的書名,還是拜某人青所賜,真可愛的書名、真可愛的女主角——雖然故事題材有點老套,因為在等待《睡?你還睡?!》出書的過程中,我也看到不少本這樣題材的小說出版(啜泣)。沒關係,出自不同作者的筆法和腦袋,寫出來的文章是絕對不相同的,提供給讀者寶寶們不同的閱讀樂趣,希望讀者寶寶和我一樣樂在其中。

  「怎麼感覺像沒有結局?」友人蛛舉手發問。

  決小明手拎著饅頭摀住耳朵,拒聽外界的一切聲音。

  「喂,決小明——」

  決小明搖頭晃腦,饅頭還是牢牢貼在耳上。

  連喚十數聲的友人蛛祭出必殺絕招,「決明美女——」

  「啊,什麼?」美女兩字穿透了膨鬆的饅頭外皮,決小明笑得好燦爛地回頭,聲音放得好軟好軟。

  這個惡習是在同人志界時養成的,顧不得自己到底構不構得著「美女」之列,硬要身邊數公尺之內的朋友全叫人家美女,哈哈——而在某一次朋友寄信給我時,信封上大大書寫著「決明美女」,害下樓去收信的老媽被認識的郵差伯伯取笑之後,老媽嚴禁我再使用「美女」這兩字,否則殺無赦!

  「這本,怎麼感覺像沒有結局?」

  「有啊,最後一頁不是有End嗎?」

  「你以為最後一頁Key個End就表示交代清楚了嗎?!你這樣對得起看這本書的讀者寶寶嗎?!那些陰謀咧?」

  決小明肩胛一抖一抖,「嗚……好凶,地球好可怕哦,我要回火星去——」

  「別想轉移話題!」友人蛛飛踢過來。

  想回去?不用太空船接送,一腳蛛蛛神踢就能助你如願!

  「這是系列的第二本,後面還有還有,因為其中牽扯到那群路人甲乙丙丁的哥哥弟弟,避免決小明Key得時空錯亂,所以才用這種方式結尾,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瞧!我的雙眼多麼誠懇;聽!我的聲音多麼諂媚……」決小明一氣呵成地為自己脫罪。

  請相信我……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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