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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樂思]愛你愛到心痛【致命吸引力之一】[全文完]

愛你愛到心痛(致命吸引力 1) 作者:陶樂思

命運實在很捉弄人,竟讓他愛上了不該愛的女人!
面對葉朋萱是堂哥女友的事實,孟震笙震驚又無奈,
只能將滿心的愛戀悄悄收在心底,靜靜守護在她身邊。
但倘若她真的幸福快樂,即使心再苦澀,他也甘之如飴;
可偏偏她的幸福是假像,教他怎麼能夠放心得下?

葉朋萱覺得自己很幸運,才能夠認識正直善良的孟震笙,
她欣賞他、信任他,甚至依賴他──但僅止於朋友,
因為她早已心有所屬,認定了另一個男人。
然而,兩人相處愈久,他在她心裏的分量就愈重,
重到她不禁捫心自問,她是否有了移情別戀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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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和她邂逅的那一天,細雨紛飛,天色灰暗,濕滑路面癱瘓交通,考驗著駕駛人的技術和耐心,仿佛,也預告了他在情感上即將面臨的混亂困境……

  在國外待了幾年,孟震笙幾乎忘了臺北市塞車的可怕,這才會沒有避開下班的尖峰時段,淪陷在龜速行進的車陣裏。

  綠燈已經亮了,但汽車卡在原地,機車見縫就鑽,車廂內回蕩的慵懶爵士樂曲無法平息不斷高漲的焦躁心情,敲打方向盤的修長指尖洩漏了他的不耐。

  這種塞法是要塞到民國幾年才能回家啊?

  瞧瞧左、望望右,孟震笙尋覓著能夠超車的空隙,能少等一分是一分。

  有了!他眼睛一亮。前方有輛計程車覷空擠進一旁慢車道,雖不快,但至少開始往前走了。

  孟震笙旋動方向盤,打了右轉燈,自大排長龍的車陣中緩緩駛出,在路口轉了彎的同時,忽地一道黑影自右方竄出。

  吱——

  刺耳煞車聲劃破天際,孟震笙心口一悸,急忙踩下煞車,卻仍然無法避免這場意外發生,一記結結實實的碰撞聲緊接而來,然後引發連鎖效應,喇叭聲此起彼落,混亂的交通更加動彈不得!

  “Shit!”孟震笙反射低咒。

  什麼叫欲速則不達?他現在就有深刻的體認!

  無暇顧及飄雨的天氣,打開車尾警示燈,拉起手煞車,解開安全帶,頎長身軀步出車外察看狀況。

  果然,一輛銀色機車橫倒在他車旁,被壓在機車下的女騎士正掙扎著要起身,而安全帽早就松脫,掉落在一旁。

  “你還好吧?”孟震笙快步走近,彎身詢問。

  “我的腿……好痛,拜託你,快幫我把車子扶起來。”葉朋萱抬起蒼白臉孔,揚聲求助。

  受傷了!擔慮對方的心情將燃起的怒火澆熄,他輕而易舉的扶起壓住對方下半身的機車並停好,接著轉而向女騎士伸手。

  “有沒有受傷?還站得起來嗎?”

  “不行,我的右腿……”吃痛扭曲的表情取代了未竟的話語,藉著有力臂膀的攙扶,她這才單腳站立起來。

  孟震笙瞥了眼自己的座車,板金微凹、掉了點漆,並不嚴重。

  “要不要請交通警察來處理?”他表示尊重,先詢問她的意見。

  若要論責任歸屬,雖然兩車都是轉彎,但他車身早已全過,機車才跟著撞上他的車尾右側……他這方面是懶得追究,也無須索賠,不過還是得看受了傷的對方想怎麼處理。

  葉朋萱看了看因為他們的擦撞而變得更加堵塞混亂的車陣,不耐催促的喇叭聲像是咒駡著他們,雨勢似乎也愈來愈大,頓時覺得頭暈目眩。

  “對、對不起,天雨路滑,我才會煞不住車,可不可以不要找員警來?”她怯怯要求,因雨水而貼在頰畔的淩亂發絲更增添了她的狠狽。

  她有自知之明,是她自己去撞到人家,就算找員警來裁決也八成是她的錯,就不用多此一舉,還浪費時間堵住大家的路。

  孟震笙見她神情驚惶,沒有多數人遇到交通事故時爭論狡辯的反應,反而謙和的先道歉,那飛來橫禍的鬱悶心情頓時獲得緩解。

  看來,眼前這是個老實人!

  既然她認了錯,與其還要費神的等員警來處理、索討賠償……等等後續事宜,倒不如認賠算了。

  不過,看她一個軟弱女子這樣負傷淋雨,又這麼老實單純,他實在無法冷漠以對。

  “我送你去醫院。”判斷她應該不是那種一巴著人就猛敲竹槓、佔便宜的人,他決定伸出援手。

  “謝謝。”混亂情勢容不得她客套推辭。

  孟震笙迅速將她與機車安置妥當,旋即驅車前往最近的醫院診治,結束這場混亂。

  但是,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場意外的交集會就此延續,在彼此的生命扉頁中,佔據了極大的篇幅!而孟震笙的情感之路,也就是在這場混亂結束的同時,漸漸被引向晦暗曲折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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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孟震笙陪著葉朋萱做完所有診治檢查,已是兩個鐘頭後的事了。

  除了擦傷,葉朋萱右腿骨折,還有腦震盪現象,必須接受觀察,因此他堅持要她住院,以免發生任何狀況,就醫不及。

  “葉小姐,需不需要我幫你通知你的家人?”調整好病床的角度,孟震笙來到床邊的折疊椅落坐。

  “不用了,我一個人住。”葉朋萱下意識的搖頭,才微晃就覺得頭昏,趕緊停住動作。

  其實她已經沒有家人了,母親在她國中時病逝,父親也在她大學時期過世,只留下她孤身一人。

  他頓了下,像是沒料到。

  看著臉色依然蒼白、模樣荏弱的她,腦子裏隨即浮現她身體不適卻無人可照料的困境,心弦莫名一扯。

  “那我請個看護。”他立即提議。

  全都歸咎於他同情心過剩好了,不論誰對誰錯,他確實是涉入了這場意外,所以他希望在能力所及的範圍裏,儘快讓整件事圓滿的結束。

  “沒嚴重到要請看護啦!”姣美唇瓣揚起淡淡笑意,對他的過度慎重緊張感到莞爾。

  “可是只有你一個人,我沒辦法放心……”

  孟震笙忽地收起嗓音,意識到這些話似乎很有遐想空間,不太適合對一個才初次見面的女人說。

  葉朋萱倒是單純的沒有多想,只覺得他的熱心正直真是世間少有,不禁加深了嘴角的笑容。

  “孟先生,你真的是個好人耶!”她坦直的講,在他清澈的眼底看出了真誠的關懷。

  若不是遇到他這樣的好人,她怎麼會被安置得這般妥當?

  一般人對這類麻煩是避之唯恐不及了,怎麼可能明明錯不在他,不但沒有向她索賠,還全程陪著她診治,甚至堅持要擔起她住院期間的費用

  孟震笙怔了怔,顴骨迅速浮上了可疑的紅雲。

  她溫柔的眉目,和那宛如月光般恬美的笑容,化為一陣柔和的風,在他心湖吹拂出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斂起心神,他刻意忽略讚美。

  “我是擔心你如果肚子餓或想上廁所的話,行動不便會很麻煩,而且要是真的有腦震盪,最好避免再晃動,一定要有人照料才行,所以我還是去請個看護吧。”補上解釋後,他立即起身動作。

  “等一下……”葉朋萱沒多想的挺直身子,伸手要制止他,可才碰到他衣角,就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反射的倒回床上,又因震動的力量太大而感到更加的不適。“噢……”

  “欸,你別亂動啊!”聽見她的哀叫,他連忙回過身來,只見她臉色益發慘白,他的眉心也跟著揪緊。

  “唔……我想吐……”她難受的捂著嘴,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想吐”他訝然重複,立刻反應過來。“等等、再忍耐一下……”他東張西望的找著可以盛接的器具,就近拿了角落的垃圾筒馬上踅回。

  “嘔……”就在同時,葉朋萱也正好忍耐不住的朝床畔傾身,嘔出沖上喉間的穢物。

  角度沒喬好,孟震笙拿著垃圾筒的手被吐個正著,但他沒有任何不悅嫌惡,另一手還幫忙支撐她虛弱的身體,眸光滿是憂慮。

  糟了,如果有嘔吐,那腦震盪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不一會兒,葉朋萱嘔吐完,瞥見弄髒了他的手,羞愧得不得了。

  “對不起,把你的手弄髒了,你快點去洗手。”她連忙催促。如果現在有個地洞可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躲進去。

  “你先躺好,別亂動。”叮嚀過後,他才去清洗處理。

  嘔吐過後雖然像抽光了力氣,渾身癱軟,但反而暫時舒服多了,不過聽著廁所傳來的水流聲,葉朋萱躺在床上卻無法安心休息。

  想到讓一個陌生人處理自己嘔吐的穢物,她真是不好意思極了!

  被她撞上,還得送她上醫院,這下又被吐得滿手都是,他一定覺得很倒楣吧?

  “看吧,你一個人怎麼行?”孟震笙重新回到床邊。

  她剛嘔吐過,一定想擦擦嘴、漱漱口,但病房裏什麼日用品都沒有,他得去把那些欠缺的東西備齊。

  “說的也是。”吐吐舌,她傻笑答道。“真抱歉,這麼麻煩你。”

  要是沒有他,她恐怕會吐得滿地了。

  “沒什麼,就當是日行一善。”為了不讓她太困窘,他語調輕快的聳聳肩,揚眉笑了笑。

  “你這個童子軍是不是超齡了?”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和他的友善,她不再那麼拘謹,說起話來也自在些了。

  好啊,笑他年紀大?孟震笙故意對著她橫眉豎目。

  “一日當童軍,終身是童軍啊,況且我才二十八歲。”不是只有女人在乎年齡,男人也是會介意的。

  “是,我運氣好,才會遇到一個資深童軍。”緩緩眨眼,她哂然一笑。“那現在能不能再請你幫我一個忙?”

  他挑眉示意她說。

  “有沒有手機可以借我?”她的手機在跌倒的同時摔壞了。“我聯絡我的好朋友過來陪我。”雖然沒有家人,但是她還有好朋友。

  “當然。”他立刻拿出手機遞給她。“我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在她按打號碼時又說了句,便轉身離去。

  他邁動穩健的腳步,腦子裏淨記掛著要在她朋友來接手前,幫她把該準備的日用品買齊,還思忖著她吐光了胃裏的東西,應該很快就會肚子餓,所以他必須再買些簡單的食物以備不時之需……

  他想的體貼又周到,卻沒注意到這貼心的程度,已不是用“日行一善”就可以含括解釋的了。

  而究竟還有什麼原因,促使他不自覺的伸出援手、付出關懷呢?

  目前孟震笙還無暇細思,可是卻已經有股特別的情愫,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的醞釀……

  ***    ***    ***

  曹映葒——葉朋萱大學時期的同學,兩人情誼深厚,即使畢了業各自工作,至今依然往來密切。

  她一得知葉朋萱受傷住院,二話不說就馬上趕來,一瞧見葉朋萱包紮的右腿和蒼白的臉色,心疼憂慮立即湧上胸臆。

  “嘖嘖嘖,看看你的臉色……還好吧?醫生怎麼說?”她迭聲問,目光觸及病房裏的陌生男人,下意識認定就是肇事者,還沒等到葉朋萱的回答,就立刻轉移目標,凶巴巴的開罵:“是你嗎?就是你撞到我們朋萱的嗎?我跟你說,可別以為女孩子好欺負哦,住院的花費、精神的賠償、不能工作的損失、機車的整修……一毛都不能少!”

  擔心好脾氣的好友受欺負,曹映葒岔開雙腿,單手叉腰,以一副算帳的架勢 哩啪啦的說著,連大氣都不用喘。

  孟震笙才擱下剛剛買來的住院用品,面對來勢洶洶又咄咄逼人的陌生女子,一時招架不住,愕然的張口結舌。

  “映葒……你不要……”葉朋萱困窘的想出聲制止,無奈體虛,音量抵不過好友的嗓門。

  “朋萱,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討公道的。”曹映葒完全以正義使者的身分自居。

  據她所瞭解,朋萱平時很遵守交通規則的,所以不太可能是她的不對,八成是對方違規才會造成意外。

  而且她以前也吃過這種交通意外的虧,經驗告訴她,多數人都是欺善怕惡,在這種時候一定要強勢些才行。

  “這位小姐——”孟震笙覷得空檔想開口,卻又馬上被打斷。

  “不用叫得這麼客氣!”曹映葒皮笑肉不笑的堵住他的叫喚,旋即又要展開炮轟。“我忘了提,看護費用也得要你負責……”

  “映葒!”葉朋萱鼓足元氣揚聲喊,再不阻止她,真怕那火爆的性格會說出什麼更失禮的話。

  “你這麼大聲做啥?嚇了我一跳!”曹映葒驚跳了下,這才稍微冷靜,轉頭看向她。

  “是我撞到人家的啦!”葉朋萱蚊蚋般的說著,瞥了眼孟震笙,映葒這招先聲奪人讓她更加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不過這都怪她打算見了面才要詳談,所以之前在電話中說得不夠仔細,導致映葒憑自己的想像斷定事情的對錯。

  曹映葒呆住,愣了好幾秒。

  和一臉歉然的葉朋萱四目相交,她終於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然後以慢動作轉身,同時發揮變臉功力,咧開諂媚的笑容。

  “呃……這位先生……”她才想開口扭轉一些印象,他也立刻打斷她,用她的話來回堵她。

  “不用叫得這麼客氣!”他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凝結。

  糟糕!映葒把人家惹毛了!葉朋萱暗叫不妙。

  可下一秒,明朗的笑容躍上他嘴角。“我叫孟震笙,你們可以叫我Jason或是震笙就好。”

  呼~~原來他是真的要她們不用客氣!嚇了她一跳呢!

  葉朋萱微哂,見好友還進不了狀況,她正好可以把握時間解釋一下。

  “映葒,孟先生他……好,震笙。”瞥見他眼神的示意,她從善如流的改口,然後再望向好友。“他是個好人,是我雨天騎車趕著回家,視線不良撞上他的車屁股,結果他不但沒跟我計較,還送我來醫院,堅持要我住院觀察,還安排這間病房,連這些東西都是他去張羅的。”

  這麼好

  那她豈不是誤把好人當壞人了?

  聽完葉朋萱的解釋,曹映葒更加震驚。

  想到自己剛剛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一陣熱氣沖上腦門。噢,天哪!丟臉死了!她怎麼會這麼衝動,不分青紅皂白就亂凶一通?

  “呵呵……震笙、Jason,真是謝謝你照顧朋萱了,剛剛是我搞不清楚才會這麼凶,所以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哦!”曹映葒立即陪笑臉道歉。“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是好人啦!”

  不只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這個小女人也懂得的。

  見她態度變得這樣快,孟震笙挑眉頷首,莞爾的目光挪向病床上噙著淺淺笑容的葉朋萱。

  他相信她的朋友是好人,但絕不是個可愛的女人,比起來還是溫柔的葉朋萱惹人喜歡,光是看著她恬靜溫婉的模樣,就感到心曠神怡……

  等等,剛剛出現了什麼字眼?

  喜歡

  他喜歡這個葉朋萱?

  乍然浮現的感覺令他的心迅速竄過一陣電流,令他怔了一怔,而葉朋萱柔和的嗓音正好拉回他遊走的神思。

  “對對對,震笙,映葒她向來心直口快,只是急著想保護我,沒有惡意的。”她居中潤滑,忙幫腔附和,對孟震笙真是愧疚極了。

  “我明白,我瞭解。”他擴大笑容,安撫的回答,又忍不住調侃。“有個這麼保護你的好朋友,我看是沒人敢欺負你的。”

  “沒錯,你猜對了。”要不是身體不適,葉朋萱差點就要跳起來喊賓果,但現在的她只能拊掌微笑。

  他完全說中了,在她們大學時期的幾個好朋友裏,映葒扮演的就是保護小雞的母雞角色。

  “人家猜對了,你這麼高興幹麼?”曹映葒沒好氣的橫睇她一眼。“好像我很兇惡的樣子。”

  “不是兇惡,是正氣凜然好嗎?”葉朋萱巧笑倩兮的四兩撥千斤。兩人的個性一烈一柔,互補契合,不曾有過不愉快。

  “這還差不多。”她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孟震笙看著葉朋萱的臉色因為和朋友抬槓而恢復些許紅潤,表情變得豐富,笑容也益發自然,他不禁感到眩目悸動。

  奇怪了!他是怎麼回事?居然會對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天的女子有這些異樣的情愫

  他是真的被她吸引了嗎?只憑短短相處的表面印象和外在模樣?

  不會吧?他明明不是這麼容易動心的人啊……一定是忙昏頭了,才會產生錯覺的!

  斂回視線,他瞧了瞧腕表。“既然現在有朋友來照顧你,那我就先走了。”眼看探病時間將過,規定病房內只能留下一位親友,孟震笙開口告辭。

  “好,今天這麼麻煩你,真的非常謝謝。”葉朋萱望向他的目光盛滿了感激。

  “這沒什麼,我明天再來看你。”他向葉朋萱說完,再轉向曹映葒頷首道別。“再見。”

  曹映葒目送孟震笙離開病房之後,就忙不迭打開話匣子,以滿足一肚子的好奇疑問。

  “欸,這個孟震笙看起來還真是不錯唷!”她就目前所接觸和瞧見的感想發表評論。

  “嗯,是啊,斯文正直。”葉朋萱坦承對孟震笙的看法。

  “而且長得又高又帥啊!”曹映葒從不否認自己是外貌協會的,像她的男友就是個帥哥。

  她來到床邊坐下,慧黠的眸子瞬也不瞬的凝著葉朋萱,那過分炯亮的眼神透露著特殊涵義。

  迎視她目光的葉朋萱愣了一愣,隨即才恍然大悟,多年來的默契讓她明白她在暗示著什麼,不禁失笑。

  “拜託,你想太多了。雖然孟震笙很不錯,但你別忘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耶!其他再優的異性,最多也只能欣賞。”她清楚明瞭的表明立場,免得映葒一頭熱的想牽紅線。

  “厚,你才讓我拜託!”曹映葒大翻白眼。“你看你,裹著腿,還腦震盪,你那個所謂的男朋友,現在人在哪裡?為什麼你出了事,先趕來的是我,而不是你男朋友?”

  她對葉朋萱目前的交往對象十分感冒,他們在一起快一年,她總覺得那個男人並不是很真誠,而且對朋萱也太過輕忽,可單純的朋萱談感情竟是全心投入,還體貼的替那男人的不體貼找藉口。

  如果那人真能依靠,朋萱今天第一個想到的人,就不會是她了。

  “他公事忙嘛!”想到其實已經好幾天沒見面的男友,葉朋萱的目光不禁轉為黯淡。

  “忙個頭啦!騙三歲小孩啊?現在都九點多了,還有什麼公事可忙?”她的嗓門不由自主的大了起來,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你打電話給他,跟他講你車禍住院,看他什麼反應?”

  如果在乎這個女朋友的話,他一定會馬上趕來的!

  葉朋萱沒接過,聲音細如蚊蚋的答道:“剛打過了,不通。”

  曹映葒嗤笑了聲,像是料准了這個答案,也看穿了這種把戲。

  “哪個男朋友會每次打電話去都剛好不通,然後過幾個小時,甚至一天才回電話的?分明是有問題嘛!只有你這個單‘蠢’的傢伙才會這麼好唬哢!”或許忠言逆耳,但她不希望好友到頭來受到傷害。

  “是真的剛好嘛!”葉朋萱囁嚅地回應。

  因為男友每次的解釋都很合情合理,而她也不願自己任性的無理取鬧,讓他在工作之餘還感到有壓力,所以總是體諒包容。

  “剛好也都是他在說的啦!”她受不了的做了個揮手的大動作,顯然對那些藉口很不以為然。

  “那個……如果這兩、三天要你在這兒陪我,你男朋友會不會抱怨?”怕映葒會一“念”不可收拾,葉朋萱連忙轉移話題,問及她的同居男友。

  “不會啦!要抱怨什麼?戀愛要談,朋友也要顧啊!”曹映葒對自己男友倒是很有信心。“欸,少轉移話題,我說你啊……”

  “嘶……噢,我的頭……”策略失敗,她再想方法,忙輕聲哀叫,佯裝身體不舒服。“腦震盪會想吐呢……”

  “怎麼了?頭痛嗎?你要不要躺低一點?我幫你把床搖下來,趕快休息!”曹映葒緊張的馬上忘記堅持,連忙動手調整床頭角度。

  成功轉移注意力了!葉朋萱偷偷抿起一彎淺笑。

  其實,她不是沒有懷疑過男友,但沒有證據、憑空猜疑,並不會讓自己好過一點,還不如選擇信任。

  坦白說,如果不提經常聯絡不上的毛病,她的男友在相處時倒是對她非常好,而且十分浪漫。

  她知道好友一心為了她好,才會想替她嚴格把關,可是,感情的事似乎沒辦法以理性看待,也沒有準則可遵循。

  喜歡了就是喜歡,相信了就是完全相信,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哪有勇氣主動去戳破美夢?

  有人說,愛情使人盲目,但盲目的不只是眼睛,連心,似乎都不能倖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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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孟震笙搭上醫院電梯,仰頭望著樓層顯示,想到即將探望的人,嘴角不自覺的噙著淺淺笑容。

  他想,他應該是真的喜歡葉朋萱吧!

  一開始攬下將她送醫的責任,是紳士風度、是惻隱之心;要負擔她的醫藥費用,張羅住院用品,可以說是日行一善;即使天天探望,一待就是大半天,這些也都算了。

  但是,手裏拿著特地繞道去買、經過挑選、講究包裝的美麗花束,又是為了什麼?

  連他也覺得自己的行徑很詭異,不能再否認好感、喜歡是錯覺,而是確確實實的心情——

  一種來得突然卻也洶湧的心情。

  一定是因為喜歡上她,所以這兩天以來,他腦袋裏老是浮現她的模樣,一起床就想往醫院跑,自然而然的想照顧她、想替她張羅所有事情,看見她恬柔的笑容,心頭就鼓漲著愉悅暖意。

  她不是那種美麗到令人驚豔的類型,但飄逸長髮,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直挺鼻樑、秀氣唇型組合起來,就成了讓他心動的模樣。

  或許還有嬌弱溫柔的氣質加了分,剛好符合他的喜好。

  抵達葉朋萱所住的病房樓層的同時,他打定主意要開始追求她。

  踩著愉快的步伐,他走進葉朋萱的病房。

  “震笙,你來啦!”聽見門口動靜,葉朋萱挪動視線,發現是孟震笙,立即揚起笑容打招呼。

  他瞧見坐在床沿的她,氣色紅潤、巧笑倩兮,長髮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胸前,看起來神清氣爽,像個天真無邪的女孩。

  “你今天精神好多了。”

  “因為已經好多了啊!”她笑應。

  其實是因為昨夜聯絡上男友了,他也答應大約會在這時間來看她,所以她剛剛特別打理過自己,以免自己躺了幾天醫院,看起來憔悴邋還、蓬頭垢面,壞了平時的印象。

  也因此剛剛孟震笙走進病房的時候,她還以為是男友來了,心跳因而快了一拍呢。

  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起孟震笙,但她必須承認,發現不是期望中的男友時,心裏的確覺得有點失望。

  “送你的花,我幫你找地方放。”他舉了舉手中包裝高雅的花。

  “哇,真漂亮!放窗臺邊吧,鮮花適合放在有陽光的地方。”賞心悅目的花束讓她心情更好了。

  他走向窗臺,關心地問:“早上醫生巡病房的時候怎麼說?”

  “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啊,骨折和腦震盪都不是三兩天就會好的,其實我可以不用住院了,回家休養也一樣,一直在醫院躺著反而全身酸痛,好像還胖了。”她瞅著他講。

  住院是他堅持的,一開始她沒有堅定拒絕是因為身體真的很不舒服,但住院三天,狀況已經好轉許多,拄根拐杖就能自行走動了。

  “真的嗎?醫生說可以嗎?”他不太相信地問。

  陪伴她的曹小姐白天得要上班,而他則是近中午才來醫院,所以當醫生巡房時,正好只有她一個人在,令他不免要懷疑這小女人很有可能為了想出院,才故意這麼說的。

  她瞠大眼。“真的真的,不信你去問。”

  “那你明天等我來辦出院。”情況許可,他同意順從她的意願。

  “呼~~太好了。”她如蒙大赦的吐出一口氣,笑眯了眼。

  他勾唇睇她一眼。

  他喜歡她的笑容,每每瞧著,都像是微風般拂過心頭,騷動著寂寥的深處,引發擁有的渴望。

  “這麼高興?”他經過病床走往廁所方向,摸了半天的花,需要洗洗手。

  “當然高興啊!雖然這病房很舒適,但怎麼樣還是比不上自己的窩,而且住在醫院裏總是不方便嘛……”

  他人進了廁所,她還嘀嘀咕咕的自說自話,未幾,門口傳來叩叩聲響,隨即有人進入,來者令她頓時眼睛一亮。

  “萱萱!”遲疑的腳步在確定房內的人後,立刻加快速度。

  出聲的人是孟祖銘,他是葉朋萱交往近一年的男朋友,相貌堂堂,身材壯健,和二十五歲的葉朋萱相差了六歲,在國內十分著名的遠虹建設擔任工程部經理。

  “祖銘!”她驚喜呼喚。

  好幾天沒和男友見面了,若不是腿傷未愈,欣喜的葉朋萱一定會興奮得起身相迎。

  孟祖銘快步走近,俯身就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下一吻,隨即捧著她的臉蛋檢視打量。

  “天哪!才幾天不見,瞧你怎麼照顧自己的?”他心疼地講。

  “還說呢,前兩天打電話都找不到你!”美眸含嗔帶怨,忍不住噘起唇軟聲責怪,這是只對戀人才有的撒嬌姿態。

  “對不起,我到南部視察去了,私人手機忘了帶出門。”斂眸掩飾些微閃爍的眼神,他將歉意掛上臉龐。

  “我知道你一定是忙公事……不過,我不會隨便亂打電話吵你,你以後也不要讓我找不著人好嗎?”她期期艾艾的央求著。

  平時她並不依賴他,兩人三、五天才見一次面,雖然交往近一年,認真算起來卻聚少離多。

  她可以體諒他因為工作忙碌而無法見面,但最起碼要保持聯繫,每天一通電話,否則,她心頭老出現空虛的不安全感……

  身為女朋友,她提出這樣的要求應該不為過吧?

  “好好好,以後我二十四小時開機待命,這樣行了嗎?”他疼寵的口吻和模樣,完全是個百分百稱職的好男友。

  “嗯。”葉朋萱點點頭,嘴角漾開嬌美笑容。

  孟祖銘情生意動,俯身親吻那誘人採擷的唇。

  剛從廁所步出的孟震笙,瞧見病房內多了一個人已經很意外,還沒反應過來就赫然見那男人竟低頭吻了葉朋萱,他的心頓時像被雷打到,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化成石像,呆呆的站在原地。

  這男人打哪兒冒出來的?!

  怎麼他進廁所還不到兩分鐘,情況急轉直下,她……有男朋友?

  肯定是的。

  從她欣然承接對方的吻,沒有絲毫抗拒的反應看來,這男人看來應該和她關係匪淺。

  “咳……”除了震驚,還有尷尬,他只好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清清喉嚨,提醒那熱吻中的男女,病房裏還有第三者。

  第三者……對,原來他是第三者,一個自作多情,還沒搞清楚狀況就任意動心的第三者!

  “噢……”從纏綿熱吻的昏眩中清醒,葉朋萱低呼,羞窘的連忙推開孟祖銘。“有人。”

  好丟臉,她居然忘了孟震笙隨時會從廁所出來,沒拒絕祖銘的吻!

  孟祖銘將視線調向聲音來源處,沒想到竟會看到熟悉的臉孔——

  “震笙?!”

  “祖銘?!”

  孟震笙的驚愕不下於他,兩人同時出聲叫喚對方。

  “你們認識?”這疑問發自葉朋萱口中,聽他們不約而同的叫出對方名字,她訝異極了。

  “何只認識,我們熟到不能再熟了。”孟祖銘綻開笑容,一邊回答,一邊走向孟震笙。

  她困惑的眨眨眼。“這麼巧?”

  “我們是堂兄弟。”孟震笙繼續補充,同時也走向前,以洋派的打招呼方式與孟祖銘擁了擁。

  孟祖銘的父親是他的叔叔,也在遠虹建設內任職,所以他們堂兄弟小時候經常有機會碰面,後來是因為念書、當兵……等種種因素,才變得比較疏遠,但嚴格來講,兩人的感情還不至於太差。

  “那還真的是熟到不能再熟哩!”她恍然大悟,噙著笑容看他們偶遇的驚喜神情。

  難怪她會對孟震笙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原來他和她的男友有親戚關係,這下,為了更瞭解貼近男友,她更要和孟震笙建立良好友誼了。

  “我聽說你下個月才回臺灣,怎麼提早了?”孟祖銘拍著孟震笙的肩,熱情的寒暄。

  孟震笙扯唇一笑。“在美國待了四年,我早就歸心似箭了,當然能提早就提早啊!”

  他是學建築的,到國外學習是為了充實自己,這一次學成歸國,他正蓄勢待發,準備大展身手,好為自家公司貢獻所學,讓爺爺、父親能看到他累積多年的傑出成績。

  “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說一聲!”他斜睨他,怪他不夠意思。

  孟震笙努努下巴,指向葉朋萱。

  “回來的第三天就發生了這件意外,基於良心我不好意思對她不聞不問,所以就一直忙到現在,沒去跟大家打招呼。”

  孟祖銘瞭解的點了點頭。

  他在電話中曾聽朋萱簡略的提及整件事的經過,但就是沒提到姓名,否則早知道是他了。

  “真的很巧,沒想到她撞到的人正好就是你。”他說著,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做介紹,旋即來到女友身邊,宣示般的攬住她的肩膀。“對了,我跟你介紹一下,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未來會是你的堂嫂哦!”

  他的話聽在葉朋萱耳裏,無疑象徵著一種承諾,令她嬌羞得滿臉通紅,又忍不住勾起喜悅的笑容。

  看著葉朋萱正小鳥依人的偎在孟祖銘身旁,孟震笙揚眉,緩緩的頷首,一臉饒富興味的調侃神情。

  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表情做得有多僵硬!

  因為他無法打趣的喚她一聲堂嫂,也不能表現出絲毫失望的模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唯有擠出不讓人起疑的表情來應付。

  嘗到一抹苦澀在喉間泛開,滲入胸口,化為一張無形的網,纏痛他的心……孟震笙意識到情況不妙——他竟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喜歡她!

  葉朋萱瞧見孟震笙的調侃神情,更加羞赧了,扭了扭肩膀,頂開孟祖銘摟在肩上的手臂。

  “誰說要嫁給你了!”她嗔哼了句。

  “欸?不嫁給我,你想嫁誰啊?”孟祖銘佯裝錯愕瞠目,其實對自己很有自信,對葉朋萱也很有把握。

  畢竟以他的身價和條件,多的是名媛千金可挑選,怎麼可能連小小的葉朋萱都搞不定?

  “我不一定非嫁人不可呀!”葉朋萱愛嬌的噘起唇應。

  “我可是獨子耶……”孟祖銘怪叫,字裏行間都表達了對葉朋萱專情一意的態度。

  他們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起來,孟震笙僵著笑臉看著,心口一紮一紮的,像有針在淩遲。

  這種時候不離開,只會顯得自己不上道。反正他待著也是多餘,還是識趣點先離開比較好。

  “對了,既然祖銘你在,我正好也還有些事情沒辦,那這裏就交給你,我先走一步了。”他隨口亂掰,神色如常,不讓任何人察覺他內心情緒的波動。

  “OK,沒問題,這幾天謝謝你幫我照顧朋萱了。”孟祖銘做了個OK的手勢。“去公司的時候記得找我。”

  “知道了,Bye。”孟震笙擺擺手,瀟灑離去。

  這是場鬧劇,需要儘快結束的鬧劇。

  如果他喜歡的是別人的女友也就算了,但偏偏葉朋萱不是別人的女友,而是他堂哥的女友!

  難得動心,可是還沒表示心意、付諸行動,就被宣判弄錯了對象……上天要開他玩笑,未免也開太大了吧?

  天涯何處無芳草,既然朋萱和祖銘是一對,他們處得開心幸福,他就不該介入,不能讓自己趟進渾水中。

  或許,趁早收拾心情,才是理智的選擇。

  ***    ***    ***

  為了斷絕繼續喜歡葉朋萱的念頭,孟震笙幫她辦理出院之後,就不再主動跟她聯絡。

  至於葉朋萱,因為多了一層男友親戚的關係,她對孟震笙是完全卸除防備,反而經常主動打電話問候,幾次還提及要邀他到她工作的地點,請他吃飯,但都被他婉拒了。

  他知道她是想答謝他在住院期間的照料,但她絕對不曉得她單純的邀約、閒談的電話,對正在努力回復內心平靜的他而言,無疑是致命的吸引!光是找藉口拒絕、聽著她的聲音,就已經在他心底展開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戰。

  麻煩的是,不知是什麼道理,好像愈是抗拒,就愈有反效果……

  就算他刻意疏遠葉朋萱,也無可避免要見到孟祖銘,因為兩人將在同一公司工作,而且還有親戚關係,所以看見孟祖銘就會反射的想到葉朋萱,甚至不用看見他,光是想到孟祖銘,就會聯想到她。

  就好比此刻——

  踏進工程部,一路步往位於走廊底端的經理辦公室。

  他答應過孟祖銘,來公司時要找他,所以在頂樓董事長室和爺爺談過話後,就下樓到工程部來了。

  “咦?沒人?”秘書的座位空空如也,孟震笙納悶的低喃。

  他移向辦公室門口,從門扉上的霧面玻璃瞧見裏頭的人影,索性直接敲門,沒等應聲就推門而入。

  “祖銘,是我……”沒想到辦公室裏還有別人,而且是個正倚在孟祖銘椅子扶手上的女人,孟震笙的嗓音倏地消失,連忙反射性的賠禮。“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那女人態度大方自然,緩緩將臀部挪下椅子扶手,一點也不認為親匿姿態被人瞧見有什麼難為情。

  “沒關係。”孟祖銘從容的從座位上站起來,揚起笑容迎接他。“Julia不是客人。”

  不足客人,那是誰?孟震笙心裏直覺的疑問。

  “Julia,他是我的堂弟,孟震笙,剛從美國回來沒多久,很快就要接任我們的設計部門了。”孟祖銘向身旁的女伴介紹。

  Julia一聽眼前這名偉岸男子也是孟家的第三代,與男友是親戚,立刻綻開熱絡的笑容。

  “你好,我叫朱麗兒,是祖銘的女朋友。”優雅地伸出塗滿蔻丹的纖白柔荑,顯然對社交禮儀十分熟稔。

  女朋友?!

  孟震笙震愕的看向孟祖銘,只見他悄悄的對他使了個眼色。

  使那個眼色是什麼意思?要他先別多問,別戳破嗎?

  如果這個朱麗兒是他的女朋友,那葉朋萱又是什麼?

  祖銘把感情當遊戲,搞劈腿那一套?

  “幸會。”儘管滿腦子問號,他仍沒有失禮的握了握朱麗兒的手。

  “已經確定何時要走馬上任了嗎?”孟祖銘招呼他到一旁待客的沙發落坐,轉移話題。

  “再一周。”孟震笙簡單回答,思緒孟旋在葉朋萱身上。

  “哈哈……一定是爺爺看不慣你無所事事,要你提早接任對吧?”孟祖銘有些幸災樂禍的講。

  在孟老爺子嚴謹的高壓政策下,他們這些子孫沒有一個可以輕鬆閒適的過日子,從他已經高齡七十八還親自管理公司就可窺見端倪。

  “無所謂,反正我會回來就已經是做好心理準備了。”孟震笙扯唇一笑,聳了聳肩。

  “說的也是。”孟祖銘笑著點點頭。“午餐時間到了,我做東,一塊兒去吃頓飯吧!”

  “呃……你們去就好,我就不打擾了。”孟震笙婉拒。

  或許因為心是偏向葉朋萱的,所以他沒把握能神色自若的面對突然冒出來的朱麗兒。

  “別這麼說,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不如你們兄弟倆去就好。”朱麗兒很識大體,立即出聲。

  “不是的……”她以退為進,讓孟震笙要拒絕也難。

  “既然如此,那就別推辭了,走吧!”孟祖銘贊許的看了看朱麗兒,起身拍拍堂弟的肩。

    盛情難卻,孟震笙只得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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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們就近選了間港式餐廳,點過菜後,朱麗兒去上洗手間。

  趁這空檔,孟震笙把握時間向孟祖銘提出心底疑問。

  “你和朋萱分手了?”孟震笙湊近孟祖銘,壓低嗓音問。

  “沒有啊,我們好得很。”孟祖銘坦白答。

  “那朱麗兒又說是你女朋友?”孟震笙納悶不已。

  “沒錯啊,她也是我女朋友。”他泰然自若。

  果然是腳踏兩條船!

  孟震笙不由自主的蹙起俊眉。

  “哎,沒結婚前,多交幾個女朋友不為過吧?”瞧他認真的模樣,孟祖銘忍不住失笑。

  話是沒錯,但是在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一次交往一個,如果同時多個,就不太好了吧?

  而且他還給了人家承諾,未免太不負責了!

  腦中浮現葉朋萱倚偎在孟祖銘身邊的嬌態,孟震笙擔憂心疼。“她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嗎?”他問。

  “當然不知道啊!”孟祖銘答得自信滿滿,輕佻的朝他眨眼。“你可別說溜嘴哦!”

  因為是堂兄弟,他篤定孟震笙是站在同一陣線的,所以方才在辦公室裏被撞見,他一點也沒有費事遮掩隱瞞。

  “我又不是三姑六婆。”他撇了撇唇。

  “Julia是新東百貨的千金,所以家裏和公司都知道她。”孟祖銘言簡意深的補充了句,相信孟震笙聽得出輕重。

  言下之意是女友們有分地位和等級,Julia因為有錢、有身分,榮登首席女友寶座,獲得公開的權利。

  “那朋萱呢?”孟震笙下意識地問,想起孟祖銘在醫院裏曾說過暗示要娶她的話……

  原來他說的只是花言巧語,哄她開心而已,但她顯然信以為真了,這教她情何以堪?

  “同為男人,你應該也知道,吃多了大魚大肉,偶爾也會想嘗嘗清粥小菜……”他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輕率笑容。

  “可是,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個能適應感情遊戲的女人!”孟震笙打斷他的話,心裏為葉朋萱感到焦慮。

  “放心,萱萱溫柔單純又體貼,沒那麼容易察覺的。”他有把握能將她蒙在鼓裏。

  “既然你瞭解她的優點,為什麼還……”劈腿!孟震笙頓了頓,下意識為她打抱不平。

  “因為長輩們肯定會比較喜歡Julia。”還沒聽完,孟祖銘就立刻解開他的疑惑,堵住他的話。

  孟震笙明白他指的是門當戶對,頓時無言。

  的確,以叔叔、嬸嬸的性格判斷,絕對希望兒子娶的是名門千金,有助於他的工作和地位。

  “既然你明知不會和朋萱有結果,何不專心跟朱麗兒交往就好?”孟震笙忍不住帶有私心的質問。

  倘若他真的能夠放過葉朋萱,不要再欺騙隱瞞她,他也就不必再苦苦壓抑自己了!。

  “坦白說,撇開家世背景的條件不提,我對萱萱和Julia的喜歡是很難做出比較的。”孟祖銘大方坦承自己的貪心,既喜歡葉朋萱的單純溫柔,也喜歡朱麗兒的成熟嫵媚。

  既然天底下男人都會觸犯某一個相同的錯誤,那當然有齊人之福可享,就不會放過了。

  孟震笙鬱悶的將目光調開,神情緊繃的臉孔下是不以為然、無法苟同的反對心情。

  孟祖銘瞥見朱麗兒即將返回,最後又對孟震笙低聲叮嚀。“是兄弟的話,就守口如瓶。”

  孟震笙不置可否,心思卻已飄遠。

  如果她知道一心愛著的男人,竟背叛欺騙了她,會有多傷心、多難過?

  他無法想像,她哭泣的臉龐……

  對,他會守口如瓶,但不是為了替祖銘掩蓋花心罪行,而是為了怕朋萱心痛流淚。

  在得知她可能會受傷的當下,他對她的情意要如何深藏呢?

  瞭解祖銘不會和她有結果,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的朝她飛去,而心裏牽掛著她的那條隱形繩索,也變得清晰明確,無法漠視了……

  ***    ***    ***

  葉朋萱是一家連鎖餐飲企業的總會計助理,該企業在北部共有八間店,經營的是不同類型的餐飲,分別是PUB、日式燒烤、麻辣火鍋、複合式庭園餐廳……相當多元化。

  每一間店裏都有各班會計,以一星期為一個週期,固定一天休假,由總會計助理前去代班時,將帳目收齊帶回總公司做帳。

  在編制裏,有三個總會計助理,葉朋萱就是其中之一。

  擔任這個職務,機動性很高,因為得替各店公休的會計代班,所以一個月裏大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各間店跑來跑去,不過相對的,能夠學到的東西、得到的經驗也多。

  孟震笙不知情,一時起意,只憑著之前她在電話中邀約時所提過的地點前往,沒想到竟然撲了個空,經過詢問之後,才從服務人員口中得知——她今天不是這裏的班。

  奇怪,上班就上班,還有分地方的嗎?

  找不到人,他只好打通電話聯絡她——

  “你去找我了嗎?我今天是在另一間店啦!哈哈……之前約都約不動,這會兒卻說來就來,撲空活該。”難得接到孟震笙主動來電,葉朋萱驚喜得連口氣都變得輕快。

  “誰曉得你上班的地方會換來換去。”他佯裝抱怨。

  “誰叫你不先跟我聯絡。”她這話有點笑他自找麻煩的意味。

  “沒想到要讓你請一頓還不容易哩!現在,你的邀請還算不算數?”他有些沒好氣地講。

  “當然算數啊,我可是知恩圖報的人。”她輕笑。

  她知道正直的孟震笙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而且還是男友的堂弟,所以她更要建立好交情。

  “那你今天到底在哪兒上班?”他問。

  不知是為了什麼,中午見過孟祖銘和朱麗兒後,他再也壓抑不住心裏想見她的渴望。

  “是PUB,在……”葉朋萱笑著報上地址。

  二十分鐘後,他們見著了面。

  葉朋萱詢問孟震笙的意見後,將他安排在與櫃檯相連的吧台位子,點了幾道熱菜,還開了一瓶黑牌約翰走路。

  孟震笙傻眼的看著擺滿桌面的菜肴,不確定地問:“你……可以跟我一起吃嗎?”

  “我?!”葉朋萱指了指自己,失笑,“當然不可以啊!我現在是上班時間耶,能聊聊就不錯了。”

  “可是這麼多……又不是中元普渡。”他搖頭失笑,這些分量,三個人吃都綽綽有餘。

  她抬頭看了看桌面,再看他一臉嚇到的表情,頓覺莞爾。

  呵……好像是多了點!不過她也是為了想好好款待他、回報他,所以是情有可原。

  “欸,不如我打電話給祖銘,叫他一起來。”才起了這個念頭,葉朋萱就已經迅速拿起手機撥打孟祖銘的電話。

  她沒多想,只認為他們是堂兄弟,兩人一定很樂意相聚一起把酒言歡,而且她也想見他,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又過三天了。

  孟震笙來不及拒絕,事實上也沒有理由拒絕,只能暗自喟歎,靜待她聯絡孟祖銘。

  她不曉得他內心的矛盾情結,若是Call祖銘來,他隱瞞偽裝的功力得更上乘才行。

  未幾,興沖沖打電話的葉朋萱失望的放下手機。

  “又沒人接了。”她揚眉聳肩,牽起一抹稱不上笑容的弧度。

  “沒人接就算了。”看出她眼底的落寞,也明白“又沒人接”大概是什麼樣的情形,孟震笙用無所謂的口氣安撫她。

  可葉朋萱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喃喃的繼續說:“他上次答應過不會再讓我找不到人的,可是還是都一樣……都快九點了,總不會還在忙工作吧?”

  “大概沒聽見吧!雖然我還沒有正式上任,不過我知道祖銘要管理工程部是很忙的。”他並不是刻意要為祖銘隱瞞,只是下意識的想安慰她。

  她無奈的微微噘唇,點點頭。

  “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把這些全部都消化完的。”孟震笙舉箸開動,轉移她的注意力。“嗯,鐵板牛柳很滑嫩……炸豆腐也很好吃……這培根高麗菜炒得很清脆……”

  聽見他滿意的稱讚,她這才笑顏逐開。“我幫你點的都是店裏最受歡迎的菜,當然都好吃啦!”

  “所以吃東西還是得有內行人帶路才行。”他吃得津津有味,隨口問道:“你自己會做菜嗎?”

  “我會呀,但偶爾才做,因為我只有一個人,所以經常犯懶。”趁著還沒有結帳的人潮,她可以和他聊聊。

  這家PUB是一到三樓,一樓是OPENBAR,純喝酒、吃飯;二樓跟三樓則是挑高設計,有駐唱的歌手和樂團,因此每場表演結束會有結帳的人潮,特別是遇到受歡迎的表演場次,每每要結帳時櫃檯前就會大排長龍,不過其餘時間,會計倒是沒什麼事忙。

  “聽起來已經很賢慧了,據我所知,這時代的年輕女於已經很少會下廚了。”他心中對她的評分又更高了一些。

  “那是因為我媽過世得早,家裏又只有我一個女孩子,爸爸每天辛苦工作,所以煮飯做菜的事就落在我身上。”說起不在人世的父母,她的笑容不免添上了幾許的感傷。

  “所以你現在跟父親一起住嗎?”啜飲一口威士卡,他直覺地問。

  她微搖頭,眸光黯淡。“沒,他也不在了。”

  “哦,抱歉。”他再次端起擱下的酒杯,歉然的敬她一敬。光是聽,他心口就不由自主的感到揪疼。

  這麼溫婉乖巧的女子,為何不能得到真誠專一的愛情呢?祖銘難道不會想要多多疼惜她、呵護她嗎?

  “不要緊,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她淺淺一笑,睇看他兩口解決七分滿的稀釋烈酒。“雖然威士卡加了冰水冰塊沒那麼烈,但還是會醉的,你……酒量好不好?”

  “呃……應該還行。”其實他自己也不太確定,但礙於男人面子還是硬擠出回答。

  “應該?”她質疑。

  “放心吧,如果喝醉了,我就不開車,搭計程車回家。”他一點也不覺得擔心。

  美眸斜睇向他,抿起一彎柔柔的笑容。

  “好吧,今天既然是我請客,你就盡情喝吧,如果醉了,我負責充當護花使者。”她拍拍胸口,口氣佯裝豪邁的保證。

  “護花?哈哈……”孟震笙不禁朗笑出聲。他可是堂堂大男人,竟然被稱之為“花”?

  他笑得她忍不住窘赧了起來,芙頰酡紅,橫睇他反問:“說錯了嗎?難道要說護草?”

  “護草聽起來遜很多,還是你說的對。”他一邊笑,一邊微皺起眉。

  這時正好有客人從二樓下來,葉朋萱微斂笑意,瞧了眼時間,知道這場演唱將結束,人潮也將會湧出。

  “我要開始戰爭了。”她低聲向他宣佈。

  戰爭?

  孟震笙聽得一頭霧水,只見她挺胸坐正,雙手開始迅速整理桌面,接過客人帳單,噙著笑容說稍待。

  原來,她說的戰爭是要開始結帳!他失笑。

  沒再打擾她,孟震笙兀自品酒吃菜,隨意打量周遭環境,偶爾興味盎然的欣賞工作狀態中的她。

  瞧著,他不禁刮目相看。沒想到溫柔秀氣的她,工作起來這麼敏捷俐落,完全顛覆她給人的感覺印象。

  她只有兩隻手,卻得翻帳單、打電腦、寫字、收錢、刷卡,有時還冒出個電話要接聽……簡直像個八爪章魚似的,忙得不可開交,動作居然還能夠流暢優雅,最難能可貴的是臉上始終保持微笑,應對依然親切有禮,他佩服得只差沒有起立鼓掌叫好了。

  他眼裏看著,手裏的酒懷也一次又一次的空了,欣賞她的目光從偶爾到專注觀察。

  從側面的角度瞧她,烏黑的長髮披瀉在身後,幾綹頑皮的發絲以嫵媚性感的弧度在她頰側滑落;那因俯視帳單而垂斂的眼睫濃密纖長,俏鼻挺直秀氣,兩辦粉嫩如櫻花般的唇因淺笑而微揚;纖白柔荑像彈秦樂器般流利動作,讓他看得目不轉睛,一顆心也躍動不已。

  是酒精發揮作用了嗎?

  遺是夜晚讓人容易失去防守?

  不,不是酒精,不是夜晚,對她念念不忘,是因為情苗早在不知不覺間兀自茁壯……

  他和她,就仿彿站在河的兩岸,理智上他完全明白只能站在這岸遙望,而且也清楚,再對她多牽掛一分,就會落入湍急河流浮沉,卻有股強烈的力量一直招引著他的心,讓他躊躇矛盾。

  不過,得知她的愛情只是包裹著美麗的糖衣,實則暗藏危險的毒藥,將會使她的快樂幸福一點一滴被溶蝕,教他怎麼忍心袖手旁觀?

  認栽了!

  他想守護她,那是一種莫名發自心底的渴望。

  哪怕只是靜靜的佇候在她身後,他也……願意。

  嘴角淡淡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自嘲,仰首一杯烈酒,麻痺心口苦澀。

  ***    ***    ***

  是誰說自己酒量“應、該、還、行”的?

  淩晨十二點整,她準時下班,而他,也準時陣亡。

  葉朋萱側頭看著只能倚靠在她肩膀上,搖搖晃晃的孟震笙,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震笙?你還好吧?”柔荑拍拍他臉頰,試圖喚醒他神智。

  “好。很好,我再好不過了,呵呵……”亢奮回應維持三秒鐘,隨即又恢復黑泥狀態。

  他的反應讓她悄悄翻了個白眼。

  才被唬弄過他酒量還行,居然忘了教訓!她不該這麼問的,因為答案一點都不可靠。

  “你住哪裡?把地址告訴我,我送你回去。”她在他耳邊問道。

  “#$%《&……”孟震笙嘰哩呱啦的說了一串。

  她傻眼。他居然說英文!大概是從美國回來不到一個月,所以一喝醉了,習慣改不回來,說不定連他說的位址都是美國的住處咧。

  沒想到看起來成熟穩重的孟震笙,也會有這麼迷糊有趣的一面!雖然她現在有些哭笑不得,但覺得這樣的他還挺可愛的。

  “算了。”她嗤笑搖頭,放棄從他口中聽見正確位址,再問:“你有沒有隨身帶著證件?”

  “唔……不知道……”回答的同時,他倒是動作遲鈍的從口袋裏掏出皮夾,下意識信任她。

  葉朋萱接過,單手打開皮夾檢視夾層,因為還得扶著他,所以動作有點困難,不過看了半天,才發現除了現金、信用卡,竟然什麼證件都沒有,她的頭突然痛了起來。

  “怎麼辦?”她苦惱的咕噥。

  “我想睡覺了,我要回家……”他皺起眉,雖然被她撐著,但酒精讓他頭重腳輕,站久很累。

  “要回家也得讓我知道地方吧?”她低歎。

  他的酒品還算好,有些人一喝醉就醜態百出,會大吵大鬧、會有怪異舉止,但他只有迷糊遲鈍想睡覺,這是目前唯一值得慶倖的。

  把皮夾放回他的口袋裏,她想再碰碰運氣打手機給孟祖銘,如果接得通,就算他不方便過來幫忙,至少可以問得到位址。

  不過她的運氣顯然不太好,結果和之前的每一次都意樣——祖銘的電話還是沒接通。

  還是靠自己吧!已經許諾今天會照顧他到底,所以不能丟下他,兩人也不能一直杵在路上,她只好把他帶回自己家。

  “我們叫計程車坐,你走好。”葉朋萱使勁扶著他走向路旁,招手叫車。

  只是一個晚上而已,況且爸媽留給她的房子是三樓半的透天曆,如果他情況還OK,她可以把他拖到三樓去睡,要是已經拖不動,就讓他睡在一樓客廳沙發,然後她鎖上自己的房門,就不會有其他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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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翌日,孟震笙在陌生的環境中醒來。

  他坐起身,揉壓著抽痛的太陽穴,愣愣的環顧四周,腦袋像灌了鉛似的,運作緩慢。

  這兒看起來是一般住家,但他完全不知道這兒是哪裡……

  他記得昨晚到PUB找葉朋萱,心事重重的他,不知不覺的就一杯接著一杯喝,到後來,他根本忘了是什麼時候喝醉的,當然也根本不曉得是怎麼到這陌生地方來的。

  關掉舒適的空調,將床上棉被折疊好,他走出房間,看見樓梯,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味,吸引他的腳步。

  往下走,不知是第幾樓,有間敞開門扉的臥房,他先是出聲提醒,再微微探頭察看。

  “哈囉,有人嗎?”

  沒有人應聲,但他瞧見裏頭的擺設,鵝黃色寢具、米色窗簾、幾隻玩偶在床頭櫃上排排坐,還有擺了幾罐保養品的化妝台……感覺上是完全的女性化而且十分淡雅。

  他直覺這就是葉朋萱的房間了!俊唇莞爾一笑。

  玩偶。她還保有著童稚之心呢!不過這單純的小女人,未免太沒有戒心了,竟然就這麼把他帶回她家?!難道她不怕他酒後亂性,或是披著羊皮的狼嗎?

  是她太沒有危機意識?還是太相信他?

  唉!或許就是心思太簡單了,才會被人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啊!

  他苦笑歎息,繼續舉步往下走,忽然顧慮到自己模樣可能有些淩亂,隨即以指扒梳發絲,撫撫襯衫上的縐招。

  循著食物香氣,他找到了飯廳,毫無意外的在開放式廚房裏瞧見葉朋萱的窈窕身影。

  餐桌上擺好了三碟小菜,流理臺上還有一盤番茄炒蛋,而她正站在瓦斯爐前一面顧著粥,一面炒菜。

  心口驀然淌過一陣暖流,同時也覺得惋歎。

  如果能夠每天吃到她張羅的早餐,那該有多好?

  如果能夠像今天這樣,一起床就可以馬上看到她,那該有多好?

  如果……她能夠屬於他,那該有多好?

  “咦?你起床啦?”葉朋萱瞥見他,立刻揚聲招呼,也將他從酸澀的思緒中給喚了回來。

  “呃……不好意思,我不曉得自己酒量這麼遜,居然會醉得迷迷糊糊……”孟震笙尷尬的笑笑。

  “對啊,不知是誰說自己酒量應該還行的?”她橫睇他一眼,一點也不客氣的笑他。

  他搔搔頭,想著應該要為自己辯解一下,不過她卻早一步再開口。

  “待會兒再說,我早餐快弄好了,你先去一樓廁所刷牙洗臉,新的牙刷毛巾都在裏面。”

  “謝謝。”點點頭,他旋即隨著她的指引走向廁所盥洗,等他再回到飯廳,葉朋萱已經坐在飯桌前等他了。

  “開動吧,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弄弄了,希望你吃得慣。”她噙著親切的笑容。

  她考慮過三明治、吐司之類的,但想想又覺得他才從美國回來,說不定會比較懷念中式早餐。

  “隨便弄弄就這麼豐富了,要認真起來豈不是滿漢大餐?”他端起碗,正考慮著要先從哪一道菜下手。“原來你是真的會做菜,沒有吹牛。”

  “真的隨便弄弄啦,這涼拌黃瓜、番茄炒蛋還有菜,都是平時我自己做三明治時常備的材料,肉鬆和筍都是罐頭的。”她解釋著。被他這樣贊,她都要不好意思起來了。

  他吃了兩口地瓜粥,暖了胸腹,牽起滿足微笑。

  “我不知道多久沒有吃中式早餐了,這地瓜粥的味道嘗起來覺得好感動。”這倒不是誇張,在美國住了幾年,真的懷念台菜的味道。

  “那你就多吃點,最好全部吃光光。”她替他挾菜。

  “沒問題。”他朗聲答應。由她親手做的清粥小菜,勝過外頭的山珍海味,教他食欲大開。

  看見孟震笙這麼隨和捧場,葉朋萱想起孟祖銘。

  他比較挑嘴,似乎不太喜歡吃家常料理,更遑論吃路邊攤,每次出門約會吃飯都找知名餐廳……

  她無法想像和孟祖銘過家庭生活是什麼情況?因為她感覺到他雖然說愛她,卻保持著無形的距離,並沒有讓她真正走進他的生活,否則,就不會老是讓她找不著人,讓她三不五時就會覺得心裏不踏實。

  “你再不吃,菜都被我搶光了。”見她恍神了,他出聲喚她,順便也挾了塊黃瓜放進她碗裏。

  “對了,你的車還停在PUB附近哦!我上中午的班,你要不要等晚點我們一塊坐車去,我也得去牽我的機車。”她想起交通問題。

  “我以為你會開我的車。”

  “呵,你連自己住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了,怎麼可能記得車子停在哪兒?我看說不定連姓啥名誰都忘了呢!”思及昨晚醉得迷糊的他,葉朋萱忍不住調侃的笑睇著他。

  “真的嗎?”他訝笑。“我喝醉了這麼誇張?”

  坦白講,若要飲酒,他向來懂得節制,稍微覺得醺醉就會打住,不會醉到神智不清……

  這次會喝得這樣醉,大概是因為情感上出現困擾的關係,才會不知不覺多喝了些吧!

  “當然啊,就是問不出地址,加上你身上沒帶證件,又聯絡不到祖銘,我不忍心把你丟在路邊當流浪漢,只好大發慈悲,把你帶回家嘍!”葉朋萱打趣的敘述經過。

  “那還真是感謝你願意收留我,沒讓我流落街頭。”他也誇張的拱手作揖,打趣回應。

  兩人邊聊邊吃,度過一段愉快的短暫時光,直到——

  大門的電鈴聲響起。

  葉朋萱滿心納悶的離座去應門,猜不出這時間會有誰來找她。

  對了,說不定是祖銘,他們剛談戀愛那段時間,他曾經冷不防的跑來,就為了給她一個驚喜,還曾經在她代夜班時,接她下班……

  “是誰?”開門前,她先以對講機詢問。

  “萱萱,是我。”輕快的嗓音透過機器傳達。

  “祖銘?!”猜對了!她驚喜揚聲,迅速開啟兩道門。

  雖然明知很不爭氣,但只要他一出現,之前找不到他時的落寞氣惱就全都自動自發的拋到九霄雲外了。

  “沒想到你剛好在,看來我的運氣不錯。”孟祖銘一見到她,就親匿的掐了掐她的臉頰。

  “沒有先跟我聯絡,怎麼就突然跑來呢?”俏臉因為見著愛人而漾著嬌媚的粉紅。

  “我要去視察工地,剛好順路,來到這附近我就想起你,所以特地繞過來看看,想給你個驚喜。”他遞上單枝玫瑰,吻了吻她的發絲。

  他說的一半是事實,一半則是因為昨晚和朱麗兒在一起,刻意將朋萱的專屬手機給關機,今早檢視時才發現有她的幾通來電,擔心她會生他的氣,所以過來哄哄她。

  “還好我今天上十二點到八點的班。要是我不在,你豈不是撲了空?”她開心的接過花朵。

  “我工作忙,你上班時間又老是變來變去,要見面都很不容易,我看你也不要這麼辛苦了,乾脆把這份工作辭了算了。”他自私要求,希望能在工作與朱麗兒之後的空檔,隨時想見她就能見她。

  她側身讓他進屋,橫他一眼反問:“辭了喝西北風啊?”

  “怕什麼?我養你啊!”他一把摟住她的纖腰,豪氣地講。

  她輕推開他。“別這樣,我有客人。”

  不滿意她的推拒,他蹙起眉問:“客人?誰啊?”

  “你絕對料想不到的人。”她神秘地說。

  因為光明正大,所以絲毫沒有意識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讓人想歪,還神情俏皮的賣關子。

  孟祖銘覺得納悶,隨她身後走向飯廳,愕然瞧見孟震笙,臉色微變,心裏莫名打了個突。

  沒想到會撞見孟祖銘,孟震笙一愣,頓時神情也僵了僵,緩緩站起,不知要說什麼做為開場白。

  “這麼早,你怎麼會在這兒?”孟祖銘不怎麼客氣地問。

  他甚至疑惑的看了看手錶,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時間,否則怎會在早上不到九點就看見孟震笙待在他的女友家吃早餐?

  是一早就跑來,還是……他還在猜想,孟震笙已經開始解釋。

  “我昨晚在朋萱上班的PUB不小心喝醉了,朋萱又不知道我家,不能送我回去,所以讓我在這兒過夜。”他簡單明瞭地答。

  “過夜?”孟祖銘瞠大眼,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再轉向女友質問:“有沒有搞錯?你讓一個大男人在家裏過夜?”

  沒瞧見預料之中的相見歡,又聽男友反應激烈的揚高語調,葉朋萱不僅錯愕,也慌了。

  “震笙是你的堂弟啊!而且他睡的是三樓……”她連忙解釋。

  “堂弟就不是男人嗎?三樓也在這屋子裏啊!”孟祖銘的理智已經被妒火燒毀,不禁對不懂得避嫌的葉朋萱大聲怒吼。

  沒被男友這樣凶過,葉朋萱瞬間紅了眼眶。

  怎麼會這樣?

  她原以為因為震笙的親戚身分,祖銘應該是不會介意的……看來是她高估了祖銘的肚量。

  見狀,孟震笙反射的出言維護,口氣也變差了。“我們清清白白,你有必要這麼凶嗎?”

  “如果你的女朋友讓另一個男人登堂入室還共度一夜,你難道不會生氣?”孟祖銘怒氣衝衝的反問。“除非你不愛她。”

  言下之意是因為他愛她,所以才會發脾氣……這話聽在葉朋萱的耳裏,那被誤會斥責的委屈頓時減少許多,一顆心幾乎融化。

  孟震笙被他反問得啞口無言。

  沒錯,如果角色對調,他肯定也會不高興。

  可指責別人前,祖銘有先檢討自己嗎?如果檢討過,他就不會好意思斥責得這麼理直氣壯了!

  因為以他的男友身分來說,雖然有立場計較,但以他的所作所為來看,根本就沒有資格!

  他自己可以腳踏兩條船,朋萱卻連好心收留朋友都不行?

  這算什麼?!未免太霸道了吧?

  難不成他的意思是要她把酒醉的他給丟在路邊不管,才滿意嗎?

  他因為顧及祖銘是自己的堂哥,而收斂對朋萱的好感,只求能當她的朋友,希望在她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可祖銘呢?不但不專心對待葉朋萱,還跟他計較這種小事?

  他心裏燒起了一把火,為葉朋萱覺得不平,也為自己感到不值。

  “至少我不會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孟震笙臉色冷然,意有所指地說。

  聽出他話中有話,孟祖銘臉色愀變,陡然心慌,沒想到他會在此時此刻突然冒出這一句。

  他忙不迭將視線挪向葉朋萱,擔心她察覺端倪。

  從平時的言談中觀察,他知道她在感情方面是有潔癖傾向的,若是讓她知道他還有其他女人,這段感情肯定會告吹。

  可震笙這傢伙竟在她面前講出這種奇怪的話……是想扯他後腿嗎?慍怒的視線瞪向孟震笙。

  “你跟我出來。”他咬牙命令。

  “祖銘,你不要這樣……”葉朋萱連忙出聲勸阻。

  氣氛劍拔弩張的,她擔心他們到外頭去,一言不和會起衝突,趕緊拉住他的手臂。

  “你別跟出來。”孟祖銘揮開她的手,腳步未停的往外走。

  很多話,不適合在她面前說,所以才要避開她。

  孟震笙安撫的拍拍她肩膀,傳遞一抹要她安心的眼神,隨即繃起臉孔,走出屋外。

  不會有事的。祖銘現在只怕他會揭穿他劈腿的事實,所以不敢真正惹惱他;而他就算喜歡朋萱,也還不至於差勁到明知他們是一對,還硬是要介入,這點道德感,他還有的。

  是祖銘的反應過度,他才會冒出那句暗示,無非也是想警告祖銘不要借題發揮得太過火。

  至於為什麼要避開朋萱說話?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了。

  ***    ***    ***

  “你在搞什麼?”一見孟震笙走出屋外,反手將門帶上,孟祖銘立即箭步逼向他,怒聲低斥。

  “什麼搞什麼?”孟震笙面無表情的回視那燃著怒火的目光。

  “你是想要出賣我嗎?”他氣急敗壞的質問。

  他從一開始就以為堂弟會替他隱瞞劈腿的情況,沒想到今天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他真後悔讓孟震笙知道了朱麗兒的存在,感覺像被人逮著了小辮子,嘗到了提心吊膽的滋味。

  “我如果要出賣你,不會等到現在,昨天就會說了。”他撇嘴道。

  祖銘這會兒顯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你剛剛故意那麼說是什麼意思?”孟祖銘稍稍松了一口氣,但是仍相當不悅。

  孟震笙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打抱不平的意思。”

  他的直言不諱倒是讓孟祖銘怔了怔。

  有沒有搞錯啊?他可是他的堂哥,萱萱又不是他的誰,他居然不是跟他站在同一陣線?!

  “你很奇怪耶!這是我和我女友的事,你在不平個什麼勁兒?”他打量的瞅看著他,隱約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不平個什麼勁兒?孟震笙忿忿不平的別開臉。

  不平他放在心上的女子得不到真心的對待;不平祖銘明明花心劈腿,還能得到朋萱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愛戀;不平他為何要眼睜睜的看她被欺騙,不能表達自己的心意……

  好多的不平,在胸臆間澎湃翻湧,但他沒有立場宣之於口,僅能隱忍的將唇緊抿成一直線。

  然而他的沉默,卻讓孟祖銘的想像膨脹,臉色益發難看。

  “你該不會覬覦我女朋友吧?”他不確定的輕聲問,覺得不妙。

  “你今天說話特別難聽。”孟震笙擰起眉,不滿他的用詞。

  他不耐的撇嘴。“我已經夠火了,懶得再修飾用詞。”

  “不是覬覦,但我不否認我的確是很欣賞朋萱。”孟震笙索性挑明。

  孟祖銘陡然瞠眼。強烈的威脅感來襲,緊張了。

  欣賞就代表某種程度的好感!

  好感就代表他對朋萱真的有意思!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很清楚孟震笙的優秀,如果他有意要來爭朋萱,就算朋萱現在愛的是他,時間一久,也難保不會動心。

  “少講得那麼冠冕堂皇,你分明就是在打我女友的主意!”眉間堆起皺折,他一把揪起孟震笙的領子。

  孟震笙也不是任人粗魯對待還悶聲不吭的角色,大掌迅速握住他的手腕,巧勁一施,孟祖銘立即酸疼的鬆開箍制。

  “你最好別跟我動手動腳,我不想跟你打架。”他沉聲警告。

  相信祖銘沒忘記他從小就學跆拳道,應該很清楚若真的跟他打起來,絕對會吃敗仗的。

  孟祖銘握著吃疼的手腕,的確顧忌他,只能用忿怒目光表達不滿。

  “君子不奪人所好,你懂嗎?”他咬牙問道。

  “如果不是基於這個想法、不是顧念你是我的堂哥,我就不會只把朋萱當成朋友了。”孟震笙接著回答他的問話,而睨視著他的眸子底,蘊藏了不易令人察覺的黯然惆悵。“所以截至目前為止,我和她清清白白,你就甭胡亂猜測,把事情想得那麼不堪。”

  或許是正直磊落的性格使然,他索性坦承想法,既承認對葉朋萱的欣賞,也表明不會介入他們的立場,攤開了,祖銘就不用對他疑心猜忌,他自己也不必再費心遮掩。

  孟祖銘看著他,語塞。

  所以說,他喜歡朋萱,可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決定退而求其次?

  那麼,他現在是應該欣慰還是生氣?

  孟震笙見他沒再反應激烈,似乎以為聽他這麼說就可以稍微放心,不禁冒出了一個念頭。

  讓孟祖銘明白有個競爭者等著隨時卡位,也許他就會懂得珍惜朋萱。

  有些人的想法就是這麼奇怪,仿彿愈是有競爭力,就愈突顯可貴性,說不定祖銘就是這種人。

  “不過,我雖然目前把朋萱當朋友,並不代表我會永遠都把她當朋友,只要你沒有好好對她,我就會考慮把她搶過來,你自己衡量斟酌。”他神情認真,語帶威脅的宣告。

  既然他不能當告密小人,無法告知葉朋萱她的處境,那就由他來替她爭取該有的對待和權利。

  他的一番話令孟祖銘再度愣住,臉色青紅交錯。

  這豈不是要他捨棄朱麗兒?

  震笙的意思就是要他只能和朋萱交往,否則就要從中介入?

  “可是……朱麗兒也沒做錯什麼啊!”他為難地講。

  就是兩個女人各有其優點,他才會難以取捨,腳踏雙船嘛!

  “你想清楚,自己愛的到底是誰吧!”

  孟震笙拍拍他的肩,隨即逕自進入屋裏,向葉朋萱草草告別後不再逗留。若繼續待下,恐怕只是煎熬。

  沒人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矛盾,他一方面希望孟祖銘選擇朱麗兒,他便可以追求恢復自由身的葉朋萱,可另一方面又不願葉朋萱傷心難過,希望孟祖銘放棄的是朱麗兒……

     糾葛的情緒就像是籐蔓般密佈在心中,纏著、紮著,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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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葉朋萱的好脾氣並不容易起爭執,基於明白孟祖銘的憤怒是因為愛意,她更加放低身段,軟聲向他解釋誤會,兩人很快就和好如初。

  不過,他似乎對孟震笙很不諒解,不斷叮嚀要她離他遠一點……

  她記得他們在醫院相遇時,互動似乎還不錯,但這一次,關係似乎惡化得很迅速。

  她不知道他們在屋外談了些什麼,但想必是因為她的關係,才會鬧得很不愉快……這認知令她很愧疚、很不安!

  都是她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把醉醺醺的孟震笙帶回家,才會造成祖銘的誤會,對孟震笙產生敵意。

  再怎麼說,孟震笙幫忙過她,對他這般失禮,她實在很過意不去;而身為祖銘的女友,她不能隨之起舞,要有辨別是非的能力,所以考慮再三後,她決定還是親自向他賠個禮。

  “對不起,我來晚了。”正午,孟震笙匆匆趕赴葉朋萱的邀約,一見著面,立刻道歉。

  他以為祖銘會禁止葉朋萱再與他往來,而以她對祖銘的在意也會對他言聽計從,沒想到經過那天的尷尬情況,還會接到她邀約的電話,所以意外之余,他欣然答應。

  “沒關係,我今天休假。”葉朋萱巧笑倩兮的望著西裝筆挺的他。“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呢!”

  “是嗎?那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呢?”他坐了下來,勾起唇角問。

  “當然好看啊!你們家族的基因好,你和祖銘一樣,都是帥氣又高大。”她由衷贊道。

  聽她三句話不離孟祖銘,他的心不自主的一沉,只能牽唇權充笑容。

  “你點東西了嗎?”他轉移話題,見她搖頭,接著再說:“那我們先叫東西吧,我今天不能待太久。”

  他們喚來服務員,迅速的點了兩份商業午餐。

  服務員一離開,葉朋萱再度打開話題。

  “你穿得這麼正式,是因為待會兒要再去赴另一個約嗎?”她欣賞的看著因為穿著而流露獨特魅力的他。

  “我已經開始上班了,今天是第一天,這會兒是利用午餐時間出來的。”他喝了口冰水,答道。

  空降部隊不好當,即使他父親貴為總經理,也得拿出成績、有所表現才能讓人信服,所以從今天開始他就沒那麼閑了。

  不過,想想也好,說不定這麼一來,工作就會占滿他的心思,不用老為感情而苦惱。

  “對哦,原來是今天啊!”她微訝的拊掌,旋即好奇的探問。“那你跟祖銘有碰面嗎?”

  “有,一早在會議上就碰面了。”他點了點頭,隱約猜到她這麼問的用意。“不過沒機會講話。”

  新官上任,會議結束時,許多人湧上來道賀,所以和祖銘僅是點頭致意,沒說到話。

  “你……還在生祖銘的氣嗎?”她眼巴巴的瞅著他。

  “你忘了,生氣的人是他,不是我。”他淺笑,微斂眸。

  葉朋萱語塞。

  沒錯,反應激動的人是祖銘,但,他應該也會覺得不高興吧?

  “其實我今天找你出來,是想替祖銘向你道歉。”她窘赧的扭絞著手指,尷尬微笑,“祖銘他個性比較沖,如果他那天有對你說什麼過分的話,我希望你別跟他計較,畢竟你們是堂兄弟,要是因為我間接影響了你們的感情,那我會覺得內疚不安。”

  聞言,孟震笙覺得百感交集。

  原來,她是為了祖銘才跑這趟的,看樣子當事者八成不知情……

  她真的是一個好女人!不但溫婉慧黠,還明白事理,懂得為男友著想、維護男友人際關係,祖銘能被這樣的她愛著,實在是很幸運,教人既羨慕又嫉妒,可他居然還不滿足?!

  他心底呐喊著想告訴她,祖銘並不值得她真誠無瑕的愛啊!

  不過他很明白,現在就算他說了祖銘什麼,可能會被她視為因為有了過節才出言中傷誣衊,他不要枉做小人。

  還是看祖銘做出怎樣的決定,他再考慮下一步要怎麼做吧。

  “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因為那天的不愉快就結仇的。”孟震笙笑著安撫她的憂慮。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葉朋萱綻放開朗笑意,壓在心中的大石這才消失。

  一個是她所深愛的男人,一個是她欲深交的好友,若兩人能和平相處,那就太完美了。

  ***    ***    ***

  同在一間公司工作,難免得碰面,幾天後的早晨,孟震笙和孟祖銘就好巧不巧的在地下停車場遇個正著。

  兩人停放座車的位置恰好相鄰,熄火下車的時間恰好相同,反應也是不約而同的怔了一怔。

  “早安。”孟震笙率先反應過來,頷首致意,並不因感情的事而失去原有的友善和禮貌。

  “早。”面對意外的E友善招呼,孟祖銘也保持風度,關問了聲,“工作的還習慣嗎?”

  “已經可以進入狀況了。”孟震笙淺淺一笑,兩人一同朝電梯方向走去。

  “速度還挺快的嘛!”他挑了挑眉。

  “這是一定要的。”他輕快應聲。

  “如果有什麼問題或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孟祖銘拍了拍他的肩,釋出善意。

  見他如自己期望,並沒有因為感情事而破壞情誼,孟震笙感到相當欣慰,而他也會這麼做的。

  不管祖銘的選擇是朋萱或是朱麗兒,他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畢竟這才是成熟理智的做法。

  “謝謝,我會的。”和善笑意躍上他眼底。

  他們在電梯前站定等候,化解原先僵局之後,氣氛和緩許多,不過,一直盤旋在心頭的事情還是得有個結果。

  眼看電梯還停在高樓層,孟祖銘想了想,打算還是儘早攤牌,至少先把震笙這個“外患”給解決再說。

  “那個……萱萱的事,我已經有決定了。”

  孟震笙的一顆心瞬間提上了喉頭,奔騰急遽的躍動,隨即努力維持自己神色不變。

  對葉朋萱的愛意能否繼續,就看這關鍵的一刻了!

  可他突然感到退卻後悔……

  他應該直接拆穿祖銘,讓他們走上分手一途,他就能伺機展開追求,可偏偏他不夠自私,顧慮著朋萱會傷心難過,還雞婆的為她爭取、給祖銘壓力,逼他做出選擇!

  這下子,倘若他當真是深愛著葉朋萱,選擇要捨棄朱麗兒,那他豈不是註定無望了?

  眼睜睜看著自己錯過一次大好機會,然後把愛情是否存活的決定交到別人手上,這不是愚蠢是什麼?

  “是什麼決定?”他從緊繃的嗓子裏擠出聲音來。

  “我決定和朱麗兒分手,選擇萱萱。”孟祖銘定定的看著他,嘴巴這麼說,內心卻盤算著其他想法。

  孟震笙一怔,急跳的心頓時像被利箭射中,倏地落入絕望穀底。

  不過,才稍稍悼念他還未曝光就不得不扼止的情意,為葉朋萱高興的心情就在胸臆間湧現。

  “那太好了,朋萱她的確是個好女人,而且她真的是全心全意的愛你。”孟震笙眼神黯淡,壓抑在心底亂成一團的感覺,儘量讓語調平穩,甚至牽起了祝福的微笑。

  但是在這同時,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微笑的背後,承載了怎樣的苦澀,藏匿了幾分的自嘲。

  眼前的電梯門朝左右滑開,孟震笙木然的走了進去,同時按下設計部和工程部的兩個樓層,孟祖銘也隨後進入,兩人一左一右,各據一角。

  電梯裏沒人,未幾,孟祖銘睇看向他,繼續相同話題。“我會找時間跟朱麗兒談清楚,你……應該要打消念頭了吧?”

  “當然。”孟震笙篤定地答。“我不會破壞你們的。”他不是蠻橫霸道的人,只要他們過得好,他會心甘情願退出。

  孟祖銘釋然一笑,開朗的搭上他的肩。“那我就放心了。”

  “你什麼時候會跟朱麗兒談?”他還是得關切這一點。

  “我知道這種事要快刀斬亂麻……”孟祖銘佯裝為難猶豫的頓了一頓。“一星期吧!”

  “嗯。”他同意的點了點頭。“我們往後要配合的地方還很多,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我們未來的合作和感情。”儘管心情低落,孟震笙還是公私分明,勉力撐起笑容說。

  “你也這麼想,當然最好了。”順利解決麻煩,孟祖銘說有多大方就有多大方,畢竟他才是贏家嘛!

  工程部樓層先抵達,他輕快告別,踏出步伐離開。

  在他身後,孟震笙的嘴角隨著關起的電梯門而垮下,笑容瞬間消逸。

  他明明是真心為葉朋萱高興,可是為什麼,他連笑都覺得費力?心,還一下又一下的泛著疼?

  ***    ***    ***

  走進經理辦公室裏,孟祖銘在辦公桌前落坐,內線隨即響起,他伸手按下接聽鍵。

  “經理,朱小姐來電。”秘書恭謹的傳達。

  “接進來。”他欣然揚唇。

  “我懷疑你有千裡眼,不然怎麼會我才剛進辦公室,你電話就到?”

  朱麗兒的嬌笑聲蕩進了話筒。“不是千裡眼,是因為心有靈犀。”

  “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他故意問。

  “我怎麼會知道!你真當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啊?”

  “我在想……”他頓了一頓,戲譫一笑。“你昨晚在我身下的樣子。”

  “喂,你人都到公司了,還思想邪惡的回味那些事,真不正經!”朱麗兒想起昨晚的激情纏綿,不禁面紅耳赤,嬌嗔抗議。

  “開玩笑的啦!你沒有補眠,那麼早打來有什麼事?”他嗓音溫柔,是個百分百的好情人。

  他們倆昨晚是在某間知名的Motel共度,一夜繾綣,彼此都耗費了不少體力,他是必須上班得先回家換衣服,才不得已早起,可她還有時間繼續睡,怎麼也起來了?

  “你人都走了,我一個人待在那兒多無聊?所以我也回家了。”朱麗兒撒嬌的解釋,隨即說出打這通電話的重點。“我是要提醒你,別忘了我爹地、媽咪今天晚上要請你吃飯的事。”

  “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可能忘記!”孟祖銘哂然一笑。

  “那就好。不吵你了,認真工作吧,記得若要去工地,一定得小心哦!”朱麗兒嬌氣歸嬌氣,對孟祖銘倒是很體貼的。

  她明白身為工程部經理的他,得四處巡視公司建地的施工狀況,而處在工地之中其實有許多暗藏的危險,必須萬分小心才行。

  “知道,晚上見了。”末了,他還補上飛吻聲。

  他們結束了通話,孟祖銘緩緩的將椅子轉向身後的落地窗,望著窗外景致,薄唇微微勾起一角。

  他和朱麗兒的感情還好得很,況且,她是新東百貨總裁的獨生女,身家背景不比尋常,她的父母都知道他了,他怎麼可能拋棄她呢?

  而他和葉朋萱,感情同樣也好得很,他怎麼捨得跟她分手呢?

  呿,憑什麼非要他做出選擇不可?

  他也是真心愛萱萱的呀!只不過他是把心分成一半罷了。

  如果以為,他孟祖銘會這麼容易就隨著區區一個警告而起舞,那未免也太低估他了吧?

  除非他心甘情願,否則誰能勉強得了他?

  其實他和朱麗兒都有共識,短期內還不會結婚,這也意味著還未走到非做選擇的地步。再說了,就算決定了婚事,也不代表他就得和萱萱分開,如果萱萱願意委屈做小,他還是會繼續和她在一起。

  總之,不到非做取捨不可的時刻,他是不會輕易放開她的!

  所以他剛才給震笙的答覆,不過是敷衍罷了,先讓他打消繼續喜歡萱萱的念頭,解除威脅才是最重要的。

  和朱麗兒的來往,只要小心避著孟震笙,不要再讓他撞個正著,他哪裡會知道到底分手了沒?

  至於他和萱萱要在一起多久……

  都與孟震笙無關。

  ***    ***    ***

  兩個多月過去,孟震笙為自己的自製力感到自豪。

  打從祖銘向他宣告了決定,願意結束另一段感情,專心對待葉朋萱,他就告訴自己要從那團混亂中抽身,命令自己不能再任由情感隨著他人的做法而搖擺,說服自己應該死心。

  即使祖銘經常刻意邀約他,再帶著朋萱同行,在他面前打情罵俏,言行舉止間表現出兩人的親密,他都能投以祝福的目光與心情。

  他知道祖銘終究還是很介意他曾坦言對朋萱的想法,所以他會這麼做,無非是想昭告所有權,想藉此讓他完全死心。

  不過無妨,他不怪他,他能明白他的立場與心情。

  再怎麼說,祖銘還是聰明的,懂得珍惜像朋萱那樣的好女人;而像朋萱那樣的好女人,絕對是值得最好的對待的!

  縱然他的愛戀只能深埋,縱然他喉間總是梗著苦澀,但他必須強調,看她在祖銘身邊笑得燦爛如花,幸福得煥發光采,他是真心的為她高興。

  只要她快樂,再多的酸楚,他都認了。

  最難熬的初期時間,他都努力的面對過來了,接下來的日子,他一定可以更加坦然釋懷的。

  因為他相信,時間可以淡化一切,不久之後,埋藏的愛戀會潛匿到再也觸碰不著的深處,而他,會逐漸對朋萱免疫。

  坐在辦公桌前的孟震笙,手裏拿著由土地開發部所轉呈上來的資料和報告翻看,斂回悄悄飄飛的心緒。

  公司最近展開了一個重劃區的大計畫,標購了好幾塊土地,他必須做一系列的建築設計,而這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機會,也是他可以儘量把心中牽掛給拋到腦後的大好機會。

  孟震笙一邊看著資料,一邊撫額尋思,考慮該以什麼樣的主題來呈現。

  驀地,辦公室大門被敲了兩聲,就兀自被撞開。

  “李秘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禮貌了?”在公事上,他有不怒而威的天生魄力,就連嗓音也不例外,一板起臉來更是嚇人。

  “經理,不、不好了!”向來優雅從容的李秘書無暇顧及上司的斥責,反而一臉驚慌,連伶俐的口齒都變得結巴。

  “你慢慢說。”孟震笙擰起俊眉。

  李秘書連忙深呼吸,平撫因小跑步而紊亂的喘息。

  “‘達觀大郡’的工地出意外了!”她放慢速度說。

  “什麼意外?”他沉聲問,眉心皺得更緊了。

  “鷹架突然倒塌,壓到好幾個人。”李秘書敘述著剛才從其他同事那兒聽來的消息。

  孟震笙霍地站起身,急切關問:“知道傷勢嚴不嚴重嗎?”

  “好像滿嚴重的,而且……”她遲疑了下,不確定消息來源的正確性。

  “幹麼吞吞吐吐的?而且什麼你快說啊!”他揚高語調催促。

  “工程部孟經理剛好去那裏巡視,也受了重傷。”李秘書知道他們是堂兄弟的關係。

  是祖銘!他震驚得瞠目結舌。

  他受了重傷?是多重的傷?

  “傷者現在在哪裡?”他心急的一把攫住李秘書的手臂。

  “全都送往市立醫院了,總經理及人事經理他們也都已經在第一時間趕去……”這兩位分別是孟震笙和孟祖銘的父親。

  “你怎麼現在才說!”等不及李秘書把話說完,孟震笙急匆匆的拿起車鑰匙,像箭一般飆飛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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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事了!

  遠虹建設的工地發生意外,鷹架倒塌,造成嚴重的死傷——各台電視新聞沸沸揚揚的報導著,從事發時段便開始重複播送。

  葉朋萱今日上的是正常班,回到家後,她習慣先梳洗,全都整理完畢才是休息時間。

  悠哉的提著返家途中買來的握壽司,沖了杯香片,她來到客廳,盤腿坐上沙發,嘴裏塞進一粒握壽司,接著打開電視遙控點選節目,一台一台的轉著。

  當她轉到新聞台時,手裏動作暫停,心想整天上班,好歹也看看新聞,免得和社會脫節。

  捧著紙盒,她身子倚向椅背,一邊吃著,一邊觀看報導,不料竟聽見遠虹建設發生意外的報導,還造成兩人死亡,四人重傷,五人輕傷。

  “天啊!這麼嚴重?”她驚訝的坐直身子,忍不住低呼出聲,擱下手中紙盒,瞠眼看仔細。

  孟祖銘是工程部經理,發生這種事,一定有一大堆問題要處理,也會更加忙得不可開交了吧?

  葉朋萱還想看得更清楚,因此這台播完這則新聞,她便又轉到其他新聞台尋找,不一會兒,終於又等到另一台播報這件意外的新聞,而且還更詳細的取得了死傷者的名單。

  一開始,她專注聽著主播的播報,並沒有留意在螢幕一角的死傷名單,到後來瞭解了情況,才分神瞧向名單。

  這一瞧可不得了,竟讓她看見震驚惶恐的名字——孟祖銘。

  “怎麼會這樣……”看著愛人的名字前面標注著重傷二字,她腦中有一瞬是空白的。

  真的是祖銘嗎?有沒有可能是同名同姓?

  不要猜,不要自己嚇自己,她可以打電話確認。她橫向沙發另一頭,拿起電話筒,急急忙忙的按了一串號碼。

  “又不通!”秀眉蹙起,焦慮低喃。

  雖然孟祖銘的手機接不通已經不稀奇,但在此時此刻,沒有回應的號碼讓她的心益發惶恐。

  難道是真的發生意外了,所以手機才會打不通?

  還是……她直接打電話到他公司去問?但是祖銘不喜歡她打電話到公司去找他啊!

  怎麼辦?

  她真的很擔心,如果不問個究竟,怕是什麼事都做不了,連覺都不用睡了!

  對了!差點就忘了孟震笙,她可以問他,他的手機向來每撥必通的。

  葉朋萱馬上再撥另一組還頗熟悉的號碼,不過這回不同以往,響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震笙,我是朋萱。”她下意識的握緊了話筒,立刻表明身分。

  “我知道,有什麼事嗎?”孟震笙壓低了嗓音。

  不知是不是神經敏感,她覺得他今天的語調似乎有些凝重,不像以前接到她電話時那般輕快。

  “我現在看到新聞,說你們的工地出了意外,那個傷亡名單裏是不是有祖銘?”她急切地問,彼端卻陷入短暫的沉默,令她的心也隨之吊上半天高。“怎麼不出聲?你說話啊!祖銘是不是也受傷了?”

  在得知祖銘發生意外後,他不禁也想到朋萱,本打算等情況穩定後,再抽時間打電話告訴她,但她卻早一步先打來了,他一時還沒斟酌好該怎麼跟她說。

  未幾,孟震笙才緩緩開口。

  “朋萱,你先答鷹我不要慌,不要太緊張。”他要她先做心理準備。

  “好,你快說。”她連忙作了個深呼吸。

  “我現在就在市立醫院幫忙處理這件事,祖銘的確在傷亡名單中,經過急救,目前已經送進加護病房。”他說明著情況。

  “加護病房?”她詫異得倒抽口氣,恍惚的輕聲重複,隨即反應過來,再問:“那現在傷勢穩定了沒?”

  “他最嚴重的傷在頭部,顱內出血……”他保守的說著。“昏迷指數只有三,情況不太樂觀。”

  其實祖銘還有肋骨斷裂刺進肺部的狀況,是四名重傷者中傷勢最為嚴重的,不過比起當場身亡的另外兩位,他至少還有一絲希望。

  “……”握緊話筒以防掉落,驚駭已讓她說不出話來,胸口的心臟像在打鼓,一聲強過一聲,一下痛過一下。

  “喂?朋萱,你有在聽嗎?喂?出聲啊,你還好嗎?”沒聽見她的反應,孟震笙加大聲量問。

  “這、這麼嚴重,怎麼辦?”她努力維持鎮定,但顫抖的嗓音洩漏了她恐慌無助的心情。

  “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他無奈地說。

  這消極的四個字,逼出了一直懸在葉朋萱眼眶中的淚水,無法自抑的逸出啜泣聲。

  “好好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他昨天才跟我見過面的呀……”

  無須親眼見到她的淚顏,僅是聽著她斷斷續續的抽噎,就仿佛有把利刃,一下下割劃著孟震笙心坎。

  “你別哭,別難過,不要淨往壞處想,情況說不定會好轉的。”他輕聲安慰著她,對擔憂煎熬的心情感同身受。

  “是嗎?會好轉嗎?”她像逮著了一絲希望似的急問。

  她的反應大得令孟震笙不敢再給她太多希望,以免情況不如人意時,受到的打擊更大。

  “我會跟你保持聯絡,讓你知道祖銘的狀況,好嗎?”他持續以沉緩的嗓音穩定她的情緒。

  “好,我手機會二十四小時開機。”她在這端猛點頭。

  這時,孟震笙瞧見嬸嬸——也就是孟祖銘的母親周德珠風塵僕僕的趕來,他只好匆匆與葉朋萱結束通話。“那就先這樣,我還有其他事,再見。”

  她怔忡茫然的將話筒掛上,難以想像向來意氣風發的孟祖銘,傷重虛弱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是作夢嗎?如果是,那肯定是個最可怕的惡夢!

  顱內出血、昏迷指數三……聽起來就很嚴重啊!

  難道她只能待在家裏,被動的苦等震笙的聯絡嗎?

  霍地,她想起他說人就在市立醫院……與其繼續在家裏提心吊膽、胡思亂想,不如去一趟醫院,探視祖銘。

  ***    ***    ***

  市立醫院,加護病房外。

  “嬸嬸,你別急,加護病房的探視時間就快到了。”孟震笙安撫著不斷吵著要進病房探視的嬸嬸,眼角不經意瞥見一抹身影朝他們走近。

  他抬頭定睛一看,愕然的發現來者竟是朱麗兒。

  她來做什麼?!

  祖銘不是已經早在兩個多月前和她分手了嗎?

  “伯母……祖銘他……很嚴重嗎?”朱麗兒在周德珠右側的座椅坐下,一把握住她的手,神情萬分憂慮,淚水在她的臉上肆流蜿蜒。

  周德珠看見一心認定的准媳婦,忍不住悲從中來,擁著她放聲大哭。“麗兒啊!祖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該怎麼辦哪?”

  “伯母,祖銘身體很健康,一定會好起來的……”即使害怕得不得了,朱麗兒仍強自鎮定的安撫長輩。

  坐在周德珠左側的孟震笙緩緩站了起來,疑惑的看著她們倆似乎仍相當熟稔的互動。

  是哪裡出錯了?祖銘向家裏隱瞞了和朱麗兒分手的事嗎?否則嬸嬸為什麼還對朱麗兒這麼親密?

  也或許,純粹是朱麗兒有情有義,即使是已經分手,但畢竟存有情分,所以一聽到發生事情就趕來了?

  “……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啊,他不能有事,他一定要好起來,不然教我怎麼活下去?”周德珠哭得嗓音都變得沙啞了,整張臉脹紅得讓人擔心是否會造成腦溢血。

  “祖銘不會有事的,他……他還要看他孩子出世啊!”語落,一直隱忍的朱麗兒也崩潰得泣不成聲了。

  周德珠和孟震笙都被這個炸彈給炸得張口結舌,愕視著她。

  “孩、孩子?你說你有了祖銘的孩子?”周德珠震驚得忘了哭,上下打量著有孕的朱麗兒。

  朱麗兒微拭淚,哽咽地說:“對,我今天早上才去婦產科驗孕,醫生說已經五周了。”

  “天哪!太好了,待會兒探視的時候,你一定要告訴他,祖銘聽了高興,求生意志就會更強烈的!”周德珠悲喜交加,臉上又是笑又是淚。

  “嗯。”朱麗兒重重點頭,兩個女人再度相擁而泣。

  可站在一旁的孟震笙,卻拉不起沉重的嘴角,目光憂鬱的看著她們。

  五周身孕,這代表了什麼?

  代表祖銘在告訴他已經與朱麗兒分手之後,仍繼續和朱麗兒往來!

  代表他根本在唬瞬他,他根本沒有做選擇,仍舊腳踏兩條船!

  姑且先不論祖銘的傷,朱麗兒懷孕的事實註定葉朋萱要被拋棄,而這肯定會讓葉朋萱承受很大的衝擊!

  他不禁對他的欺騙及花心感到氣惱憤怒,也對他的傷勢感到擔心憂慮,同時又開始憐憫心疼起葉朋萱……

  孟震笙轉過身,別開臉,雙手插進口袋,重重的吐了口氣。

  爺爺因為這事受到刺激而血壓升高,已返回家中休息;祖銘的父親本來還強自鎮定的前來處理,可一得知祖銘狀況極差,也受不住打擊的昏了過去,此刻在病房裏觀察。

  這件事,幾乎動員遠虹建設的所有高層,公安、公關部門兩位經理陪同總經理接受警方盤問,以及應付大批採訪的媒體,醫院部分則由他和其他主管負責。

  整個下午,孟震笙得接洽死者的身後事、探視安排傷者的住院事宜,還要安撫死傷者的家屬……說實在的,真有點心力交瘁。

  他已經沒有那個心情精神再去評判祖銘的做法,畢竟在這生死關頭,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只希望加護病房裏的祖銘能夠努力撐過來,不要讓朱麗兒肚子裏的小孩還沒出生就失去父親!

  ***    ***    ***

  “震笙!”

  好熟悉的嗓音,誰叫他?孟震笙張望四周,搜尋聲音來源,赫然瞧見竟是葉朋萱。

  望著她慌慌張張從走廊另一頭快步走來,他心跳漏了一大拍,不妙的預感在腦中奔竄。

  “你怎麼跑來了?!”他反應過來,在她接近嬸嬸和朱麗兒前趕緊箭步迎上,試圖想阻擋她。

  “我在家裏坐立難安,所以決定還是來看看。”她伸長脖子朝加護病房的門口張望。

  “我們現什麼忙也幫不上,看也沒有用,而且我不確定以祖銘的狀況,醫生會不會禁止探視。”孟震笙壓低嗓音,握住葉朋萱的臂膀,想將她往反方向帶,可纖弱的她竟在此時充滿力量。

  葉朋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瞠眼看著他。

  如果醫生會禁止探視,那肯定是病人的狀況非常不穩定或是沒有脫離險境,而探視的親友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有細菌,必須杜絕病人受到感染的可能性,免得影響病情。

  “禁止?”她輕問,晶瑩淚光迅速漫上眼眶。“情況比你所告訴我的還嚴重對不對?”

  孟震笙以沉默回答。

  “加護病房什麼時候可以探視?”她驀地激動起來,反手揪住他雙臂,眼淚隨著晃動而飛落。“拜託你,我想進去看祖銘!”

  “震笙!”周德珠捕捉到他們的談話聲浪跟兒子有關,不禁走過來探問。“這位小姐是……”

  擋不了了!孟震笙在心裏暗歎,他轉過身面對周德珠以及隨侍在她身旁的朱麗兒。

  “嬸嬸,她是祖銘的朋友。”他保守含蓄的回答。“這位是祖銘的母親。”他接著轉向葉朋萱介紹,刻意略過朱麗兒,不希望兩人知道對方太多。

  “伯母你好,我叫葉朋萱。”她恭謹的打了招呼,沒想到第一次與男友母親見面,竟是在這樣的場合。

  “嗯。”周德珠頷首回應,但沉重的憂傷讓她無法拉起嘴角,轉而看向身旁的朱麗兒,直覺問道:“既然是祖銘的朋友,你們應該認識吧?”

  此言一出,孟震笙眉心立即一蹙,暗暗叫糟,可偏偏現在的狀況,他並不適合插話。

  朱麗兒和葉朋萱互看向對方,然後搖了搖頭。

  “不認識。”她們不約而同地說。

  同時,葉朋萱對朱麗兒的身分,感到十分的好奇。

  為什麼既是祖銘的朋友,就“應該”認識她呢?瞧她挽著孟母的親密模樣……難道是祖銘的姊妹?

  不,不對,她記得祖銘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姊妹的,那眼前這位時髦豔麗的女子是誰呢?

  “你好,我是祖銘的女朋友朱麗兒,你可以叫我Julia。”像是聽見她心裏的疑惑,朱麗兒開口自我介紹,還扯了扯嘴角權充微笑。

  從小所受的教養令她隨時記得禮節,既然這位葉小姐是祖銘的朋友,也就是她的朋友。尤其此時此刻,大家都是為了關心祖銘而來,她更該盡好一個女朋友的本分。

  完蛋了!孟震笙重重的閉了閉眼睛,不忍去看葉朋萱現在的表情。

  葉朋萱倒是沒有那麼快反應過來,因為完全料想不到會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的介紹,所以呆呆的杵著,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了。

  “你是……祖銘的女朋友?”疑惑的嗓音變得好輕好輕。

  “是啊。”朱麗兒輕應,不禁對她的反應感到一絲絲的納悶。“有什麼問題嗎?”

  你是祖銘的女朋友,那我是什麼?

  腦袋轟然作響,心房猛然崩裂,疼痛瞬間擴散,葉朋萱身形一晃,旋即感覺背後有道溫暖的力量支撐著她。

  她望向那道力量的主人,一臉的茫然震驚。

  “很驚訝吧,沒想到祖銘的女朋友這麼漂亮,對不對?”孟震笙腦筋動得很快,趕緊幫葉朋萱圓場。

  他這麼講,等於是暗示她不要曝露自己的身分……葉朋萱心底有疑問,但驚慌之餘,她無暇深究,只能木然的點點頭。

  朱麗兒這才沒再懷疑,可憂愁仍滲透在她的笑容裏。“如果不是祖銘還在加護病房裏,聽到這句話我會很開心。”

  “時間到了,門開了,我們可以進去了!”周德珠眼尖的瞧見加護病房的門已慢慢開啟,激動的迭聲說道。

  孟震笙果決地說:“你們先進去看,後半段再出來換我們進去。”他知道葉朋萱需要一點時間消化這件事。

  “好。”朱麗兒連忙攙著周德珠,朝門口快步走去。

  本來在病房外等候的家屬很多,這會兒時間一到,大夥兒都蜂擁而進,等候區頓時只剩零落的幾人。

  葉朋萱一動也不動的杵著,複雜的情緒在胸臆間衝擊,一種冰冷的感覺從體內竄了出來,失望哀痛的浪潮從四面八方湧向了她。

  她不知該做何反應,眼淚卻已自作主張的汩汩淌出,蔓延蒼白臉頰,彙集在尖潤下巴,一滴又一滴的滾落在空氣中。

  她一心信任、愛戀的男人,竟狠狠的騙了她!

  不用問她與朱麗兒誰先來後到,祖銘花心劈腿是事實,而且從她沒見過孟母,朱麗兒卻與孟母熟稔的情況來看,地位孰輕孰重已經很明顯了。

  難怪,祖銘的手機老是不通!

  難怪,他不喜歡她打電話到公司找他,更從不讓她去他公司!

  難怪,交往一年多,他從沒有帶她回家見父母!難怪……

  原來,他早有一個正牌女友,而她,充其量只是個備胎!

  見不得光的備胎,還來窮攪和個什麼勁兒呢?

  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實在是既可悲又可笑。

  不由自主的啜泣出聲,她雙手捂住臉,悲痛難當的蹲了下來。

  孟震笙眸色深沉黯然的將她所有反應納入眼底,她的痛,也痛著他的心。

  “朋萱!你還好吧?”他也蹲了下來,大掌一下下溫柔的順著她的背,輕聲關問。

  她沒搭理,淚腺像開關壞了的水龍頭,不斷溢出淚水,從指縫間淌出,在蔥白的手背上點綴了晶瑩,卻仿彿烙鐵般燒灼孟震笙的胸口。

  他就知道,就知道!殘酷事實會讓她受到傷害的!

  是他太天真,才會相信祖銘真的做出了選擇。

  處心積慮想要保護她不受傷,所以他隱瞞真相、默默退讓,可他的用心還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付諸流水,而且是在這麼糟糕的狀況下。

  片刻,她的啜泣聲停了,覆在臉上的手放了下來,她撐著膝蓋站起,昏沉的腦袋令她腳步跟蹌,幸好身後的牆支撐了她的重量。

  孟震笙跟著起身,擔心的看著她紅腫的雙眼、蒼白的臉龐。

  “我……很可笑吧?”她自嘲的勾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朋萱……”他蹙起眉,她的說法令他好心疼。

  “傻呼呼的跑來看他,一路擔心掉眼淚,來到這裏才知道早有另一個女人守候……天真的以為自己很幸福,結果擁有的只是個謊言。如果不是這個意外,我恐怕還要繼續被騙下去吧?差她低低說著,空虛失望令她不住顫抖,卻還硬是要自嘲乾笑。“我連自己的身分都說不出口,怕是連要看顧他都沒資格吧?”

  不是她要自怨自憐,在這種時刻知道被背叛的事實,心都扭絞變形了!

  孟震笙可以想像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混亂,知道她受傷的感覺,但除了當個忠實的聽眾,他實在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傷心憤怒,還是該先為他的傷勢難過擔憂……”她抬起頭望向他,視線模糊了,才剛止住的淚意再度浮現,迅速凝結成淚水,成串滴落。

  “我瞭解。”他低歎。

  剛得知朱麗兒懷孕的時候,他也有跟她一樣的感覺,氣憤與擔憂交雜。但是相較於他,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所受的衝擊一定比他更大,心情也會更矛盾。

  “震笙,我該怎麼做?”她茫然地問。

  心裏無法原諒孟祖銘的花心欺騙,卻因為他正重傷住院,讓她做不到無情的甩頭走開,實在為難。

  孟震笙凝視著她,那止不住的成串眼淚,每一滴都墜向了他的胸窩,伴隨著疼痛。

  他知道她會這麼問,就代表心裏有掙扎。又礙於祖銘的狀況,只能苦苦壓抑糾結的心情。

  “你不該問我,問你自己的心,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他用大拇指輕拭著她臉龐上的淚水,溫柔的語調中傳遞著對她的支援,凝睇她的眼神中透著深不見底的濃烈情感。

  沒道理因為祖銘正病著,就強求她寬宏大量,原諒祖銘的欺騙!

  葉朋萱陷入怔忡——

  她的心想怎麼做?

  她應該先把劈腿的事和重傷住院的事分開來看。

  她無法接受感情的瑕疵,更遑論這種無法漠視的裂痕,所以既然祖銘已經有了一位連母親都認同的女朋友,那她與他就該了結了這段緣分!

  可畢竟兩人在一起一年多了,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因此縱使決定要結束兩人的戀情,她還是會進去探視他,還是由衷希望他能儘早康復。

  等等,好像有個環節她沒注意到!

  她凝聚視線,瞅看孟震笙。“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她狐疑問道。

  孟震笙霍地一怔,雖然她的語調沒有很大起伏,但這問題讓他頓時產生不好的預感。

  “嗯。”他仍老實承認。

  秀眉隨之一顰,盈滿水氣的瞳眸裏浮現了對他的失望。

  那道目光像支箭,刺痛他的心。她怨怪他!

  “朋萱,你聽我解釋……”孟震笙微慌,忙按住她的肩膀,卻被她以堅定的力道給撥開。

  她搖著頭,拒絕再聽,她在愛情方面受了傷還不夠,連友情方面都還要添上一刀。

  “沒什麼好解釋了!是我太笨,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對你毫無防備,卻忘了你同時是祖銘的堂弟,你會幫他瞞著我,是人之常情。”

  “瞞著你是怕你難過……”他還是試圖解釋。

  “我現在難道就不難過了?我情願早點知道……”她驀地提高語調反問,心酸卻一湧而上,哽咽沖出喉間,她捂住嘴,淚眼指控著他的隱瞞。

  孟震笙被問得啞口無言,心痛如絞的迎視她的目光。他自以為是為她好,沒想到竟然錯了……

  可是,就算錯了,也情有可原啊!

  他不是故意瞞她,他是希望能在她不要受傷的情況下,替她挽回祖銘的心、維護愛情的完整,是祖銘後來連他都騙了!

  未幾,她越過他,強自鎮定的走向加護病房,與步出的朱麗兒輪換,那僵凝冷硬的背影已透露出對他的疏離。

  在她眼裏,他成了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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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十個月後——

  近午夜,孟震笙驅車在路上飛馳,隨著後座不斷發出的哀嚎,緊張焦急的他,油門是愈踩愈重。

  “啊……震笙,快點快點,我肚子好痛……”後座孕婦除了哀叫,也不忘催促。

  “已經很快了,我儘量!”眼睛專注的緊盯路面,他出聲安撫。“前面就是XX醫院了,你乾脆就到XX醫院生好不好?”

  慌了手腳的他只想趕緊把她送進醫院,隨便哪間都好。

  “不行,我一定要在溫馨婦產科生啦!”孕婦一腳抵著駕駛座椅背堅持。

  “只要現在能接生就好,幹麼一定要那間?”哪間近就到哪間生啊!

  “我都是在那間做產檢的,當然要去那間生……啊!好痛……快點,好像快要生出來了……”孕婦說著說著又尖叫了起來。

  “好好好,你再忍忍,很快就到了!”車內冷氣放送,孟震笙卻緊張得滿頭大汗。

  要命!明明幾分鐘就能到的路程,怎麼今天覺得特別遠?

  手機在此時響起,孟震笙瞥見螢幕顯示的名字,立刻以藍芽耳機接聽,劈頭就嚷:“你好朋友快生了,你快點來……對,就是她做產檢的那間!我手忙腳亂,你快來!”身處高分貝叫聲中,他不由得加大嗓門。

  對方說了幾句,旋即收了線。

  片刻之後,抵達溫馨婦產科,孟震笙停好車,立即沖向診所裏,喊醫護人員出來幫忙。

  孕婦很快被送進產房,但他還是沒法鬆口氣,只能不斷拭汗,因為從產房傳來的尖叫聲、哀嚎聲令他跟著繃緊了神經。

  女人生孩子是這麼恐怖的嗎?那些負心薄情的男人要是來目睹這種場面,就會知道自己多麼渾蛋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嬰兒呱呱落地,產房的尖叫痛呼聲乍停,隨即哇哇大哭聲取代。

  “生了!是不是生了?”他驚喜得從椅子上躍起,朝護理站頻頻問道。

  “對,已經生了,十二點四十三分。”穿著粉色制服的護士小姐噙著笑意回答他。

  不一會兒,穿著綠色無菌衣的護士小姐,抱著一名嬰兒從產房走了出來,直接走向孟震笙。

  “來,給爸爸看看哦,是個很健康的小男嬰,重三千三百公克。”

  他覺得稀奇的瞧著,對於自己親自將他們母子送來,迎接了寶寶的出生,感覺十分奇妙。可須臾,他突然覺得不對。

  “呃……小姐,我不是爸爸。”誤會大了,他趕緊否認。

  “嗄?”護士小姐愣住。瞧他剛才那股緊張勁兒,說他不是寶寶的爸爸還真出人意料呢。

  就在此時,一名女子風塵僕僕的趕來,瞧見孟震笙,忙不迭湊過來挨著他,探視著護士懷抱中的嬰兒。

  “生了嗎?就是這個BABY?”她發出驚喜的讚歎。

  她靠近的舉動令孟震笙喜出望外,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柔情。“對,剛生,十二點四十三分。”

  “好可愛哦!”她的注意力則全放在寶寶身上。

  “寶寶要先去育嬰房洗澡了,你們要看寶寶就等開放時間哦!”綠袍護士交代後便離開。

  “產婦等會兒會送進病房,你們可以先去病房等。”護理站的護士走出來,要帶他們前往準備好的病房。

  “好,謝謝。”孟震笙揚笑道謝。“我們走。”

  他伸手要輕扶她後背,卻被她不著痕跡的閃了開,逕自跟上護士。

  他哂然一笑,暗自喟歎,旋即尾隨在後。

  這名跟他冷戰了十個月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一心戀慕的葉朋萱!而剛剛產下寶寶的,則是葉朋萱的好朋友——曹映葒。

  至於為什麼是由他開車送曹映葒來生產,這說來就話長了,一切要從十個月前那天說起——

  情況不樂觀的孟祖銘在昏迷三天後宣告不治,那三天裏,縱使葉朋萱決定要終結戀情,仍每天必到,後來也出席了告別式,可謂是仁至義盡。

  但是她對他,可就沒有那麼寬容了!

  自從知道他是隱瞞祖銘劈腿的幫兇後,她就開始不太搭理他,任他怎麼竭盡所能的道歉、解釋、討好都沒有用。

  這十個月以來,她不再像以前對他巧笑倩兮、親切和善,態度始終冷冷淡淡,用冷戰懲罰他。

  八個月前,曹映葒忽然住進了葉朋萱的家。原因是她跟同居男友分手,而令人驚愕的是,她居然已經有了將近兩個月的身孕,她想生下來,但家人肯定會反對,所以她打算先斬後奏,葉朋萱也正好樂得與好友同住。

  因為這樣,經常去向葉朋萱獻殷勤的孟震笙也和曹映葒更加熱稔了起來。

  今天,他就是買了點心送去葉朋萱家,打算讓她下班回家後有宵夜可吃,恰巧遇上她加班,所以多和曹映葒聊了一會兒,沒想到曹映葒竟開始陣痛,他自然就當了現成的司機。

  可令人挫敗的是,縱使他幫了她至交好友的這個大忙,她還是不肯原諒他!

  唉!這樣的冷戰,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    ***    ***

  生產過後的曹映葒,雖然看起來難掩虛弱,但精神仍很亢奮,她躺在搖高的病床上,嘴巴滔滔不絕的說著話。

  “……朋萱,你知道嗎?羊水破掉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尿失禁咧,突然痛起來的感覺真的很可怕,今天要不是震笙正好買了宵夜要給我們吃,我一個人一定怕死了,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說到這裏,曹映葒眼珠子溜了溜,話鋒一轉。“欸,震笙,你要當寶寶的乾爹哦!”

  “我?”孟震笙訝異的指著自己。

  “寶寶已經有我這個乾媽了,幹麼還要什麼乾爹?”葉朋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率先表示抗議。

  “是震笙把我們母子倆送來生產,迎接寶寶誕生,這可是難得的緣分呢!”曹映葒理所當然地說。“況且……一個乾媽、一個乾爹才是剛剛好啊!”

  葉朋萱困擾的蹙眉。“可是……”乾媽和乾爹聽起來就像是一對似的,好尷尬!

  “好啊,那就這麼說定嘍!”隱約明白曹映葒想撮合他們的用意,孟震笙欣然接受。

  葉朋萱瞠目看向他,他卻微笑以對,令她嘔得忍不住鼓起雙頰。

  “當乾爹可不是一天、兩天而已,是要長長久久、持之以恆的,你確定嗎?”她故意質疑地問。

  “如果要說耐性,我想應該沒問題。”俊唇笑容擴大。“從我向你賠不是,賠了十個月還是沒有放棄,就可以證明。”

  葉朋萱驀地語塞。

  “對嘛對嘛,你氣他都氣了十個月了,不累嗎?”曹映葒扯了扯葉朋萱的衣擺,把握機會幫腔,孟震笙立即投以感激的目光。

  “你要先問他,幫著隱瞞我的時候,累不累?”葉朋萱繃著俏臉,明明是要問孟震笙的話,卻要曹映葒轉達。

  “累。”孟震笙直言不諱,葉朋萱反而一怔,他繼續再為自己解釋。“我說過,我不是故意要瞞你,記得嗎?我喝醉在你家過夜的那個早上,我和祖銘在外頭談得不愉快的就是這件事。”

  “對嘛對嘛,他是不得已啊!”曹映葒馬上再附和。這幾個月來,她聽到都能倒背如流、融會貫通了,偏偏朋萱還在鑽牛角尖。“又要顧及兄弟義氣,又要幫你著想,當然是給孟祖銘時間,希望他圓滿解決,是那傢伙使壞唬弄他,所以那騙局的後半段,震笙根本不知情,還要被你怨那麼久,真的很冤耶!”

  葉朋萱悶悶的睨著好友。

  她都還沒說話,映葒就劈哩啪啦說了一堆,當起孟震笙的正義使者了,說得好像她很無理取鬧似的……可是她心裏充滿了濃濃的怨氣,孟祖銘死了,她無處可發洩,自然不知不覺的把情緒轉嫁到孟震笙身上了。

  “其實,管我怎麼怨、怎麼氣,你大可以不用理我的。”葉朋萱瞅了孟震笙一眼,沒有察覺這話的背後蘊涵了一絲絲的撒嬌意味。

  “我在意你啊!怎麼可以不理?”他脫口而出。

  這毫無修飾的說法令葉朋萱的心怦然一跳。

  曹映葒忍不住掩唇竊笑,見葉朋萱微紅了臉,也沒有馬上反駁,她繼續以人情攻勢說服她。

  “對嘛對嘛,人生苦短,幹麼要執著於過去?不愉快的記憶就要拋開,背了太多包袱要怎麼往前走?看在震笙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看在他幫了我一個大忙的分上,你就跟他和好了嘛!”她邊說邊拉起葉朋萱的手,另一手則伸向孟震笙,拉過他的大掌,讓兩人的手疊在一起。

  這樣的氛圍有一點小尷尬,不過孟震笙沒放過這太好機會,改被動為主動,握緊了葉朋萱的柔荑,以防她又縮回去。

  “對不起,我不該瞞你的。”他再度道歉。

  “以後要誠實坦白才能當好朋友,不能再那樣了哦!”葉朋萱噘著嘴,嗔睨了他一眼。

  其實這十個月以來,他對她的關心和討好,她都看在眼裏,只是賭著一口氣,不甘心罷了,現在事過境遷,趁這機會就把籠罩他們的陰影給甩開吧!

  “嗯,我保證。”孟震笙喜出望外的朗聲應。

  太好了,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走出陷入膠著的困境了!

  “好啦!和和氣氣的多開心嘛!”曹映葒欣喜的拍著手。“我兒子真是小福星,一出生就讓冷戰十個月的乾爹乾媽和好。不過我也很了不起,剛生完小孩就要做和事佬,好忙哦……”

  聽她嘰嘰呱呱的說著,孟震笙與葉朋萱相視而笑,僵凝數月的情誼一恢復便迅速升溫。

  ***    ***    ***

  自然生產較快出院,曹映葒第四天就回到家裏,葉朋萱擔下了幫她坐月子的工作,發揮她向來很好的廚藝。

  第一次當人義父的孟震笙也跟著湊熱鬧,趁著假日拖著葉朋萱逛百貨,要為乾兒子添購衣服用品,認為才不負乾爹之名。

  “你想想看,到周歲為止,還有什麼沒買的,我們今天全補上。”孟震笙看著琳琅滿目的育嬰用品,腦子裏不太有概念,而且她們兩個女人之前就已經採買了一部分,還是得靠葉朋萱幫忙篩選。

  “全補上?那可是大手筆哦!”葉朋萱笑睇他一眼。“沒買的可多了!映葒懷孕後期變得超懶,根本不愛出門,所以嬰兒用品也準備得不齊全,目前除了嬰兒床、浴盆、奶瓶和幾件初生嬰兒衣服外,其他的幾乎都沒買。”被揩油乃當乾爹應盡之義務,她是不會替映葒客氣的。

  “小孩子的東西應該貴不到哪兒去吧?”孟震笙不以為意的講,顯然沒搞清楚狀況。

  “那你就錯了。小孩的東西才貴呢!”她嗤笑,隨手拿起一件衣服。“像這個內著,這麼小小一件就要三、四百元呢。”大人成衣一九九就買得到了呢!

  “無所謂啦!難得當人乾爹嘛!”孟震笙聳肩一笑,邊逛邊聊。“皓皓真的很討人喜歡,而且映葒當單親媽媽會很辛苦,我們做朋友的,如果能力許可,或多或少幫幫忙也沒關係。”

  寶寶取名曹嘉皓,是曹映葒、葉朋萱、孟震笙三人集思廣益所想的,連取名都能參一角,也難怪孟震笙對孩子特別喜愛了。

  葉朋萱驀然停下腳步,凝睇著高大挺拔的他,心中淌過一陣暖流。

  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好人了,到現在這種感覺還是沒變——他不只是個好人,還是個好男人!

  “怎麼了?幹麼一直看著我?”發覺她沒跟上,孟震笙回過頭察看,意外發現她的目光膠著在他身上。

  她趕緊回神,揚起淺淺笑容,跟上。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她又想起他這兩天抱皓皓時的模樣,笑容又更柔了幾分。

  “應該吧,先當乾爹實習,以後就有經驗了。”她的讚美令他不由得靦腆了起來。

  如果她真這麼想,那是否對他的感覺會更加分?

  “也對。”她同意的點點頭,忽然興起一個想法,不禁嬌俏的睇去一眼,用手肘拐了拐他。“欸,以後如果我有小孩,你也要當我小孩的乾爹哦!”

  “呃……”他因她突如其來的要求而愣了一愣。

  如果是她的話,他比較想當親爹,而不是乾爹啊!可是,他不確定她對他是否有朋友以外的感情,所以他不敢說出冒犯的話。

  “幹麼猶豫啊!”手中正好拿著一件兔裝,她抗議的打他一下。

  “不是啦,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啊!”他趕緊解釋。

  葉朋萱努努嘴,悶悶不樂的挑選嬰兒服。

  他一定是記恨,怪她十個月來的刁難冷漠,所以寧願當映葒孩子的乾爹,也不肯應允她的預約。

  他也用手臂碰了碰她,哄慰地問:“怎麼?這樣就不高興啦?”

  不過即使她不高興,他還是不能隨便應允,這可是關係著他們的以後呀!

  “雖然這麼承認很丟臉,但是我真的覺得有點吃味了,你對映葒好像比對我好……”她低著頭呐呐坦承,對於產生這樣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孟震笙愣了一愣,隨即哂然一笑。

  這應該是好現象吧?

  如果她會開始介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否表示她對他的感覺已經不太一樣了?

  “拜託,你不知道我對映葒好是因為……”愛屋及烏!他頓住,沒說這四個字,轉了個說法。“她是你的好朋友啊!”

  微微的不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窩暖暖的甜。她悄悄的抿起一彎笑,可未幾卻突然有另一個聯想,神情又黯淡下來。

  “就像你對我好,是因為我是祖銘的女朋友?”她不禁要這麼比喻。

  時間是很好的心痛特效藥,它會慢慢消弭悲傷,撥開心頭的烏雲,在這段療傷的日子,對她的成效頗大,不再恨孟祖銘的同時,也完全收回了對他的愛,所以現在才能平靜的提起他。

  “不對。對你好不是因為任何人的關係,純粹是因為我自己想對你好。”孟震笙幾乎是反射的搖頭,糾正她的錯誤比喻。“別忘了,我是先認識你,才知道你身分的。”

  祖銘已經不存在了,他不希望他們之間再牽扯到他,變成莫名的阻礙。

  這段話中藏不住的溫柔教她愣了一秒,她抬眸,視線被他擒住,那墨黑的眼瞳邃亮得令她莫名心悸,裏頭仿彿蘊涵了許多她所不瞭解的情愫,引誘著她一探究竟……

  她是怎麼回事?居然對孟震笙感到臉紅心跳?!

  “請問需要服務嗎?是不是想找BABY的兔裝?”專櫃小姐的嗓音從旁傳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也拉回葉朋萱浮動的心。

  “小姐,我們想準備BABY剛出生到一歲的所有用品,你幫我們介紹吧!”孟震笙微笑回答,決定還是詢問專業,好過兩個沒有經驗的外行人找來找去都沒有頭緒。

  聞言,專櫃小姐下意識的朝葉朋萱看去。

  媽媽的肚子還沒隆起,應該還在四個月之內,既然要提供意見,她就必須先瞭解基本的問題。

  “請問太太的預產期是什麼時候?知道BABY是男的還是女的嗎?”這種新手爸媽客人,可以大大提升業績啊!

  太太?!聽見陌生的稱呼,葉朋萱愕然的張口結舌,還沒發出聲音回答,頭就搖得有如博浪鼓。

  孟震笙居然沒有趕緊否認,還看好戲似的咧嘴笑?!

  “不、不是,你誤會了,不是我懷孕,我們也不是夫妻,買來是要送人的,BABY是男的,已經出生一周了。”她連珠炮似的解釋,芙頰酡紅如霞,還蔓延到耳根子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初生BABY的尺寸在那邊櫃子,請跟我來。”專櫃小姐領著他們朝另一隅走去,一邊熱絡的攀談。“我看你們這麼登對,還以為你們是夫妻呢!真不好意思,我誤會了。”

  “沒關係。”他很樂意讓她誤會的!孟震笙大方答。

  葉朋萱倏地橫他一眼,用眼神告訴他——你沒關係,我有關係啊!

  他接受了她的眼波訊息,沒忌諱,反而還朗笑出聲。

  她氣結的忍不住打了他肩膀一下,不過他卻不痛不癢,神情愉悅得很。

  這男人……變皮了!

  她跟在後頭瞧著他和專櫃小姐討論著數量、款式,那認真專注的模樣,以及把玩小衣服時的溫柔神情,莫名的吸引了她。

  像他這樣的男子,如果有哪個女人能獲得他的感情,一定會幸福得讓人羨慕吧?

  不知為何,想到總有一天會有個霸佔他全部心思的女人出現,她的心情竟蕩了下來……

  就像剛剛,她竟不由自主的計較起他對映葒和她誰比較好!

  甩甩頭,她趕緊加入他們的挑選行列,停止自己繼續延伸那些自私的想法。

  好朋友之間,不應該有這種詭異的佔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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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假日裏的百貨電梯,很可怕,像擠沙丁魚。

  可孟震笙和葉朋萱買了太多東西,最大的還有一個嬰兒手推車,不便搭手扶梯,只好認命走進沙丁魚電梯裏。

  孟震笙和葉朋萱被擠到最角落。孟震笙倚著牆站,裝滿了數個紙袋的嬰兒手推車放在他身側,葉朋萱則在他正前方,倚著另一面牆。

  人很多,電梯裏的空調發揮不了多少作用,既悶又熱,偏偏每層樓都停,而且一直還有人想擠進來,仿彿不搭到電梯限重鈴響不甘休似的。

  “請往裏頭移動,謝謝。”電梯小姐竟還這麼說。

  “哦,拜託,哪裡還有位置移動啊!”葉朋萱苦著一張小臉低低抱怨。

  她背後抵著牆,右手邊是孟震笙,左手邊和面前的人卻在電梯小姐的話之後,朝她擠來,甚至都已經有碰觸了,此時正值夏季,那黏膩的感覺讓人不適,她只好不斷往孟震笙靠去。

  孟震笙動彈不得,看著身高只達他肩膀的葉朋萱愈來愈靠近他,最後她的臉和他的心窩大概只剩五公分左右的距離,而她的手則抵上他的胸膛。

  在充斥著各種味道的電梯裏,他獨獨嗅到由她身上飄散出來的淡雅幽香,體內的某根神經因而受到撩撥,騷動著他體內深層的渴望。

  “借我躲。沒辦法,太擠了。”她困窘的低聲對他說。與其和陌生人碰在一起,她情願倚向孟震笙。

  她說話的時候,嘴裏吐出的熱氣透過衣料熨燙上他肌膚,令他渾身起了一陣輕顫。

  “我知道,沒關係。”他沙啞應聲。這可是甜蜜的折磨啊!

  電梯又下了一層,擁擠度又增加,葉朋萱不得已,轉而面對孟震笙,用後背去抵擋陌生人的貼近,但半邊身體的正面卻已經幾乎貼著孟震笙了,為了避免她被別人碰著,他還伸出手臂環著她。

  她竟然聽見了他的心跳聲,而且好快好大聲!她知道這樣的姿勢很曖昧啦,可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啊!

  一股熱氣自腳底往腦門竄,她又再度覺得臉紅耳熱了。

  唉!孟震笙不由得在心裏歎息。光是這樣輕輕的擁著她,他就仿彿能感受到一種幸福感覺啊!

  只是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他的愛才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展示在她面前呢?

  貼靠著對方的他們,恍如形成了一個親密的小天地,而曖昧微妙的情愫就在彼此間低回。

  那心跳,像魔咒,一聲聲蠱惑了葉朋萱的心魂。

  如果不是意志力在抵抗,她真想就這麼一直安安穩穩的倚偎著,不用僵著身體提醒自己保持那一點點的距離。

  或許是孟震笙本身的特質吧,在他身邊,總有一種穩定踏實的安全感!

  終於,電梯抵達了地下停車場,人潮疏散了,最角落的他們這才走出電梯。

  “你還好吧?”負責推嬰兒車的孟震笙,關切的詢問。

  瞧她臉蛋紅得像曬過太陽似的,該不會是因為電梯悶熱,覺得缺氧或是有什麼不舒服吧?

  “還好,以後絕不能在假日搭百貨的電梯。”她用手扇扇風。受不了擁擠人潮,也受不了極度曖昧的心情煎熬。

  “對對對。”他心有同感的附和。

  他們嫌棄抱怨的評論著,彼此都為了掩飾拉開距離後,莫名湧上胸臆的濃濃失落……

  ***    ***    ***

  時光荏苒,很快的,皓皓滿月了。

  葉朋萱從早就開始準備,為曹映葒母子做了一桌豐盛的菜,同時也邀請孟震笙一起來家裏慶祝。

  “我買了六吋的蛋糕和三瓶紅酒,你先冰起來吧!”孟震笙從大門走進,直接往廚房移動。

  他對葉朋萱家已經相當熟悉了,尤其是這一個月以來,他幾乎每天下班都往這兒跑,甚至引起他母親的關注。

  母親怪他成天不是工作,就是不知跑哪兒鬼混,年近三十了身邊卻沒女朋友,一直催促他趕緊定下來,還想安排他相親。殊不知他天天這麼忙,就是在追求心怡物件啊!

  葉朋萱接過手,好奇地問:“蛋糕是什麼口味的?”

  “芋頭布丁。”他答,眼睛則貪看著她穿圍裙的賢慧模樣。

  “耶,我的最愛。”她欣喜的綻開笑,轉身拿到冰箱冷藏。

  “啊,我不喜歡芋頭啦!”曹映葒故意哇哇叫抗議,這時候,喜歡芋頭也要說不喜歡,這樣才能突顯孟震笙對朋萱的偏愛。“震笙,我看你心裏只會記得朋萱的事情哦?”

  “我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所以就……”孟震笙的解釋還沒說完就被曹映葒打斷。

  “少來了,你根本沒打算問我,一心只想買朋萱愛吃的口味就對了。”她努著嘴,頑皮地調侃他們。

  “你就看在我為你們做了一桌菜的分上,讓我吃一點芋頭布丁蛋糕會怎樣?”從廚房端菜出來的葉朋萱,莞爾失笑。

  “嘖嘖嘖,這是什麼啊?”看見盤裏的菜,曹映葒再度誇張的怪叫。

  “紅燒豬腳啊。”她感到奇怪的回答。

  “耶,我的最愛。”孟震笙欣喜的綻開笑,一定是他前兩天跟她提過想吃這道菜,她才特地做的。嗯,聞到這香味,肚子都餓了起來。

  “哈,好極了,左一個朋萱的最愛,右一個震笙的最愛,可都是我最不喜歡吃的,今天到底是要慶祝什麼啊?”曹映葒挑著眉,刻意用那雙慧黠大眼在孟震笙和葉朋萱之間,冷冷的來回打量。

  這兩個人啊!想著惦著的都是對方喜歡的事物,還在ㄍㄧㄥ什麼?趕快交往不就得了!

  “滿月慶生本來就要吃豬腳面線嘛,皓皓還不能吃,媽媽也要代吃啊。”葉朋萱聽好友這麼抱怨,好像不是開玩笑的,不禁緊張得連忙解釋。“而且還有其他菜呀,你看,這道檸檬魚、烤泰國蝦都是你喜歡的……”

  “紅酒也是你叫我買的耶!”孟震笙涼涼附和,看出她是故意的。

  曹映葒看葉朋萱緊張的模樣,忽然噗哧笑了出來。“故意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哪會這麼愛計較啊!”

  “厚,我被你嚇到了。”葉朋萱撫撫胸口,嗔怪的橫了好友一眼。

  “我只是覺得你們倆都只記著對方的喜好,我和皓皓好像成了大小電燈泡哦!”她還是繼續調侃。

  孟震笙已經明白曹映葒的用意,索性噙著笑意任她揶揄,逕自走向一旁佈置碗筷。

  不過葉朋萱不習慣一直被開這種玩笑,不好意思的赧紅了臉,困窘尷尬得不得了。

  “什麼電燈泡啊!你別胡說八道!”她揚聲嗔啐。

  夾在情侶之間的人才叫電燈泡,她和孟震笙又不是情侶!

  “噢,皓皓,乾媽好凶哦,我們快跑。”達到調侃目的,曹映葒嘻嘻哈哈的閃人。

  拿好友沒轍,葉朋萱莞爾的搖頭歎氣,踅回廚房。看見孟震笙窩在流理台前,幫忙把菜裝盤,她心兒莫名一悸。

  都是映葒啦!亂開玩笑,害她看見孟震笙就冒出奇怪的感覺。

  “那個……映葒最近講話怪怪的,你不要理她!”她走到他旁邊,動手打理,然後尷尬地講。

  “我知道。”他失笑答。不用看她,他就知道她現在一定臉紅如蘋果。

  “這裏我來弄,你去盛飯吧,都好了。”她支開他。

  受影響的心情還沒恢復,還是不要共處好了,否則臉上的紅暈不知何時才會退!

  “OK。”他輕快應允。

  和她分工合作的感覺很好,就像是一個小家庭,各司其職,愉快且協調。

  說是皓皓的滿月,其實都是大人同歡的名目罷了,畢竟才出生一個月的寶寶,能做什麼、吃什麼?

  孟震笙、葉朋萱、曹映葒三人,從晚上七點半開始吃吃喝喝,到晚上十點都還沒結束。

  不過曹映葒得顧小孩,所以後來提早退出,回房餵奶,哄皓皓睡覺,也正好把空間留給孟震笙和葉朋萱。

  少了健談的曹映葒,氣氛沒那麼熱絡,但是卻顯得更加悠閒愜意,他們倆索性同心協力把飯桌整理過,然後拿著沒喝完的紅酒,轉移陣地到客廳去。

  “我最好還是不要再喝了。”孟震笙斟酌過自己的狀況,已經有點微醺,心情雖然很High,但該適可而止了。

  “你又要喝醉了嗎?沒關係,你儘管喝,醉了就睡這兒啊!不過三樓已經給映葒住了,你這次得睡客廳沙發。”她也有醉意了,說話的嗓音變得嬌嗲甜膩。

  “這次在這兒過夜,不會再有人冒出來發飆了。”他不禁想起上一回夜宿她家,隔天早上發生的狀況,忽然感慨地說。

  “……嗯。”她愣了愣,才意會的輕應。

  那……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孟震笙見她沒多說什麼,僅是端起酒杯,斂眸淺酌,一股衝動催促他問出心底疑慮。

  “你……還愛他嗎?”他遲疑地問,刻意避開孟祖銘的名字,不想在這時候加深她的記憶。

  葉朋萱停了幾秒,似是思考,旋即才搖了搖頭。

  “這段時間足夠我收拾自己的感情,所以已經不愛了。”她牽起幾不可察的惆悵笑容,咕嚕嚕一口,酒杯見底。

  心中有的,只是對他英年早逝的遺憾心情,至於愛情,在得知他欺騙劈腿時,就已經很理智的展開回收動作。

  不想偽善的假裝,坦白講,聽見她這個答覆,孟震笙心裏真的是大放煙火。

  已經不愛,那就太好了!這是否代表她的心已經空出一個位置,等待另一段戀情的遞補?

  “那你有打算再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嗎?”他不知道自己在問這個問題時,有多麼的期期艾艾。

  “新的感情?”她蹙眉嘟嘴,側著腦袋瓜遲疑的想。“沒特別想過……”

  “總是要想的。”他催促,想聽到答案。

  被問急了,酒意又讓她頭昏腦脹的,索性湊近他,挑眉反問:“那你呢?你怎麼不想?”

  “有啊,誰說我沒想的。”慵懶的目光鎖定那嬌美臉龐。“我心裏早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只是對方好像很遲鈍,一直都不知道罷了。”

  “你有喜歡的人了?”不知為何,聽見這話,她心口一窒,不舒服極了。“我怎麼都不知道啊?”

  就算是冷戰那段時間,他還是會三不五時就跑來,如果有喜歡的人了,怎麼還有心思顧慮她原諒不原諒?

  他忍不住伸手寵溺的捏捏她的臉頰。“因為你遲鈍啊!”他講的就是她,還不知不覺!

  她突然眼睛一亮,笑開。“欸?你喜歡的人和我一樣都很遲鈍,那我們也可以做好朋友嘍?”這叫物以類聚。

  孟震笙絕倒,被打敗了。

  她對他難道連一點點喜歡都沒有嗎?居然還有跟他喜歡的人交朋友的念頭?!

  自信受到打擊,他不禁問她:“朋萱,你覺得我怎麼樣?”

  “很好啊!你長得體面,個性正直善良,成熟穩重,只要是女人,應該很容易就會喜歡上你的。”她微笑數著他的優點。

  俊眸深情的凝視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晶燦如星,又帶著一絲慵懶嬌媚,單純的笑靨像花一樣令人心醉……

  她就在他身邊,伸手可及!

  醺然醉意綁架了他平時的理智和自製力,他的情感輕易就受她勾動,防衛的界線已然崩潰。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沒有喜歡上我?”他霍地攫住她纖柔的肩膀,懊惱地問。

  “我喜歡你啊,可是……”酒意讓她卸除了防備,沒有多餘心力遮掩真心,直言坦承。

  她承認喜歡,令他喜出望外;“可是”二字卻又害他的心在高空中懸掛、擺蕩,像是走在繩索上,等著她的答案,決定他是否摔落的命運。

  “喜歡就喜歡,還有什麼可是的?”他沒好氣地問。

  “當然有可是呀。因為你是祖銘的堂弟。”她苦惱的說出癥結了。

  其實她對他是有感覺的,畢竟她從一開始就很欣賞他,只是因為身邊有祖銘,才從來不作他想;而後來她不斷逃避心中產生的怪異情愫,一直不願深究,他的堂弟身分就是唯一的原因。

  “見鬼了!堂不堂弟根本不關你的事啊!”孟震笙不平的低啐。

  “怎麼會……啊——”她才想反駁,他的動作就將她的話改成了驚呼,旋即又被吞沒。

  想要擁抱她的欲望燒融了孟震笙僅存的理智,攫住她肩膀的大掌使勁一提,他傾身吻住了她。

  葉朋萱屏息,震驚得化成石像,眨著眼睫看他的俊臉在眼前放大,才反應過來,卻發現他封住了她的呼吸,她只得本能的啟唇從他口中汲取氧氣,但這個舉動反而給了他長驅直入的契機。

  陌生而好聞的氣息,熱情而不失溫柔的攻勢,一陣陣竄過四肢百骸的顫慄,使得她神智更加昏沉,讓她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柔順的任他巡訪、佔有。

  孟震笙將她放躺在沙發上,忘情的、細細的品嘗著她甜蜜的唇,撩撥那羞澀的粉舌回應他熾烈的情感。

  他雖然熱情,但並不躁進,長指在那愛戀的容顏上徘徊流連,描繪著她漂亮秀氣的五官,另一手則撫摸著她潔白細緻的肩頸。

  他喜歡她、愛她,已經好久好久了!

  渴望吻她、抱她,已經好久好久了!

  曾經,一度以為這輩子不會有機會擁有她,如今,一路走來,雖然還沒有真正得償所願,他也已經很感謝老天的厚待了。

  他溫柔的指掌,纏綿的親吻,令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被寵愛著、疼惜著,仿彿將她帶向了軟綿綿、輕飄飄的空間,既夢幻又真實。

  她應該是睡著了吧?所以才會有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是啊!她就是渴望有個人能這樣寵愛她、疼惜她……是震笙吧?

  葉朋萱星眸半睜,望見一雙令人心醉神迷的深情目光之中,她微微的笑了。

  倘若是在作夢,就不用再對自己限制壓抑了吧?藕臂摟上了他的頸項。

  倘若是在作夢,何不隨心所欲呢?紅唇主動的吮吻住他。

  她的變化激勵了孟震笙,他欣喜不已的擁抱她,仿彿想要將她揉入骨血般那樣用力。

  他想要她,想要用自己的全部,好好的愛她。所以他們的第一次結合,應該是在更私密的空間裏。

  “我抱你回房間好嗎?”他的嗓音已因悶燒的欲火而沙啞得不像話。

  “嗯。”她羞赧的輕輕點頭,隨即被他騰空橫抱起來,她本能的攀著他寬闊的肩,將身體重量交付他有力的臂膀,小臉貼靠在他的心窩,聆聽那為她熱烈跳躍的心韻。

  盂震笙邁開步伐拾級而上,渾身因她而繃緊,從靈魂深處湧上的情感已令他急欲將她佔有。

  來到她的臥房,他以腳尖勾動門板關上,月兒透過窗櫺灑落一室的銀白,他將她輕放在床上的銀白光暈中,深深的凝視著她。

  未幾,他輕覆在她身側,鬆開她已淩亂的發絲,大掌來到她衣服的襟口,解開了第一顆鈕扣。

  葉朋萱輕顫,他甚至還沒有撫摸到她,光是承接他深濃的目光、感受他輕柔的動作,她的心、她的身體,就因為他而變得不安分。

  他的動作驀地停頓了下來,深凝目光瞅著她,像是猶豫思忖了什麼,然後緩緩開口。

  “朋萱,你知道現在是誰在抱你嗎?”他嗓音低啞的向她確認,擔心她若是真的醉到連人都分不清,那現在的親密就失去了意義。

  “你是震笙。”恬柔笑容躍上美麗嘴角,她肯定地答。

  眼前這是她一直猶豫著,不知能不能愛、該不該愛的男人。也就只有在這迷幻夢境中,她才敢如此靠近他啊!

  滿意的答案讓孟震笙拋開所有猶豫顧忌,熾燙的唇,熱情的覆住她紅潤的唇;靈巧的舌,挑逗著她柔嫩的丁香,撩撥她共舞,與他一起燃燒,一同沉淪在欲望的殿堂裏。

  一顆顆鈕扣被他緩緩的解開,單薄的襯衫與包覆著她完美曲線的牛仔褲被他棄置在床下,純白的蕾絲內衣在月光的映照下,透露了無限的誘惑。

  他離開她的唇,如雨絲般的輕吻點點落下,逐一落在她玉般的耳、瓷般的頸、優美的鎖骨、性感的胸口,挑開內衣後扣。

  她的溫柔、她的嬌媚……她的一切一切,無一不吸引著他、迷惑著他,意識到她將完完全全的屬於他,全身的血液不禁亢奮的流竄。

  他凝瞅著正微閉星眸、微啟紅唇的她,那柔媚似水的模樣。他闇黑的眸子更加幽深,身體緊繃,血液奔流、心脈亢奮到最高點,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高聲呐喊著要她。

  “萱,再說一次,知道是誰在愛著你嗎?”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問,那吹拂的熱氣與性感的聲調,令敏感的她又是一陣顫慄。

  她微掀眼簾,媚眼如絲的看向他,紅豔唇瓣嬌喘連連。“震、震笙……”

  那伴隨著細碎喘息的叫喚,讓他的自製力瞬間崩潰,他再也無法等待。

  “看著我,記著我是怎麼愛你。”他伏在她身上,嗓音性感的誘惑她,幽亮而深邃的黑眸緊緊凝著她,仿彿要與她纏綿一輩子。

  她像被蠱惑般,定定的望著他,感受他的沉身挺進——

  “哦……”強猛的電流沖刷過全身,尖細呻吟逸出唇瓣。而他也忍不住喟歎出聲。

  真正的擁有她了!他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每一寸細緻的肌膚、每一次脈搏的躍動、每一個甜蜜的呼吸!

  “萱,我愛你……”在欲海的浮沉中,他情不自禁的呢喃。“你可不可以也愛我?”

  他的愛語在飄進她迷醉飄浮的神魂間,她也下意識的回應他:“我……愛你!愛你……”

  她愛他!

  不只是喜歡,沒有再猶豫!

  孟震笙震撼的頓了兩秒,心中湧現一股激越的情緒,將胸臆間塞得滿滿。

  隨即,他展開愈加強烈的節奏,以最火熱的行動回報。

  他們要一同攀上極致的顛峰、要共赴歡愉的天堂,在皎潔月光的陪伴下,一夜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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