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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斯卡]怪博士V.S小鬼妺(全文完)

怪博士V.S小鬼妺 作者:歐斯卡

艾薇心一心想成為「救世主」,
成為像繼父一樣,帶著大筆保險金--
來拯救她和媽媽的「救世主」。
因此,雖然是台大信息系第一名畢業,
她仍決定以保險為職業,
而沉碩,就是她最好的目標。
他猝然喪妻,又被蒙上殺妻的嫌疑,以至領不到保險金,
這真是她最好的發揮對象,她一定要去拯救他,
就算犧牲色相,大玩整人遊戲,
她也要踏出「超級救世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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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拜託!教授,你再不走,我就要餓死了!」薇心抱著肚子可憐兮兮地縮在牆角狗洞裡,想像著若干年後自己的墓碑上刻著:「此妹在富裕豐饒的A省,因飢餓而死!」

  「嗯!看樣子會大大的出名,不過……這未免太丟臉了吧了?」

  她到底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要被處以如此極刑?

  一心繼承父業——做保險不行嗎?哪條法律規定念資訊系的一定要出國留學或從事軟體開發。

  打小就崇拜繼父邱超興,二十年前生父艾甫俊死的時侯,留下龐大債務,若不是爹地捧著大筆保險理賠金前來幫忙還債.並一肩挑起照顧她們母女的責任,哪有今日身穿學士服的艾薇心。一對孤兒寡母早不知流落何方。

  在薇心的心裡父不啻為人間「救世主」,是她永遠的偶像,和爹地做相同的職業更是她夢寐以求的事。

  「艾薇心,快出來。你跑不掉的。」

  教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薇心的冥想,她趕忙將身子縮成一個球朝洞裡更擠進去一分。

  雖然搜尋一整天很累,但他不會死心,絕不死心,那個丫頭——非給她一個教訓不可!教授揮著汗,奮力擺動酸疼的兩條腿,今天走的路,比他過去一年所走的還要多。

  艾薇心也不想想,在經濟亮起紅燈,百業蕭條,公司到處裁員的時候,他費盡心機,才爭取到「N電子公司」進行校園征才,那個小混蛋居然放話說她要去做保險,死也不進電子公司。

  這不擺明削他面子嗎?還敢跑去躲起來.放「N電子公司」人事主任一整天的鴿子。

  「艾薇心,出來啊!艾薇心——」教授決定從頭找過一遍,如果再找不到只好——放棄?才怪!

  他可以打電話去薇心家,向她母親哭訴一番,然後……嘿嘿,等著看好戲嘍!

  一顆小腦袋從狗洞裡探出來,身著學士服的艾薇心氣鼓著雙頰。「哪有這麼倒霉的畢業典禮?」邊抱怨邊拍掉身上的泥土雜草,彎下身悄悄地沿著牆邊走。「得找個好地方翻出去才行?唉喲……」

  什麼時候眼前立起一道高牆?薇心摸摸差點被撞扁的鼻子.怨恨地抬丸。「哪個不識相的青仔叢……啊!愛梵?」

  面前的女孩高挑健美,揚著一包四色燒賣和一瓶統一豆奶,笑吟吟地看著狼狽萬分的薇心。「餓不餓啊?」

  兩人身高至少差十公分,薇心蹦了老半天才勾到那包燒賣,席地坐下,忙不迭打開包裝紙,一口就塞進兩個,困難地吞嚥下去,總算恢復一點兒體力。

  「李愛梵,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女人,又迷上哪個帥哥?見我被教授追了一整天,也不曉得快點兒來救我!」念歸念,薇心不忘再搶過豆奶,打開來猛灌一大口。

  「我哪有?」愛梵臊紅看一張臉,不依地跺腳。「臭薇心、沒良心,這麼說自己的青梅竹馬。」

  她怎麼能告訴好友,這次相中的目標是她剛入學的弟弟——邱念甫。剛才就是看他練球的英姿看呆了,一時不小心才將薇心給「暫時」忘記。

  但她」很快」就想起來(大概六個小時後?嘻!),趕緊買了燒賣給她賠禮,她還想怎麼樣。

  「得了吧!憑著咱們的『孽緣』,從幼稚園到大學,同校又同班,我會不瞭解你——李愛梵的為人?」

  「艾薇心……」愛梵不依地吼道。

  薇心一個箭步摀住愛梵的嘴,橫眼瞪她。「找死啊?這麼大聲,把教授引過來怎麼辦?」

  「誰叫你取笑人!」

  「小姐,你別對我發嗲好不好?」薇心翻個白眼,愛梵那近一百七十公分的個子真是白長了,半點兒氣勢都沒有,她惟一的夢想就是當個倚偎在男人懷裡。備受疼愛的小女人,她最大的本領就是撒嬌。

  從小有人想欺負她們時,都是嬌小的薇心去扁人,高大的李愛梵只會躲在一旁嗚嗚咽咽地掉眼淚。

  「真受不了!」薇心跳起來,一手推著愛梵。「去開車啦!回去晚了,媽咪又要罵人。」

  「你要我開車送你回家?」愛梵不敢相信自已交上好運,這麼快又可以見到邱念甫,腦海裡浮起那個帥氣、俊朗的大男孩,她不由得笑開嘴,三步並作兩步跑向停車場。

  「八成又發花癡了!」薇心歎口氣,拿外套半遮著頭,快步跟在她身後。

    ※      ※       ※

  在大門口使盡渾身解數,總算將死纏著要進她家拜訪的李愛梵趕回家,薇心輕聲嘀咕。「真是的,還嫌我的麻煩不夠多嗎?非來湊一腳不可?」

  躡手躡腳走進大廳,基於剛剛在學校裡那場小小的禍事,眼前她急需躲回房裡避難。

  可惜事與願違。「薇心——」古蘊寒從廚房裡走出來,兩眼直瞪著女兒。

  「老姊,你真不走運!」薇心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幸好弟弟邱念南及時扶住她。「你們教授剛在老媽面前參了一大本,電話才掛上,你就趕回來送死,自求多福吧!最好祈禱爹地提早回家,幫你解危,不然你的皮可得繃緊點兒。」

  邱念甫今年十九歲,和艾布心雖是同母異父的姊弟,感情卻十分投契;邱超興沒要薇心改姓,還將獨生子取名「念甫」,他對艾甫俊這個英年早逝的好兄弟有著難以言喻的感情與沉沉的思念。

  「薇心,沒聽到媽咪在叫你嗎?」古蘊寒真搞不懂女兒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薇心今年大學畢業,以在資訊系第一名幾乎滿分的優異成績使得N電腦公司破例在結業式前進行挖角,這本是莫大的光榮,可是她居然拒絕了,還放人家人事主任一整天的鴿子。

  「薇心,這件事你得跟媽咪解釋清楚。」

  「哇!放一整天鴿子,老姊你很惡質喔!」邱念甫吐吐舌頭,語氣裡百分之八個是幸災樂禍。

  「念甫,媽咪有事和姊姊談,你進房去。」

  「老姊,我精神上支持你。」邱念南聳聳肩,他本來就沒打算留在客廳裡掃颱風尾,媽咪下逐客令正好可以名正言順棄姊不顧,薇心沒理由怪他。

  「媽咪!」薇心的小腦袋快速運轉,脫身的計謀至少有一百個,只要沒發生意外,理論上,她應該可以順利過關。

  「薇心,現在經濟不景氣,到處都在裁員、縮編,難得『N電子公司』還肯進行校園挖角,你為什麼要拒絕呢?」

  光聽這番片面之辭,薇心就知道,教授那篇奏本肯定加了不少油水,這下可傷腦筋了。

  「媽咪,我不喜歡到N公司上班。」她咬著唇,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企圖動之以情。

  「N公司有什麼不好?我聽說它的靠山是『宮氏財閥』,世界第一的復合性財團,這家公司大有可為,你進去一定會有前途的。」古蘊寒苦口婆心地勸道。

  「媽咪,我不想從事電腦業。」薇心噘嚅著不敢面對母親。

  「你學的是資訊,不做電腦工作,想幹什麼呢?」

  『我想做……」保險。兩個字硬被薇心吞下肚,她怎麼好意思告訴母親打從三歲見到興叔叔(後來成了爹地)像救世主一樣降臨,她就立定志向,將來也要從事保險業,像爹地一樣救助世人,最好能夠救個丈夫回來,然後像爹地和媽咪一樣過著恩愛逾恆、幸福快樂的日子。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早已先斬後奏,跟著爹地做了將近三年的保險業,現在職位都已經升到經理了。

  「吵!薇心,要保書我填好了。」  李愛梵突然衝進來。

  為了見邱念甫一面,她在門外站了好久才想到這個藉口,可是眼前情況好像有點兒失控。

  一雙驚愕大眼和兩道幾欲吃人的目光同時望向她手上的那張紙。

  「要保書?」古蘊寒睨著薇心,心裡大略有數。「你在搞什麼鬼?」

  「媽咪,我……」薇心瞪著愛梵,這個討厭的攪局鬼。

  愛梵左看看、右瞄瞄,發現氣氛不對,識相地腳底抹油,準備開溜。「伯母,我還有事先告辭,改天再來拜訪。」

  『』李愛梵!你沒義氣!」有沒有搞錯,那個闖禍的傻妞兒一股腦溜了,卻留薇心一個人面對盛怒中的老媽。「老天保佑,爹地你快回來『救命』呀!」

  可能上天真的聽到薇心的禱告,電話適時響起,正上演全本鐵公雞的母女倆,驚訝地對望一眼。

  「我去接電話。」薇心迫不及待逃離戰場。

  「薇心,你的客戶李愛琳小姐昨晚在濱海公路發生車禍……死了!」保險公司總經理邱超興焦急地道。

  「愛琳?愛梵的姊姊!她三個月前才結婚,怎麼會……」

  「先別管這些,你快去李家看看!」邱超興打斷女兒的話,直接下命令。

  「好,我馬上過去。」薇心掛了電話,抓起桌上的鑰匙,衝出家門,忽又轉頭對古蘊寒道:「媽咪,我們的事等我回家再說。」

    ※    ※     ※

  「薇心!」愛梵見到好友,豆大的淚珠滑落臉龐。「姊姊她……嗚……怎麼辦……嗚……」

  「好愛梵,別哭!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薇心拉她坐下,倒了杯白蘭地給她壓驚。

  愛梵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剛回家,就接到警局的電話說,在濱海公路旁,一輛撞上山壁的車子裡發現姊姊的屍體,爸、媽已經趕去認屍了,我不曉得該怎麼辦,薇心,我……」

  「撞上山壁?」薇心回憶昨夜的大雷雨。「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夜晚視線不佳,天雨路滑加上方向盤打滑所造成的意外?」

  李愛琳的保險單雖然還沒下來,可是錢已經收了,案子送上去,公司也答應承保,依照保險法規定,這份契約自收股承保當日午夜十二點起,即行生效。

  她的保險受益人指定丈夫——沈碩。這點完全合乎規定。

  可是投保三天就身故,會不會牽扯道德危險上的問題,薇心有點擔心,一千五百萬的保險理賠金,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

  「愛梵,你姊夫知道這件事嗎?」她試探性地問。

  愛梵搖搖頭道:「姊夫家裡和研究室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找不到他。」

  「是嗎?他會跑去哪裡?』

  愛梵沉思半晌。「姊夫一向醉心研究,他是醫學界的天才,可是在日常生活方面,卻無疑像個白癡,除了家裡和研究室外,我想不出他會到什麼地方去。」

  「給我他家裡和研究室的地址,我要去拜訪他。」

  「你要去找姊夫?」愛梵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將沈碩一些壞習慣和禁忌告訴她,考慮良久,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留下來等候伯父、伯母的消息,我要知道警察調查這起意外的結果,是否有疑點存在。』

  「薇心,你該不會以為姊姊是被謀殺的?」大學時她們同是推理研究社的成員,愛好偵探小說,對找線索、查犯人,樂此不疲。「你想將我們大學時那一套用在現實生活上,行不通的,這不是小說……」

  「誰跟你說我懷疑愛琳姊的死因。」薇心輕敲愛梵的腦袋。「會晤受益人是保險從業員的責任,你少胡思亂想。」她輕描淡寫地將話題帶開。

  強逼愛梵留在家裡,薇心開著她那輛白色喜美三門跑車,順利來到沈碩的研究室。「真想不到市中心也能找到這樣一塊充滿綠意的地方,像個植物園似的,一點也著不出是棟醫學研究中心。」她給它很高的評價。

  研究中心門窗深鎖,薇心找了半天也沒看到類似門鈴的東西,嚴格說起來,她甚至找不到門。

  搞什麼飛機?這棟房子到底是怎麼建成的,沒門沒窗,連個可以鑽的縫隙都沒有。

  薇心幾乎要以為自己進到科幻電影的佈景中了!

  對這棟怪房子實在沒轍.她只好回公司報告,也許先幫愛琳請領保險理賠金。

  金錢雖然不能讓死者復生,卻可以撫慰生者悲痛的心情。薇心將車子回轉開上公路,研究室的大門卻在這時悄悄地打開……

        ※    ※    ※

  「什麼?保險金髮不下來!」等不及聽完秘書的報告,薇心像只小刺蝟般張牙舞爪地衝進總經理辦公室。「爹地,這是怎麼一回事,愛琳的保險金為什麼發不下來?」

  「薇心,關門!」邱超興早知寶貝女兒會給他闖禍,想不到災禍來得這麼快。

  「真後悔當初讓她和自己進同一家公司,早該拒絕的不是嗎?」邱超興懊惱地想著。

  不過抱怨歸抱怨,他心裡十分清楚,他是怎麼也狠不下心來拒絕薇心的苦苦哀求的。「都是那張可惡的天使面孔惹的禍,『它』長得和甫俊的臉該死的相像,甚至……唉!  如果只有臉像那還沒關係,偏偏連一顆玲瓏七竅心也完全遺傳下來,這樣一個擦亮、天真的小狐狸精,叫人如何拒絕她的要求?」

  他歎口氣,不知道該怎麼時薇心說明,愛琳的死亡經過徵信發覺內情並不簡單,在情況未明之前,公司是不會發下保險金的。

  「爹地,愛琳的契約公司已經受理,沒理由發生意外後,公司卻翻臉不認人,這太過份了!」

  「問題是公司徵信後,發現這場車禍不是單純的意外,極有可能是自殺,而且……」

  自殺在投保兩年內是不予理賠的。

  「不可能,愛琳剛結婚,正值幸福快樂的蜜月期,她不可能自殺。」薇心拍著桌子打斷父親的話。

  「我還沒有說完!』邱超興極力壓抑滿腹怒氣,從事保險業除了職業道德、耐心與慈悲心之外,還要有冷靜、客觀的審慎態度,薇心將這份工作太過理想化了。「根據調查,李愛琳的死亡更有可能的是謀殺。」

  「謀殺?」薇心渾身一顫。「難道自己的預感成真?」她不安地想著。

  「這不是真的……愛琳……她……愛琳……」

  「在公路上撞毀的車子不是愛琳的,她一向開小型的嘉年華,意外發生時她卻反常地開福特二○○○C.C.的大型車,為什麼?」邱超興拿出徵信報告丟給薇心。

  「也許……她的車送保養了……或者她有意換車……又或……」薇心試著反駁,可借這理由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

  「好,就算我接受這個答案,可是那晚李小組走的是外線道,若真是意外,百分之九十應該是跌進海裡,而不是衝撞山壁。」

  「如果她是為了閃車呢?那晚下著大雷雨,天雨路滑、視線不清,這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有百分之十的機率。」

  「那條路有一百二十米,要橫跨這麼寬的路面撞上對面山壁,只有兩種可能:自殺或——謀殺。」邱超興很不願意告訴薇心,就是有人為了詐騙保險金,拿生命作賭注。

  這種社會的黑暗面,他希望女兒永遠不要去碰觸,只願她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地過一生。

  「不會的!」薇心激動地大喊,她也許不解人事,但卻不是笨蛋,她當然知道愛琳不論自殺或謀殺,涉嫌最重的一定是她的丈夫沈碩,因為他是惟一的受益人。

  這和她從事保險業的夢想完全脫軌,不應該是這樣的,難道世間不再有夢?不!她不允許,也不相信!

  「爹地,這件事一定另有內情,我會找出來的,請你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她站起身,打開辦公室的門。

  「薇心,你……你要去哪裡?」他一直以為女兒還小,可是眼前的她卻自信滿滿,堅定地要走出他的保護。

  「我要去找沈碩,我要在他的研究室裡待上三個月,到時我會知道愛琳死亡的真正原因。」薇心發誓,她非弄清楚這一切不可。

  「不可以!你怎能去和一個男人住三個月,孤男寡女……」老天!本以為她有些長大了,誰曉得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小天真」,真不知是單「純」還是單「蠢」。

  「爹地!我是那種笨女人嗎?況且憑那個只知道關在實驗室裡做研究的書獃子想佔我便宜?下輩子吧!」她驕傲地開門離去。

  邱超興望著她的背影,搖頭歎氣,也許該擔心的是那個天才醫學博士——沈碩,畢竟薇心是擁有跆拳道黑帶實力的超級高手。

  唉,求神保佑吧!沈碩。

        ※    ※    ※

  研究室依舊防備得固若金湯,第二次來到這裡,薇心對著「它」在心中發誓:「沈碩,我來了,你休想再逃!」

  可惜她的意志雖然很堅定,但找不到它的門,依舊白搭,不過這回她不會輕易放棄離去,非進到裡面不可。「沈碩,沈碩,開門……開門啊,人都死光了……喂!開門啊!沈碩!」她不停地大喊。

  樹林裡迴盪著薇心氣極敗壞的聲音。「可惡!你敢裝聾作啞!」

  「沈碩,你這個該死的混蛋!」也許他真的是害死愛琳的兇手,推理小說中不也常有這樣的情節,妻子死了,兇手往往是丈夫。

  「早知道他是個討厭鬼,就讓他被警察捉去好了,這個白癡、惡魔、人渣……」薇心邊詛咒著違心之論,邊拾起地上任何拿得動的東西往研究室丟去,石頭、泥塊、樹枝……「不信吵不醒你!』

  「吵死了!惡作劇的臭小鬼……呃!好痛……」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原來薇心一直以為是牆壁的地方竟然是大門!沈碩揉著眼開門探視,還來不及將滿口髒話罵完,就被迎面而來的泥塊砸中額頭,弄得滿臉黑灰不說,斗大的腫包更是隱隱抽痛。

  「啊!抱歉,一時失手……」薇心奮力咬住急欲迸出齒縫的笑聲,真沒想到她的技術這麼好。

  雖然一直對這男人有些不滿,老想找個機會整他,但今天——絕對是個意外。「只是這個意外未免……呵呵,太稱人心意……呵呵呵!」

  笑?她居然在笑?雖然她用雙手摀住嘴巴,可是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和不住抖動的身軀卻很不人道地顯示出,她正在取笑他。

  「你在搞什麼鬼?」沈碩氣得渾身發抖,他的研究正在緊要關頭,這女人無故跑來搗亂,製造一堆吵死人的噪音,拿泥塊砸傷他的頭也就罷了,闖禍的人沒半點住悔心,反而一個勁兒地取笑他。

  他斜睨著眼睛看她,雙的乍現的精光,牽引薇心悚然一驚——「危險」!

  可是那種感覺轉眼又完全不見了,他又變回原先粗魯、笨拙的「大猩猩」朝她怒吼:「臭小鬼……」

  「你凶什麼?大聲就能贏啊?」薇心迅速截斷他的話,就算心裡怕他,氣勢也不能輸他,先聲奪人她是知道的。

  只是這天才博土太出乎地意料之外,他最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

  「失策!」薇心吐吐小舌,原以為他了不起是個書獃子,誰知卻是個好像大猩猩的粗魯男子,這下她可沒把握自己的武術能打贏他,搞不好她會先被他嚇死。

  瞧那雷公似的聲音,滿臉絡腮鬍,披頭散髮,除了一雙幽黑深邃的大眼尚稱可觀外,整張臉就只剩下一堆髒兮兮的毛。

  還有他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幾近發暈的特殊魅力。

  魅力?這樣一隻可恨又可惡的醜猩猩?別笑死人了!

  薇心用力搖頭,甩掉滿腦子奇怪的思想。「惡!你是雪山的長毛怪嗎?」又髒又臭,亂噁心一把的!」她不屑地道。

  這傢伙打破她二十年來對「保險」執著的崇高夢想,枉費她夜夜浪漫幻後成為白馬王子的救世主,結果,王於沒遇到,卻碰見一頭大猩猩。

  她應該討厭他才對,對!使盡全力地唾棄他。

  沈碩給她的第一印象差到極點。「幸好幻滅是成長的開始。」薇心試著安慰自己。

  「你說我是……」沈碩驚訝地反問,那模樣好似薇心說了什麼天大的蠢話,神情、語氣充滿逗人的興味。

  薇心愣了半晌,呆望著沈碩,背脊莫名升起一股寒顫,這男人有一瞬間看起來極盡飛揚跳脫、輕佻精靈!ˍ 「怎麼回事?」  她揉揉雙眼,定神細看,那一臉的大鬍子和純「蠢」的臉龐依舊,難道剛才自己又看走眼了?

  「喂!臭小鬼,沒事快點走,這裡不是小孩子可以來的地方。」沈頓恢復他霸道、古板又固執的模樣。

  「我不是小鬼。我已經二十三歲了,你才是沒教養的野蠻人!」沈碩的諷刺正中薇心弱點,她氣紅的俏瞼活似只煮熟蝦子,跳起來指著他鼻子直罵,根本沒來得及細思他前恭後倨的奇怪態度。

  身高問題一向是她最自卑的一環,想想生父一百七十八公分,母親一百六十五,弟弟一百八十五,為什麼老天獨「薄」她一人,只有一百五十八,那還是拚命墊腳尖的結果,真正的身高……嗯!再商榷吧!

  「二十三歲?」沈碩仔細將眼前的小女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你確定?憑你這種身高,前後不分的身材,有沒有成年都還是個問題,小鬼!老師沒教你說謊是不好的習慣嗎?」他刻意調侃她。

  「我說過,我不是小鬼!」氣死了,這男人真是目中無人,薇心的脾氣完全被他撩撥起來,從皮包裡翻出身份證扔向沈碩。「看清楚,我今年二十三歲,大白癡!」

  的確,身份證上的照片很明顯是她——艾薇心,不過……

  沈頓將她左看、右看、前看、後看,良久,他搖搖頭,終於下了一個沉痛的結論:「你媽媽一定根不負責任。」

  她的身高關她媽咪什麼事,薇心不解地問:「為什麼?」

  他的眼神閃過一抹淘氣。「瞧你又矮又小,胸前像塊洗衣板,擺明轉大人沒轉成功,所以……喂……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別扔……」

  豈有此理,敢取笑她的身材。薇心毫不猶豫撿起地上任何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扔向沈碩。「混賬。痞子。笨蛋、惡棍……」

  她只不過今天恰巧穿了一件寬大的材杉,遮住全身的曲線,老天明鑒.她可是穿C罩杯的女波霸,這只沒眼光的缺德豬!

  面對如此強大火力的攻擊,沈碩識相地採取閃躲之舉,除非他真的智障,才會和這個已氣得歇斯底里的女人硬碰硬。

  不過她也未免太厲害了吧?連續十分鐘罵人的辭兒都沒重複、沒停過,難道她讀書時修的是罵人學分?如果是,他敢肯定她絕對是教授的得意門生,想必也是全校第一名畢業。

  修養再好的人,被持續罵上半個小時也會翻臉,沈碩就開始青筋暴跳。「喂!你夠了沒?」雖然戰端是他挑起的,可是她委實太離譜,他躲得快累死了。

  「當然不夠!」薇心奮力舉起一塊斗大的石頭,用盡吃奶力氣。「打死你這只腦震盪的豬!」

  「不要啊!好危險……啊……我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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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薇心堪稱世紀女力士,碩大的石頭筆直飛進研究室大門,撞上實驗架。「匡啷』一聲,鐵櫃、架子倒成一堆。

  「老天!」沈碩衝進研究室裡,望著滿地碎試管、燒杯哀嚎,這是招誰惹誰來著?他欲哭無淚!

  「幹麼?只不過破了幾支玻璃瓶子,又不是世界末日?」看他那張蒼白的臉,薇心有些愧疚,她應該是來幫他的不是嗎?

  情況一時失控,錯既已造成,後悔無用,薇心索性蹲下來幫忙收殘局,算是稍微彌補一下他的損失。

  「不可以碰……你……你……你……」

  「怎麼了?我幫你收拾一下。」』她伸手拉地。

  「不要碰我!」他退了好大一步,臉色由白轉青,指著薇心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喂!你這個人……」

  「對!」他喘口氣,勉強鎮定道。「你快去洗手、消毒!」不讓薇心說完,沈碩戴上手套拉著她到水龍頭下將水開到最大,不停地用肥皂搓洗她的手。

  「幹什麼啦?喂!夠了,你把我的手洗得好痛。」薇心甩開他,憤怒地瞪著他,心想這傢伙八成是瘋了。

  「坐下!」沈碩不理會薇心的抱怨,將她拉到椅子旁,正色道:「從今天起,一個月內不准你離開研究室一步。」

  「你想軟禁我?」不會吧?第一個鑽進薇心腦海裡的念頭——「難道他已經知道我來的目的是調查愛琳真正的死因,打算殺人滅口。

  「別胡說!」他神色嚴肅得嚇人。「你知道你剛才碰了什麼嗎?」

  薇心搖搖頭,不瞭解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讓這個原本遲鈍、稍嫌秀逗的男人,一下子變得氣勢驚人。

  驀然!靈光一閃,她開始想打死李愛梵那個傻妞,眼前的男人會是個書獃子?

  哼!她敢用她的頭來打賭,沈碩絕對是個比老狐狸還要精明、機巧的男兒

  呵!有趣,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薇心對沈碩這個男人的好奇心升到玉山最高峰。

  「那是愛滋病毒培養皿。」

  「喔!愛滋病毒……」薇心不在乎地聳聳肩,驀然!她整個人跳起來……

  「你是說,愛滋病毒?AIDS?」薇心不敢相信地大吼。

  沈碩異常認真地點頭。

  「完蛋了!我死定了,怎麼辦?怎麼辦?嗚……我不想死,嗚……」她怎麼這麼倒霉,好心想當救世主,卻落到這個悲慘的下場。

  「別哭,還不確定你是否已經感染,也許……」

  「討厭!都是你的錯,嗚……」薇心根本聽不進任何話,世紀黑死病「AIDS」就像閻王帖,震得她精神崩潰。

  沈碩甩了薇心一巴掌,喚回她的意識。「別緊張,那個培養皿早在上個月就作廢了,最近已經不再培養病毒實驗,況且你的手上沒有傷口,感染機會不大,可能根本沒事呢!」

  「真的?」她淚眼汪汪地問。

  沈碩迫不及待地大點其頭,怪異的舉止頗讓薇心懷疑。「既然不會感染,為什麼要我留下來?」

  「以防萬一。」沈碩的口氣雖然輕描淡寫,但心裡卻在想。「我說過『沒事』,是你自己呆呆笨笨要以為『有事』,我也沒辦法。」

  「那還是有可能感染啊!你騙人,嗚……」她又開始掉淚。

  成串的淚珠滑落臉頰,沈碩皺眉看她。「這女人是水做的嗎?真吵。」

  他有些後悔將薇心留下來。「這真是個爛主意!」他想。

  但思及她剛才蠻橫的舉止,他忍不住低下頭,悄悄扮個鬼臉,暗罵聲:「活該!」

  「喂!你在幹什麼?」薇心哭了好久都沒人理她,自覺無趣只好閉嘴。

  「啊?沒有!」沈碩慌忙站起身來領她前行,進到內室。「這是我的書房,往後一個月你就住在這裡,旁邊有一張行軍床給你睡,走廊轉角有浴室,是大家共用的。」

  薇心如果不是被愛滋病毒嚇傻了,她一定會發現,沈碩的聲音乾啞.好像喉嚨被緊掐住,雙肩不住抖動,這個模樣和「某人」做了壞事正急著掩飾時完全相同。

  悲慘的是這個「某人」,她熟識了二十三年,卻在最緊要關頭,忘記「她」的存在,唉!

  她抽泣地問:「大家?這裡是哪裡?有許多人嗎?」

  「當然,這裡是『宮氏醫學研究中心』,你以為是我個人研究室啊?」沈碩覺得不可思議,她以為他是誰?一國王子?擁有如此的財力、物力建造偌大的實驗中心。

  「宮氏?不會那麼巧是『宮氏財閥』,世界第一的復合性財團吧?」

  「你知道?」沈碩驚訝於這個小妹妹情緒轉變這般地快。

  「是啊!」薇心苦笑,真是冤孽,不久前才放了宮氏所屬「N電於公司」人事主任一整天的鴿子,這麼快又扯上關係?難不成真是報應?

  如果她知道自己就職多年的保險公司,背後主要股東也是「宮氏財閥」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三個小時之後再來。」薇心說完就想離開。

  「不行,我說過,從這一分鐘開始,一個月內不准離開研究室一步!」沈碩擋住她的去路。

  「開什麼玩笑,我要準備洗髮精,沐浴乳、保養品,還有換洗衣物,你總不能要我一個月都不洗澡把!」薇心張大眼瞪著他,暗中抱怨。「這男人一點兒也不體貼女人,愛琳姊嫁給他真可憐。」

  「那些東西待會兒讓助理去幫你買就可以了,你不准離開這裡一步!」

  他還沒玩夠呢!怎麼可以放她走?沈碩快一步搶下她手上的車鑰匙。

  「我不要,我用的東西都有固定品牌,乳液、面膜……都要純天然的,不然我的臉會過敏,而且……」

  「夠了!你以為你是在度假啊!」  女人——「麻煩」的同義詞,他怎麼會忘記呢?可惡!沈碩猛翻白眼。

  「你……嗚!你欺負我,嗚……」薇心堪稱世紀最可憐的救世主了,她越想越嘔,最後乾脆大聲哭起來,聲淚俱下、氣勢驚人。

  「不准哭,要什麼東西開一張單子,叫小陳去幫你買。」沈碩將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終於壓下想揍她一頓的念頭,拿起電話,按內線大喊:「小陳,過來一下。」

  「我可以選牌子嗎?」薇心明瞭不能再挑戰他的耐性了,改用懷柔政策,怯生生地問。

  實在拿她沒轍,他揮揮手叫道:「隨你高興,趕快寫好,小陳就到了。」

  不久,走進一名身穿白衣、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薇心抬頭看他。「小陳嗎?」

  年輕人點頭自我介紹。「我是博士的助手——陳少華,小姐需要我買哪些東西,請儘管吩咐。」他一派斯文地笑著。

  「這個。」薇心將購物單交到陳少華手上,不忘叮嚀道:「記住內褲一定要選絲絹的穿起來才舒服,胸罩我習慣用黛×芬,尺寸是34C,保養品要雅×自然系列,衛生棉是好×在蝶翼,還有……」

  「老大!」陳少華笑容變愁容,對著沈碩抗議。「有沒有搞錯?居然要我一個堂堂七尺的男子漢去買這些女人用品?」

  「大猩猩,嗚……」薇心善用她女性的武器——眼淚。

  沈碩發誓,他一向不是個見色忘友的人,可是在這個小女人面前……為了不想被她的眼淚淹死,他咬牙「大義滅親」。「限你在三個小時內將單子上的東西一件不缺地買齊,否則就別回來了。」

  他頭也不回地步出書房,卻在轉角沒有人的地方,瘋狂大笑。「唉喲!太好玩了!這小鬼……哈哈哈!」

  隨即恢復嚴肅面貌,彷彿方才大笑那個人,根本不存在。

  「怎麼這樣!」  陳少華快要哭出來了,這些東西買齊,他「酷哥」的一世英名豈不一朝喪盡?

  薇心笑得如春花初綻。「謝謝你,小陳,你真是大好人。」

  望著那似朝陽般的天使笑容,陳少華無力地垂下雙肩,好艱巨的任務!他想等他升任正式研究員時,一定也要這樣對他的助理,否則這滿腹窩囊氣該如何消除?

  清晨六點,整個實驗室裡的鬧鐘像軍中的起床號,整齊嘹亮地響起,全體研究人員不分階級、老少一律服從在它的淫威下,打著呵欠鑽出溫暖的被窩,開始一天的工作,只除了一隻小懶豬外。

  「啊——」好淒厲的慘嚎,小懶豬嚇得掉下床鋪。「吵死人了!」薇心扶著摔痛的腰肢抱怨。

  「這……是什麼東西?」沈碩手揮一塊紅色巴掌大的布,黑青著臉衝出浴室。

  「你拿我的內褲幹什麼?變態狂!」薇心一把搶過她的性感內褲,這套內衣可花了她三千多塊,那男人居然這樣糟蹋它。

  「你的……」他低頭沉思片刻,實在不好意思直接將「內褲」兩字說出口,尤其又是女用的。「嗯……貼身衣物……既然是你的就該收好,怎麼可以隨便丟在浴室裡?」

  害得他半睡半醒迷糊之間,以為是毛巾,還拿來擦臉,想到就尷尬,沈碩脹紅了臉,分不清是生氣或害羞。

  「先生,你搞清楚,我是把它洗乾淨晾在浴室,可不是亂丟!你這個戀物癖的變態狂!」

  「我不是變態狂,況且浴室是公共場所,你把貼身衣物放在那裡就是不對。」開玩笑,要沈碩每天面對一堆性感內衣褲那還得了,不用三天他這個「天才醫學博士」准變目五年前那個「天下第一花花公子」。

  枉費他這一千多個日子以來,想盡辦法隱藏自己的真面目,豈能叫一個小女娃輕易毀掉多年的心血!

  「不能晾在浴室,那要晾在哪裡?走廊嗎?沒見過這麼死腦筋的人。」薇心啐了他一口。

  「當然不是,它應該……」沈碩認真想了好久,但這個研究中心裡全是男人,他委實不知該把它放到哪兒去才合適。

  「怎麼,沒話說了?」  薇心不理他,兀自將半干的內褲拿到浴室,平鋪在置衣架上。「不准你再動我的東西,聽到沒有?」她警告完,打個呵欠又躲回書房睡大覺。

  沈碩將拳頭在空中揮了揮,早晚有一天定要她知道他的厲害。

  無奈走回浴室繼續刷牙洗臉,眼光接觸到她的貼身衣物,他的臉又紅起來,可是人家女孩子都不在意的事,他一個大男人又能怎麼樣?

  「可惡!再玩啊!這下玩出火來了吧?」他自嘲著。

  這個天降魔星,她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麼他碰到她,就像冰遇到火,硬是被克得死死的,絲毫動彈不得,簡直大大屈辱了「情聖」之名。

  考慮到這個問題,沈碩驀然想到,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帶給他無限災難的女孩的真實來歷與姓名。「搞什麼鬼?又不是初出社會的菜鳥,竟犯這種錯誤!」他罵自己。

  回憶五年前,為了領養意外去世的姊姊遺留下來的一對雙胞胎,他刻意洗刷大學時代「情聖」  的浪子形象。

  自法歸國,努力考進研究中心,辛勤工作,終於得到孩子的監護權,從此他盡責地扮演這個老成持重的「爹地」角色。

  幸好孩子們都敬愛他,同事也多半不追究他的過去。慢慢地,「書獃子」  的名號傳了出去,他也很心滿意足於這種平淡、幸福的日子。

  想不到因一時興起,手癢捉弄了那個可愛的小鬼,卻給自己惹上這麼一個天大的麻煩,哦,老天!他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薇心佔據著沈碩的床位、棉被、枕頭,睡得正香甜,老天可以證明她絕對不是一隻懶惰的小豬,只不過昨晚工作太累。

  昨天一進書房她就趁著沈碩不注意時將他的書房仔細翻過一遍,希望能找到有關愛琳死亡的線索,直到凌晨三點,天可憐見,這間書房除了一大堆醫學專業用書和實驗數據外,就剩這張床鋪,真是超級無聊。

  薇心累癱了,她一向睡足八個小時的,不料來這裡第一天就忙一整晚,頭才沾枕,六點又被沈碩大吼大叫給吵醒,她發誓這下非睡滿十個小時不可。     「喂!醒醒……你醒醒好不好?」這已經是第N次搖她了,沈碩從六點半開始呼喚她,直到牆上的鐘響第九下。「起床,起床了,該死的!起床……」他再次大吼。

  「老大,別叫了,我想她不會起來的。」從昨天沈碩叫他去買那些女性用品後,陳少華就對他非常感冒,老想找個機會回整他,當然逮著空檔就調侃他。

  「你好像很開心?」沈碩掄起拳頭,大有他一點頭就海扁他一頓的氣勢。

  「沒有啊!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老愛跟這個女人斤斤計較?這樣一點都不像你哦!」  陳少華刻意提醒他。

  呃!沈碩忙咬住舌頭,偽裝多年的形象差點破功。

  陳少華注視著他多變如萬花筒的臉容,突然面色一整,指著他慎重地道:「老大,你毀了!你陷入情關了!」

  憑這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小鬼?饒了他吧!

  「當局者迷啊!老大。」陳少華笑得好開心,往後可有好戲看了!

  「你好像很閒?」沈碩不懷好意地瞪著助手,  這笨蛋真不懂得看人臉色,本著身為老大的責任,有義務教會手下「善解人意」。

  「怎麼會?老大,我很忙的!」陳少華想溜,立刻就被沈碩攔住。「別這樣嘛!老大,我馬上就去做事。」

  「喔!你想到該做事了?」他睨著助手,心想該找些什麼麻煩給他才好?

  「老大——」陳少華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記憶中老大是一個絕對「善良無害」的人,應該會手下留情才對!

  「我們的進度表、日報表、統計表好像有兩個月沒做,不如你今天將它們趕出來好方便交差如何?」沈碩壞壞地笑著。

  這些例行公事、數字計算,向來為所有的研究員所唾棄,它們太繁雜,一直以來大家都花錢請槍手代做,然後拿去影印交差,現在沈碩居然叫他這個醫學博土做這些行政工作,太狠了吧?

  「老大,我……」

  「喔!我差點忘了,待會兒作順便去出納那裡申請一箱新的燒杯和試管,還有酒精燈再拿一打過來,記得今天中午便當多叫一個,小姐也要吃飯的!」交代完沈碩立刻就溜了,他才不會留給陳少華一個討價還價的機會。

  「倒霉、倒霉、倒霉……」陳少華不停地抱怨著。「床上那女孩如果真是老大命裡的魔星,肯定是我的災星,瞧她給我帶來多少霉氣?」

  他看著她.她在夢裡給他一個甜美的笑容,這會兒她像個天使,陳少華突然有一個瘋狂的想法。」如果我當著老大的面追求她,不知道老大會有什麼反應?」他好奇死了,可是一想到今日沈碩反常的整人手段,也覺得還是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比較安全。

  薇心直睡到中午十二點才起床,走出書房,沈碩已經在外面等得快氣炸了。

  「你總算起床了,先吃飯吧!」他將飯盒送到她面前。

  打開便當,還不錯,是雞腿飯。她邊吃邊望向目光直盯著她的沈碩。「你有話要和我說嗎?」

  「先吃完再說!」他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對不對,這女孩絕對是有目的而來。

  因為他剛才發現他的書房被徹底翻過了。她的行跡很可疑。

  「她是來竊取研究報告,抑或企圖搶走姊姊孩子的社工人員?還是為了——愛琳奇怪的死因?」想起亡妻,他臉色一黯。

  在這個研究中心,甚至在A省,她是惟一瞭解他過去和現在的人。

  她知道他自己其實年輕又愛玩,畏於背負任何重大的責任,只為了不想亡姊遺留下來的雙胞胎被分別領養或送進孤兒院,他帶上面具,扮演一個稱職的爹地。

  這種生活安寧又愜意,他很喜歡,但卻帶給他很大的壓力,常常讓人喘不過氣來。

  正巧大學同學李愛琳出現了,適時提供他一個心靈休憩的避風港。

  說來自私.他並不來她,娶她是因為他需要她,如今她死了,他頓失依靠,固執地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他躲起來,一意埋首於研究中,試著忘掉這一切,就在此茫然若失的情況下,薇心闖了進來,亂七八糟的行徑攪亂了他平靜多年的心潮,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麼忽然失常的原因。

  「我吃飽了!」薇心拍拍肚皮,那只炸雞腿味道真不錯,可惜份量太多,害她白飯只吃三口就撐不下了。

  「你連一半都沒吃完耶,你已經夠瘦小,不需要再減肥了吧?小心真的變成『太平公主』豈不更難看!」掃開煩人的情緒。他蓄意逗弄地。

  「我不是太平公主,你眼睛脫窗啊!  我身材這麼好。」她盡量抬頭挺胸,好讓這個不識貨的男人瞧個清楚。

  小鬼果然有趣,像支小炮竹,隨便一碰就「霹靂叭啦」爆出火花來,他挑眉笑道:「就憑一塊……」瞬即他被自己輕佻的語氣嚇了一大跳,幸好「洗衣板」這句話硬在齒縫中卡住了.否則他又要失常。

  莫非這女孩真有魔力,否則為何面對她,他就偽裝不出一貫該有的冷漠?

  「喂!大猩猩,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沈碩皺著眉。「我有名有姓,你別叫大猩猩可以嗎?」

  「這個綽號實在不怎麼樣。而且跟我一點也不配,啊!」他咋咋舌,該死的,失常第三次了!

  「好吧,你別叫我『小鬼』,我也不叫你『大猩猩』,如何,沈碩?」薇心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嗯!」他點頭說好,突然想起什麼驚叫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拜託,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

  「說,你到底是誰?來這裡有什麼目的?」沈碩激動地衝向前緊捉住薇心的手,神色猙獰恍如地獄修羅。

  「你幹什麼?放開我……嗚!好痛……你弄疼我了……」一個平時文質彬彬的人生起氣來居然像鬼一樣恐怖,薇心嚇得忘記她是貽拳道高手,放任沈碩將她的手捏得黑青。

  「是誰派你來的?為什麼不肯放過我?混賬……你們都該下地獄……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你什麼也拿不到……絕不……」

  「放手!我不是……痛死了……我是愛梵的朋友啦!」薇心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下意識反手將沈碩一個過肩摔丟出去,順便外加金華火腿一隻。

  「呃!」沈碩的頭撞到牆壁,一時眼冒金星站不起來,不過「愛梵」兩字卻清楚地傳進他的耳裡。

  「你是愛梵……愛琳妹妹的朋友?」

  「對啦!我叫艾薇心。」她甩著又紅又腫的手腕。「這男人簡宜是隻野獸,半點兒也不像個知識分子!」她在心裡罵著,為自己假設錯誤懊惱。

  「你就是『孽緣』?」

  「你說我什麼?」薇心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這男人竟這麼槽蹋她們「青梅竹馬」的美好友情。

  「對不起!」沈碩也覺得好笑,他慎重表白。「那句形容詞可不是我說的,而且……」他故意吊薇心胃口。「我聽說這首創者正是閣下。」他瞇著眼看她,笑得好愉快。

  「如果我留長指甲,一定立刻抓碎這可惡的笑容!」薇心嘟著嘴憤恨地想。

  「小鬼,你生氣了?」

  「沒有!」她輕輕撩起長髮,給他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我從不跟飛禽走獸鬥氣。」

  「我衷心希望你不是個會逞一時口舌之快,再來後悔終生的女人。」他將身體探過桌子,一抹邪氣的笑容直逼薇心。

  感覺到他的氣息噴在臉上,熱熱的、溫溫的,還有剛剛雞腿便當的味道。

  薇心發現自己的心臟壞掉了,它只把血液輸給腦袋,害她的臉如烙鐵般地又紅又燙,卻吝於流向四肢,瞧她現在手軟腳軟的樣子。

  「你知道在法國我們都怎麼對付這種伶牙俐齒的女人嗎?」

  聲音應該是看不到、摸不著的,但那低沉性感的頻率傳進薇心的耳裡,卻逗弄得她那顆壞掉的心臟跳動得更加激烈,老夭!它快迸出她的胸膛了!

  「老大——」陳少華直衝進來。

  薇心吁了一口氣,癱軟在椅子上,她絕對可以肯定——沈碩是個擁有雙重性格的危險男人。

  可惡!破壞他的好事!沈碩狠狠瞪陳少華一眼,轉瞬間又恢復面無表情的嚴肅瞼容。

  「小陳,進房要敲門的禮貌呢?」

  「啊!我忘了!」陳少華不在意地聳聳肩。「對不起,老大。」

  「小陳,為人處要根本之道,就是『禮』……敬人者人恆敬之……」

  「唉!」輕歎口氣,陳少華對薇心扮個鬼臉,以無聲的唇語道:「古板、八股!」

  看男孩子扮鬼臉,應該很有趣,但老實說。薇心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瞧沈碩對待陳少華和自己的態度.其間的差異豈止天壤之別。

  他擺明了在耍她,為什麼?只是一時好玩.還是別有目的?不管了!她決定和他攤牌。

  好不容易抽得空檔插進沈碩喃喃不絕的訓話中,陳少華忙問:「老大,我忘了你電腦檔案的密碼,沒有辦法取得資料做實驗數據整理。」

  「我的密碼是5738:01。」

  「謝謝!」陳少華趕忙離去,他可不想那篇濤濤綿延有若長江的訓話再繼續下去。

  薇心可以發誓,她親眼看到當門關上的一剎那,沈碩嘴角那株可恨的微笑立刻回到臉上。

  這個該死的混蛋以為吃定她了,才怪!

  她——艾薇心會是個輕易認輸的人嗎?下輩子吧!

  「好了,小鬼,遊戲玩完了,可以透露一下你來這裡的目的吧?別告訴我你只是來觀光觀光。」

  「當然不是,你以為我吃飽太閒啊!」誰會那麼無聊沒事跑來這裡飽受愛滋病毒的威脅,薇心越來越後悔自己的衝動.去他的「救世主」!

  「那你究竟來這裡做什麼?翻我的書房?或者準備半夜襲擊我?」

  「我是代表保險公司,特來調查愛琳的真正死因。」薇心恨聲道,那只丑猩猩以為他美哦!她會想襲擊他,下輩子吧!

  「你?」沈碩遲疑片刻,保險公司是不是沒人才了?派一個小鬼來徵信,看她那樣子,是不是照顧得了自己都有問題,來調查愛琳的死因?找死比較快吧!剛出道的萊鳥!」薇心將名片遞給沈碩。

  「經理」兩字映人眼簾,沈碩更加肯定這家保險公司沒人才,八成快完蛋了!

  「這樣一個小鬼!」  他在心裡歎口氣,直想盡快將薇心自這個危險的地方打發走。「愛琳的死是車禍造成的意外,有什麼好查的?」

  該死的自大男人,竟敢看不起她,薇心不屑地說:「橫越十二米寬的路,撞上對面的山壁致死會是意外?請你別侮辱我的智商好嗎?」

  想不到小鬼挺聰明的,他定神看她。「不是意外,會是什麼?」這話說得不甚高明,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你說呢?」薇心目光直視沈碩,像似看透人心般銳利。

  他的眼神稍微飄動一下,接著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末了興起一片無奈的黯化

  「他一定知道某些事情,但為什麼不說?」薇心試著引出他的真心話。「愛琳姊的死,到底是自殺或是謀殺,你覺得呢?」

  沈碩的神情嚴肅得可怕,實驗室裡一時空氣凝結,沈悶得讓人幾乎窒息。

  「我不知道!」他驚訝地怒吼,轉身欲走。

  「可是我從你眼裡看出,你其實是贊成我的想法的,沈先生!」薇心攔住他.逼他與自己的眼眸對視。

  「胡說八道!」他粗魯地推開她,薇心腳步踉蹌了一下,正想開口罵人,他卻在門口回頭溫柔地道:「小心點兒,小鬼!」

  他巳經害死一個女人,不希望再有第二個,尤其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小鬼,沈碩深沉地看了薇心一眼,默然地走出去。

  薇心突然叫住他,問出一個白癡問題。「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偉大,像『救世主』一樣?」對於這一點,她硬是不肯死心。

  沈碩訝然地著著薇心,哪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問出這麼脫線的問題。「果然是個小白癡!」他懶得理她,逕自回工作崗位去。

  薇心朝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居然不理我?去!討厭的大猩猩!」就算沒有他的幫忙,她也一定要找出愛琳的死因。「才不讓那個死男人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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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們在幹什麼?」沈碩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白天的他們就這麼光明正大,嗯……抱在一起……在他的書房做……做這種事。

  甚至連門都不關,太過份了!

  「大猩猩,你來了,快來幫我,小陳好笨,叫他壓住我的腳讓我做仰臥起坐都不會!」薇心一看到沈碩立即將陳少華踢下床,興奮地對他招手。

  「唉喲!小姐,你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啊!」陳少華揉著慘遭飛踹的腰肢,不平地抗議。

  「是你自己笨,連個腳都壓不住,怪誰啊?」薇心不理會他的抱怨,逕自拉著沈碩進門。

  「你們在做仰臥起坐?」沈碩迅速脹紅一張臉。

  甫進門看到陳少華趴在薇心身上,他立刻氣得七竅生煙,還以為他們……原來——「呵呵呵!」

  衝著他的傻笑,陳少華就知道沈碩的思想純潔不到哪兒去。「老大,你不會是在吃醋吧!」他忍不住挪揄。

  「你又沒事做了是不是?」  沈碩睨著他,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現在正要去做事!」上次被擺了一道,整理兩個月堆積下來的日報表,整整弄了四十八個小時才搞好。

  現在想起來,陳少華尚覺得餘悸猶存,尤其老大最近好像吃錯藥,時而詼諧、時而嚴肅,更多時候脾氣暴躁得像頭猛獅,他可不想變成炮灰,急忙腳底抹油,準備開溜。

  「等一下!」

  「老大!」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沈碩,指望他手下留情。

  沈碩拍拍他的肩,笑得像個絕對無害的天使。「別緊張,是所長有事找你幫忙,不會為難你的。」

  「真的?」老大恢復了?這麼簡單就放人?陳少華感到不可思議!

  「當然是真的,你見到所長時,記得告訴他,是我叫你去的。」沈碩揮手打發走助理。

  「是!」陳少華開心地往外走,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

  「我覺得小陳又被你設計了!」薇心懷疑地看著沈碩,奇怪為什麼沒有人看穿他邪惡的雙重性格。

  「這不關你的事,我警告你,不准跟我的助理亂來,否則……」他霸道地將她逼到牆角,低頭以最詭異的角度、最曖昧的眼光將她緊緊圍在他的懷裡。

  「否則怎麼樣?你敢吃了我嗎?」丟給他一個媚惑的笑容和眼神,她傲然地道:「我喜歡和誰在一起,不關你的事!」認輸從來就不是薇心會做的事。

  「你?」光看那張桀騖不馴的俏臉,沈碩就知道他遇到對手了。

  大學四年他曾見過各國無數女子,從來沒人敢這麼當面挑釁他,除了這個驕傲的小鬼外,他對她越來越感興趣。

  「你知道嗎?逗弄一個成熟的大男人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他瞇起眼睛將她的身子更往自己拉近一分。

  他的蠻力讓薇心幾乎無法呼吸,這個暴君連氧氣都要跟她搶,她喘著氣奮力推著他寬厚的胸膛。「你這個混蛋離我遠一點,小心我再用過肩摔摔你一次。」

  「沒問題,如果這種野蠻行為是你的懲罰的話!」他將話一字不漏地說進她的耳裡,雖然語氣輕柔得入耳即化,卻讓薇心渾身寒毛倒豎,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驚怒莫名。

  他的目光搜尋她的全身,最後停留在她的唇瓣上,手指隔空畫著她的唇形,突然——他抬起她的下巴,壓下她的唇,令他的舌輕嘗她的胭脂。「這是我的處罰方式,而且是我最喜歡的。你盡可以犯規,而我不在乎多執行幾次處罰。」

  他舔舔嘴巴,高傲地像個巡視領土的國王,帶著他的戰利品,昂首離去。

  薇心頹然坐倒在地,感謝沈碩已經走了,沒看到她眩然、癡迷的模樣。

  四肢並用地爬上床鋪,她抱緊雙膝縮在角落,感覺自己在發抖,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沈碩奪走了她的初吻,而她到現在還在回味那個麻酥酥的甜蜜滋味,所有女性矜持都拋到太平洋去了!

  這是什麼感覺?天殺的!這男人太厲害了,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看他調情的手段,就知道他久歷花叢、經驗豐富,他在引誘、挑逗她,而她根本無力應對,更遑論還擊。

  該死!再這樣下次,她要到西元幾年才能完成任務,查出愛琳的死因。

  除非……她得比他強,在各方面,即使短時間贏不了,起碼她得對他的調情和親吻產生免疫力,隨便被他碰一下,就全身虛脫,人家還當她艾薇心是大花癡呢!

  該怎麼做呢?她在這方面的能力,才只是幼稚園階段,對方可是個博士,除非有人來教她,才能努力培養實戰經驗。

  「也許……」她聰明的腦子想到一個好辦法,她可以找一個人來當練習對手,學習如何勾引、調情、接吻……但……最麻煩的是,這個對手該找誰呢?

  「薇心——」陳少華可憐兮兮地喚道。

  「就是他!」薇心拍手稱慶,卻被他的奇裝異服嚇著。「你怎麼這副裝扮,要去掃廁所啊?」

  他穿著奇怪的白衣、口罩、手套、帽子、雨靴一應俱全,活像個清洗下水道的清道夫。

  「你才知道!」他垂頭喪氣地道。「通馬桶、修水管、清洗水塔、補貼脫落的瓷磚……唉,我怎麼會如此命苦?」

  越想越嘔,陳少華都快哭出來了。

  「不會吧!我不知道研究生也要做這些事,可是你會嗎?」薇心不相信這些每天對著電腦,手拿試管的「博士」,會懂得如何處理這些日常瑣事。

  「都是老大害的啦!」

  原來所長是要沈碩找個水電師父來處理這些事情,但他一進門看到陳少華和薇心趴在一起就氣瘋了,想也不想立刻陷害助手。

  他故意要陳少華向所長提到自己正是此意。

  噗哧!這的確像沈碩會做的事,薇心覺得好笑,只是這些人未免太笨,沒一個人發現他的真面目,蠢到極點。

  「沒關係,我幫你。」  她同情地拍拍陳少華的背,要他別擔心,換上和他相同的裝扮,兩人結伴上頂樓的水塔。

  當然這麼做是有代價的——陳少華得當她戀愛的實習對手。

    ※    ※    ※

  「你們在幹什麼?」  沈碩領著一名男子上到頂樓,又見到陳少華和薇心摟在一起,驀然大吼。

  「那個笨女人當真喜歡上陳少華?」沈碩分不清楚這種又酸又苦、又澀又痛的感覺是什麼情緒,只知道他快氣瘋了!

  陳少華被驚嚇,雙手一抖,艾薇心跌進大水塔中。

  「啊——救我,我不會游泳……」她嬌小的身形在大水塔中根本踏不到底,每一掙扎就直往下沉,頓時喝了不少水。

  「該死!」沈碩將繩子往胸前一綁,毫不猶豫朝水塔裡跳,拉起薇心用麻繩將她縛住,讓陳少華和男子將她拉上去,他自己再慢慢爬上來。

  薇心害怕地蹲在地上喘息,沈碩冷著一張臉,緊抿雙唇,指著男子向陳少華介紹。「這是負責水電的黃師父,你留在這裡幫他。」

  說完,他橫身抱起抖得無法走動的薇心轉身就走,陳少華猛搓著手,直向薇心道歉。「老大,我……」

  「現在不要和我說話,小心我揍你一頓!」  沈碩硬著聲音道。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陳少華才語聲哽咽道:「我想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黃師父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別擔心,他不是在生你的氣,他只是太擔心那位小姐,待她好起來,就沒事了。」

  「真的嗎?」  陳少華怯怯地抬頭,想到剛才的事,真是千鈞一髮,若是沒有沈碩當機立斷,恐怕……他微微打個寒顫,不敢想像後果。

  沈碩將薇心丟進浴室。「去洗澡,弄乾淨後,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那聲音冷得不帶一丁點感情,薇心本來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給他添了麻煩,聞言什麼愧疚都沒有了,罵聲:「冷血猩猩!」用力把門關上。

  沈碩渾渾噩噩走回書房,沒人知道,其實整場鬧劇中,他所受的驚嚇最大。

  回憶目睹薇心溺水的畫面,他的心臟像被大木槌擊中,差點停擺,她的求救聲至今猶在耳邊迴響。

  他發顫的身子不覺抖得更厲害,想倒杯水壓驚,卻連杯子都拿不穩。「鏗」的一聲,玻璃杯摔得粉碎。

  可恨!他為何如此害怕?這是什麼感覺?膽戰心驚得讓人幾乎肝膽俱裂,這場小小的遊戲似乎脫軌了。

  為什麼會這樣?他是情聖耶!第一花花公子!他應該是那個掌控全局的人,可是……最先失控的居然就是他——沈碩!

  「那個小鬼……那個小鬼……我真的要輸了嗎?」他問自己,答案卻是他最不想要的一個。

  該死!在他還無法適當控制好自己之前,他絕不能再見她,首次,沈碩戰敗而逃。

  薇心大著膽子走出浴室,她決定先聲奪人。「大猩猩……咦?跑到哪兒去,不在?」

  「奇怪,他不是要我給他一個解釋,怎麼跑了?還以為這頓罵跑不掉呢!」沈碩不在,薇心樂得躲過一劫,立刻又不怕死地去找陳少華做「愛情實驗」。

    ※    ※    ※

  「你……」

  「你們在幹什麼?」沈碩還沒吼完,陳少華就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接著道。

  「你……」

  「我在幫少華踩背。」薇心跟著也打斷他的話。

  「我……」

  「大猩猩,你最近每天都講這句話好幾遍,你不累,我們都聽煩了。」薇心不客氣地批評他。

  「三番兩次被打斷話,已經夠令人感冒,更可恨的是——你這臭小鬼居然親親熱熱地叫他『少華』,卻喊我『大猩猩』!」  沈碩惱怒的眼神掃過他們兩人,最後停留在陳少華身上。

  「老大,你別火,我立刻自動消失。」  沈碩這座活火山,目前已經變成活動量最大的活火山,不想被燒成灰燼的人最好識相地快逃。

  陳少華忙跳下床,準備找個好地方躲起來,最好躲得老大找不到他,省得被餘波殃及。

  「你在生氣嗎?」薇心不解地問,她發現他近日特別暴躁,研究中心的人都開始懷疑他的反常了。

  「沒有,我累了,幫我按摩。」他霸道地躺到剛才陳少華躺過的位置上,命令道。

  「為什麼要我幫你按摩?我又不是你請的菲律賓女傭。」他的粗魯和不體貼,令薇心頗覺反感。

  「你?」沈碩一顆心沉入谷底,從她對小陳的溫柔。喊他名字那股親熱勁,事情不是很明顯了嗎?

  原來他一直無法理清自己心思的原因是,一切只屬空想。雖然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喜歡少華?」

  沈碩認真的態度令薇心驚訝,想不到他也會有這麼一本正經對她的時候,害她想撒謊騙他都覺得不好意思,只好照實說:「暫時啦!我打算以一個月的時間和少華練習談戀愛。」

  「啊?」他像看到怪物般地瞪著她,這個答案是他打死也想不出來的。

  練習談戀愛!這種東西可以練習嗎?沈碩渾身虛脫,抱著腦袋,有股想要去撞壁的衝動。

  這個機靈古怪的小丫頭,居然會想出這種笨點子,她究竟在搞什麼飛機?

  「你沒事幹麼練習戀愛?」這幾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嗯……」她猶豫著該如何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總不能直接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為了抵制他對她的碰觸所產生的悸動?

  雖然她對這份特殊的感覺尚在懵懂間,尤其建構在她並不討厭、甚至有點喜歡的情緒上時,一切都得小心。

  「我可不可以不說?」她輕聲怯問。

  「不可以!」他勃然大怒。

  「那我不說了,不說、不說、偏不說!」他又吼她,薇心的眼眶直冒熱氣。

  她憤怒地跑出去,艾薇心是吃軟不吃硬的,誰也不能威脅她。

  她傷心的背影令他胸口一窒,又是那種痛苦莫名的感覺,他幾乎就要拔腿追去了,卻在最後關頭緊急煞車。

  忍耐好久,那雙憤怒的鐵拳由牆壁代為受過了,吼叫衝口而出:「滾吧,滾吧!你這個可惡的笨小鬼!」

  不想她、不看她、不管她,沈碩發誓:再也不理她!

    ※    ※    ※

  「又是便當!我不要!」  就算再好吃的飯盒,連續吃上半個月也會膩,薇心很不淑女地跳上實驗台,抗議沈碩虐待她的胃。

  「誰管你,不吃拉倒。」  為了貫徹他的誓言,沈碩待她的態度已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地步。

  只是有一點他作夢也沒想到——女人是一種超級麻煩的動物。

  所以不論他如何努力,總躲不過與她之間的交集。

  她每天洗兩次澡、每回半個小時,小心地保養。呵護肌膚,她是變漂亮了,可他卻得不時地和她搶洗手間,然而最多時候是他投降,搭電梯走上五分鐘下到地下室找廁所。

  還有她常常敷臉,一會兒綠、一會兒黑,永遠都有不同的花樣,搞不清楚他這是第幾次被嚇到,今晚大概又要作噩夢。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討厭吃便當,而且天天吃便當也不健康。」薇心緊蹙眉頭,心疼地摸摸略顯粗糙的臉蛋,缺乏新鮮蔬果的滋潤,她都快枯萎了。

  「我也討厭你每天霸住洗手間不放,老是在臉上塗滿五顏六色的東西嚇人,你怎麼不改過?」

  「那是你們的洗手間太小了,怎麼能怪我?而且我臉上的不是『五顏六色的東西』,那是面膜,綠色的收縮毛細孔、白色的拔除粉刺、黃色的美白消炎……」

  「夠了!你真煩耶,有本事自己去張羅吃的,別找我麻煩。」等聽完薇心那篇美容講座都天亮了,沈碩識相地走開,省得耳朵受罪。

  「哼!自己張羅就自己張羅,怕你啊!」薇心對沈碩的背影吊眉吐舌做個大鬼臉,按下電話內線。「喂,陳少華嗎?我是薇心,你現在有沒有空,可不可以過來一下?」

  「我馬上過來。」  電話那頭的話語還沒斷。「砰砰砰!」好大的腳步聲就從樓梯邊傳來。

  不多時,陳少華出現在薇心面前,耍寶地彎腰笑道:「公主呼喚騎士有什麼事?」

  半個月相處下來,他們已經混得老熟,他聽說薇心不小心打翻愛滋病毒培養皿,被強迫留院觀察的情況,表現出十二萬分的同情,每次碰面都不忘幽默一番,讓女士開心一下。

  不過他似乎不怎麼聰明,連這個「聽說」  的經過和結果都沒去求證,就完全相信。

  薇心低頭仔細擬妥一張購物單,詳列一切烹調所需貨品,交給陳少華。

  「白菜、魚丸、花枝、金針菇……這是什麼?」他滿臉疑惑地問。

  薇心翻個白眼,對這些所謂的「超博士」,其日常反應卻異常遲鈍的人,居然可以平安無事生長到現在,感到不敢置信。

  「這是萊名啦!」

  「寫這些菜名給我幹麼?」

  「叫你買菜——」陳少華還想再問,薇心已受不了了,將他推出房門。「少囉嗦,一樣不缺買回來就對了!」

  氣鼓鼓地送走陳少華,一聲輕微的貓叫聲喚起薇心的注意力。

  一隻巴掌大的小白貓正親暱地在她腳邊摩掌。

  薇心彎腰抱起它,拿手指輕點它的頭。「小乖乖,你怎麼跑出來了?」

  這貓是上次她和沈碩吵架,衝出研究中心,在草堆裡撿到的。

  小貓看起來剛出生不久,被主人惡意遺棄,她好心將它帶回來,藏在床鋪底下,瞞著眾人偷偷飼養。

  這事連沈碩都不知道——為免他氣死,而她被掐死。「希望他永遠都不會發現。」薇心暗自祈禱。

  可惜事與願違,那個最不應該出現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臉色發青指著薇心顫道:「你抱的那是什麼?」

  白白的、一團毛茸茸、圓滾滾的……不會吧!他忙倒退一步。

  「沈碩!」薇心相信自己一定在走霉運,否則不會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瞧她又搞砸了。

  「請聽我解釋,這隻小貓生病了,被丟棄在草堆裡,如果我不救它,它就死定了。」

  「研究中心裡不能養寵物。」上帝明鑒,他絕對不是缺乏同情心。

  只是A省流浪貓狗的問題一向嚴重,如果每隻生病或被遺棄的動物都帶回家收養,那還得了,最公平的辦法就是把它們全交給政府或專業人士處理。

  「拜託,我只是收留它幾天,等我離開研究中心的時候會記得將它帶走。」

  「不行!」沈碩冷汗涔涔,非把它趕出去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對有毛的小動物過敏。

  雖然薇心的眼淚很叫人心疼,但為了不讓自己英年早逝,沈碩不得不硬下心腸拒絕她。

  「別這樣,你看看它,小貓很可愛的!」她想以貓咪嬌小柔弱的模樣對沈碩動之以情。

  她抓起貓咪送到他眼前。

  沈碩立刻跳起來,厲吼:「不要靠近我!」

  他嚇得五官扭曲、眼珠翻白,身子直縮進牆角。

  這下薇心總算懂了——沈碩怕貓,不是普通的怕,而是非常、非常的害怕。

  呵呵呵!太有趣了,她終於抓到他一項弱點。

  她將小貓直貼近他那退無可退的身體,倔強地道:「我要收留它!」

  「不……不……行……」沈碩進退無門,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薇心索性把貓放到沈碩懷裡,就看到他兩腿發軟,連站的力氣都漸漸消失,她繼續威脅道:「我要養它。」

  沈碩快暈了,趁著還有一點神智,一把推開薇心,跌跌撞撞地跑離她和那只可怕的小東西。

  薇心開心地笑咧了嘴,終於贏了沈碩一回。

  空氣裡隱約傳來他氣急敗壞的聲音。「隨便你,我再也不管你了,只要別讓那四腳動物接近我、碰觸我任何東西……」

  「哦——別碰觸他任何東西!」薇心點點頭,嘴角浮起一抹詭橘的笑容。

  待沈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內,她迫不及待跑進他的睡房,打開門將小貓咪送上他的床、衣椅、書桌……所有他的東西都不忘讓小貓去滾過一遍。

  她興奮地拍手,期待他那「慘絕人寰」  的叫聲,哈哈哈!

  被推出研究室後,陳少華的腦袋才慢慢恢復正常運轉。

  開著老大的車,薇心的喜、怒、哀、樂、一舉手。一投足像電影畫面一幕幕閃過眼前。

  他沒有很多與女孩子相處的經驗,可是聰明、可愛、機靈又多變的薇心,卻帶給他一股異樣的心情。

  難道連他也動心了?不會吧?

  到了目的地,他晃一晃快成漿糊的腦袋,停好車快步進人市場。

  他絲毫沒注意到有一輛自他開出研究中心就跟在他後面的黑色轎車,正緩緩走出一名中年漢子,手拿鐵絲輕易撬開雪鐵龍的車門,扳起座椅放人一件小小的圓形物體,小心拭去可能留下的指紋,中年漢子迅速回到黑色轎車內,車子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超級市場,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這些人全是行家。

    ※    ※    ※

  薇心興高采烈地望著陳少華買回來的魚肉蔬果,喔!上帝,她多久沒看到這些新鮮的食物,老是吃便當、速食,都快營養不良了。

  「少華,研究中心裡有沒有廚房?」

  「沒有耶!我們從不在這裡開伙,不過有燒水用的水壺和電磁爐。」研究中心成立至今,十五年來只出過一個女孩子——李愛琳,可她一向醉心實驗,從沒想過下廚,更逞論其他三十五個男性研究員,光盯著電腦的時間都快不夠用,誰有空搞那些玩意兒?

  「那鍋、碗和瓢盆呢?」薇心不帶希望地問。

  「有喝水用的紙杯,不然就只剩下燒杯、試管和培養皿。」

  培養皿?打死她也不碰那些東西,至於乾淨的燒杯和試管倒可以稍微利用一下。「你們有沒有還沒做過實驗的乾淨燒杯和試管?」  這裡研究的是愛滋病毒抗體,做過實驗的東西她可不敢用,她還年輕,不想那麼快蒙主寵召。

  「有,半個月前才去出納那裡申請的,你要用嗎?」陳少華搬出檔案櫃裡一整箱尚未開封的燒杯、試管,交到薇心面前。

  「怎麼把這種東西塞在檔案櫃裡,真是亂七八糟,好好一個地方弄得像垃圾堆,也不曉得整理。」

  「老大交代的,況且誰也沒空管這些小細節。」  陳少華將所有的問題全推到沈顧身上。

  他欣賞薇心是一回事,但被她纏上卻是件十分可怕的事,他無福消受。

  這女人不僅對自己的顏面照顧異常,甚至週遭生活環境也挑剔得緊,先是每天洗完澡要將浴室沖洗一遍,接著一天掃一次地,兩天擦一次地板,垃圾桶要天天清……天知道,他們以前只有在過年大掃除時,才掃地、拖地,其他時間只要不是太糟,大家照樣湊和著過。

  「算了,我會找沈碩溝通。」薇心不置可否地揮手,在她心中已經將男人和豬畫上等號。

  「溝通?」陳少華悄悄地溜了,要是讓老大知道是他出賣了他,他真的會被他的拳頭「勾」起來,毫無疑問地狠狠揍上一頓。

  不過說也奇怪,任何事只要一牽扯上薇心,沈碩的行為就非常容易失控,往日那個「書獃子」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代暴躁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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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啊——!

  「什麼聲音?」  陳少華被突然而來的驚叫聲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

  「沒有啊!我什麼也沒聽到。」薇心眼裡閃過一抹淘氣光芒,不在意地聳肩。

  內心卻止不住偷笑。「臭猩猩,這次還整不到你。」

  想不到一時好心撿回來收養的小貓會是最好的攻城略地武器,一定是上天憐憫她的善良,活該那個驕傲得要死的沈碩要倒霉。

  看看薇心詭異的神情,陳少華覺得頭皮發麻。

  「你該不會又去招惹老大了吧?」他不帶希望地問。

  「陳少華,你敢懷疑我的人格?」  她雙手插腰,大發嬌慎。

  「不是懷疑,是肯定。」

  「唉!」陳少華從椅子上起身,頗為不捨地望向桌上那排熱氣騰騰的小火鍋,天知道他已經多久不曾吃過這種現煮食物。

  日日三餐是便當和速食,他渴望一嘗薇心的好手藝,可是……

  和門口那張快噴出火焰的面容一比,口福雖然要緊,但生命卻更為珍貴。

  「珍重再見!」他一掌拍在薇心肩上,三步並作兩步溜了。

  「喂?」薇心這才後知後覺察覺到空氣中隱藏著不穩定的因子,隨著陳少華離去的背影,她迎上沈碩冷冽的眼神。

  目光相遇,立即激起一陣化學變化,彷彿半空中暴起一陣電光石火,「倏」地高溫燎原。

  氧氣似乎正急速減少,薇心感覺呼吸不順暢,開始不停地喘息著。

  沈碩戴著口罩、手套,將懷中用報紙包裹著那團白白的小東西扔給薇心。「你幹的好事!」聲音直接從齒縫迸出,生硬又粗啞。

  顯然他是受了很大的折磨,整個人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薇心忙解開報紙,小貓咪圓圓的身子露了出來,雪白的毛皮上到處是髒兮兮的油墨印,寶石綠的瞳眸飽含驚嚇,還微微地輕顫著。

  「哦!老天,你怎麼可以虐待小動物,可憐的小乖乖一定嚇壞了!」她不滿地抗議。

  「我沒有把它丟進火鍋裡,你就該偷笑。」他幾乎是咆哮著出聲。

  「你是惡魔嗎?」她怨怪地瞪著他,完全忘掉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是誰。

  沈碩緊握拳頭,他應該執行處罰的,至少該讓那個小鬼知道誰才是這裡的主控者,如果不是那隻小貓橫在中間的話,他發誓他會。

  等著瞧吧!她不會時時刻刻抱著那只下地獄的臭貓,他會找到機會的,到時她會明瞭反抗他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女人向來只能對他俯首稱臣,她也不會例外。

  「我的為人用不著你多管閒事,警告你,把那隻貓……還有桌上那些……」咦?等一下,剛剛他氣壞了,沒仔細想想桌上那些東西的「存在位置」好像有些奇怪?再看清楚一點!

  「這是什麼?」他指著研究桌上那些大燒杯和它裡面正冒著熱氣的高湯及架下其下正燃燒猛烈的酒精燈。他雙手直揉著太陽穴,頭快痛死了。

  「什麼?我在煮火鍋啊!你沒看過人家煮火鍋嗎?要不要試試,他們都說挺好吃的。」

  他們?這場面不止被他一個人,嗯——再加上一個同樣唯恐天下不亂的陳少華看到,還有很多人?不會吧?

  「咦?沈博士,你也來了。」大門突然被打開,陸續進來三個人,分別對薇心道:「艾小姐,我們的沙茶醬不夠,可不可以再跟你要一些?」

  「好啊,沒問題,番茄醬和辣椒粉要不要?」  她反問。

  沈碩目瞪口呆地聽他們的對話,幾乎懷疑自己走錯時空,來到菜市場,而且,他們用試管裝番茄醬、辣椒粉和沙茶醬,竟絲毫不以為忤!

  如果不是這些人瘋了,就是他眼睛和耳朵出毛病了,該死!他頭更痛了。

  「怎麼樣?大家都吃得很高興,你確定不來上一份。」薇心笑著勾引他。

  「要捉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捉住他的胃。」  既然她一點戀愛的經驗與本領都沒有,想找陳少華練習沈碩又不喜歡,那就換個方法吧!

  廚事是她惟一自豪的一項,寵愛自己又滿足別人,她相信只要他肯吃一口,肯定會對她的料理讚不絕口。

  「小鬼,你……」沈碩茫然地走進來,這大概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靠小貓這麼近,卻沒捉狂。

  坐在桌旁,瞪著那些燒杯、酒精燈和試管,他今天第二十八次歎:「唉——」

  他應該去陪伴法國海灘那群對他頻送秋波、投懷送抱,豐胸、纖腰的性感女郎,沒事幹麼去招惹這個可愛又可恨的麻煩小鬼。

  難不成姊姊的小孩照顧久了,連喜好都墮落到這個地步?

  他百分之百可以確定薇心不是蓄意闖這個禍事,哦!貓的事例外,那小鬼是百分之百漢摩拉比法典執行者(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逗弄她一次,她就整還你一次。

  至於這桌的料理,瞧她這麼認真勸他試吃的模樣,八成是想討好他,可是……

  沈碩可以想像得出當小貓曝光或濫用實驗資源的事被發現,研究中心主任那大發雷霆的樣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用酒精燈煮火鍋……啊!還在中心養貓……」

  「天殺的!我什麼時候這麼烏鴉嘴了,隨便想像一下壞事就會成真。」沈碩確定,他從不喜歡看到研究中心主任,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沈博士,你要給我一個交代!」研究中心主任的咆哮聲,像要轟破屋頂。

  唉!沈碩將耳朵括起來,趴在桌上,欲哭無淚。

  「主任,這不關大猩猩的事。」薇心出面主持公道。

  「喵嗚!」小貓同聲附和。

  「閉嘴……沈博士,這件事你要負一切責任……」

  「你這麼大聲幹麼?想嚇唬誰啊?」薇心卯起來和主任比嗓門。

  「喵鳴——」

  「沈博士……」

  兩個人加一隻貓……唉!「他奶奶的,亂七八糟,西瓜芭樂,香蕉檸檬……」沈碩喃喃地罵著一大串三字、四字、五字經。

  回B市的路上,沈碩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薇心和陳少華眼觀鼻、鼻觀心,沒人敢開口惹他。

  行經天母,沈碩在一座小公園旁停車。「下車!」

  「為什麼?我們要在這裡吃午餐嗎?」薇心不怕死地問。

  「不是叫你,給我乖乖坐下。」沈碩一把拉住薇心蠢動的小手,對陳少華道:「你家就在前面,自己走回去。」

  「不會吧,老大,還有十分鐘車程,走路要半個小時耶,你現在就要趕我下車,未免太沒同情心?」

  「你是要自己下車,還是要我把你丟出去,自己選擇!」

  「老大……」陳少華還想開口,卻被沈碩一個冷冽的眼神瞪得忙摀住嘴巴,打開門連滾帶爬下了車。

  「等一下!」沈碩喊住他。

  「老大……」陳少華可憐兮兮地看著沈碩,指望他手下留情。

  沈碩搶過薇心懷裡的小貓,將它扔給陳少華。「隨便你怎麼處置它,只要別讓它再出現在我眼前。」

  可憐的陳少華愣在原地一分鐘、兩分鐘……直到車子絕塵而去,他悲哀地祈禱。「我錯了,雖然『書獃子』老大不好玩,但是『晴時多雲偶陣雨』的老大更可怕,上帝明鑒,如果能讓老大恢復以往,我再也不鬧事了,聖母瑪利亞、耶穌基督、南無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阿拉真神……」可憐的他將古今中外所有的神明都求遍了。

  「不可以!」薇心作勢搶回小貓。

  沈碩忙拉住她並扣上安全帶,腳踩油門,雪鐵龍箭矢般直射出去。「等一下,小乖乖……」

  眼看距離越來越遠,想要追回貓咪已是不可能,薇心將矛頭轉向沈碩。「你這個沒良心的壞蛋,把我的小貓咪還來,可惡……」

  「別拉!啊……」  沈碩還來不及甩開麻煩,車頭、車尾已經和前後來車狠狠地「吻」在一起,非常徹底地相親相愛一番。

  「你幹的好事!」他氣得快吐血,卻不得不暫時放過她,因為前後兩輛車的車子已經找上門了。

  費了一番唇舌總算調解完畢,沈碩回到車上。

  「你不知道在馬路上做這種事很危險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薇心低著頭道歉。

  沈碩搖搖頭、再搖搖頭,他能拿這小鬼怎麼辦呢?「你家在哪裡?」

  「我住山上,要……幹什麼?我還不要回家。」

  「你不回家要去哪兒,難不成去我家?」

  嗯!她很快地點頭,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不行。」帶她回家?沈碩一陣頭皮發麻。

  家裡已經有亡姊遺留下來的那對恐怖雙胞胎——鄭鑫和鄭森,再加上這個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的大麻煩——艾薇心。

  他不敢想像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好運看到明天的太陽。

  「為什麼?」薇心泛起一朵危險的媚笑。「莫非你家有什麼秘密,比如說:愛琳姊的死因?」

  她一雙巧手盡在沈碩大腿、胸膛上摩擦,想當然爾!結果只有一個——「砰」!隨即車子又是一記碰撞。

  他懊惱地想。「這次駕照非被吊銷不可。」

  她立刻無辜地撇清關係,暗自吐舌,她只不過照他以前對她的方法,稍微模仿改進一下,怎麼效果會如此驚人?怕怕!

  原來不止她抵不住這招,連他都無力招架,太好了!薇心記住了,以後沈碩再敢欺負她,大家走著瞧!算一算,她已經掌握住他兩個弱點,將來鹿死誰手,還有得拼呢!

  「真倒霉!」沈碩氣鼓鼓地坐在車裡,兩次調停都是同一個警察,人家以為他故意搗蛋,將他狠狠罵了一頓,並且警告,再有下一次,立刻吊銷他的駕照。

  當然嘍!車流巔峰時間,同一條路上撞兩次,還敢要求換人服務,他想得美。

  「從現在起,你給我筆直地坐好,再敢隨便亂動,我馬上送你上警局,要警察送你回家。」

  「你答應讓我跟著你回家?」  薇心哀憐地望著他,小手悄悄地伸過去,打算趁沈碩一搖頭就偷襲他。

  「不准碰我!」沈碩毫不客氣地「教訓」那只意圖不軌的狼爪,天知道!直到現在他的身體依舊清楚地感覺她小手摸過的溫柔與心悸,而那已經是三個小時前的事。

  從他懂女人以來,自封為A省的「唐璜」,這小鬼是第一個有辦法搞得他身體、心靈一起失控的傢伙,那股子熱辣辣、心跳加速的著火感,至今猶在,上天保佑他來得及回家沖點冷水,不然他會慾火焚身而死。

  「大猩猩,你生病了?」  瞧他鐵青著臉龐、直冒冷汗的樣子,薇心擔心地問。

  「沒有!只要你乖乖坐好,我什麼事都不會有。」

  「幹麼?好心沒好報。」薇心賭氣不理他。

  也幸好她賭氣,剩下的路途行駛得很順暢,要不然沈碩懷疑自己有沒有命回到家。

  車子停進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停車場裡,已經是凌晨一點。

  「先慢點兒下車,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們家不歡迎白吃白喝的人,所以往後一家子的衣食準備工作全落在你身上,家事由你包辦,有沒有問題?」沈碩希望這招可以令薇心知難而退。

  沒料到,她連考慮一秒鐘都沒有,立刻點頭同意。「沒問題,不就你我兩個人,小意思!」

  沈頓提醒她。「不止我們兩個,還有小鑫和小森,他們是我死去姊姊的孩子,由我領養,所以說是四個人。」

  「哦!他們也住在這裡?」

  「廢話,不然哪有四個人,不過今天是星期六,小鑫是青少女服裝兼職模特兒,照例會去出外景拍照,小森跟著她,兩人都不在家,大概明早才會回來,所以明天的早餐你得準備四份。」

  「知道啦!」薇心翻翻白眼,這人有夠囉嗦。「沒事我要去睡覺了!」她打個呵欠,提起簡單的行李,跟著沈碩進屋。「我睡哪間房?」

  「樓上左邊兩間是小鑫和小森的房間,右邊兩間是客房,隨便你喜歡哪間,睡哪間。」

  沈碩逕自進人樓下的主臥室,不忘拋下一句:「記得鎖門,菲傭!」

  薇心對他的背影扮個大鬼臉。「臭猩猩!有什麼了不起?」她鎖好門,爬上樓梯,打開第一間的房門,她實在沒力氣多走幾步路到第二間房去了,看到床便迫不及待在上面躺平,夢周公去也。

  「啊——」

  「碰——」

  「唉喲!」

  清晨六點,一屋子雞飛狗跳。

  廚房白煙瀰漫,薇心嗆咳得難受,忙打開抽油煙機,結果卻噴出一大股水來,可愛的別墅頓成一窪水塘。

  沈碩從床上掉下來,不小心扭傷腳,只好穿著睡衣,一跛一跛地趕來巡視。

  情況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慘不忍睹!

  「你在搞什麼鬼?」他怒吼著。

  「我也不知道。」  薇心委屈得直想哭,吸吸鼻子,止住淚意。「我想煮稀飯,沒想到洗好米放進去,開關一按,電鍋就爆炸了。」

  沈碩看著那堆還在冒煙的廢電器,懷疑它曾經是「電鍋」。「它長什麼樣子,你是怎麼操作的?」

  「就是長電鍋的樣子嘛!我裡鍋、外鍋都加滿水,旁邊有一個搖控器,我一按……」薇心發誓這絕對不是她的錯。

  沈碩渾身無力,無奈地道:「小鬼,這個是電子鍋,我們家沒有電鍋,你這麼搞,任何一個電子鍋都會爆炸的。」

  「可是它長得……」

  「不要管它的長相,該死的,你還做了什麼?」

  「我把你昨夜丟在浴室的衣服丟到洗衣機裡洗了。」

  「哦!天啊!」如果沒記錯,他昨天穿的是一套亞曼尼西裝和一件絲質襯衫,而小鬼把它們丟到洗衣機裡去了,拜託!希望還來得及搶救。

  打開洗衣機,裡面是他從意大利、法國帶回來的碎磁器,他差點心臟病發。

  「艾薇心,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沒有啊!這不是洗碗機嗎?」它跟她家的洗碗機真的長得一模一樣,怎麼會是洗衣機呢?

  忍住、忍住,沈碩不想英年早逝,深吸一口氣。「你白癡啊?精緻磁器可以丟進洗碗機裡洗嗎?更遑論它是洗衣機了,還有你究竟把我的衣服丟進哪個洗衣機裡了?」

  「就這裡。」薇心指著一台長得像「洗衣機」  的電器。

  忙從那台看起來是「洗衣機」,其實是「乾衣機」的家電裡拿出他那套變型加縮小的亞曼尼西裝,沈碩再也忍無可忍了。「他奶奶的,你這個笨蛋、智障、呆子……」

  艾薇心一輩子沒這麼狼狽過,她撇撇嘴,乾脆放聲大哭。

  然後頭上那台有點秀逗的「抽油煙機」再次噴出水來。

  兩隻落湯雞,一屋子亂七八糟,沈碩無語問蒼天。

  這些電器全是鄭森從垃圾場撿回來,巧手改造成超高性能又實用的家電,當然樣子長得會有點奇怪。

  本來大家用得也挺順手的,哪知道會遇到艾薇心……想到鄭森得知他畢生傑作盡毀,那結果……

  再加上雙胞胎的姊姊,那個對他身邊的女人異常排斥、古靈精怪的鄭鑫,沈碩的眼睛也想噴水了。

  唉!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喔?

  「爹地,咦?第三次世界大戰嗎?」  門口的進來一個長得像一朵花似的可愛小精靈,一見到廚房的修狀,便調侃地問。

  鄭鑫不愧是個兼職模特兒。有著超凡的氣質與美貌,那副高挑健美的好身材,讓薇心自卑得想去撞壁。

  難怪沈項打死不相信她已經成年,硬要叫她小鬼,想必原因就在這裡。

  「爹地,啊……」另一張相同的臉孔闖進來,隨即淚眼汪汪,清純又惹人憐惜的弟弟鄭森,悲悲切切地哭著,為這些他親手創造、附予生命的電器哀悼。

  「小森,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算什麼?」鄭鑫不耐地叨念著,眼光卻不離坐在地上淚痕未乾的薇心。

  她那模樣看起來很年輕,大概和自己同年,可是散發出來的氣質卻不像,尤其一張梨花帶淚的俏臉,燦爛奪目,鄭鑫有種不安的感覺。

  看到空氣中爆出危險的火花,沈碩忙緩和氣氛,他先安慰鄭森。「小森,對不起,把你的寶貝給毀了,爹地再買新的賠你好不好?」

  「嗚!」鄭森擦擦不住冒出眼眶的淚水,溫柔淺笑。「沒關係的,爹地,我會修好它們,嗚……」

  「對不起!」他抱抱這個善體人意的小男孩,先哄他上樓。

  待解決掉鄭森的問題,沈碩忙為鄭鑫介紹薇心。「小鑫,這是愛梵阿姨的好朋友——艾薇心。」

  薇心站起身向鄭鑫伸出手。「你好,我是艾薇心,我會在這裡打擾一個月,諸多指教。」

  她一站起來,鄭鑫不由鬆下一口氣,薇心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耳朵,瞧那嬌小的模樣,她肯定未成年,應該威脅不到爹地。

  鄭鑫友好地伸手和薇心相握。「你好,我是鄭鑫,你全身都濕了,我帶你上樓換件衣服。」

  沈碩張大嘴巴,吃了好大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女孩手牽手上樓去。

  鄭鑫轉性了?居然對他帶回來的女孩這般友善,沒試著整人。

  今天的太陽依然從東方上來嗎?他很懷疑!

  鄭鑫體貼地在前領路。「薇心,我今年剛升國一,你讀哪裡?」

  「我今年A省大學畢業。」薇心笑著回答。

  「什麼?你已經成年了!」鄭鑫驀然狂吼。

  敢情她是因為薇心的外表,誤將她視作年齡相當的小女孩,才沒表現出敵意,想不到……「你幾歲?」鄭鑫冷著臉問。

  「二十三歲。怎麼了?」薇心不懂她剛剛尚笑容可掬,怎麼才一轉眼,翻臉比翻書還快。

  「失策!這樣一個發育不全的小鬼,竟是個成熟的大女人。」鄭鑫嫌惡地將薇心推開。「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勾引男人勾引到人家家裡來了。」

  什麼嘛?這女孩情緒反覆得驚人!薇心不甘示弱地回嘴。「你才不要臉,大變態,翻臉比翻書還快。」

  「你……」鄭鑫愕然地看著薇心,以往想嫁給沈碩的女人,誰不對她百般奉承,雖然她很快就識破她們的詭計,將她們一個不留地轟回去,可是,像這樣不懂拜碼頭,一開始就得罪人的,薇心還是頭一個。「好樣的!」她在心裡跟她卯上了。

  鄭鑫全身頑劣的細胞快速總動員,小腦袋轉了轉,她快步跑上樓梯,在二樓扶手上重重一拍,迴旋木梯底座串連著細鋼絲,連接一組滑輪與馬達,立刻轉動,將階梯擺平,薇心整個人頓失平衡,從樓梯上掉下來。

  當然這也是鄭森的傑作之一。

  幸好沈碩及時扶住她的身子,否則非摔得四腳朝天不可。

  鄭鑫居高臨下,輕蔑地道:「這就是企圖染指爹地的下場。」

  「小鑫……」  沈碩尷尬至極,小女孩居然用「染指」形容他,這對象是不是有點搞錯了?

  薇心推開沈碩,四肢並用「爬」上樓梯。

  她今天還不夠倒霉嗎?好心幫人家整理家務,弄得自己一身狼狽,那只死猩猩沒一句感激話也就罷了,還莫名其妙地被人糟蹋一番,她怒吼:「我想怎麼樣你管不著。」

  鄭鑫受不住激,馬上來威脅道:「有我在,你別想對爹地出手,他絕對不會喜歡你的。」

  「是嗎?」薇心送她一個嫵媚的笑容,既而以更大的聲量吼道:「少臭美了!憑沈碩那隻大猩猩,叫他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直走進昨夜睡的客房,「砰」的一聲,大力地關上房門,再也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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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女妖怪、臭狐狸精、王八蛋……」  鄭鑫憤恨地踢開鄭森的房門,劈頭就道:「把機關打開。」

  「姊姊,你又想整人了?」鄭森擦乾眼淚,小心翼翼地看著鄭鑫因氣怒而扭曲的臉。

  鄭森自幼就對各種機械非常有興趣,七歲已經能拆整輛汽車,再重新組合。

  廚房裡那些「陣亡」  的家電只是小意思,這整棟別墅裡密佈的各種詭異機關才堪稱鬼斧神工。

  鄭鑫就憑著這些東西替沈碩趕走至少二十個有意追求的女孩子。

  只有一次例外,那就是李愛琳。

  因為愛琳是沈碩的同事,他們在研究中心訂婚,鄭鑫鞭長莫及,她雖有幸參加婚禮,但事情卻已無法挽回,令她扼腕不已。

  而這一次艾薇心竟敢直接追到家裡來,說什麼鄭鑫也不會放過她,非將她掃地出門不可。

  「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鄭鑫不耐地問。

  「聽到了,可是我不想再幹這種事。」鄭森忙著修復那些還有希望得救的家電,沒時間理姊姊的任性之舉。

  「為什麼?難道你要爹地被搶走,他是我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了,你不怕他娶老婆後就不要我們。」

  「爹地不是那樣的人,況且他已老大不小,你忍心他為了我們孤獨一生?」鄭森反駁,他一向敬愛沈碩,隨著年齡增長,這份愛更趨成熟,他瞭解愛是分享不是獨佔。

  「當然不是,但爹地的老婆得通過我們的考驗,不然誰曉得她攀上爹地是為名、為利、還是單純為了愛?」

  「這點你可以放心,不管是為了何種理由,樓上那個叫艾薇心的女人對爹地沒有興趣,你沒聽到她喊爹地『大猩猩』?可見他們不來電!」

  「即便她對爹地沒有企圖,但她罵爹地是『大猩猩』,衝著這一點,我就非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你究竟幫不幫我?」鄭鑫不懷好意地威脅著。「要不然我自己來,結果……嘿嘿……」

  鄭森拍額暗歎,他這個雙胞胎姊姊是出了名的愛整人,偏偏她整人的本事實在——有夠爛!

  她會在樓梯潑油,結果一家子連同她自己一個不漏地摔得七葷八素!

  在菜裡下瀉藥,搞得廁所連續客滿三天,一家人全躺在床上差點虛脫!

  在夜裡放鞭炮,弄得整個社區為之捉狂,幾乎被人亂棍打死!

  總之她幹的事全是損人不利己,笨到極點,明明整的目標是一個人,最後連帶倒霉的人絕對超過一卡車。

  「我幫你就是了。」  鄭森洩氣地投降,老天明鑒!絕非他壞心眼助紂為虐,只是迫於姊姊的淫威下,不得不低頭。

  「首先打開她房裡的鏡子機關吧!」鄭鑫深諳知已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她得觀察薇心的一舉一動方能決定下一步該如何整她。

  憶起鄭鑫欺人的模樣,薇心就怒氣填膺,她是來幫助沈碩洗刷謀殺罪嫌的,不是應該被當作貴賓來對待嗎?

  想當年爹地翩然降臨艾家大屋時,她是如何將他當作神來膜拜,如今來救人還得被人欺負。

  先是沈碩拿愛滋病毒陷害她、偷走她的初吻、刻薄她的貼身衣物、虐待她的胃、欺負小乖乖……接著鄭鑫又用那種輕視眼光對她,指責她對那頭大猩猩有陰謀。

  拜託!她艾薇心的水準還沒低落到這種地步,看上一隻大猩猩!

  雖然她對他的吻有點心動,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可是他們把她當成什麼?撿破爛的?

  「真是可惡,早知道就讓他的保險理賠金虧空,被警察提去好了。」薇心忘情地詛咒著,完全忘記這些事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她自己招惹來的,誰叫她到現在還沉溺於兒時的虛夢中,看不清楚現實。

  而且真正無辜受害的好像應該是沈碩才對,無故死了老婆、還被個長不大的小鬼搞得差點丟掉工作。

  不過主任這次未免太狠了,竟罰他們閉門思過兩個月,聽說他們是研究中心成立十五年來,第一個接受這種處罰的人,真丟臉!

  薇心是從不反省自己的,理所當然將這個錯誤算到沈碩頭上,他的罪過又多上一條。

  她完全忘記,是誰先破壞研究中心規矩,用酒精燈煮火鍋吃?

  打開壁櫥,翻出盥洗用具,她走進浴室打算洗掉全身霉氣。

  二樓鄭森的房裡,鄭鑫從客房鏡子上投射過來的倒影,發現薇心準備沐浴的事情,興奮地叫道:「小森快看,她要洗澡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拜託,姊姊!我是男孩子,別叫我看女人洗澡好嗎?有什麼主意你自己去做,別害人害己就好!」鄭森手上的電子鍋就快恢復原狀,正緊要關頭,沒空理她。

  「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出事別怪我!」鄭鑫從弟弟的抽屜翻出一瓶紅色染劑,二話不說全數倒進牆上那排水管中的一隻管內,這根水管正好通往薇心所住那間客房的浴室,當然這也是鄭森的傑作之一。

  薇心閉著眼睛洗完頭,打開蓮蓬頭,任溫熱的水沖洗全身,放鬆地吁口氣。「好舒服!待會兒再來泡個澡,保證疲勞全消。」

  她高興地拿出浴鹽正想加人浴缸內,意外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變成紅色,再照鏡子,天啊!臉、身體、手、腳、頭髮……她全身上下都變成紅色的!

  薇心氣得渾身發抖,不是為了自己變成紅色的怪物,而是,天知道這些紅色染劑會不會傷害她最寶貝的肌膚。

  可惡外加可恨,想都不用想也猜得出是誰整她。薇心一向有仇必報,她才不會大驚小怪、掩面而逃!

  從房裡找出兩個裝水容器,盛滿紅色的熱水,沒時間穿衣服,薇心隨便找條浴巾圍住身體,直接提著水沖到鄭森房間。

  她早知道鄭鑫和鄭森的房間,不信找不著他們。

  她大力踹開房門.這時薇心的貽拳道黑帶功力正好可派上用場,那扇可憐的木門應聲壽終正寢。

  真是好運,第一間就是藏匿罪魁禍首的房間。

  房內的鄭鑫正因計謀得逞而格格地笑著,鄭森則埋頭收拾東西,當他們看到一團紅色的怪物怒氣沖沖地踢開房門時,全部錯愕地睜大雙眼,呆住半秒。

  薇心就是要爭取這半秒鐘,她毫不猶豫提起一輛熱水潑向兩姊弟!

  「唉喲!」鄭鑫慘叫。

  「該死!」早知道姊姊整人的超級爛點子,一定會殃及無辜,鄭森不禁大罵。

  沈碩聽到樓上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衝上來看個究竟,正好迎上另一桶熱水。「幹什麼?」他大吼!

  一家四口無一倖免全被染成紅色的怪物。

  沈碩看到眼前情況,想也不想轉向鄭鑫。「你又搞什麼整人的鬼點子?」

  鄭鑫指指薇心,又看看鄭森。「我……她……這個……」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明明是很周詳的計劃,怎麼由她實行起來就是變了樣,她也不懂。

  沈碩又朝鄭森吼:「不是告訴過你,以後姊姊在想什麼鬼點子整人,你要在旁邊幫著點,讓她對準目標別連累無辜的人,你想意外英年早逝嗎?」

  「我是不是聽錯了?」這傢伙竟然這樣教育小孩,要弟弟幫忙把姊姊想的壞點子補足,好完美的整人。

  薇心氣白了一張俏臉,漠然走到沈碩面前,舉手「啪」的一聲,送他一個五爪印。「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渾帳!」

  她忘了自己剛才潑水,浴巾就鬆了一點,現在又衝動打人,浴巾很不給面子地應聲落地。

  沈碩突然面對一具全裸的紅色身軀,驚訝得差點休克,上帝!薇心雖然嬌小,可是那完美的比例、適當地勾勒出絕佳曲線,就像一具縮小版美神維納斯的化身,二十七年來,他的心首次完全被情慾燃燒起來。

  薇心迅速拿起浴巾重新圍住身體,面對方纔的糗狀,她完全不當一回事,仰首像個皇后般高傲地轉身走回客房。

  若不是沈碩的眼光太放肆,她絕對會迫不及待先想辦法恢復自己白皙嬌嫩的肌膚。

  薇心不甘心地再轉回來,狠狠踹上沈碩一腳。「看夠了沒,限你在五分鐘內恢復我房裡熱水的顏色,否則我拆了你的房子!」

  「砰!」  她用力甩上房門。

  「爹地,」鄭森為難地看著沈碩。「要把熱水恢復成原狀,恐怕也要花半個小時。」

  「那就想辦法啊!難不成你想從此露宿街頭?」鄭鑫這闖禍者一點也沒想到要收拾後果,反而斥責弟弟。

  沈碩和鄭森同時瞪著她。「是誰幹的?」

  「對不起嘛!可是人家待會兒還要拍照,這副模樣叫我怎麼見人?」鄭鑫咬著下唇,乞憐地道。

  「把水管的接頭換過來呢?」沈碩提出解決方案。

  「我試試!」鄭森進房將牆上的水管盡數拆下來。重新組合,總算在五分鐘內搞定一切。

  至於肇事者鄭鑫,基於以往的經驗,這次的禍事已經算是受害程度最小的了,他們壓根兒沒指望能夠改造她。

  沈碩待在工作室裡,眼前的電腦螢幕畫面一個接一個閃過,可是他的心完全不在這上面。

  腦海裡不聽使喚地不斷浮出薇心紅色的裸體。甩不掉、揮不走。

  一直以來她只是個小鬼,此刻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是個女人,一個發育成熟、身材絕佳的女人,也許嬌小了點兒,但她的魅力絕不遜於任何一個他接觸過的女子,一點點迷糊、一點點天真、一點點刁蠻再加上一點點麻煩,她甚至比她們更能撼動他的心。

  他早就發覺了,不是嗎?

  否則怎會破例將她留在身邊、吃醋於她和助手的親近、見她落水時的心痛、觸碰她的意亂情迷……

  這一切、一切不都證明著,他深陷情關而不自知。

  多日來的煩悶一掃而空,二十七歲的他,初嘗「真愛」的滋味欣喜。

  沈碩不由自主走進浴室,摸摸臉上的鬍子。「該不該剃掉呢?」他自認容貌並非真的醜得有礙觀瞻,老被叫「大猩猩」實在令人傷心,而且她好像真的很討厭自己這把鬍子。

  可是為了薇心剃鬍子,是否值得?想想他和愛琳結婚時都沒這麼慎重,這樣做好嗎?

  倏然改變形象,小鑫和小森是否能夠接受?儘管他愛他們如昔。

  沈碩走出浴室,來回不停地踱方步,終於下定決心,就算是為了沈家的名譽,證明沈家遺傳基因的優良,無論如何他都得洗刷這個「大猩猩」綽號之恥。

  搞不懂他剃不剃鬍子,關遺傳基因什麼事?

  總之他是打定主意,絕不承認他做任何事是為了薇心。

  「那多沒面子,男人都應該是頂天立地的硬漢,豈能屈服於一個小女子!況且自己曾是有名的情場浪子!」  沈碩這樣告訴自己。

  薇心梳洗完畢走出房門,步下樓梯,意外發現沈碩的工作室房門未關,只是虛掩著,他人並未在房裡。她好奇地走進去,想找找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資料。

  她正專心翻找資料櫃、抽屜,背後突然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不要動,你又碰到病毒了!」

  「什麼?」薇心臉色刷白。

  難道她天生倒霉,才剛從愛滋病毒的陰影中逃出來,又碰上另一種病毒,她不帶希望,顫聲問道:「該不會又是愛滋病毒吧?」

  「不是,這種病毒更厲害,還沒聽過有人能完全消滅它!」

  「怎麼會?到底是什麼病毒?」  薇心頹然坐倒,沒勇氣面對來人,怕他當面判她死刑。

  「這個病毒就是……」他故意吊足薇心胃口,才慢條斯理、一字一頓道:「電——腦——毒!」

  「哈哈哈!小鬼,看你還敢不敢隨便亂翻我的東西。」

  「沈碩——」薇心這才聽出他的聲音,憤而轉身正準備賞他五百。

  他及時捉住她的手,搖搖頭道:「這招剛剛用過,現在沒效了,你以為我還會乖乖地站著挨打?」

  薇心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裡,她只是望著眼前那張臉發呆。

  這是沈碩嗎?

  去掉滿臉絡腮鬍,及肩長髮經過適當的梳理,在腦後綁成一束馬尾,突出一張深峻的面容。

  他的五官充滿歐洲貴族氣息,眼珠是淺褐色的,鼻如懸膽,嘴唇厚薄適中,髮色棕紅。「你不是沈碩?」薇心甩開他的手,這人分明是個混血兒,怎麼可能是沈碩,她怒瞪著來人。

  「小鬼,我就是沈碩,只不過剃掉鬍子你就不認識我了?」他有些懊惱,還以為她會驚艷,進而迷戀上自己。

  以前他交往的每個女孩子都是這樣釣上手的,正常的方法對薇心都不管用。

  「她是個怪胎。」沈碩安慰自己,絲毫不以為是歲月侵蝕了自己的魅力。

  「你?」薇心將他從頭到腳再仔細看一遍。「你不是沈碩,眼珠和頭髮的顏色都不對,甚至你根本不是中國人。說,你到底是誰?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拜託!小鬼,你看清楚點兒好不好,在研究中心時我每天架著一副一千多度的眼鏡,隨時戴著白帽,你真能肯定我的眼睛和頭髮是純黑,而不是近似的褐和棕?」

  他的聲音、身材、體型是很像沈碩,但氣質卻差很多;極心不禁自問,若眼前這個俊美無比、貌若潘安的人真是沈碩,那往日在她印象中那個又髒又臭、不修邊幅的大猩猩又是誰?

  可是再仔細想想,她就不敢肯定了,那沈碩本就奇怪得緊,人人說他是「書獃子」,骨子裡卻是只陰險。狡詐的老狐狸,專愛佔人便宜,也許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她狐疑地望著他。

  」唉!小鬼,你的眼睛當真放在褲腰帶裡嗎?拿去看清楚,我確實是沈碩。」他將身份證掏給薇心看。

  證件上的照片雖然年輕許多,但輪廓依然看得出來是沈碩無誤,薇心突然想起昨天見到的鄭鑫,她似乎也帶有西方人血統,而且……對了!她的眼珠是深鐵灰色。「你是混血兒?」

  「在很久以前,三百多年吧!我的祖先曾是西班牙貴族,先後移居過蘇格蘭高地和美洲,來到亞洲是近一百年的事,我的家族並不重視門第或種族關係,所以混血非常嚴重,但也許是這個原因,我們家每一世代都會出現幾個天才,我就是最好的證明。」

  薇心受不了地朝沈碩猛翻白眼。「我到現在才知道你不僅僅是大猩猩,還是只有自大狂的猩猩!」

  「這不是自大,是自信。小鬼!」  沈碩笑摟著薇心步出工作室。

  「噁心!」薇心笑著拿手指羞他,絲毫未覺此舉有什麼不對,直到進人餐廳接觸鄭鑫那輕視的眼光,才猛然查黨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兒曖昧,忙將他推開,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不過她打心底佩服這對雙胞胎,他們這麼快就整治好一桌早餐,比起她忙了一早上,只會毀掉一間廚房,的確高明多了。

  沈碩望著氣嘟嘟的鄭鑫,和滿臉淒然笑容的鄭森,頭痛地想著,該如何教育這兩個人小鬼大的小孩瞭解即便他娶妻,也不會棄他們不顧。

  「爹地,你為什麼要剃掉鬍子?」鄭鑫邊問,邊不忘拿白眼對著薇心。

  「因為鬍子太長了,很麻煩。」他不想費神解釋這個問題,因為眼前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小鑫,你沒在餐桌上動手腳吧?」沈碩質問她。

  回想四個月前,他帶剛訂婚的愛琳回家時,氣氛也和現在一樣,那天鄭鑫在飯菜裡下了瀉藥欲整愛琳,結果全家人連同她自己大瀉三天三夜。

  那種差點虛脫的滋味,沈碩記憶猶新,他可不想再嘗一次。

  「沒有!已經失敗過的主意,我不會再用第二次。」鄭鑫不滿地想著,爹地真當她是白癡嗎?願意再嘗一次瀉到脫水的滋味?哼!

  「你們在說什麼?」薇心直覺他們之間的對話和自己生命安全有相當的關聯。

  「沒什麼。」  沈碩笑著揮手避開這個問題,他為薇心拉開椅子,十足紳士風度地道:「請坐。」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瞧沈碩這樣禮貌周到,薇心縱有滿腹疑問,也只得暫時吞到肚子裡,轉身坐下。

  說時遲、那時快,薇心的屁股才沾上椅子,那張椅子登時四分五裂,她雙手亂捉,想找個東西維持平衡,卻只拉到餐桌上的桌巾,砰地狠狠跌個四腳朝天!

  同時一陣唏哩嘩啦,原本安放在餐桌上的咖啡。果汁、清粥、牛奶……等,在桌巾的扯動下不約而同飛上半空,然後……

  薇心淋了一個牛奶浴,沈碩變成非洲小黑人,鄭森全身都是果汁,至於鄭鑫,她頭上正好扣住個裝粥的鍋子,最是淒慘!

  沈碩和鄭森想都不想,同時大吼:「鄭鑫——」

  鄭鑫愣愣地拿下鍋子,她搞不懂,按照原計劃應該只是薇心摔倒而已,為什麼每次都會太過成功呢?

  像這種人有個別名叫「天才」——天生蠢才!

  薇心甩著摔得七葷八素的腦袋,勉強站起來,像只張牙舞爪的小母獅衝到鄭鑫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你這個笨蛋!想整人是不是?哼!耍鬼計、斗陰謀,我不見得會輸給你,咱們騎驢兒看唱本,走著瞧!」

  她是氣瘋了,完全忘記要當個「救世主」,氣沖沖地上樓刷洗那一身髒污,腦子裡計劃著該如何扳回一城,此刻說她是個「小惡魔」或許適當些。

  餐廳裡沈碩指著鄭鑫質問:「小鑫,你剛才不是說沒在桌上動手腳,為什麼說謊?」

  「我是說沒在桌上動手腳,又沒說不在椅子動手腳。」鄭鑫無辜地說著。

  「老姊,我拜託你以後有什麼壞點子,稍微和弟弟商量一下好嗎?」鄭森猛搖頭,對於這個「偉大」  的姊姊他由衷地感到無力。

  等到鄭鑫和鄭森出門拍照,沈碩便將自己關進工作室,薇心也終於有機會在房子裡為所欲為。

  首先繼續早晨的搜尋,四處找找是否有愛琳姊的死因線索,接著,佈置些機關回整鄭鑫。

  老虎不發威,被人當病貓了!想她艾薇心在家裡時誰不禮讓她三分,憑鄭鑫那點小把戲要跟她比,再等十年吧!

  嗯!敗在沈碩手上,是個小小的意外,誰叫那隻大猩猩年紀比她大,薑是老的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突然,她大力地甩頭,最近腦海裡老是不受控制地想起沈碩,可惡!可見他們結仇有多深。

  沈碩躲進鄭森的房裡,打開整棟屋子裡的監視器,微笑著看著薇心東翻西翻,佈置機關,並不說破。

  鄭鑫也的確是該受點教訓了,他一直太疼愛她,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養成她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個性,有個人幫忙治治也不壞。

  而且這個小女人真是有趣極了,她的武器全是就地取材的東西:螞蟻、蟑螂、墨水、麵粉……嚇人卻不傷人,手法的確比鄭鑫高明不少。

  他等她忙累了,才適時出現。「已經中午了,我請淑女吃飯、看電影,賞臉嗎?」

  不會吧?薇心抬頭看他,這個人自從剃掉鬍子後,就變得不對勁,不僅不再對她大吼大叫,居然還要請她吃飯、看電影。「是你在發高燒,還是我聽錯了?」

  他沒死皮賴臉佔她便宜,反而自願犧牲,給她便宜占,這怎麼可能?薇心才不相信大猩猩會轉性,他一定另有用意。

  世界上最沒情趣的女人就是薇心了!沈碩在心裡歎口氣。「果然不夠成熟,十足是個小鬼。」

  他伸手揉亂她的頭髮。「小鬼,我是看你瞎忙一早上,基於很可憐的分上,請你吃頓飯,別想歪了!」

  薇心避開他的巨掌抱怨道:「跟你說過多少次?我今年二十三歲,已經成年,別叫我小鬼。」

  「成年人會跟個十二歲的小孩計較半天?」  沈碩調侃她。

  「你都看到了!」薇心吐吐小舌,臉上一點愧疚的表情也沒有。

  「你說呢?小鬼!」

  「你該不會想掀我的底吧?」

  「本來我是想給你一個機會堵住我的嘴,可是你這種反應……」沈碩別有所指歎道。「我想我還是再考慮看看好了。」

  「老狐狸,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請我吃飯!」薇心狠瞪他一眼,見沈碩不為所動,只好認栽。「我請你吃飯總行了吧?」

  「行,那有什麼問題?不過光請一頓午餐似乎不夠誠意,小鬼你認為呢?」

  『你少貪心點會死啊?」薇心吹鬍子瞪眼,良久,終於投降。「再加一場電影夠不夠?」

  「是可以啦!但跟一個小鬼去看電影委實沒什麼情趣,還不如到遊樂園玩。」  當初就是愛上她這副嬌嗔的可人憨樣,恨不得日日能逗著她玩,這個好機會豈能放過。

  「這個混蛋、王八蛋、臭雞蛋……」薇心在心裡將他罵翻了,卻不得不咬牙同意,但她警告道:「這已經是最大極限了,你別太過份!」

  「是,小鬼!哈哈哈!」

  「我不是小鬼,臭猩猩!」  瞧那張得意洋洋的臉,薇心真想送他兩個黑輪,讓他直接由猩猩變成熊貓。

  而且熊貓比黑猩猩值錢,她在心裡竊笑,一個壞主意又在腦中成形。「大猩猩,既然是我請客,地點是不是由我挑?」薇心坐在駕駛座上問。

  「當然!不過……小鬼,給你一個忠告,進入公共場所時別再叫我大猩猩,小心會被圍毆!」

  「為什麼?」

  「因為全世界任何一個有眼睛的女人都不會准許你將一個俊美如阿波羅的男人喊成大猩猩。」沈碩擺一個超級酷的POSE,存心挑釁薇心。

  「我發現你不只是自大狂,更是自戀狂。」薇心狠狠踩下煞車,她差點因為沈碩那番噁心巴啦的話,控制不住而撞上小巷裡衝出來的機車。「你這該死、不要臉的變態猩猩。」

  「算了,要求一個小鬼懂得欣賞成熟男性的美,的確是困難了點兒,我不怪你。」沈碩慵懶地笑著,他發現眼前這個小女人一憤怒起來,整個人都在發亮,生氣勃勃的樣子,真是可愛到極點。

  他又發現她另一個不會令人厭煩的優點。

  賭上多年情聖威名,沈頂下定決心,非追到這個可愛的小鬼不可。

  「我不是小鬼,你這只腦震盪的猩猩,要我說多少次你那顆笨腦袋才記得住?」這個渾賬傢伙,不過比常人帥那麼一丁點,就驕傲得要死,還缺德的諷刺別人的弱點,而且他刺中的偏偏都是薇心最感自卑的要害,真想撕裂他那張嘴,讓他永遠都不能再開口說話。

  「不是我笨,而是……」沈碩放肆的眼光將薇心從頭到腳溜過一遍,不屑地搖搖頭。「你的身體明擺著說『我是小鬼』這個事實。」

  「哪裡?」  薇心盡量冷靜地用一隻手握住方向盤,一隻手悄悄脫下腳上的高跟鞋。

  「胸部……」沈碩還沒說完,薇心的高跟鞋立刻敲上他的後腦勺,「砰」,他應聲昏倒。

  「哼!這就是多嘴的下場。」薇心非常滿意自己的『義行」,這種斯文敗類,打死一個少一個,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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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車子終於停在一家麥當勞門前,薇心看著依舊昏睡的沈碩,那張臉像天使般純潔、可愛,而且要命的性感,他的確有自傲的本錢。

  但打死她也不會承認沈碩完全合乎少女夢中白馬王子的形象,「白馬痞子」還差不多。

  為了私怨,薇心才不管他是王子、還是痞子,非報個老鼠冤不可。她拿出一枝色筆,毫不留情地在沈碩那張俊臉上任意作畫、揮灑色彩。

  「帥哥?我讓你變『蟀』哥!」她一邊唾罵他,手指卻不曾停止,完成後,再送他五爪印,大喊:「吃飯了!」

  「唔!好痛!」沈碩摸著後腦的腫包猛皺眉頭。「小鬼,你想殺人啊?」

  「這是警告你,寧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鬼』。」薇心迅速下車走進速食店,她無法再不動聲色面對沈碩,因為……哈哈哈,實在太好笑了。

  「小鬼,你……」他跟著追下車踏進麥當勞。

  「奇怪,整個店裡的人是怎麼了?全都盯著我看。」沈碩腳步一頓,薇心正站在櫃檯前向他招手。

  走近櫃檯,薇心不懷好意道:「你很紅嗎?所有的人都看著你。」

  「當然!」沈碩沒細想,挺起胸膛驕傲地道。「一個成熟、偉岸的美男子,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是必然之事;這是不懂得欣賞的笨小鬼不會瞭解的事。」

  「是嗎?」薇心也不點破,轉身逕自對服務生道:「請給這位成熟、偉岸的美男子五份兒童餐,至於本小姐,我要一個蘋果派、沙拉、玉米濃湯、一份小薯條和雞塊。」

  那服務生低垂著頭接受點餐,肩膀不停上下抖動,不敢抬頭看人,雖然緊抿雙唇。但偶爾幾許悶笑聲還是控制不住脫口而出。

  不止服務生,薇心一樣忍得相當辛苦,偏偏沈碩渾然未覺,自大地對每一個進門的客人點頭打招呼,待大家圓睜眼睛,露出錯愕的表情時。他更是洋洋自得、不可一世。

  直到……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對母子,那小孩大概三歲,一看見沈碩,就拉拉母親的裙角,指著他天真地問:「媽咪,為什麼那位哥哥臉上長好多烏龜?」

  哈哈哈!一陣爆笑聲突然響起,差點將麥當勞的屋頂都給掀了。

  其中以蔽心笑得最誇張,她抱著肚子,雙手猛捶牆壁,方才辛苦裝出來的淑女形象一下子破功。

  沈碩一個箭步衝進洗手間,驀然——「艾薇心!」狂暴的怒吼從二樓傳出。

  「噗哧!」薇心一看到沈碩就忍不住發笑!

  在麥當勞丟了那麼大的瞼,難怪他從午餐到晚餐都臭著一張臉!

  其實最令沈碩傷心的不是臉上烏龜,而是薇心一點兒都不受他男性魅力吸引的態度,深深傷害他的心。

  頂著滿臉烏龜,遊樂園當然去不成,連帶地速食店也待不下去,他們早早就開車回家。

  沈碩從一踏進家門就關進洗手間裡;那個該死的艾薇心,有夠殘忍,竟然在他英俊瀟灑的臉上畫滿五隻大烏龜,還是用油性筆畫的。

  害他整整洗五個小時,差點刷掉一層皮,才將烏龜去掉。

  然而更悲慘的情況卻是現在才到來。

  沈碩一出洗手間正準備找艾薇心算賬,就對上兩雙好笑、促狹的眼神,然後是一陣哄然大笑,比起中午在麥當勞那場笑話不逞多讓。

  顯然薇心已經很不人道地將他的糗事宣傳得「人盡皆知」,不然鄭森不會笑得快斷氣。

  想必一會兒,鄭鑫回來,薇心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將他的窘態重播一遍。

  「可惡!這個聰明壞女人,我真是太小看她了。」沈碩強自鎮定,入坐餐廳,「你很開心?」

  「對啊,小森正在對我講些學校趣事,真的很『好笑』!」薇心特地強調好笑這兩個字。

  沈碩活該!誰叫他取笑她最在意的身材?枉費她好心的想幫助他洗刷「殺妻」嫌疑。

  「只不過長得有點迷惑人心的好看,只有一點點喔!就那麼驕傲,男人如此英俊作啥?準備賣肉當牛郎嗎?」薇心總不自覺在心裡將沈碩貶到谷底。

  搞什麼飛機?沈碩的脾氣完全被挑起,反正他嚴肅、正經的形象已經盡毀,他不在乎再毀得徹底點。

  「小森,吃飽飯是不是該上樓做功課了?」沈碩的眼睛放出危險的光芒。

  鄭森識相地趕緊走人,這個舅舅兼爹地,外表雖然冷淡得不帶點人味,但內心卻是座火山,平常沒事便罷,要真讓他發起火,萬年寒冰都會被融化。

  他沒本事惹他,悄悄地拋給薇心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快步溜上樓。

  沈碩瞇著眼脫向薇心,這個天真的小白癡,真以為挑釁一個成熟男人是一件好玩的事。

  為防她以後再做出這種智障舉動,為自己招來無法彌補的遺憾,沈顧自覺有義務教導她為「惡作劇」付出慘痛的代價。

  而且他可以處罰她,用他最喜歡的那個方式。

  「嘿嘿!」沈碩自得地笑著,直到薇心感到毛骨悚然,一大杯水澆上他的頭,「休想打什麼壞主意,我可是貽拳道黑帶……啊!放開我!」

  「這一點你早就說過。」

  他毫不受威脅將她緊摟進懷裡,放肆地親吻她細緻的臉頰,挑逗她的耳垂。

  又是同樣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覺,薇心渾身發顫。「你……你想幹什麼?」

  「你說呢?忘了我們議定過的處罰方式?」  沈碩不理她幾乎溢出眼眶的淚水,加緊進攻她的頸項。

  「不要……」薇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吻進嘴裡。「這只賊貓、小人、惡霸……」她拚命地抵抗。     可是他的力氣好大,直令她的身體完全粘貼在他身上,手腳被緊縛,連呼吸都為之所奪,薇心覺得自己像快滅頂的人,神智迷失在混沌中,感覺漸消,只有一團熱氣從下腹一直升起,幾欲將她燒成灰燼。

  這一次的悸動比上一次更加深烙在她心裡,奇怪的是原先的排斥感迅速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她說不上來,「它」太虛幻了!

  突然……

  「救命——」

  一絲求救聲適時喚醒薇心的理智,用力一腳將粘在自己身上的大色狼踹飛出去,跑到窗邊凝神細聽。「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嗚!好痛!」沈碩一頭撞上桌角。「你少發神經好不好……」他還沒說完,一陣細微的聲音又傳來。

  「……爹地……救我……」

  「是小鑫!」沈碩嚇得跳起來。「她出事了!」

  「我們快出去看看。」不及多想,薇心直衝出大門,遠遠就看見鄭鑫被一輛黑色轎車追得狼狽萬分。

  「你們想幹什麼?」她邊喊,邊往出事地點跑,轎車內伸出一隻手想捉鄭鑫,幸虧被她機靈躲掉。

  薇心順手抄起路邊的小盆栽往轎車丟去,正中車窗,飛散的泥土遮住駕駛的視線,正好給她足夠的時間跑到鄭鑫身邊。

  將鄭鑫護在身後,拽住企圖不軌的狼爪,薇心使力將它往後扳,直到腕骨發出脆裂的聲響,隨著一聲慘嚎,車內的黑衣漢子、手腕的主人猛地將車門打開,撞向薇心,趁著她分神閃躲之際,抽回被卸得脫臼的右手。

  一個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破壞了計劃,黑衣漢子按著疼痛的手腕又驚又怒。「臭婊子——」他發狠地以完好的另一隻手攻擊薇心。

  鄭鑫就躲在身後,為顧全她,薇心後無退路,迎面揮來的拳頭只得硬擋,但男、女的力氣畢竟有差,論格鬥技巧她絕不輸人,可是比蠻力可就差一大截。

  正中臉面的重拳將薇心擊退一大步,看得隨後跟來的沈碩幾欲魂飛魄散,淒厲大喊:「薇心——」這還是他第一次不帶一點戲謔、正正經經地叫她的名字。

  後援在即,沈碩的身影給她昏脹的腦袋帶來一絲清明,薇心單腳前踢,正中黑衣漢子的要害。

  見他捂著胯下痛苦地蹲身發抖,薇心搖搖晃晃,低頭道:「對不起,情況太過緊急,沒空選個好地點踢,以後你若生不出小孩,千萬不可以怪我喔!」

  沈碩趕到時正好聽見那篇笑死人不償命的話,而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鬼,就在眾人的驚訝聲中直挺挺地倒進他懷裡。

  她精緻的小臉上有著嚴重腫脹和嫣紅的血跡,沈碩止不住狂怒的火氣一拳接向膽敢傷害薇心的人,強烈的霸氣令黑衣漢子不敢與之爭鋒,他偏頭閃過,拳頭硬生生地貫穿他身後的車窗,鮮血隨著玻璃屑飛散。

  那拳頭若打在人身上,骨頭怕不都要碎了。

  沈碩狠酷的雙眼發出冷冽寒光,及肩長髮在風中飄揚,月光掩映下他像來自地獄的復仇修羅,一步一步進逼來襲的兩人。

  轎車迅速退走,沈頂不死心地在後頭猛追,那一剎那,他淺褐色的瞳孔似乎變得比血還要紅。

  「爹地——」鄭鑫及時呼喊,喚回沈碩迷失的神智。

  他默默抱起薇心,佝僂的背影負擔的不只是這小小身軀的重量,更沉重的壓力是驚人的怒氣與悲傷——他差點失控了。

  回到家,沈碩輕聲對鄭鑫說:「今晚你先去和小森睡,其他事我們明天再談好不好?」

  鄭鑫乖巧地點頭,爹地今天的失常和發生的太多意外,讓她感覺好累。蠢蠢欲動的瘋狂情緒令她不得不趕快將它整理好,否則……她不敢想像放縱自己爆發出來的那種可怕。

  她快步上樓,躲進鄭森的房間,憑藉雙生子特有的靈感,弟弟可以助她宣洩即將滿溢的情緒。

  沈碩此刻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將薇心安放在床鋪上,他的手尚流著血,可是他毫不在意,沒有什麼比她臉上的傷讓他備感痛苦。

  不停地取來冰塊為她冷敷,一遍又一遍。「為什麼還這麼腫?」他氣得將冰塊踩得破裂。

  腫脹豈有可能在一夜之間消盡,沈碩心裡是知道的,可他就是忍不住發脾氣,恨不得這傷是落在自己身上。

  甩著滿手的鮮血,他改用另一隻完好的手為她按摩,輕輕柔柔,毫不厭倦。

  良久,奇跡突然降臨——他的情緒快速地冷靜下來。

  望著薇心的俏臉,觸碰她細緻的肌膚,感覺她的體溫與生命力,她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吸去他的煩躁與不安,進而將它轉化成無比的安寧與歡欣。

  睜開眼睛,薇心第一個感覺就是手上的濕意,側頭望去,竟是沈碩臉上的淚痕。「老天!」  她驚呼。「他哭了!」

  她不敢相信,用手再次確認。「的確是眼淚,而這淚是為我流的?」

  「沈碩?」薇心搖搖頭,觸摸那殘存的淚痕,經過漫漫長夜,它應該已經冷了,可是她的手指卻明顯感到熾熱,媲美火焰的溫度。

  除了至親父母外,記憶中誰曾如此真情相待?他確實是在乎她的。

  巧手磨蹭他的臉,原來他們一直在玩捉迷藏,來來去去的追尋,「至愛」就在眼前卻不自知。

  薇心笑了,這是她的初戀,不自覺還有話說,那沈碩呢?老自以為是「情聖」,骨子裡其實是最不懂「情」的呆頭鵝。

  會這樣只有一個原因——她是第一個碰觸到他心靈的女人。

  「幹什麼?你想非禮我啊?」沈碩抓住薇心不住流連在他身上的手,裝出一副捍衛「貞操」  的小媳婦模樣。

  他外表裝得無辜,一雙眼睛卻笑得瞇成一條縫。

  他可愛的小鬼又回來了,沈碩大大地吁了一口氣,放鬆下來的感覺,像踩在雲端一樣美妙。

  昨夜那股撕裂人心的疼痛,他永遠不想再試一次,她麻煩、闖禍、搗蛋、不懂欣賞他男性魁力又如何?愛上了就不後悔,從今而後她是他今生最美麗、最沉重的責任。

  「你美哦!除非昨晚那一拳把我揍成秀逗,或許有一丁點可能。」薇心言不由衷地啐了他一口。

  她的話正好提醒沈碩內心最不願回憶的傷痛。「無能保護最心愛的女人」的想法,令他的神色一黯。

  薇心見他不語,壞念頭一起,拿手指刮臉羞他。「小貓灑尿,又哭又笑!」

  「誰哭了?臭小鬼,你不要胡說八道。」沈碩嚇了一大跳,忙蹦離薇心老遠,轉過身不敢看她。

  「不會吧?」薇心懷疑自己有沒有看錯,沈碩臉紅了!她不覺笑開來。

  這男人……尚未相見時,根據傳聞她以為他是個醉心實驗的書獃子。

  對他的第一印象是——粗魯不文雅的大猩猩。

  實際上,他促狹、自大又霸道。

  睡夢中,她感受到他體貼的溫柔與熱情。

  剛才他滿佈淚痕的睡臉有著釋放出沉沉哀傷後的安詳,顯得純潔又無辜。

  現在他變成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像是個易感傷的小男孩。

  薇心感到好奇又迷惑,這麼多個不同的「沈碩」,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好奇心殺死貓。薇心現在就是這樣,她閒適地斜躺在床上。「沈碩,我們談和好不好?」她第一次不叫他「大猩猩」。

  「小鬼你瘋了?我們又沒有吵架,哪來談和?」他還沒準備好面對薇心。

  薇心朝他翻白眼,哼!男人的面子!她雖不屑卻也不說破,從某個觀點來說,她是很奸詐的。

  「我的意思是,你別再叫我『小鬼』、我也不喊你『大猩猩』;我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就這次發生的事件作出個結論。」

  「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我記得好事還沒發生吧?」沈碩又恢復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調侃薇心。

  「愛琳的死和鄭鑫差點被綁架的事。」  她這次可不許他再胡混過去。

  擱在心裡的刺一定要拔掉,事情若無法完美解決,他和她的情路必定檻樓坎坷,而她不要這樣。

  「不過是場意外。」他壓根兒不想再談,惟恐挖掘越深,伴之而來的危機相對越大。

  「我不相信!」薇心使出殺手鋼。「你不說也沒關係,我自有辦法查。」

  「你儘管去查!」沈碩的想法是。憑這小鬼偶爾才會出現一次的精明,想查出事情真相,再等一百年吧!而且她太年輕,性子有些不定,過些日子查不到東西自然會放棄,到時候就天下太平了。

  「好,我就去把事情搞得一團亂,等把它搓出一個大洞,不信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再不行,我索性將整件事情給掀了,鬧它個天下皆知,總會有人不滿,出面堵我的嘴。」

  「你瘋了!」沈碩神色大變。「這種搞法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薇心絲毫不受他威脅,挑釁的眼神望著沈碩,明擺著——「我就是這樣,你奈我何?」

  沈碩驚怒,莫名地看著薇心,這小鬼是故意的,他知道,可惡!但他卻是放不下。

  沒有他盯著,橫衝直撞的小鬼早晚闖大禍。

  「別這樣嘛,基本上我只是個小惡魔,比起你這個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千面人,不是好很多?」

  「哼!」沈碩感覺自尊心受傷,故意耍脾氣不理她。

  「喂!你很小器哦,咱們是半斤八兩,壞蛋對上痞子,你有什麼理由耍賴、拿翹?」

  沈碩還是不說話。他歎了口氣,薇心硬扣住他的弱點,第一次交鋒,他算是栽了!

  看到沈碩的臉色由嚴肅轉為柔和,薇心開心地笑了,雙手抱住他又叫又跳。「大猩猩,你真好,我最喜歡你了!」忍不住親了他一下。

  沈碩呆愣半刻,抱起懷中的小人兒放到床上。「小鬼,只要順你的心,你哪樣不喜歡的?」

  說不心動是騙人的,但他從沒遇過這麼簡單表白心意的女性,只當她是在鬧脾氣。

  白了他一眼,薇心嗲道:「胡說,好歹我已經大學畢業,別把人家當三歲小孩好不好?」

  「好吧!那——算你七歲好了!」

  「瞎扯淡!」薇心又跳到他身上,不依地死纏著。

  軟玉溫香抱滿懷,好個天堂地獄。沈碩苦笑著制止薇心的手繼續在他的身體尋寶。「小鬼,挑逗大人是很危險的,你知道嗎?」

  「喔?」她眼波流轉,紅艷艷的櫻唇輕啟,如蘭的幽香充斥沈碩的嗅覺,絲絲熱氣在他耳旁吹拂,輕易將他整個心弦撩撥起來。

  柔柔的,像天鵝絨般的撫觸,捨不得碰碎那精緻的唇瓣,一點點、一點點輕嘗,一遍又一遍,她在他身上點火,他則心甘情願飛奔烈焰。

  良久,沈碩深吸一口氣,將薇心雙手反剪在背後。「小鬼,誰教你在我親你的時候,隨便摸我?」

  老天!她剛才差點脫下他的褲子,而他幾乎失控。

  「你啊!」薇心氣喘吁吁,喔!那個吻真美好,她渴望再試一次。

  「我?上帝明鑒,我什麼時候教過你,在我親吻你的時候偷襲我?」

  「什麼偷襲,真難聽!以前你親我的時候總是不停撫摸我的背,那人家手不夠長,你又抱得那麼緊,我摸不到背只好摸胸膛了,你說我學得好不好?」

  「是啊!你是個好學生,簡直青出於藍更勝藍!」沈碩啼笑皆非。

  「真的?那我就不用再跟少華練習了嘛!」  她有點得意忘形。

  「你跟小陳練習?像我們剛才那樣……」

  「沒有啦!」瞧沈碩一副飽受打擊、快暈了的模樣,薇心忙打斷他的猜測。「我只是想,你每次都小人,把人家挑逗得心慌意亂,贏了就跑,我也想贏一次啊!可是你那套我又不太會,就想找少華練習,等我變厲害一點,再找你挑戰。」

  他能拿她怎麼辦?沈碩自問。

  「小鬼,我警告你,往後不許你再隨便出歪點子、不許找小陳『練習』、不許莽莽撞撞……」

  「你到底有幾項不許?」薇心抗議著。「那有什麼事是你准許的?」

  「准許你和我『練習』好不好?」他戲謔地笑著。

  這話正合她的心意,薇心二話不說又撲進沈碩懷裡。「這一次是我親你,你不可口親我喔!」她決定搶回主控權。

  可惜沈碩不允,給個小女孩騎到頭上多沒面子,他總能找著適當機會迷得薇心暈頭轉向,這場戰爭只好一直延續下去。

  「討厭,你又賴皮,我不玩了!」  薇心不依地捶打他的胸膛,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這遊戲還有完沒完啊?

  而且他迷人的本事太高明,害她差點忘了正事。「嘿,大猩猩,你還沒告訴我,有關愛琳姊的死和小鑫差點被綁架的事。」

  「還以為已經讓你忘記了呢,看來技術還不夠好,連個小鬼都迷不住。」沈碩嘟嚷著。

  「快說、快說……」她又跳到他身上,使出十八纏功。

  「好啦,你別催,總要讓我整理一下思緒吧!」  沈碩抱她坐回床上,省得又被搞分心做其他的事。「四個月前,大概是我和愛琳結婚前夕,一直研究著預防愛滋病毒的藥物,突然發現具有操縱人體中樞神經、控制其行動的副作用。」

  「那不就是說,有了那種藥,就可以將人當作玩偶,隨意指揮他做任何一件事!如果被誤用在戰爭……上帝!你怎麼會發現這麼可怕的藥?」

  「我說過那是意外,不是我的錯,而且我一發現這種狀況,立刻就將研究報告和藥物完全銷毀,怎知秘密還是外洩,被某個武器商知道,他們出很高的價錢要向我買藥物配方,被我拒絕了,結果當晚……」

  「愛琳就出車禍了!」薇心握緊拳頭。「真可惡,到底有沒有王法,那個武器商是誰?」

  沈碩沉默片刻。「梁國棟。」

  「怎麼可能?」籐心驚呼。「他不是個慈善家嗎?」

  「表面上是,其實他真實的身份卻是個大毒梟、武器供應商,擁有龐大的黑、白兩道勢力。」沈碩黯然,正因為如此,他縱有天大的不平,為顧及小鑫與小森的安危不得不忍氣吞聲。

  「真令人難以置信,但就算他是總統,難道我們只能忍氣吞聲,任憑欺負?」薇心很不滿意沈碩的沉默。

  「不然怎麼辦?人家財大氣粗、有權有勢,想跟他鬥無疑是雞蛋碰石頭。」他怒、他恨、他不服輸,可是又怎麼樣?憑沈碩一己之力確是鬥不過人家。

  「不能力敵我們可以智取啊!何必呆呆的和他硬碰硬?」

  「說得容易!」

  「不試怎麼知道沒辦法?大猩猩你是這麼懦弱的人嗎?」

  不是!當然不是!沒有人願意做縮頭烏龜,可是……他為難地低下頭。

  「你不說話就當你是默認,哇!好棒,我們要反攻了!

  「小鬼  等一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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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驚天動地的慘嚎,超高分貝的尖叫聲彷彿震得整棟別墅都在晃動。

  薇心從床上摔下來。「好像是小鑫耶?我們快去看看!」

  沈碩跟在她身後,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

  鄭鑫的尖叫一聲高過一聲,都快把屋頂給掀了。

  薇心衝上她房間一看,立刻笑趴在門板上。

  隨後上來的沈碩目睹這一瘋狂場面,呆愣地問:「發生什麼事,怎……」靈光倏閃,答案就在眼前。

  鄭鑫不停尖叫是因為「驚喜」  不斷。早上她在鄭森房裡醒來後,迷迷糊糊走回自己的房間。

  甫開門,一盒蟑螂迎面襲來,在她尚未警覺前就被打個正著,那些噁心的小東西不停地在她四周、身上飛上飛下、爬來爬去,這是第一聲尖叫。

  接著在她又怕又抖的時候,大桶麵粉由天而降,兩邊牆壁噴出兩道水花,這時若在鄭鑫身上搓一搓大概可以捲出一張面皮。

  惡運還沒有過去,滿身狼狽、耳目不清的鄭鑫再往前走,一顆顆小膠囊應聲而破,成群螞蟻開始襲擊她。

  妄想進浴間洗淨髒污,結果門一開,這次噴出的是油,若是再加把火,應該能煎成一塊蔥油餅。

  然後一聲聲超高分貝的尖叫於焉形成,薇心笑得涕淚縱橫,本以為這些機關能有一個教訓到鄭鑫就不錯了,想不到她這麼笨,一個也沒躲過,完全都收下來。

  「爹地!」鄭鑫轉頭看沈碩,哭唏哩哩嘩啦,好不委屈。

  沈碩緊抿嘴唇,他不是生氣,而是很用力、很努力、很大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笑出來,因為那樣會太傷鄭鑫的心。

  可是有一個人的定力就沒那麼好,鄭森從沒看過有人被整得這麼徹底,他很不文雅又很沒同情心地笑成翻身烏龜,抱住肚子,四肢在空中亂踢。

  笑是會傳染的,一個薇心或許病情不太嚴重,但加上鄭森,沈碩就再也忍不住笑得直捶牆壁。

  那個很可憐、很可憐的鄭鑫只好「哇——」  拚命用哭來表達抗議。

  「你們好,你們行,算你們厲害,聯合起來整我!」客廳裡,鄭鑫怒氣填膺地對著那三個坐在沙發上兀自竊笑不停的人大吼。

  「姊,這不關我的事,我……噗哧……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呵呵呵!」雖然鄭森強力辯白,可是值得相信嗎?

  嗯!尚待商榷,他的態度讓鄭鑫恨不得用殺人的眼光,瞪死他。

  「小鑫,相信爹地是無辜的,我……」

  沈碩正想解釋,薇心卻迫不及待拖他下水,橫豎始作湧者是她,挨罵是躲不了,不如多拉幾個墊背的,算是讓他們免費看戲的代價。

  「別信他的,我佈置機關時他全看見了,可是他不但不阻止,還跟我狠敲了一筆堵嘴費,鄭森可以作證。」

  「別扯上我!」鄭森想盡辦法要撇清自己。

  「少來,麥當勞的兒童餐你也吃到了,吃人嘴短沒聽過嗎?」薇心才不可能讓他得逞。

  「我不知道……」鄭森大吼。

  「機關是你自己一個人設的……」沈碩也迫不及待發言。

  「統統給我閉嘴!」  氣死了,氣死了!原來真的全家都有份。鄭鑫憤怒的眼神溜過鄭森、沈碩,最後停在薇心身上,她理智盡失地瘋狂咆哮。「我要報仇——」

  「可以啊!」薇心閒散得好像事不關己般回答。「但目標要對準,別連自己也設計進去,那就……」

  「怎樣?「

  「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艾薇心,你……」

  鄭鑫對薇心的觀感經過昨夜的驚魂後,本已有些改變,她才想是不是要和她化敵為友,可是現在……「你休想和爹地在一起,我一定要整死你,把你掃地出門!」她發誓。

  「請便!」薇心站起身,毫不在意起步上樓,走到一半突然說道:「對了!我的整人手法你不妨多學學,如何針對目標?一下子整得他爬不起來,別老是連累一『托拉庫』無辜的人,那樣未免太遜了。」

  「多謝指教!我會記住的,老巫婆!」鄭鑫咬牙切齒,背起書包用力地甩上大門上學去。

  沈碩和鄭森相對吁口氣。「好險!颱風總算吹過了,兩人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

  「爹地,你那輛雪鐵龍,撞得真有夠徹底耶!」  昨天鄭森幫沈碩保養車子時差點嚇死,那堆廢鐵,真佩服他還開得回家。

  沈碩笑了笑。「那是因為家裡有個機械好手,無後顧之憂,既然有心撞了,就撞爛一點,不然光弄個板金、烤漆的,太小意思了?」

  他摸摸鄭森的頭,給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鄭森噗哧一聲笑出來,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黑盒子,正色道:「爹地,你是不是闖禍了?為什麼車上會被人裝竊聽器?」

  「竊聽器?」沈碩訝然,那些人依舊不死心。

  先是愛琳的死、接著企圖綁架鄭鑫,雖然失敗,但這些傢伙想必沒那麼容易死心,下一個會輪到誰?鄭森?薇心?

  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

  沈碩決定不再沉默,他要主動反擊。「小森,你有沒有能夠測出竊聽器的儀器?」

  「有,爹地!你心裡已經有計劃了嗎?」鄭森拉著沈碩回到房間,給他兩具掌控式電動玩具般的機械。「很容易操作,打開電源,如果方圓一百公尺內有竊聽器,機械就會發出警告聲音,指針會告訴你竊聽器裝設的方向和位置。」

  示範完,鄭森靜立在一旁,等待沈碩的答案。

  「計劃還沒成熟,不過要你幫點小忙,也許會有危險,可以嗎?」沈碩反問鄭森的意見。

  「沒問題!」鄭森慎重地點頭同意,隨即背起書包上學去。

  鄭森離去後,薇心笑著出現在沈碩背後。「開始大反攻?」

  「是啊!有沒有興趣勞動一番?」

  薇心接過測試器。「我負責一樓和車庫,庭院和二樓交給你。」

  每一平方公尺都不放過,仔細地搜索、觀察,從早上七點持續到下午兩點,沈碩和薇心終於將整棟房子檢查完一遍。

  可怕!小小一棟不過七、八十坪的透天厝,竟被裝了十二個竊聽器。

  「難怪我們什麼秘密也藏不住。」薇心累癱在沙發上,望著那堆被拆下來的竊聽器咋舌。

  「對啊!連我的工作室都不能倖免,想到我們的打情罵俏全被聽去了,賠本喔!」  沈碩俏皮地對著薇心眨眼睛。

  「要死了你!」她向他撲過去,又笑又咬的。

  「呵呵呵!」沈碩反抱住她,繼續使壞。「幸好最精采的部分沒外洩。」

  「你想得美喔!沒有『最精采』的。」

  「我是說接吻,你想到哪裡去了?小鬼,思想不純。」

  「胡扯,胡扯,你這只色猩猩……嗚……」

  她沒嘴巴說下去了,因為它們正忙著接吻。

  久久,直到氧氣幾乎耗盡,沈碩才不捨地放開她。「小鬼,你剛剛是不是正對我進行意識強姦?」

  「你……」薇心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話他也說得出口,可惡!

  這一次換她撲上去吻他,她的香舌滑進他的口腔,不停地吸吮,恨不得吃掉他的舌頭。

  沈碩任由她為所欲為,心裡高興得像要升天,想起第一次吻小鬼,她稚嫩得像展示用的瓷娃娃,只是呆呆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時隔多久?她已經懂得反攻,學習力真強。

  這樣的女孩才有意思,難怪能擒住久歷花叢的沈碩的。

  薇心還是敗戰下來,女人的體力終究比不上男人,她嬌喘吁吁地偎在沈碩懷裡,羞紅一張臉。

  突然,她抬起頭傻笑問著:「你覺不覺得我像你的救世主?」

  老天!她到現在還沒放棄這個白癡夢想。

  「什麼意思?救世主?」沈碩不解地問,其實他覺得她比較像他的「命裡魔星」,但這話不能明說,否則以後就別想再從她身上嘗點甜頭了。

  「就是很感激我、崇拜我,想要以身相許啊!」這個比笨拙的解釋更慘,直接列入智障之林。

  「以身相許?基本上我不反對你這麼做,而且樂見其成。」他笑嘻嘻扭曲她的意思,又佔了一次便宜。

  「不是啦,你真笨耶!我是說。基於感激之心,你願意對我以身相許,不是我對你。」

  「基本上,這結果並沒有什麼分別吧!」他又偷得一個香吻。

  和她玩親親好像吃嗎啡,他總覺得自己越陷越深,要的日漸增多,而且慢慢有慾求不滿的趨勢。

  「可是過程有分別啊!」  薇心氣得跳腳,這死傢伙老不正經。「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難道你一點都不感激我、崇拜我?」

  以前爹地對她們母女做同樣的事時,她明明很崇拜、感激她,才會將從事保險業列為終身職志,期盼有一天歷史在自己身上重演,她也能像爹地一樣受到無比的敬重。

  可是她努力到現在,好像離目標越來越遠了,怎麼會這樣?

  她有股想哭的衝動,自己該不是那麼笨的人才對。

  「小鬼,你怎麼了?」沈碩察覺到薇心的不對勁,擔憂地問:「哪裡不對,你為什麼執著於成為『救世主』?」

  「因為……」薇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將她從三歲時就立下的志向和夢想毫不隱藏地全部告訴沈碩。

  他的表情從張大嘴巴不敢相信有人會「天真」  到這種地步,到覺得是「白癡」才對!

  隨著她的話,沈碩頭痛得想撞壁,未了,他不帶希望地問:「如果你第一個爭取保險理賠金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你也會同樣愛上他嗎?」

  「我?」薇心低頭細思老久,最後她決定誠實地點頭,回答:「會。」

  沈碩握緊拳頭,真想揍她一頓,她非得這麼老實,說謊安慰他一下會死啊?

  「但我第一個遇到的是你,所以答案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薇心看出情況不妙,趕忙粉飾太平。

  「現在不要跟我說話。」  他怒吼,滿盈的火氣,幾欲爆發。

  「幹麼那麼大聲跟我講話嘛,野蠻人!本來要告訴你,因為你是第一個打動我心湖的男人,我很喜歡你,現在你這麼凶,我不說了啦;討厭鬼、大猩猩、野蠻人……」

  說不講,結果還不是什麼都說出來了。

  沈碩驚喜地望著她。「你真的喜歡我……和我一樣……」他高興得有點語無論次了。

  「沒有!我決定反悔。」這會兒換薇心拿翹。

  「好啦!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好,我是大猩猩……」

  沈碩耍猴戲逗薇心開懷,直到她露出笑容,才鬆口氣問:「不氣我了?」

  「嗯!」她點頭。

  「繼續喜歡我?」

  「嗯!」她又點頭。

  「嫁給我?」

  「嗯!」這個頭她點了一半才發現被設計了。「討厭啦,你騙人!」

  「如果我是認真的呢?」  沈碩捉住她捶打過來的小手,溫柔地問。

  「不要,沒花、沒蠟燭、沒戒指,什麼都沒有,不夠羅曼蒂克,我不要!」

  「那……用親親代替好不好?」他頑皮地低下頭輕啄她的嘴唇。「你沒躲就表示答應嘍?」

  「你每次都這樣!」她輕聲抱怨著,心裡卻止不住的喜悅。

  這個結果也許和原先設想的不一樣,但爹地是爹地、薇心是薇心,不能混為一談,而且她終究找到了真愛。

  突然,她心裡又有一個瘋狂的想法。「要不要把這個絕招傳授給鄭鑫?」

  她是成不了沈碩的「救世主」,但鄭鑫也許可以成為另一個人的「救世主」?只是這個想法萬萬不能讓他知道。

  而且鄭鑫也不一定會聽她的話,不過沒關係,結婚後,她有的是時間對鄭鑫進行洗腦,想到後繼有人,薇心笑得更開心了。

    ※    ※    ※

  「你們在做什麼?」鄭鑫一放學回家就看到沈碩和薇心親熱地躺在客廳沙發上接吻。

  真是可恨!她想盡辦法要分開他們,護衛爹地別讓壞女人引誘,結果反而使他們的感情發展更為迅速。「大白天的,你們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

  「小鑫,我……」沈碩尷尬得要死,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薇心不動聲色,走過去打開窗戶,指著天邊晚霞道:「小姐,請你看清楚,現在已經日落西山了,正是男歡女愛的好時刻,你非得那麼不識相地待在這裡當『菲力普』嗎?」

  嘖嘖!誰說女人是弱者?會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沒知識兼沒常識。

  只要稍瞄一眼客廳的情況,就很清楚兩個大女人正劍拔弩張彼此對峙著。一個小男人脹紅著臉坐在沙發上手足無措,就知道真正的弱者是誰。

  「艾薇心,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明明說不喜歡我爹地,卻還故意勾引他,你居心不良,低級到極點。」鄭鑫開始翻舊賬。

  「小孩子懂什麼,這叫情趣!」薇心有的是本事顛倒黑白。「當一個真正的淑女說『不要』的時候,通常就表示不『要』,這是社交禮貌,也是一種維護男人面子的手段。」

  是嗎?沈碩苦笑,原來她叫他「大猩猩」,是為了給他面子?

  「你不講道理、胡搞蠻纏、厚臉皮、陰險狡詐……」鄭寶氣得破口大罵。

  「多謝指教!」薇心洋洋自得、很有風度地接受她的「讚美」。

  「你……爹地是我的,你休想霸佔他!」

  「老公是我的,你也休想染指他!」薇心原話不變奉還給她。

  沈碩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就沒人來問一下他這個當事者的意見?

  「你的臉皮連原子彈都打不穿。」

  「這是我的榮幸。」

  「你……」

  鄭鑫罵不下去了,她吼得越凶,薇心笑得越開心,她已經氣喘吁吁、汗流俠背,挨罵的人反倒像享受了一頓大餐,高興得快要飛上天,末了還訓她一頓:「小鑫,你的詞彙有夠貧乏。」

  薇心看看手錶,猛搖頭。「不到五分鐘就把罵人的詞兒用光了,真差、真差!」那表情好像鄭鑫真的很沒用似的。

  「你?不要臉、自大狂、瘋女人……」鄭鑫握緊拳頭,心想是不是該捨棄無謂的「淑女風範」,乾脆一拳將她打粘在牆壁上比較快。

  「『不要臉』那句話重複過了,來些新鮮的。」

  瞧薇心一副「教不嚴,師之惰」,擺出嚴師架子,沈碩真以為她是不是變態。「她就這麼喜歡挨罵?」他很懷疑。

  尤其鄭鑫已經被激得快腦充血了,他這個當人家爹地的總不好繼續看熱鬧,只得硬著頭皮充當和事佬。「小鑫,算了,一人讓一步,別再吵了!」

  「爹地!你幫著外人欺負我……」

  「小鑫,」沈碩安撫她。「爹地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薇心可以不重複、不停頓、不思考,並用不同的詞彙連續罵人半個小時,你跟她比罵人的本事是絕對勝不了的。」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我不相信!」

  「這裡有一個見證人。不信你可以問他。」薇心非常自傲地指著沈碩。

  「爹地!」鄭鑫不敢相信地問。「你不會是那連續被罵上半個小時的人吧?」

  「我……」沈碩第一次看到薇心時,就見識到她罵人的本領了,那天他被罵得目瞪口呆,毫無還嘴之力,引為一生最丟臉的事,卻被鄭鑫當面問出來,糗得無地自容。

  「你還是不是人啊?」  鄭鑫的怒氣漸消,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不可思議。

  「那根本不算什麼!」薇心昂首,驕傲得如同女王。「我弟弟念甫可以證明,我的最高記錄是一個小時。」

  「你弟弟一定很倒霉。」鄭鑫突然覺得自己非常偉大,因為她是如此「友愛」鄭森。

  「不會啊!念甫現在已經被我訓練得非常厲害,他的最高記錄是二十分鐘,雖然還是比不上我,但已經打遍全校無敵手,如果你有興趣,我也可以教你。」

  「教我?你要……教我罵人?」鄭鑫滿腹狐疑,薇心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是罵人的藝術。」薇心正經地解釋著。

  企圖接近沈碩的女人她應付多了,有人採取賄賂攻勢、有人想盡辦法要趕他們姊弟出去、有人則在背後挑撥離間,當然也許有人是真的對雙胞姊弟好;可是不管是何種人,她們的共通點是絕不在爹地面前作出任何不規矩、不淑女的舉動,只要她們有這個弱點,鄭鑫就有辦法對付她們。

  然而薇心好像完全沒有這種顧慮,甚至她根本不懂得什麼叫放棄,任何想做、該做、要做的事,她毫不考慮就去做,這樣的一個女人……

  這是鄭鑫第一次看著眼前的沈碩和薇心,心裡有這種感覺——「我恐怕再也守不住爹地。」

  「與人分享爹地」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奇怪地,現在的「厭惡」似乎沒那麼深了。

  薇心熱心地說明,神色異常溫和,鄭鑫的小臉上泛出興奮的光芒,看起來戰爭好像結束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沈碩有個預感,真正的大戰現在才開始,他腳底抹油,準備去避難了。

  薇心橫他一眼,在鄭鑫沒注意的情況下,用力捏他大腿一把,在他幾乎痛叫出聲前,在他的腳板上再加一腳,低聲警告:「別動!不准走!」

  沈碩委屈地嘟著嘴重新坐回沙發。「這小鬼,真狠!待會兒回房後非連本帶利討回來不可。」

  大人的事不可牽扯到小孩身上,這一點沈碩是知道的,所以他絕不在鄭鑫面前拆薇心的台。

  況且他一向樂見薇心和鄭鑫溝通,雖然這種大小聲的溝通方式過於激烈,起碼她們會互相注意、理會對方。眼前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假以時日,沈碩相信她們之間一定會有交集。

  最怕是誰也不理誰,見面態度冷冰冰的,像個陌生人,他無法想像這種家庭生活要怎麼過?

  「你懂什麼叫『罵人的藝術』嗎?」  薇心笑開嘴,只要鄭鑫搖個頭,她的計劃就成功一半了。

  「嗯?」罵人的藝術?

  她實在不明白,這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每個人天生都會罵人,這種天賦能力也需要研究?她搖搖頭,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了。

  「沒關係,我實地演練一遍給你看,你就懂了。」薇心在心裡不停祈禱。「快點頭、快點頭、快點頭

  果然鄭鑫一點頭,薇心就迫不及待跳上桌子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剛開始三分鐘鄭鑫整個呆住了,居然有人能這麼流暢地罵人,一點也不跳針、不吃螺絲。

  接下來三分鐘鄭鑫開始覺得不對勁,十分鐘後,她懂了!

  因為鄭森這時正從二樓下來,他一看到眼前的情況,立刻呆呆地問:「姊,你做了很嚴重的事嗎?難得你肯乖乖地坐著挨罵,一點也不頂嘴。」

  事實再明顯不過,她——自封鬼靈精怪門派掌門人的鄭鑫,家裡的頭號霸主,被騙了!

  「艾薇心!你敢耍我?」

  「沒有啊!剛剛是你自己點頭同意的,怎麼現在才來怪我?」多吃十年飯可不是假的。

  至少薇心整人的經驗比鄭鑫豐富多多,她想跟她比,還差得遠呢!

  「姊,你真的同意叫人家來罵你?」鄭森驚訝莫名。

  「你閉嘴……」可恨!今天家裡每個人都來同她作對,鄭鑫轉向沈碩求援。「爹地,你看到了,那個女人欺負我,你還想娶她?」

  「小鑫……可是你真的點頭了呀!」  沈碩真的很想告訴鄭鑫別和薇心作對,至少現在不要,以她那種功力想和薇心斗只怕得再等十年。

  「爹地,你……」  鄭鑫氣哭了,指著薇心罵道:「都是你這個狐狸精,我恨死你了!」

  面對鄭寶的指控,薇心當她是透明的,竟對鄭森道:「唉!小森,你這麼快下來幹麼?我今天本來想破記錄的,結果全被你破壞了。」

  「艾薇心——」鄭鑫最恨別人漠視她。

  「叫魂啊?肚子餓,廚房有飯菜,自己去吃,叫那麼大聲幹麼?」

  「你……」這一仗敗得好修,鄭鑫悲憤交集,甩頭上樓。

  薇心忽然叫住她。「小鑫,你的修養真的不夠,不管是你罵人、還是你挨罵,氣死的總是你自己,別人絲毫不受影響。」

  「那又怎樣?」鄭鑫顯得意興闌珊。

  「早上我已經教過你了,整人的精髓就是『看準目標、一次命中』,現在我再教你,罵人的藝術則是『提高修養、氣死敵人』,能學多少就端看你的聰明才智。」薇心轉身進廚房,她快餓死了,得去補充點能量,才有力氣繼續作戰。

  看來她要嫁進這個家也不容易,外有壞人虎視眈眈,內有強敵頻頻鬥智,嘖嘖!真辛苦。

  是嗎?鄭鑫愣了五秒,薇心的話一直在她的腦中迴響,滿腹怒氣來匆匆、去匆匆,剩下的是——她與她的心靈更接近一步。

  客廳裡的沈碩和鄭森面面相覷,這場戲的結局太出人意料之外。

  鄭森忽地歎口氣。「艾小姐真了不起,連姊姊都差不多淪陷了。」

  「那麼你呢?」沈碩別有所指。

  他一直知道鄭森其實比鄭鑫更多愁善感、更容易受傷,儘管外表裝得冷漠,但他有顆體貼柔順的心,這也是他致命的缺點。

  鄭森習慣替他人著想、為別人犧牲,他這種情形幾乎快到自虐的地步了。

  「爹地,只要你幸福,我就很開心了。」鄭森淡淡地說著。「我去看姊姊,等她準備好,我們再下來吃飯。」

  沈碩目送他上樓,內心覺得很難過。姊姊遺留下來的這對孩子,雖然他將他們視若珍寶般地疼愛著,可是他對他們的教育卻失敗了。

  「小森是個好孩子。」薇心偷吃得滿嘴油膩,直鑽進沈碩懷裡撒嬌。

  「我知道,但他心太好,好得讓我擔心他長大後,要如何適應這個複雜的社會。」沈碩邊說邊取來面紙為她擦嘴。

  「別擔心,他只是缺乏安全感而已。」

  「為什麼?我真的很愛他們,雖然我只是他們的舅舅,但他們叫我『爹地』,我也將他們視若親生子女,我不懂到底哪裡不對?」

  「你所謂的『視若親生子女』是捨不得打、捨不得罵,一股勁兒地溺愛嗎?如果是的話,你根本沒將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

  「我……」沈碩訝然,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自從姊姊、姊夫死後,小鑫、小森年紀輕輕就嘗盡父喪母逝的痛苦,他以為他應該疼他們,用盡所有的愛來疼愛他們,這樣做,難道錯了嗎?

  「我三歲的時候爸爸就死了,現在的爹地是爸爸的好朋友,他代替爸爸照顧我和媽咪。」

  「就是讓你從小就下定志向要當保險從業員的那個『救世主』?」

  「討厭,就會取笑人家。」薇心不依地捶了沈碩一下,身子又往他的懷裡鑽進一分。「小時候每次我和念甫吵架,爹地一定只處罰弟弟。他很疼我,真的很疼我,連摸都捨不得摸我一下,但小孩是敏感的,爹地對我的無限溺愛,在我眼裡變成一種生疏……我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混過一陣子太妹?」

  「小鬼,你話未免轉得太快了吧?」  沈碩迅速地在她臉頰上偷一個香吻,故作不屑地道:「下次你要學壞時,記得告訴我,真沒品!混什麼太妹,要混就要混大姊頭,讓真正的大哥大來教你吧,小鬼!」他指著自己自傲道。

  「小偷!」薇心又從沈碩臉上把那個吻偷回來。「那時候我不是真的要違背爹地,我很愛他,只是討厭和別人不一樣,那種感覺讓我很害怕,好像爹地隨時會丟下我們離去;小鑫和小森的情形跟我差不多,只是他們表現出來的方法不一樣。」

  頓了頓,薇心續道:「小鑫的性格和我相似,我們會抗議、勇於爭取我們所要的;小森則剛好相反,他也很害怕,但由於溫柔體貼的性情,他只好什麼事都往肚子裡吞,結果就變成我們所看到的——自虐。」

  「小鬼,你快變成生命線的義工了。」  沈碩愛憐地摸著她的頭,深沉地問:「我應該怎麼做?」

  「不是你,是我!」薇心從他懷裡跳出來,壞壞地笑道:「男人是要哄的,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年長的,他們需要女人對他們依賴、撒嬌,當一個男人意識到他所背負的責任時,他就算長大了,小森也會經歷這個階段的。」

  「原來你一直在哄我,我真的好可憐,一片真心誠意,卻被你耍著玩。」沈碩擠出一張苦瓜臉,像個獨守空閨的怨婦。

  「嗚!我好心疼,來!賞你一個親親!」薇心低頭作勢吻他,卻趁他閉上眼睛時,給他一個暴粟。

  「唉喲!好痛,我不該叫你小鬼的,你應該是小狐狸才對!」沈碩懊惱地睨著她,突然猿臂一伸,摟住她的腰,翻身將她壓住,盡情地吃她豆腐,深深地吻著,良久,才自信地笑道:「幸好我是老狐狸,正好克制你這隻小狐狸。」

  薇心紅著一張俏臉,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差點窒息的緣故,嬌喘片刻,她毫不在意地道:「沒關係,我很喜歡你的吻。」她坐起身拍拍他的臉頰。「所以多謝啦!」

  沈碩翻翻白眼。「她非得這麼坦白不可嗎?真令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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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沈碩迅速捉住薇心推開他的手,滿懷憂慮地問:「你真的有辦法?我絕對無法丟下小鑫、小森……」

  「你害怕我逼你作選擇?」

  迎向她無私的眼光,他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我是自私的。」

  薇心愣了愣,笑了開來。「沒關係,以前我也是這樣。我答應你盡全力試試,只是……」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絕不逼你。」他保證著。

  薇心相信自己的能力,她點頭同意。誰叫她愛上他,又喜歡那兩個孩子?「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離開沈碩溫暖的胸懷,她拉著他上樓。

  他忙喊住她。「你打算怎麼做?」

  「很簡單,首先得知道小鑫和小森下一步的計劃,然後讓他們明白,不是他們依賴著你過日子。而是我們彼此依賴著生活。」

  「那就是要偷窺了?我不喜歡這個主意。」

  「不喜歡偷窺,那就偷聽吧!我們把今天搜出來的竊聽器全裝到小森房間去。」薇心做個噤聲的手勢,整個人趴在鄭森房門外,仔細聽著。

  沈碩也照樣聽得津津有味。

  在鄭森的二樓房裡,兩姊弟對望半天。「姊,我們下去吃飯好不好?爹地會擔心的。」

  「少囉嗦!我在想事情,別煩我!」

  「姊,我……」

  「有什麼話直接說,別像個老頭子。」鄭鑫深信父母一定將她和弟弟的性別生反了,哪有男人這麼溫吞的。

  「艾小姐不是壞人,為了爹地,我覺得我們應該試著接受她。」鄭森總是體貼人微。

  「我沒說她是壞人。」鄭鑫白了弟弟一眼。「你不懂嗎?爹地結婚後就會有自己的孩子,到時候就不要我們了。」

  「爹地不是那種人,他……」其實最害怕的人是鄭森自己,他一點把握也沒。

  「我當然知道爹地不可能趕我們出去,但你想想,我們還小,什麼事也不會做,以前待在這裡是陪伴爹地,免得他寂寞,以後呢?爹地再也不會孤獨,我們不能為爹地做任何事,只能一直依賴他,你喜歡這樣?」

  鄭森沉默不語,姊姊說出他心中最大的隱憂。

  「我們終究得走的,小森,雖然我不甘心,但爹地確實喜歡那個女人,現在我能做、想做的就是替爹地鑒定她,艾薇心是不是真的適合做爹地的新娘?」

  「如果她合格呢?」鄭森面無表情地問。

  「除了成全他們,我們還能怎麼樣?」  她有些落寞地說。

  轉個念頭,鄭鑫突問:「小森,你願不願意幫我鑒定艾薇心?」

  「好!」鄭森點頭同意,臉上儘是一片淒苦的笑容。

  「別這樣嘛!」鄭鑫摟住弟弟,安慰道。「她又不一定能通過測驗,我們還是有機會保住爹地的。」

  「我不希望爹地難過。」鄭森偎在姊姊的懷裡,語帶哭音。

  「傻瓜——」她笑著道,鄭森沒發覺她眼眶上的霧氣。

  房門外的沈頂和薇心將這段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裡,兩人躡手躡腳下樓。「完全跟你想的一模一樣,我這個做爹地的,竟然一點也不瞭解孩子們的想法,有夠失敗。」沈碩語帶嘲諷,內心泛起一陣陣的刺痛。

  「別洩氣,至少你成功地為他們找到一個好媽咪。」薇心安慰他。

  「是啊!」他摟摟她,娶她會不會是一個任性的決定?他有點不安,害怕因一時的自私害苦四個人。

  「對我有一點信心好不好,瞧我為你做了多少事,就知道我很能幹。」

  「是啊!」哈哈,他大聲地笑著。「拿小貓威脅我、害我差點丟掉工作、撞爛一輛車、毀了一間廚房……你的確做了很多事。」

  「討厭,勿揭人之短不懂嗎?」薇心狠狠踩沈碩一腳,對他做個大鬼臉。「咱們騎驢兒看唱本,走著瞧,哼!」一下子溜得無影無蹤。

    ※    ※    ※

  一大早,鄭鑫就來到鄭森房間吵他起床。「姊,你幹麼?今天是禮拜天,讓人家多睡一會兒嘛!」

  鄭鑫但笑不語,從她這三天仔細觀察得來的結論:艾薇心每天非得睡足八個小時不可,否則她會失去平衡感,判斷力也跟著降低,智商退化到三歲小孩的程度。

  而且在她睡眠的這八個小時中,有著不動如山的好本事,就算有人把她從床上偷走也吵不醒她,所以

  嘿嘿!鄭鑫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報仇的好機會。她特地將早餐端到鄭森床上吃,然後非常故意地在鄭森身上打翻果汁。

  「唉唷!姊,你幹什麼?」

  鄭森被灑了一身果汁,不得不從溫暖的被窩中跳起來,衝進浴室,脫掉髒漬的睡衣,打開蓮蓬頭沖洗。

  鄭鑫接著推來一台手推車,順利將薇心從客房「偷」過來放在鄭森床上。

  一大盆冷水狠狠地從她頭上澆下去,鄭鑫急忙躲起來等著看好戲。

  薇心睡得正好,突如其來的涼意,嚇得她從床上掉下來。「怎麼回事?下雨了?」她被淋得濕透。

  這別墅裡每個房間的格局都差不多。薇心迷迷糊糊醒來,揉揉惺忪睡眼,僅憑「淋濕了就該洗個澡,換件乾淨的衣服。」的本能,走進洗手間。

  薇心半瞇著眼,打開洗手間的門。她絲毫沒發覺進去的根本不是自己睡房的浴室。

  幾滴熱水迎面噴來,她開始有些清醒。

  「啊——」刺耳的驚叫聲驀然響起,尖銳得令薇心不得不摀住耳朵,意識不想清醒也不行了。

  薇心定神細看,眼前是一具完全裸程的男性身體,細瘦卻不纖弱,她冷靜地發出中肯的批評。「小森,身材不錯,繼續保持。」

  就這樣?躲在外面偷看的鄭鑫真不敢相信,薇心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這代表——她的整人計劃又失敗了。

  「你……」鄭森圓睜雙眼,拿著毛巾、手足無措,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怎麼?有話跟我說?」  薇心毫不避嫌,目光澄澈地走近他,拿下他手上的毛巾道:「一個真正的紳士,當他在洗澡時,意外碰到女士,正確反應應該是馬上將毛巾圍住下半身,而不是呆站著,懂嗎?」

  她替他圍好毛巾,筆直地走出浴室,留下目瞪口呆的兩姊弟,而沈碩已滿臉焦急地站在門外。

  他一大早就被可怕的尖叫聲嚇得從床上掉下來,忙不迭地衝上樓,就看到薇心從鄭森房裡走出來。「發生什麼事?」

  最近他們家的尖叫聲多如過江之鯽,而且每一聲都好像平地春雷,鬧得沈碩坐立難安,差點心臟病發。

  薇心直對著他傻笑。「你們家的男人身材和臉蛋都很好。」

  未睡足八個小時,她的意識正逐漸遠離中。

  「你說什麼?」沈碩納悶地想。「就算我們家的男人全是阿波羅轉世,有必要發出這麼恐怖的尖叫聲嗎?」

  「喂?」來不及了,薇心終究抵不住瞌睡蟲的侵襲,直挺挺地倒下,沉入睡夢中。

  幸虧沈碩反應夠快,及時扶住她,否則難保她的身體不會滾下樓梯,摔成腦震盪。

  直到沈碩將薇心送回床上,鄭鑫和鄭森還未自驚嚇中清醒過來。

  依然傾洩的熱水,不停地流著,偶爾幾滴濺到鄭森臉上,他摸摸自己的臉,不小心碰觸到薇心替他圍上的毛巾,所有記憶、窘狀全數回到腦中。

  他衝出浴室,見到鄭鑫尚在發呆中,急忙穿好衣服。

  一向溫順的鄭森,難得發脾氣,倒了一大杯水狠狠地從鄭鑫頭上澆下去。

  「哇!好冷,小森你要死了,拿水潑我?」

  「你還敢說!」鄭森紅著眼,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我?」鄭鑫呆了半晌,腦筋好不容易才轉過來。「那個該死的艾薇心,她到底是不是女人?那種反應……」

  「姊——」鄭森惱怒地打斷鄭鑫不斷的謾罵,搞不清楚誰才是受害者?

  「你為了整她,不惜犧牲我,我們是親姊弟耶!」

  「不犧牲你,難道犧牲我自己?況且是你親口答應幫我鑒定艾薇心的為人,難不成現在想反悔?」

  歪理、歪理!鄭森明明知道,卻不曉得如何反駁,內心感覺深受羞辱。

  「你出去!」他推著鄭鑫將她趕出房間,關起門後淚水不覺滑落瞼頰。

  「小森——」

  「走開啊!我討厭你,最討厭姊姊,討厭、討厭……」

  「小森……」鄭鑫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她錯了嗎?只是一點小玩笑,弟弟為什麼大發脾氣?

  「對不起!」她在心裡將歉語說上千百遍,期待房門再次為她開啟。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

  鄭鑫失望了,弟弟不肯原諒她。「小森!」她又喚了一聲,房門緊閉如故。

  「哇!」她哭著奔出家門,懷著滿腹愧疚與疑惑。

  鄭森躺在床上,其實他不是真的那麼氣姊姊,有一半是因為自己。

  七歲喪母,他一直很思念母親。

  本以為姊姊是世上僅剩惟一最親近他的女性,後來薇心闖了進來,她也許會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

  鄭森雖然知道,但他沒有準備好接受她,今早他卻被迫與她袒誠相見。他又羞又怒,可是接下來他迷惘了。

  薇心和去世的媽媽的身影在腦海裡迴盪,一瞬間她們竟然合二為一了,他分不清楚誰是誰?

  鄭森又驚又慌,才忍不住亂發脾氣。

  平靜下來後,他笑開懷。「其實再有個爹地和媽咪的感覺也不錯。」

  「姊——」鄭森打開房門想將思考後的結果告訴姊姊,並且接受她的道歉,可是卻不見鄭鑫的影子。

  下樓來,大門打開著;鄭鑫跑出去了。

  「姊姊會去哪裡?」  鄭森重又上樓,他有些擔心,身後卻傳來薇心的叫聲。

  「小森,你要不要吃早餐?」薇心和沈碩正高高興興坐在餐廳裡吃東西,彷彿早上那場鬧劇根本不曾發生。

  鄭森走下樓,接過薇心遞過來的烤吐司,覺得有些羞於面對她。

  「小森,我告訴你,昨晚我睡覺時有夢到你喔!」薇心興高采烈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鄭森僵住的表情。

  「我夢到你在洗澡,曖,你身材很棒耶!」  她高興地手舞足蹈,指著沈碩道:「一點也不輸給大猩猩!」

  「好啦!小鬼!」沈碩給她一個響頭,笑罵。「你自己慾求不滿,別教壞小孩子。」

  「幹麼,你嫉妒是不是?」

  「你還說?」沈碩作勢要打。

  薇心對他吐舌做鬼臉。「老頭子,你不值錢了!」

  「又是大猩猩、又是老頭子,小鬼,你越來越沒禮貌,看我怎麼收拾你?」沈碩使出一指神功,對著薇心又搔又撓。

  「唉啃!嘻嘻……好癢……」她躲得好不狼狽。

  看著他們打情罵俏、互相嬉戲。鄭森完全呆住,不曉得如何反應,但他不討厭這種氣氛,有「家」的感覺。

  刺耳的電話聲響起,及時救下了幾乎笑得斷氣的薇心。

  「別鬧了,我去接電話。」她乘機拍掉沈碩伸過來的狼爪。

  「小森。」沈碩喚回他縹緲的靈魂,笑道:「薇心那個人,沒睡足八個小時是不會清醒的,在她睡覺這段時間,發生任何事她都會以為是在作夢。」

  他對鄭森眨眨眼睛。「你不會這麼老實,自己去招供吧?」

  「爹地,我……」

  「噓!」沈碩丟給鄭森一個暖昧的眼神。「薇心回來了,我們以後再說。」

  拖著沉重腳步,薇心蒼白著臉,在餐桌上丟下一顆驚人的大炸彈。「小鑫被綁架了!」

  空氣凝結,岑寂半晌。

  「你再說一遍!」沈碩鐵青著臉抓住薇心的手臂。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薇心的臂膀像起火般燒疼著,但她連眉也沒皺一下,直道:「綁匪打電話來,三天後用你的研究報告換小鑫,否則就撕票!」

  沈碩聞言身體輕顫,瞳眸燃起冷冽寒芒,像極了餓透想尋人而噬的野獸。

  鄭森慘白著一張臉,二話不說,轉身直往門外沖。

  薇心忙掙脫沈碩的桎桔,攔住鄭森,用力甩他一巴掌,直將他打得後退三大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薇心連沈碩也沒放過,五爪印將他半邊臉都抓紅了。

  「你們給我冷靜點。」  她大吼,不忘將桌上的冰果汁往他們頭頂澆。

  薇心將幾欲瘋狂的舅甥兩人推進樓下公用浴室,打開蓮蓬頭,大量的冷水毫不留情地將他們打得濕透。「好好清醒一下,等你們控制好情緒,自認有能力想辦法救小鑫時再出來。」

  薇心狽自一人回到廚房,癱在椅子上,淚水滂沱。

  「小鑫是因為跟我吵架才離家的嗎?早知道她這麼討厭我,我就不和沈碩在一起了,嗚……」別以為她真的很堅強,足夠承擔一切意外的悲傷。

  薇心不過二十三歲,雖然聰明、善體人意,但究竟還太年輕。

  沈碩換好衣服走進廚房,就看到她哭得聲嘶力竭,好生心疼。「我們一定有辦法把小鑫救回來,別哭了,好不好?」

  他溫柔地摟住她,為自己在危急之際,不僅無能保護、安慰她,還累得她操心、憂煩而感到歉疚。

  薇心接觸到他溫暖的胸膛,鐵般的護衛令人充滿了安全感,所有的擔心、害怕剎那間全散盡,她喃喃自責。「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硬要和你在一起,小鑫也不會生氣,嗚……她是因為氣我才離家……嗚,應該走的人是我才對……嗚……小鑫……」

  沈碩擁著她,親吻她的淚。「小鬼,你真的這麼想嗎?」

  他的語氣極盡溫柔,目光卻隱露森冷,他是一座大山,穩固、可靠,卻也充滿神秘與危險。

  薇心吸吸鼻子,她要與他一起奮鬥,共同保護所愛的人。「我沒這麼想,只是忍不住這麼說。」

  沈碩輕捏她紅腫的鼻頭。「小鬼,看來需要冷靜的人是你才對。」

  薇心吐吐小舌,忙轉移話題。「小森呢?」

  「這不就下來了!」沈碩指著站在客廳裡發呆的鄭森,招手叫他過來。

  薇心轉身倒杯水給他,鄭森仰頭灌完。「我準備好了,可以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嗎?」

  沈碩低頭沉思半晌,緩緩道出和愛琳意外發現具有控制人體行動效力藥物的經過。

  「那麼愛琳阿姨的死也有問題?」鄭森仔細分析沈碩的話,總覺破綻百出。

  沈碩沉重地點頭。「愛琳的確缺少緊守研究機密的職業意識。」他無意低毀死者,但事實就是事實。

  「因為她的疏忽,藥品的消息才會洩漏出去,我想他們第一個找的一定是愛琳,可是她寧死不屈,所以他們才會在害死她後,緊跟著找上我。」

  聽完沈碩的解釋,薇心和鄭森同時沉默。

  這是誰的錯?也許錯的只是人類永無止盡的野心。

  「我有一個法子,但也許得冒點險。」薇心打破寂靜。

  沈碩面色凝重,鄭鑫是他的心肝寶貝,要讓她冒險……

  「爹地,我認為值得試試,我贊同薇心阿姨的想法。」鄭森何嘗捨得姊姊冒險,但他更恨坐以待斃。

  「小森,你叫我什麼?」薇心興奮地直盯著鄭森瞧,他叫她阿姨耶!那是不是就表示他已經接受她、承認她做沈碩的妻子了。

  「我……」鄭森紅著臉,尷尬得無地自容,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莫名其妙就將「阿姨」兩個字就脫口而出。

  「沒關係、沒關係!我瞭解……我以前也是這個樣子,呵……」她語無倫次,簡直像個白癡。

  「小鬼,你太興奮了。」  沈碩給她一個響頭,喚回她的神智。「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討論呢!」

  「哦!哦!」薇心擺明已經興奮得亂七八糟。「小森,你放心好了,這件事儘管交給阿姨,我一定幫你救回姊姊。」

  「謝謝,哦……阿姨……」鄭森低著頭,羞紅臉,他想不到薇心會對一個稱呼這麼在意。

  「呵呵……阿姨……叫我阿姨……」薇心傻笑著站起身,走路飄飄然,彷彿要飛上天。

  「你要去哪裡?」沈碩拉住她問。

  「打電話給爹地啊!請他幫我們介紹一家徵信社調查梁國棟的行為舉止、經歷、看是否能找出他的弱點。」她甩開沈碩的手,邊笑邊說。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沈碩贊成謀定而後動。

  「小心!」鄭森突然驚喊道。

  幸虧沈碩反應夠快,在薇心的頭去撞到廚房柱子前,他及時拉住她,歎口氣。「小鬼,我帶你去好了。」

  看著沈碩和薇心互相扶持的身影,鄭森心裡突然有股罪惡感。

  姊弟兩人一直以為擁有血緣關係的家人,才能真正相親相愛,一股腦兒盲目地想要將薇心趕走,美其名為了保護沈碩,其實只是一種自私行為的表現。

  「姊——」鄭森對著空氣自語。「等姊姊回來,我要告訴她,其實有一個新『媽咪』的感覺也不錯。」他笑著釋懷了。

    ※    ※    ※

  「媽咪,我回來了!」薇心開心地撲進古蘊寒懷裡。

  因為擔心沈碩的房子被監視,秘密容易外洩,薇心在打完電話後,就提議先到她家避避風頭。

  這個建議獲得沈碩和鄭森一致同意,一行人開車上陽明山,又回到昔日的艾家大屋。

  「曉得回來了?」古蘊寒愛憐地摸著女兒的頭。「出去就像丟掉、回來算是撿到。」她忍不住抱怨。

  「媽咪——」薇心什麼不會,最會撒嬌哄古蘊寒開心,抱著她又親又咬,一下子就把老媽逗得滿臉歡容,格格直笑。

  古蘊寒抬頭望向跟著薇心回來的那一大一小,女兒會帶男人回家,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遭,她饒富興味笑問:「哪個是我未來的女婿啊?千萬別告訴媽咪你看上的是那個小天使?」

  「媽咪!」薇心不依地跺腳,拉著沈碩和鄭森來到古蘊寒面前為他們作介紹。

  「這是我媽咪。」

  「這是沈碩、鄭森。」

  「伯母,你好。」沈碩和鄭森點頭問安。

  「你好。」古蘊寒仔細打量眼前的一對大、小男人;

  相同的深邃大眼,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有血緣關係,沈碩偉岸不凡、氣勢凌人,分明是人中龍鳳;鄭森天真可愛、聰明伶俐,似聖經裡的小天使。

  唉呀!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她非常滿意地衝著沈碩直問:「你和薇心認識多久了?如何相識的?交往情形?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媽咪,你別鬧了。」薇心忙拉住古蘊寒,否則她接下去一定問:「打算席開幾桌?去哪兒度蜜月?」

  當真給老媽這麼一問的話,她艾薇心的臉看要拿到哪裡去放。

  「咦?」大門打開,邱念甫走進來正好緩和氣氛,薇心暗吁一口氣。

  他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裡站著一名和他差不多高的偉岸男子,想也不想立刻打招呼。「嗨!姊夫!」

  「邱念甫,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薇心尷尬得朝著念甫吼。

  慘了!今天丟臉丟大了,沈碩一定以為她迫不及待想嫁他,可憐她辛苦維持多時的好身價,沒五分鐘就被老媽和弟弟給毀光了。

  「不是姊夫?那重來一遍好了。」念甫帥氣地退出大門,再次走進來,朝著沈碩揮手。「嗨!小白臉!」

  他這舉動當場把沈碩和鄭森都給嚇壞。

  薇心聞言,簡直快瘋了,他們就不能稍稍給她留一點面子嗎?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邱——念——甫!」

  「又不對,那……姘頭?」念甫手裡耍著籃球,一派無辜神色。

  「你——」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薇心快速地衝進廚房,搬出一張椅子放在弟弟面前,站到上面,居高臨下,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沈碩,我同學愛梵的姊姊愛琳的丈夫。」

  「哦——鰥夫!」不理會薇心,念甫直走到沈碩面前伸手和他相握,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邱念甫。」

  沈碩被眼前的情況弄得呆愣半晌,他們家人都這麼怪異……嗯!更正,畢竟是將來要做親家的人,該厚道些,改「特殊」好了。

  直到念甫叫他,他才恢復神智。「你好,我是沈碩。久聞大名,聽說你籃球打得很好。」

  想娶薇心就該給她的家人一個好印象,這點沈碩是知道的,不過這場面實在是他始料未及,驚訝之餘,他有點語無倫次。

  念甫深深地看他一眼,搖頭歎道:「給你一個建議,你當『客兄』比較好,大家都知道做小的比較受疼愛,你做我姊姊的丈夫,肯定被欺負死!」

  「邱念甫,你找死是不是?」  薇心再也忍不住,拽住弟弟的肩膀就想給他一個過肩摔。

  念甫側身躲過,滿臉邪氣笑容盡失,瞪大眼怒道:「你才找死!跑就跑了,留一堆爛攤子給我,你們教授天天找我問你的下落,N電子公司的主任盡尋我麻煩,連李愛梵也死纏不放,只差沒搬進我們家,和我同床共枕……你還敢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拿條繩子把你捆了,丟到教授面前去?」

  愛梵?想起她,薇心不好意思笑了笑,她愛上好友的姊夫,唉呀呀!這下子稱謂可有得混亂了。

  迎上念甫吃人的眼光,她忙道:「別這樣嘛!大姊有事,弟弟服其勞,何必計較這麼多,況且愛梵纏你是因為崇拜你、喜歡你,她也不錯啊,將就一下有什麼關係?」

  念甫甩頭輕蔑地道:「我這麼厲害,她崇拜我是應該的,但是像我這樣一個偉大的人,是屬於群眾的,無法被個人所獨佔,這一點請她要理解,哼!」

  「又一個超級自大狂!」薇心不屑地想。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念甫更是驕傲地道:「沒本事的人說大話是自大,像我這種有本事的人,那叫自信。」

  「拜託!」薇心覺得很受不了,怎麼她身邊的男人就沒一個懂得謙虛的。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自己就很自大。所謂「物以類聚」嘛!怪得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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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念甫轉身正想上樓,突然瞥到一個嬌小的身影躲在沈碩背後,正低頭在想些什麼。

  小傢伙挺有趣的,安安靜靜,看得出他有張聰明、美麗的側臉,念甫蹲下身面對他笑問:「小鬼,你在發呆?」

  「啊?你叫我嗎?我不是小鬼,我叫鄭森。」

  「鄭森。」念甫笑開懷,他的聲音和想像中一樣,低低柔柔充滿磁性。「你在想些什麼?」

  「我……」鄭森抬頭望了一下沈碩,見爹地聳肩表示他也不明白念甫的用意,只得怯怯問出心中的疑惑。「我在想『姘頭』和『客兄』是什麼意思?」

  啊!念甫愣了一下,鄭森看起來天真又可愛,他考慮是不是該污染他?

  「那兩句話是指,和已婚婦人勾搭不清的男人。」他認為鄭森既是男孩,就不該太純潔,省得長大後被騙,所以還是決定「污染」他。

  「就像金瓶梅裡的西門慶?」鄭森問道。

  「對,他們大都運用美色勾引女人,憑著高超的床上技巧……」

  「夠了,念甫。」古蘊寒打斷念甫更大膽的言論,鄭森像是畫裡的小天使,惹人憐愛,她可捨不得他被渾賬兒子教壞了。

  念甫吐舌扮鬼臉,附在鄭森耳旁悄聲道:「老媽發威,哥哥要閃人了,以後有什麼事不懂,不用客氣,儘管來問哥哥,咱們哥兒倆好好研究一番,嗯!」

  鄭森雖然不懂念甫話裡的意思,卻呆呆地點頭,很給他面子。

  沈碩最感啼笑皆非,幾乎以為自己進了風化場所,瞧念甫說話的樣子,直似皮條客。

  他順道摸鄭森臉頰一把,像陶瓷般細緻晶瑩,念甫頓了一下,突問:「小森,你有沒有姊姊或妹妹?」

  「有一個雙胞胎姊姊叫鄭鑫。」

  「長得跟你很像嗎?」

  鄭森點頭。「很像,姊姊是兼職模特兒。」

  「模特兒啊?那一定很漂亮嘍,很好,很好!」  念甫笑開嘴,拍著鄭森的肩膀道。「小森,下次介紹你姊姊給哥哥認識好不好?」

  「你又想幹什麼?」好不容易將椅子放回廚房,薇心忙站到鄭森面前為他護航,她可沒忘記小森才剛接受她,豈能讓弟弟任意破壞她的幸福。

  念甫站起身,雙眼發亮道:「我要進行十年計劃,培育出一朵曠世奇花來做我的老婆。」

      他興奮得幾乎腳不沾地地飄上樓。

  「神經病!」薇心啐了一口,拉著古蘊寒告狀。「媽咪,你看弟弟啦!」

  古蘊寒安撫性地摟摟薇心,眼神卻直盯鄭森,喃喃自語:「真像、真像……畫裡的白馬王子也沒這麼可愛。」

  「媽咪——」有沒有搞錯?弟弟的目標對準鄭鑫、媽咪瞄準鄭森,怎麼就沒人考慮一下她的幸福,萬一又惹火這對雙胞胎,她和沈碩的婚事豈不要告吹?

  「小森,伯母廚房裡燉了甜品,盛碗給你吃好不好?對了,你們匆匆忙忙趕來,衣服一定帶得不多,待會兒伯母帶你去百貨公司,多買幾套好替換。」不待鄭森反應,古蘊寒拉著他就跑。

  任憑身後的薇心喊破嘴,硬是沒人甩她。

  「對不起!」真是丟臉死了,薇心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沒臉見沈碩。

  「啊?喔!沒關係。」老實說沈碩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他還在發呆中。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薇心忙跑去接聽,反正家裡除了她尚神智清醒外,每個人都瘋得差不多了。

  一會兒她興奮地朝著沈碩跑來,直奔進他的懷裡。「爹地說,有消息了,三天內,事情一定能水落石出。」

  「真的嗎?可是綁匪約定的時間也是三天,來得及嗎?」提到鄭鑫,沈碩總算清醒。

  「放心,我們要相信爹地。」薇心放心地笑了。

      ※    ※    ※

  等了三天的調查報告,終於在今天早上從傳真機裡印了出來。

  沈碩和薇心迫不及待地抱著那堆資料,跳上車子,直奔綁匪約定交換肉票之處——B市車站。

  一路上,沈碩開車,薇心在一旁緩緩念著報告,事情果然如假想的一般。

  那個梁國棟還真了不起,販毒、走私槍械、洗黑錢、印假鈔……只要能攢到銀子,管他什麼亂七八糟、傷天害理的事,他全做絕了。

  「這人壞得還真徹底。」薇心不屑地道。

  可好笑的是,外界一直稱讚他是個慈善家,年底還打算出來競選呢!

  這樣一個混蛋、王八蛋,若真給他當選了,一定是老天瞎了眼。

  「爹地說要幫助我們。」薇心念完最後一段話。

  「邱伯伯?他要怎麼做呢?」沈顧問。

  梁國棟不是普通人碰得起的,邱超興若沒有一定的能力與地位,沈頂不希望再拖累無辜的人。

  他現在就很後悔帶著薇心一起來,害怕會守護不住她。

  車子行至B市車站,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沈碩和薇心按照綁匪的指示帶著研究資料來到指定地點。

  「居然約一個這麼熱鬧的地方,也不怕被人瞧見,那群傢伙真是有夠囂張。」  薇心皺著眉,對於社會風氣敗壞到光明正大地做壞事,感到憤怒。

  「我想這只是第一站,他們想耍耍我們。」  沈碩定神觀察四周。

  「怎麼會,難道……」看著沈碩手中的行動電話,薇心歎口氣。「叫我們帶行動電話,該不會要學電視那樣,讓我們東奔西跑,在街上瞎晃,然後找個路橋、人行道什麼的,把東西丟下去吧?」

  「可能。」雖然很不甘心,沈碩不得不承認這次被耍定了。

  「怎麼這樣,不公平,他們答應讓我們見小鑫的,一手交人、一手交貨,現在卻……太卑鄙了!」薇心握緊拳頭真想揍人。

  「跟綁匪講公平?」沈碩憤怒地道。「這些傢伙要是懂得公平,每年就不會有那麼多肉票被撕票了。」

  薇心黯然不語,她心裡的擔憂不下於沈碩,手裡裝著研究資料的牛皮紙袋都快被她捏爛了。

  電話在這時響起。「早安,兩位,現在更改交換地點,你們立刻把東西帶到研究中心來吧!」

  「可惡!」沈碩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電話就被掛斷。「快上車,交換地點改變了。」

  招呼薇心上路,車子快速駛往研究中心。

  「現在怎麼辦?就任由他耍著我們玩?」

  「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碩發誓抓到那個人後非扁他一頓,打得他住院三個月不可。

  車子行經高速公路,行動電話再次響起,這次的談話更簡單。「地點變更,目的地故宮博物院。」

  「該死!」沈碩暗罵一聲,車子急轉下交流道。

  走不到十分鐘,電話再響。「轉向國際機場。」

  薇心咬緊牙關,克制自己想把電話砸爛的衝動。

  兩個人被使喚了一整天,幾乎將B市全逛遍,最後的交換地點竟然又回到B市車站。

  甫下車,兩名年輕男子一左一右,成夾擊之勢將沈碩和薇心圈在中央,低聲道:「跟我們來。」

  「去哪兒?」薇心問。

  「少廢話,跟著走就對了。」左邊的男子道。

  聞言,薇心正想發火,沈碩忙握緊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兩人被領到一輛貨櫃車裡,裡面只有鄭鑫雙手被縛,一個人被丟在黑暗的角落裡,一名陌生男人傲慢地道:「東西呢?」

  「在這裡。我要你先放人!」拍拍牛皮袋,沈碩提出條件。

  「你以為還有選擇的餘地嗎?」男子向角落使了個眼色。

  那原本捆綁在地的女孩突然衝過來搶走沈碩懷裡的研究資料。

  「她不是小鑫!」薇心驚喊。

  沈碩試著搶回紙袋,卻被女孩一下子閃過,她警告道:「別忘了,鄭小姐還在我們手裡。」

  「你!」沈碩徒勞無功,薇心看準時機還想動手。

  「別亂來!」女孩退到貨櫃門旁。「你放心,先生將鄭小姐照顧得很好,只要你們乖乖聽話,還可以每個月見一次面,若妄想反抗……嘿嘿!」她跳下車揚長離去。

  「無恥、下流的傢伙。」  即使有再多的不平,問題依舊橫在眼前,無法解決,薇心轉向沈碩問:「該怎麼辦?」

  「你們回去等消息吧!」男子要他們下車。

  沈碩和薇心握緊拳頭望著貨櫃車絕塵離去,情勢比人差,徒歎奈何。

  「我們回去找爹地吧,他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既答應幫助我們,肯定有計策。」薇心對繼父邱超興有著無比堅定的信心,沈碩只好試著相信她。

  車子開上陽明山,滑進艾家車庫中,沈碩比薇心還快衝進家門。

  「爹地!」鄭森看到沈碩,就像溺水人碰到浮木,立刻緊抱住不放。

  「噗哧!小森,你……」薇心抱著肚子,笑彎腰。

  鄭森那模樣實在是,呵呵呵——太可愛了!

  上半身是一件小可愛,背後粘貼一對白羽翅,下著緊身褲,足踏動物形狀的小布鞋,頭戴髮箍,直立光環,肩背金弓箭,活脫脫是個愛神丘比特。

  「小森……」這模樣連一直神經緊繃的沈碩看了,都忍不住竊笑不止。

  古蘊寒興高采烈地跑出來,抱住鄭森,笑問:「怎麼樣,媽咪的傑作很可愛吧?」

  「嗯……哈哈哈……」  沈碩和薇心再也顧不得形象,個個笑成翻身烏龜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古蘊寒怨怪地看了地上兩隻「烏龜」一眼。「沒眼光,不懂得欣賞!」她撇撇嘴,拉起鄭森的手。「別理他們,我們進去,伯母還幫你買了許多衣服,我們再去試試其他的。」

  「爹地——」鄭森含著眼淚,可憐兮兮地看著沈碩,只盼望他能救他一命。

  沈碩和滾心笑得渾身無力,半走半爬進到屋裡,才發現客廳已經有兩隻翻身烏龜。

  邱超興和邱念甫父子非常有默契地各聚一隅,一個拿照相機、一個背攝影機將鄭森的「可愛」模樣,一點不漏地攝入鏡頭中。

  趁著古蘊寒正忙著幫鄭森換造型,邱超興忙把剛才錄下來的影帶,用可看式攝影機放一遍給沈碩和薇心。

  老天——鄭森不曉得給糟蹋多久了,從開始的羅賓漢、獅子王、小矮人、丘比特,到現在的小吸血鬼。

  可憐一向溫柔體貼的鄭森,不知道該如何說:「NO——」

  只能溫順地任人擺佈,像個玩具似的,真正印證了那句話。「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哇!我不玩了……」鄭森終於痛哭出聲,抽抽噎噎地離開古蘊寒的懷抱,朝沈碩跑來。「嗚!爹地,我要回家,嗚……」

  瞧他哭得傷心欲絕的模樣,一群沒良心的大人這才發覺事情不妙,古蘊寒首先丟下大堆衣服跑過來,又是詛咒、又是發誓,保證絕不再犯,只求他留下來。

  邱超興和邱念南則是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極,使出渾身解數哄得小傢伙破涕而笑。

  沈碩蹲下身,輕拭鄭森臉上的淚痕。「我們還要想辦法救姊姊,暫時留在這裡好不好?」

  深思片刻,鄭森點點頭,一家人總算鬆了一口氣,小傢伙卻在此時提出條件。

  「我要自己住一間房間,穿襯衫牛仔褲,不准隨便摸我的頭、不可以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

  鄭森溫順歸溫順,卻聰明得不得了,被耍只是一時不小心,將來真正倒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一群大人頭點得快要斷了,心裡不約而同想著:「到底還有多少條件啊?快累了,唉!」

    ※    ※    ※

  沈碩焦躁地踱著方步,暗恨自己居然連一個救孩子的辦法都想不出來。「小鑫、小鑫、小鑫……」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是恍惚著步上樓梯,打開房門,身體、心靈雙方面的疲累,使他沒有注意到屋子裡的不對,他無助地將身子攤平,狠狠摔進柔軟的羽毛床墊上……

  「唉唷!」

  一聲慘叫,驚得沈碩從床上掉下來。「薇心,你怎麼在這裡?」

  「我還要問你去哪兒呢?」薇心揉揉惺忪睡眼。「爹地說他有法子救小鑫,我覺得這方法不錯,想來找你商量看看,結果等了你半天,你都沒回來,害我不小心睡著。老實說,你跑到哪兒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到處逛逛。」  沈碩重回床上,輕輕將薇心擁進懷裡。「伯父想的是什麼法子?」

  「爹地說……啊——」她打了一個好深的呵欠,那表情分明已被瞌睡蟲侵襲得差不多。

  那累壞的模樣,瞧得沈碩好不心疼,只是人命關天,他不得不狠下心腸,搖搖薇心。「別睡啊!伯父說什麼,你還沒告訴我呢!」

  「啊……爹地……當眾揭穿……啊……他的假面具……」呵欠一個接著一個,薇心實在撐不下去了,話還沒說完,人已沉沉睡去。

  「這小鬼!」憐惜她的疲倦,沈碩捨不得再通她。「改明兒可別忘了告訴我喔?」

  他笑著揉亂她的頭髮,將她摟進懷中,她像只小貓不依地扭動著,輕輕許下一個吻。「睡吧!祝你有一個甜美的好夢,小寶貝。」

  擁著她入眠是一種難得的平凡幸福,沈碩深深陶醉在裡面。

  清晨八點,薇心甫睜開眼,晃晃睡成漿糊狀的腦袋,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啊!我忘了!」

  想也不想立刻高聲大喊:「沈碩——」

  這驚天動地的大吼不止將與她共枕一床的沈碩嚇得從床上掉下去,更將全家人吼進客房。

  第一個將門踹開的是念甫,他一看到薇心半臥在床上驚吼,沈碩抱著棉被睜大無辜雙眼縮在角落,忍不住笑開懷。「沈大哥,你被我姊霸王硬上弓了?」

  「念甫閃開!」古蘊寒一把推開兒子,她才不相信女兒會做這種事!強姦男人!那怎麼可能?

  可是當她探頭看到房裡這一幕,古蘊寒愣住五秒,然後她走進去摸摸沈碩的頭。「可憐,一定很痛對不對?」

  「砰!」這下子不僅沈碩掉在床上,連薇心都受不住刺激,直挺挺翻落床底。

  「媽咪,你胡說些什麼?」她跳起來大吼。

  「你們在做什麼?」鄭森的房間在沈碩隔壁,吵鬧聲害他無法成眠。「晚上吵,白天也吵。」他皺眉抱怨著。

  「薇心,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辦事歸辦事,怎麼可以吵到小孩子。」  連一家之主的邱超興都跑來湊熱鬧O

  「小森,把眼睛閉起來。」念甫抱住鄭森,雙手遮住他的眼睛。「限制級場面,小孩子不可以看。」

  古蘊寒把沈碩全身都看遍了,一邊摸一邊還不停叨念:「可憐,伯母真是對不起你,我一定叫薇心負責,她如果敢始亂終棄我就把她趕出去……」

  「我看我們要趕緊辦喜事才行,說不定都懷孕了,等到肚子看出來再結婚,豈不丟臉?」邱超興一本正經地計劃著。

  「哥哥,為什麼把我的眼睛遮起來,我都看不見了。」鄭森掙扎著想脫出念甫的懷抱。

  「不行、不行,小孩子看這種場面會長不大。」  念南將鄭森摟得更緊。

  「阿碩,有沒有哪裡受傷?」古蘊寒充滿愛憐地問。

  「伯母,我沒事,薇心是不小心的,而我一向身體強健,沒這麼不禁摔。」沈碩笑得天真,他以為他們說得是他被踢下床的事。

  可是他的話說得曖曖昧昧的,眾人疑惑的眼神幾乎轉為肯定了。薇心怒瞪他一眼。「不會說就閉嘴!一家瘋子還不夠,要你來湊什麼熱鬧?」她試著解釋。

  古蘊寒卻不放心地搶著發言:「真的不用看醫生?」

  薇心翻翻白眼,他們把她當成什麼——辣手摧「草」的女淫魔?

  邱超興興沖沖地計劃著是在晶華酒店舉行婚禮好。還是老爺酒店好、圓山飯店好像也不錯……

  「統統給我閉嘴!」薇心再也忍不住跳上床鋪怒吼。「我和沈碩是清白的,你們瞎了,沒看到我們倆衣服整齊,哪裡像是一夜風流的樣子。」

  「對喔!」念甫放開鄭森。「姊,你是放羊的孩子?沒事別亂喊嘛,擾人清夢!」

  他邊抱怨邊離開客房,臨行不忘把鄭森帶走。「小森,這裡是杜鵑窩,待久了對你會有不好影響,你到哥哥房裡睡吧!」

  「什麼是杜鵑窩?」鄭森問。

  「就是神經病院的意思……」

  「真無聊!」邱超興和古蘊寒同時歎道。「回去睡覺吧!」

  離開客房時,古蘊寒不忘轉頭對沈碩道:「有什麼事就大喊,伯母會立刻來救你。」

  「媽咪,我才是女人,你女兒耶!」薇心不滿地提醒她。

  「那又怎樣,媽咪一向是最公平的,阿碩斯文有禮,而你是貽拳道黑帶,你別欺負人家就好了,誰敢欺負你。」古蘊寒偕同丈夫離去。

  薇心轉頭看沈碩,那傢伙還摟著棉被發呆,她忍不住低吼:「你就不會幫忙解釋一下,看我被誤會,你很高興?」

  「我有啊!可是伯母那反應……」記起古蘊寒摸他的頭,奇怪!他想不通她怎麼會有那種反應。

  「這個笨蛋!」」薇心氣炸了。「除非你來求我,否則別想我原諒。」

  她有把握這次沈碩一定會低頭,因為救鄭鑫的點子還在她腦子裡呢!

  薇心用力甩上門,不忘再送他一腳,她要找鄭鑫去了。

  「小森,你覺得這主意好不好?」薇心和鄭森研究著繼父邱超興所擬訂的求救計劃。

  考慮片刻,這法子雖不算盡善盡美,卻也是目前推一可行之道,鄭森問道:「這方法爹地知道了嗎?」

  「那隻大猩猩,我本來要告訴他的,可是早上我們吵了一架,他得先向我道歉,我才要告訴他。」

  那場鬧劇!鄭森暗暗好笑,一點兒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能吵成那樣,委實令人佩服。

  「唉呀!小森,你究竟答不答應幫忙?」

  「好吧!可是我的工具都放在家裡,阿姨你得先帶我回家一趟才行。」

  「那有什麼問題,咱們立刻就走。」薇心抓起車鑰匙拉著鄭森開車上路。

  到達別墅,她第一次仔細參觀鄭森的房間,書架上全是各種機械書籍,好多還是原文版的。

  櫃子裡有他對各種機械、電器的拆卸圖、設計稿和模型。

  薇心咋咋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小孩把戲,鄭森確實值得沈碩為他驕傲。

  「好啦!我把追蹤器做成領帶夾的樣子,綁匪比較不容易發現。」趁著薇心在他房裡探險時,鄭森順利完成她交託給他的任務。

  「哇!小森你真了不起,連這個都想得到。」邊下樓邊把玩著精巧的追蹤器,薇心不吝給予鄭森更多的鼓勵。

  「阿姨……」他羞紅臉低嚅著。「啊!阿姨——」

  「你們幹什麼,放開小森。」薇心踢向抓著鄭森那名黑衣男子。

  由於興奮過了頭,以至於他們沒發現到家裡早被監視著,莽莽撞撞闖進來,等於自投羅網。

  她急得滿臉大汗,耳邊傳來鄭森的呼救聲。「阿姨,救我!」

  他承認她,他就算是她的孩子。「可惡——」薇心拼了命地攻擊,孩子是母親的生命,無論如何她都要搶回他。

  可是沒用……不管她怎麼努力,鄭森依然被扶持著越走越遠。

  纏住她的兩名黑衣男子格鬥技巧都不錯,薇心的拳頭又紅又腫,還微微滲出血絲,尤其男女天生體力上的差異,在她挨了三記重拳後,更加明顯。

  「不准走,把小森還我!」她腳步虛浮地追著,絆住她的男子在任務完成後立刻跳上在附近等待接應的車子跑了。

  這就是沈碩趕來時看到的場面。

  清晨,薇心甩上他的房門走後,他坐在床上整整愣住五分鐘,才驀然想起。「糟糕!搞什麼飛機,最重要的事忘了問。」他還不知道邱超興所謂的「援救計劃」  呢!

  問了她的家人、她的去向,他開車追來,薇心跌跌撞撞攔住他的車。「快!小森被捉走了,快救他!」

  「到底發生什麼事?小森被誰捉走?。往哪裡去了?」沈碩氣極敗壞地咆哮。

  他不是沒看到她掛血的嘴角,她受傷了,他心痛如絞,但鄭森的被綁卻更刺激了他情緒的爆發。

  薇心淚流滿面,焦急地望著四周。哪還有綁匪的影子?「不見了,小森不見了……」她憂心如焚,驚惶失措。

  「你做了什麼?把小森單獨帶出來,都是你的錯!」他對她發脾氣,沈碩的心在泣血,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碩……」她是該罵,可是她盡了力,她愛兩個孩子的心並不比他少啊!

  「不要說對不起。」他痛苦地推開她。「先是小鑫、現在輪到小森,全是因為你……」  他說得咬牙切齒,很明白內心並不是真的怪她,只是亡姊交付的責任正毫不留情地鞭答、撕扯著他的心。

  愛上她是他的錯,選擇她是一個任性的決定,一個有了家累的男人不應該放縱自己的感情。

  沈碩做到了,整整五年,他該繼續保持下去才對,而他卻迷陷在她的情網裡,戀愛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他現今的身份不容許。

  看出他眼裡的絕決,薇心毫不猶豫衝上前抱住他。「聽我解釋,沈碩……請你……」

  「對不起,薇心!」  一字一句如同錐子般,鑽刺著彼此的心,沈碩愛憐地吻別她。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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