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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羅莉]好馬就吃回頭草[全文完]

好馬就吃回頭草 作者:羅莉

大房子裡漂亮的大哥哥
是她人生中首次接觸的美好
只可惜,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爺
她只是他一時興起所收養的小孤女
而且,名義上他還是她的小舅舅……
儘管這樣,從女孩蛻變為女人的她
還是不顧自己的「身分」偷偷愛了他好多年
結果她還沒有機會告白,他就帶了未婚妻回來……
在他的訂婚宴上,她喝得爛醉
隔天醒來,她發現自己竟和親親小舅舅上了床
還被他的未婚妻當場「人贓俱獲」!
嗚……她不是想當小三,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但她不懂,為什麼他會縱容她,跟她搞「不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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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郝瑪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她和名義上的小舅舅郝巖見面的那一天。

那一年她才八歲。當時母親已經過世好幾年了,根據她那位總愛在醉後得意洋洋吐真言的父親說,母親原本是一個大家閨秀,因為愛上了父親,毅然決然放棄富裕的生活和父親一起私奔,但是,她才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後悔了。

父親在婚後性情大變,開始在外面拈花惹草,整天無所事事,偶爾還會在喝醉的時候毆打母親,這打擊讓母親十分痛苦,終於抑鬱成疾。

最後,母親放棄了自己,撒手人寰。

這個變故,讓利益熏心的父親感到失望,他本以為可以在外頭逍遙快活幾年,等到妻子那些有錢的家人不忍心,把這位受不了人間疾苦的大小姐接回家,到時候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畢竟他們女兒都已經生了,家裏應該不再反對,然後他便可以過著衣食無虞的好日子。

他一直是這麼盤算的,但他沒想到,他以為家世富裕的妻子,不過是一個不受重視、從小被當成聯姻商品的養女,沒有血緣關係就算了,居然還違背了家族命令,做出私奔這種丟人現眼、辱沒家門的事情。

妻子的家族連這位養女留下的唯一女兒都沒有承認,更何況是無所事事、害得他們家族無法抬起頭的男人!

所以,當兩人上門尋親卻被直接掃地出門,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眼見發財無望,身邊還拖著一個不足兩歲的拖油瓶,父親的憤怒累積到了極點,三天兩頭對女兒拳打腳踢,直接把她當成出氣筒看待。

小時候的郝瑪,因為父親的漫不經心,身子瘦弱得像是營養不良的豆芽菜一般,風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又過了幾年後,父親終於還是覺得厭煩,心一狠決定扔下她。

當然,要捨棄女兒的時候還不忘本性,打算利用她小賺一筆,而他想的賺錢辦法很簡單,就是把年幼的女兒賣了。

那一天,是她八年來吃得最飽的一天,也是她穿得最漂亮的一天。

說是漂亮,其實也不過是一條鄰居家小孩不要的白裙子而已,但是對於長年穿著破爛衣服的她來說,那條樣式簡單、帶著微微破損的白裙子,卻是她心中最美好的願望。

郝瑪很奇怪父親為什麼突然轉了性,不但要帶她出門,還破例為她買了一隻大大的雞腿。

望著握在手上的大雞腿,她情不自禁地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地抬頭,困惑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十分懂事地問道:「爸爸……你要一起吃嗎?」

雖然父親對她不是很好,但畢竟是她身邊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的依靠。

聽到郝瑪的話,父親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罕見地露出一個算是溫柔的笑容。「小馬乖,爸爸不吃,你自己吃吧!吃完了,爸爸要帶小馬去一個好地方哦!」

那或許是這麼多年來,父親除了醉後唯一對她溫柔的一笑,讓她開心地點點頭,開始啃那對她來說是奢侈品的雞腿。

幾乎是狼吞虎嚥地吞下雞腿後,她心滿意足地用手抹了抹嘴巴,抬頭對父親微笑道:「爸爸,好好吃哦!」

就在那個時候,她一向暴戾凶狠的父親居然蹲下了身子,做了一個她從來沒想過、更是沒有期望過的溫柔動作。

他拿出口袋中的手帕,輕輕擦了擦她沾滿油脂的小嘴,語氣溫柔地說道:「小馬乖,跟爸爸來吧!」

然後,父親牽著她,來到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房子裏;那是在她小小的前半生中,從來沒有看過的漂亮大房子,到處都是金光燦燦,漂亮得讓人完全移不開雙眼。

而最令她新奇的是,在那間美麗大房子的大廳中,居然坐著一個漂亮的哥哥。

從小到大,她並沒有機會看到很多人,除了幾個同樣凶神惡煞的鄰居和父親之外,她真的從來沒有看過……一個這麼好看的人。

那個時候的郝瑪,雖然還不具備任何的審美觀,但是,可能是女孩子與生俱來的直覺吧?她覺得那個在椅子上坐著的男孩子,真的好漂亮好漂亮。

他五官俊雅,氣質出眾,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淡淡的好像溫柔的風,讓她光是看著就感覺很舒服,甚至情不自禁地想多靠近他一些。

這種感覺與她和父親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父親雖然會給她吃的,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讓她害怕,本能地想躲得越遠越好。

但是,這個漂亮的大哥哥不會。她想靠近,想離他更近一點……

心裏這樣想著,人也不知不覺地往前走,她悄然無聲地走到那個大哥哥的身邊,一雙小手不自覺地抓著他的褲管不放。

或許是感覺到了腳下有股重力,大哥哥低下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露出任何笑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大哥哥的眼睛好好看,黑黑亮亮的,裏面好像閃耀著一顆又一顆的星星,又好像曾經在路上看到的大狗一樣,閃著亮晶晶的光,讓她移不開眼睛。

兩人不知對望了多久,最後,那個大哥哥輕輕抱起了她,像是在掂掂她有多重似的,過了好一會才把她放到地上,然後轉過頭,對面前弓著身子的父親說:「好,我答應你的要求。小四,帶他去拿他應得的。」

「謝謝,謝謝郝少爺。」漂亮哥哥的話讓父親顯得十分高興,平日冷漠殘酷的臉,這個時候漾出了幾道深深的笑紋。

她有些好奇,不明白父親到底為什麼這麼開心?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讓她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大哥哥面前,她怎麼也轉不開雙眼,更沒心思考慮其他的事情。

她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好看的大哥哥,心裏面回味著那種被人抱在手上、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覺。

雖然只是短暫的,卻令她迷戀陶醉不已,那是她從來都沒有的感覺,也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那……小馬,你要乖乖聽少爺的話啊!」就在這時候,耳邊聽見父親突然說出的一句話。

她有些困惑地回過頭,不明白父親的意思。為什麼要乖乖聽少爺的話?

「以後一定要乖乖聽少爺的話,別給人添麻煩,明白了嗎?」父親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一次。

父親說話的語氣讓郝瑪感覺有點不舒服,那種感覺就好像父親打算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似的。

心裏才閃過這樣的念頭,就看到父親轉身準備離開,她心一跳,連忙追上前幾步,叫出聲音來,「爸爸!你要去哪裏?」

父親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是罕見的一笑,「小馬乖,聽話,爸爸一下就回來。」說完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留下不知所措的她,咬著自己的嘴唇,茫然地望著父親消失的方向。

明明已經得到父親的保證,為什麼還是感覺不舒服?心中一片空白,好像即將要失去某種很重要的東西。

但她的茫然和疑惑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一雙大手已經直接把她提起來了。

她轉頭望著好看的大哥哥,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期待他和自己說些什麼。

但是,大哥哥好像看不到她眼中的期望和興奮一般,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把她往前面一個人的懷中一拋,淡淡吩咐了一句,「把她整理乾淨,再帶來見我。」

她只感覺一片眩暈,眨眼間整個人已經落到另外一個人的懷中。

雖然同樣地令人感覺溫暖,這個哥哥也一樣好看,而且,他在對她笑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依依不捨地看著那個踩著優雅腳步離開的大哥哥。

「好了,小可憐,乖乖跟哥哥去洗個澡,然後幫你換一身漂亮的衣服。」

「呃,我不叫小可憐,我叫崔瑪。」雖然沒唸書,但是她還是知道她自己叫崔瑪,不叫小可憐。

「崔瑪?」男孩點點頭,似乎覺得她一臉認真的語氣很可愛,不由得笑出聲音說道:「不過,依照少爺的性子,我想你可能要改個名字了。」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哥哥會那麼說,但是在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了比她原先那條白裙子好看百倍千倍無數倍的裙子去見了先前那個大哥哥後,她才明白。

「從今以後,你就叫郝瑪。」

「郝瑪?」她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心中疑惑。

「從今以後,你和那個姓崔的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從今以後,你是我郝家的人。」

「……」年幼的她並不知道大人之間複雜的關係,但是基於全心全意地喜歡這個大哥哥,她點點頭,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新名字。

「那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呢?」鄰居家的姐妹花不是說當別人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後,自己也要禮貌地問對方的名字嗎?

他點點頭,薄唇微微一抿,吐出一個名字,「郝巖。」

「那大哥哥……」她還想問什麼,但是卻被大哥哥打斷。

「還有,我不是你的大哥哥,你要叫我舅舅。」

無視郝瑪的驚訝,他吐出一個對於她完全陌生的名詞,嘴角也漾出一朵奇異的微笑。

那時候的郝瑪,只有八歲,還是個孩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她不知道這個叫郝巖的大哥哥為什麼不是大哥哥,而是舅舅。

後來郝巖向郝瑪解釋了,原來她的母親郝月彤,是郝巖的姐姐,所以郝巖是郝瑪的舅舅。

對於只是孩子的郝瑪,這之間的關係當然挺複雜的,但是聰明的她還是聽出了一個關鍵性問題。

那就是──這個新認識的大哥哥是她的親人,除了父親之外,她又多了一個親人了!而且還是她覺得好好看的大哥哥。

那一刻,她快快樂樂地想著,沒想到,才半天不到,她所有的快樂都盡數落空了。

因為,郝巖的親人並不喜歡她。

對於早熟的郝瑪來說,為了時刻防止父親的拳打腳踢,對看人臉色這種本領幾乎已經是本能了。

所以,當郝巖帶著她回到一棟華麗的大房子,去見優雅地坐在客廳的高貴婦人時,她直覺地感覺到,面前這個美麗的女人並不喜歡她。

美麗的女人淡掃了她一眼,半晌後開口了,卻是對旁邊的郝巖說道:「你怎麼把她帶回來了?」

聽語氣,這女人顯然已經知道了郝瑪的身世,但郝瑪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用這麼厭惡的語氣說話?

她的疑惑還沒得到解答,就聽見旁邊的郝巖開始說話了。

「她是月彤姐的女兒。」

郝巖嘴裏吐出的名字徹底觸怒美麗的女人,她不顧形象地重重拍了桌子,妝容精緻的臉也變得扭曲。「你還敢在我面前提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我好心把她從孤兒院帶回來,花了多少心血供養她長大,她居然和那個野男人私奔了不說,還生下那個男人的孽種,把我們郝家的臉都丟盡了……」

「母親!」眼見郝夫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郝巖面無表情地瞟了眼對面一臉蒼白的郝瑪,才開口說道:「母親,注意你的形象,別嚇到孩子。」

「哼!」聽到兒子這麼一說,郝夫人才勉強掌控了自己的情緒,端起桌子上的花茶,輕輕啜飲了一口。

一直到了今天,她還是不能原諒她培養了那麼多年的傀儡,居然不聽她的命令去聯姻,還做出私奔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丟盡他們郝家的臉。

所以,對於那個大逆不道、不聽話的女人的女兒,她看了就生氣,更不可能會有什麼好感。

「小馬兒,她是你媽媽的母親,叫外婆。」看到郝瑪一臉無措、蒼白可憐的樣子,郝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地開口吩咐。

郝瑪愣了片刻,她不是笨蛋,豈會看不出面前這個保養得宜的美麗外婆並不喜歡她?但是既然舅舅這麼說了,她還是很乖巧地點頭,輕輕喚了一聲:「外婆。」

不過,她的示好並沒有取得對方的接受,郝夫人別過頭,根本不願意看郝瑪一眼,她直接轉頭對郝巖說道:「外婆?我不承認這個稱呼,更不接受有這種母親的外孫女!」

對於郝夫人的怒火,郝巖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只是靜靜看了郝瑪一眼,才轉頭對上自家母親憤怒的眸子,輕輕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我要收養她。」

兒子明顯唱反調的行為讓郝夫人更是怒不可遏。「我不答應!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個家有我就沒有她,你自己看著辦!」

郝夫人甩下威脅,心中已經篤定了兒子肯定會放棄這個卑微的小孤女,怎麼也不可能忤逆她這個懷胎十月、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母親。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對於她狂怒下的威脅,郝巖只是挑挑眉,淡淡回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帶她搬出去。」

郝巖這句話讓郝夫人的臉色迅速變得難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淡漠、卻口吐絕情語句的男孩,這就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嗎?這麼的絕情、這麼的殘酷!

確實,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是這樣教導兒子的──對待人,尤其是周圍居心叵測的人,要絕情殘忍;但是她沒想到,有一天兒子的絕情和殘忍居然是用在她身上。

這一刻,她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悲傷。

最後,她垮下了肩膀,幽幽地歎息一聲,妥協道:「好吧,我同意收養她,但是你要保證以後她的事情我全權負責,而你絕對不能幹涉插手。」

郝巖的堅持讓她不得不提防,今天這個小女孩可以讓兒子為了她而向她這個母親翻臉,要是放任她留在郝巖身邊,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

作為一個望子成龍的母親,她絕對不能容忍有這種事情發生,既然趕不走這個女孩,那就只好將就地留下來。反正,看這個小女孩長得眉宇清秀,雖然面黃肌瘦,但是隱隱已是美人一個,栽培長大以後,又是能為郝家所用的完美聯姻商品。

不過這一次,她絕不會犯上一次的錯誤,讓郝瑪走上和她母親一樣的道路。郝夫人這樣想著,目光深幽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郝瑪,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這次她一定要培養出一個完美的傀儡。

郝月彤,你欠我們郝家的,就讓你的女兒來還吧!

主意打定以後,郝夫人的心裏總算是舒服多了,臉上的戾氣也退了一些,看了一眼郝瑪,點點頭說道:「郝瑪是吧?你過來。」

郝瑪有些緊張,她其實好怕面前這個喜怒形於色的外婆,剛剛好像還很生氣的樣子,現在居然在對她笑,而且笑得好恐怖好恐怖。

聽到郝夫人的叫喚,她微微地縮了縮身子,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郝瑪的反應看在郝夫人眼中,心裏更是不舒服了。

心裏雖然不痛快,但是為了兒子,她只能忍下來,再次喚出聲,「小馬兒?你過來,來外婆這邊。」

聽到那溫柔的叫喚聲,郝瑪為難地看了一眼郝巖,見到對方鼓勵地點頭,才捏著小拳頭慢慢走到郝夫人面前。

等郝瑪靠近之後,郝夫人伸出手,輕捏一把那面黃肌瘦的小臉,好像是在挑選什麼貨物一般,不滿地皺了皺眉心。「怎麼這麼瘦,一點肉也沒有……」

「我……」郝瑪想開口,但卻被捏著下巴,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膽怯地看著突然成為外婆的美麗婦人。

心中忐忑不定,又聽見郝夫人問話了。「你今年幾歲了?」

她下巴因為郝夫人的大力動作而微微泛疼,但她還是努力張開嘴巴,勉強答道:「八歲。」

點點頭,郝夫人又問道:「讀書沒有?」

「沒……沒有……」她老實地搖搖頭,父親平日連給她吃飽喝足都成問題,怎麼會讓她去上學呢?如果不是鄰居家那對姐妹花偶爾會在她面前賣弄點學識,她真的是一點東西都不會。

她的答案顯然讓郝夫人很是不滿意,十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才開口說道:「真不知這丫頭過去過的是什麼生活?看來得從頭學習才行。」

她轉頭對郝巖說道:「巖兒,以後這丫頭的教育都交給我了。」

見母親接納了郝瑪,郝巖沒有異議地點點頭,站起身來,對母親說道:「俱樂部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

說著,再也不看郝瑪戀戀不捨的眼神,逕自走出門去。

這下,屋內就只剩下郝夫人和郝瑪了。

見郝巖走遠了,郝瑪這才回過頭,剛好對上郝夫人冰冷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但她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努力示好道:「外……外婆……」

「哼!住口!」對於郝瑪的主動示好,郝夫人卻是毫不領情,口氣冰冷地糾正道:「我再次提醒你,我不是你的外婆!叫我夫人。」

「夫……夫人……」郝夫人瞬間變臉的功夫嚇壞了郝瑪,她心中一顫,完全不敢違背。

見郝瑪畏縮的神情,郝夫人稍微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來,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郝瑪,冷冷地說道:「還有一件事情你要記住,在這個家裏,巖兒不是你能隨便接近的人,你要想在這個家待得長久,就不要去招惹他,你聽明白了嗎?」

「外……」她有些不明白,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面前的郝夫人。什麼叫作郝巖不是她能接近的人,他不是她的親人、她的舅舅嗎?為什麼不能接近?

好像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郝夫人冷笑一聲,才冰冷地開口解釋郝瑪的疑惑。

「巖兒讓你喊他一聲舅舅,你就以為你真是他的親人了嗎?哈哈哈……想得美!你的母親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也不是巖兒的親外甥女,說穿了你只是一個棄嬰、一個孤女!和你那個不知好歹的母親一樣,只是個可憐蟲,一個在郝家寄人籬下的商品而已!」

「外……」她想開口。

「嗯?」聽到她的叫法,郝夫人的臉色又變得一片冰寒。

她嚥了嚥口水,什麼都不敢再問了,雖然她對郝夫人的話還是一頭霧水,但她聰明地選擇閉上嘴巴。

心中只牢牢記住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和郝巖舅舅沒有血緣關係,他其實不是她的親人。

那個時候的郝瑪,為這個事實感到心傷懊惱不已,但她沒想到,在很多年以後,她會為了這個事實而開心振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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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郝家正式收養的郝瑪,日子過得有些開心,也有些不開心。

開心的是每週都有一天或兩天可以見到她的郝巖小舅舅,但令她不開心的是,郝夫人在郝巖離開後就會立刻變臉,然後惡狠狠地對她警告道:「你沒資格叫我外婆,叫我夫人。」

當然,稱呼上的轉變不重要,重要的是郝夫人真的不喜歡她,雖然在郝宅裏她可以吃飽穿暖,比起跟著父親的時候好像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但是同樣地,她還是得小心翼翼地看著別人的臉色,謹慎地活著。

哪怕只是一個在豪宅裏工作的女傭,她都得時刻觀察對方的臉色。

她不知道這種生活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但是她告訴自己,只要心裏有一點點希望,那麼她的生活就不會絕望。

「夫人,您看她又不穿您為她準備的漂亮衣服了。」

不用抬頭,郝瑪也知道開口抱怨的人,是那個被派來照顧她、卻對人無比苛刻的女傭小香。

她有些委屈地咬緊下唇,其實並不是她不肯穿,郝夫人為她準備的那些漂亮衣服,是她從來都沒看過並夢寐以求的,那些款式和顏色都很美,也非常容易被弄髒,而只要她不小心弄髒一點點,就會立刻引來小香的責罵。

「我說小姐啊,你就不能愛惜點嗎?每次都把衣服弄得這麼髒,我們也是人啊!一天到晚幫你處理這些事情很辛苦的!」

說實在的,她很害怕面對咄咄逼人的小香,雖然小香從頭到尾都沒有給她好臉色過,不過,她還是潛意識地不想麻煩別人。

為了不惹麻煩,她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顏色純白、特別容易被弄髒的衣服,沒想到還是被小香抓到了小辮子,甚至一狀就告到郝夫人面前。

郝夫人看了看小香手上的雪白公主裙,又看了看面前一身碧綠小洋裝的郝瑪,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郝瑪因為從小食不果腹的生活,營養不良的她個子小小的,整個人也是面黃肌瘦,配上的雖然是一件上好材料、上好款式的碧綠色小洋裝,但還是怎麼看怎麼難看。

當然,郝夫人也不覺得這丫頭穿上白色的公主裙就是公主樣了,她不高興的是這個女孩這麼小就和她那個不聽話的母親一樣,反叛、倔強、不肯聽話。

秀氣的眉毛蹙了又蹙,郝夫人冷冷看了郝瑪一眼,才開口道:「郝瑪,我不是說過想住在這裏就要聽我的話嗎?」

郝瑪心中微微一縮,身子因為害怕而悄悄顫抖起來,嘴唇翕動,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可憐兮兮地垂下腦袋,點了點頭。

這膽小怯弱的樣子看到郝夫人眼中更是生氣,她將那條雪白的公主裙直接扔到郝瑪的腳下,冷聲道:「還不趕快換上!」

郝瑪畏縮苦,不敢彎身撿裙子,最後還是小香唯恐引火上身,才快步地撿起那條裙子,一邊用力地拽起郝瑪的小手,一邊還討好地看著郝夫人的臉色說:「夫人是為你好,小姐別這麼不知足,好了好了,我現在去幫你換上這件裙子。」

說著,就要拉著郝瑪離開。

「等等……」郝夫人在身後叫住她們,淡淡卻充滿警示地補了一句,「記住了,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小孩。」

是嗎?這個意思是不是她不聽話,就要被趕出郝家呢?她心中這樣想著,慢慢地浮上一絲害怕,她不要被趕出去,不然她就再也看不見郝巖小舅舅了。

她回過頭,用力點點頭,難掩心中的膽怯,小聲開口,「我會聽話的,夫人,請……請不要趕我走。」

沒想到她會開口,還說出這麼溫馴的答案,郝夫人總算是滿意了。

這就是八歲的郝瑪,她在郝家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聽話。

或許是因為郝瑪的溫馴服從,幾天后,郝夫人為她請來了一位家庭教師。

郝瑪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卻一直沒上過學,而決定收養郝瑪以後,郝夫人早已決定要將郝瑪培養成一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的大家閨秀,也好為以後的聯姻打下完好的基礎,所以打算將郝瑪送入一所昂貴的寄宿學校。

但依照她心高氣傲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讓郝瑪作為班上的最後第一名進學校的,因此,她不惜花錢為郝瑪請來了家庭教師。

所幸郝瑪還算爭氣,她原本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在家庭教師兩個月的細心教導下,已經補上了前兩年落下的進度。

就這樣,在新學期開始的時候,郝瑪被送入當地一所貴族寄宿學校,暫時離開了郝家。

當郝巖知道郝瑪被送到寄宿學校這件事情時,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從小就受郝夫人鐵血教育長大的郝巖,本來就不是一個多麼具有同情心的人,當初不顧一切地收養郝瑪,只因為郝瑪是郝月彤的女兒,是那個在他年少時期唯一給過他親人般溫暖、卻毫無血緣關係的姐姐留下的女兒。

除此之外,從初次見面開始,郝瑪對他幾乎是毫無保留的信賴和依戀,讓十八歲的郝巖很滿意,所以才會執意地要把她留下來。

可是,畢竟他也不是一個很細心的男人,加上他除了學業之外還要幫忙經營父親的俱樂部,所以一個不注意就忽視了郝瑪。

所以當郝巖後知後覺地知道郝瑪已經被送到貴族寄宿學校之後,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畢竟當初和母親達成的協議,就是把郝瑪的撫養教育權力交給母親,所以對於郝夫人這個做法,郝巖並沒有多想其他。

某一天,當郝巖從俱樂部準備回家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那個瘦弱的郝瑪,一陣心血來潮,想起自己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

於是,郝巖將車子掉頭,直接往郝瑪的學校出發。

「郝瑪,有人來看你了。」

郝瑪正一個人坐在鋼琴面前練習,聽到老師的叫喚,心裏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跟著老師離開了教室。

「小馬兒!」等候在會客室的郝巖,一眼就看出那個穿著制服的小女孩是他的小侄女郝瑪,因為除了身上的衣服換了之外,她幾乎沒有一絲變化。

郝巖有些奇怪地皺起眉頭,將她帶回郝家都快三個月了,她一點肉都沒長,還是一副肌瘦幹巴的樣子。

郝瑪完全沒想過郝巖會來看她,被郝夫人送到這裏已經一個多月了,從來沒有人來看過她,她從開始的每天期盼,慢慢變得不再抱有幻想,後來她完全死心,打算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留在學校,直到將來可以離開的那一天。

怎麼也沒想到,她最喜歡的小舅舅居然來看她了!

見到郝巖的那一瞬間,郝瑪好想哭,但是眼睛幹幹的,眼淚怎麼都掉不出來,她不顧一切地快步跑到郝巖的身邊,伸手抓著他的衣角,一臉的不敢置信,嘴裏喃喃念道:「小舅舅。」

這麼毫無防備、全心全意的信賴模樣,讓郝巖輕輕地頷首,或許,這正是自己對這小女孩念念不忘的原因,在她那雙水靈靈,閃著興奮與希望的眼睛面前,他的冷漢總會不自覺地瓦解,更罕見地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是我呢!小馬兒。」摸了摸她一頭微黃的長髮,郝巖拉起郝瑪往外面的花園走去。

不過,郝巖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更不是一個和小孩相處經驗豐富的人,所以在習慣性地問了郝瑪一些生活和學習的問題後,就準備離開了。

「小舅舅……」感覺到郝巖要離開了,郝瑪依依不捨地拉住他的衣角,一臉的期盼。「小舅舅,那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小女孩楚楚可憐的模樣,讓郝巖怎麼也說不出來今天只是心血來潮,再加上他這段時間工作很忙,還真不知下次是什麼時候、想了想,他摸了摸郝瑪的小腦袋,點頭說道:「等我有時間就會過來看你,好嗎?」

郝瑪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但一雙手卻緊緊抓著郝巖的衣角,怎麼也不想鬆開自己的手。

「小馬兒?」郝巖有些疑惑,低頭看了看那被緊緊抓著的衣角,轉念一想,這可能是雛鳥對於母親的依戀吧?也是,她不過才八歲,又剛到郝家不久,對所謂的親人總是會特別依戀的。

不過這種狀況,在結識了更多的同齡朋友後應該就會完全轉變了,到時候,她身邊全是同齡朋友,他這個小舅舅應該早就被她拋到腦後了。

「好了,小馬兒,我要回去了。你乖乖待在這裏,有時間我一定會來看你。」見郝瑪還依依不捨地不願放手,郝巖停下腳步,再次低聲保證。

聽見郝巖的承諾,郝瑪這才勉強地鬆開手,但是一雙眼卻眨也不眨地直看著那離開的背影,怎麼也不願意離開。

夕陽西下,將少年高大的身影蒙上一層淡淡矇矓的光輝,郝瑪的雙眼突然滴出大顆大顆的眼淚她想對小舅舅大喊:她不想在這裏,想回家,想和小舅舅在一起,就算家裏有不喜歡她的郝夫人或是小香,她都不在乎。

在學校裏,她沒有朋友,也沒有關心她的老師,只有無止盡的欺負和惡作劇。會來這所學校的全是家世背景優渥的孩子,在知道郝瑪只是一個被人收養的小孤女後,根本就看不起她。

她想回家,她好想好想回去……

可是,她不敢開口,心裏始終記著郝夫人的話,要做一個聽話的小孩,絕對不能讓別人擔心,尤其是小舅舅,所以她告訴他,她在這邊一切都很好。

老師很好,對她很照顧;而不是一犯錯,就把她關進冰冷的懲戒室。

同學也很好,沒有踢她打她,更沒有故意把她鎖到廁所裏一整晚。

她很好,真的,她一切都很好……

眼淚一顆顆無聲地往下掉,但她不敢大聲哭出來,只能小心翼翼地嗚咽著,不想讓那悲鳴似的哭泣被別人聽到。

但是,事與願違,她拚了命隱忍住的哭聲和眼淚,最後還是被人發現了。

「喲,小豆芽,你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哭得這麼傷心?」聽到這異常溫柔的嗓音,郝瑪卻像是聽到鬼魅的呼喚聲一般,她立即止住了眼淚,僵硬地轉過頭,用力搖頭道:「沒,沒有……碧瑤姐姐……」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響起,碧瑤吹吹手,一臉不悅,「誰是你姐姐?我可沒這麼倒黴有你這種親戚!」

郝瑪撫著熱燙的臉頰,根本不敢說出昨天她只是喊了一聲「碧瑤學姐」就被對方狠狠修理,要她將稱呼改為「碧瑤姐姐」的事情,只能一個勁地點頭。

「啪!」又是一個巴掌招呼過來,「沒聽到我說話嗎?小孤女,你要清楚回答是或不是!」

「是,是,是……」郝瑪連連點頭。

可是,碧瑤好像並不想放過她,這個小孤女什麼都沒有,一臉瘦巴巴的豆芽模樣,居然有這麼一個好看的少年前來探望,而她明明是家族裏的千金大小姐,卻彷彿被所有忙碌的親人給遺忘了。

不能容忍、更不能原諒!碧瑤再次伸出手,但是才揮到半空中,卻突兀地停了下來,眼角瞄到放置在附近的「東西」,她偏著頭想了想,美麗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殘忍的詭光。「小豆芽。」

「嗯?」郝瑪慣性地抬頭回答,沒有等到預期的巴掌,但隨即小腿肚一陣刺痛,讓她下一秒就跌倒在地,她錯愕地抬起頭,這才看見碧瑤得意洋洋地揮了揮手上的木棍、

「小豆芽,不錯嘛!躲都不躲,還真是一個好孩子吶!」說著,又高高舉起了木棍,再次往郝瑪的背心招呼了過去。

狼狽倒在地上的郝瑪,只覺得全身火辣刺痛,而心裏則是一片冰冷。

不怕,不怕,過一會就結束了,就像過去爸爸喝醉的時候一樣,碧瑤只是心情不好,只要她出氣了、累了,一切就會結束了。

嗯,沒事,一切都會結束的……

「砰、砰、砰……」木棍打在身體上的聲音沒暫停歇,全身上下隱隱傳來的鈍痛感也持續著,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郝瑪的意識變得模模糊糊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一陣又驚又怒的低吼聲。

「混賬!你在幹什麼?」

今晚郝夫人很高興,因為她的寶貝兒子要回來吃飯。

其實,這只是一件平常的事情,雖然郝巖要打理俱樂部,一周還是會抽出兩、三天回家吃飯。

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麼比和兒子相聚更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她面帶微笑地佈置著豐盛的晚餐,等待著兒子,可是她左等右等,距離郝巖回家的時間都超過一個多小時了,車庫裏還是沒有傳來兒子停車的聲音。

她有些焦急,不由得抬頭對旁邊待命的小香說道:「小香,去給少爺打個電話,問問怎麼回事?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

「是,夫人!」小香領命,轉身就要去打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開了,幹等萬待的郝家少爺終於回來了。

郝夫人站起身來,正想開口問個究竟,卻被郝巖懷中的東西嚇了一跳。

「巖兒?」郝夫人臉色轉白,指著讓郝巖小心抱在懷中的東西……不、不是東西,是那個小丫頭郝瑪!

「她怎麼會在這兒?你們為什麼會在一起?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連串的尖銳問題,但郝巖只是淡淡瞥了自己的母親一眼,並沒有開口回答,逕自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動作溫柔地放下手中的郝瑪,這才轉過頭來,對郝夫人說道:「母親,我讓她退學了。」

郝巖淡淡地闡述事實,完全無視郝夫人因為驚訝而合不攏的嘴。

震驚過後,郝夫人覺得被冒犯了,她指著沙發上縮成一團的小女孩,不悅地說道:「巖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讓她進那所貴族學校嗎?不是上學上得好好的嗎?為什麼突然退學?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給我一個解釋,你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她……」

「母親。」郝巖不耐煩地打斷郝夫人的喋喋不休,面無表情地繼續道:「那種學校不上也罷!」

「什麼?為什麼?」郝夫人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她看著沙發上那可憐兮兮、臉上還隱約有些淚痕的小女孩,又看了看自己一臉鐵青的兒子,執意要得到一個答案。

郝巖沒有回答,只是起身向前,拉起郝瑪的衣服,指著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傷痕,冷冷地說道:「我想,這些理由已經足夠了。」

「這……這種年紀的孩子,打打鬧鬧摔倒了很正常。」郝夫人看了看郝瑪瘦弱的手臂,上面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青青紫紫的一大片,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女孩曾經受過什麼,但郝夫人還是嘴硬。

郝巖並不打算浪費時間反駁自己的母親,若不是他將送給郝瑪的小禮物忘在車上,這才重新返回花園找人,或許他永遠都不會發現郝瑪在學校被人欺負的事情。

當他目睹郝瑪蜷曲著瘦小的身子,小小臉蛋上一片空白的那一瞬間,體內有某種情緒爆炸了!

那個時候,他毫不留情地抓住那女孩的手臂,不顧她驚聲尖叫地將她提起、再狠狠甩到草皮上,倘若不是體內殘存的理智阻止了自己,恐怕他真會不顧一切地動手,讓對方也嘗嘗被欺陵的滋味。

「小……小舅舅,真是你,你來救我了嗎?」當他將女孩小小的身軀摟入懷中時,郝瑪難以置信的低語,讓郝巖一顆心變得又疼又不捨。

「小馬兒,我帶你回家,我們現在就回家。」懷中的女孩,那雙手緊緊抓住他,彷彿他是唯一依靠的模樣,讓他不再有任何猶豫。

她是他親自納入保護的小馬兒,誰也不能欺負她!郝巖在心裏發誓。

「對了,說不定她是運動課摔傷的,你不知道這丫頭一直笨手笨腳的,又或者……這是她有己弄的呢?」郝夫人的嘲諷聲,再次將郝巖的心思喚回。

「哼!」聽到母親的說法,郝巖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什麼,直接解下自己的外套把郝瑪小心包裹住,甚至不再看郝夫人一眼,直接往樓上走去。

上了樓梯,郝巖停住腳步,回過頭,淡淡說出自己的決定。「母親,以後她由我來養。」

這一句話對於郝夫人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她精心教育的兒子,怎麼能被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女孩影響?現在郝瑪還這麼小,兩人才認識這麼些日子,兒子的心就已經向著她,要是以後兩人相處久了,那還得了?

不行!郝夫人絕對不會放任事情如此發展下去。

「不准!我不准!巖兒,你聽到沒有,我絕對不准你養這個丫頭!」

郝巖沒有回答,只是繼續上樓的動作。

「站住!郝巖!」樓下的郝夫人怒不可遏,什麼也顧不得地追上兩人喊道:「郝巖,你難道忘了你答應我的,只要我答應收養這個丫頭,你就讓我教育她!」

這一句話好像誓約一般,成功地讓郝巖停下了腳步,他看了母親一眼才開口:「我答應您的條件的前提是您能養好她,而不是讓她一個人孤身在外,隨便受人欺負。」

「你……這個不聽話的不孝子!你真因為一個外人忤逆自己的母親?」

郝巖回頭,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郝瑪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外甥女。」

「你……」郝夫人一口氣沒嚥下去,臉色慘白地就要倒下,始終守在一旁的小香立即奔上來,大叫起來:「夫人,您怎麼了,夫人?」

郝巖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懷中的女孩,最終還是大步往樓下的郝夫人走去。

一陣手忙腳亂後,終於風平浪靜了。

郝夫人只是一時的氣急攻心,導致呼吸不暢這才暈倒,並沒有什麼大礙。

郝巖看了看母親那蒼白的臉色,這才開口道:「母親,對不起。」

「咳咳……」郝夫人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郝巖,無力地點點頭道:「巖兒,我知道你和月彤的感情很好,我也知道你想好好照顧她的女兒,可是,你該知道,如果現在不好好教育那丫頭,她將來一定會跟她母親一樣,愛上她不該愛的人,那你不是等於害了她?」

「母親……」郝巖抿緊唇,思索了半晌才開口說道:「可是,我不覺得把她送到那種寄宿學校是一種好的教育方式。」

郝夫人此刻認同地點點頭,說道:「確實,直接送她去寄宿學校的做法或許有些欠缺考慮,那丫頭還小,性格也膽小,被送到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難怪會被人欺負,這樣吧,既然你幫她退學了就讓她回來吧!不過……」

郝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沈思片刻後開口道:「以後我會保證這丫頭的安全和教育,但你也要答應我,絕對不要像今天一樣莽撞,還和我頂嘴。」

「好。」郝巖點頭。

「好吧,那你先出去,把那丫頭叫進來,我有些事情要找她。」郝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擺手,示意郝巖可以離開了。

「是,母親。」郝巖聞言,聽話地離開了房間。

郝瑪沒想到她會引發這場家庭戰爭,當她看著郝夫人倒下的那瞬間,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和內疚,雖然郝夫人並不喜歡她,但卻是郝巖小舅舅的母親,要是因為她而病倒了怎麼辦?

她惴惴不安地在郝夫人的門外站著,直到郝巖從裏面走出來。

「小馬兒,進去吧!外婆找你。」郝巖指了指門內,對她說道。

「我……」郝瑪有些猶豫,但對上郝巖鼓勵的目光,還是慢慢走了進去。

房間內,郝夫人看著推門而入的郝瑪,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地開口:「郝瑪,我可以讓你回來。」

「真的嗎?」郝瑪難掩驚訝與興奮地猛抬起頭,她真的可以回來?可以和郝巖小舅舅一起生活了嗎?

「但是……」對於郝瑪的興奮,郝夫人卻顯得有些無動於衷,只是炯炯有神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呃……什麼條件?」郝瑪直覺地覺得這不會是什麼好條件。

郝夫人笑了,看了郝瑪一眼,優雅緩慢地開口說道:「我可以讓你留下,但是你得保證不能纏著巖兒。」

「我……」郝瑪搖頭,「我不明白……」

郝夫人冷笑一聲、「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記住,郝巖是這個家的少爺,是你的主子,而你只是他一時心血來潮收養的小孤女,你在這個家的身份和地位,其實連傭人都比不上,你說,巖兒是你能隨意靠近的人嗎?」

「我……」

「若是被我發現你和巖兒太親近……」郝夫人抬頭,目光銳利地盯著郝瑪,「我隨時會把你趕出去,這個條件你能答應嗎?」

不答應行嗎?郝巖小舅舅是這麼多年來她最喜歡的人了,她能不答應嗎?郝瑪點點頭,「好,我答應。」

這一晚,八歲的郝瑪答應了人生中最不想答應的一個條件--從此和小舅舅保持距離。

但是,她怎麼會知道,聽起來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條件,對她來說卻是那麼地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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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郝瑪的人生裏,曾經有四年最困難、也是最快樂的時間,那就是她在郝家的頭四年。

她知道郝夫人在郝家的絕對權威,自然不會笨得去挑戰。她也知道,或許郝巖將來會是一家之主,但是郝夫人是他的母親,只要郝夫人不願意做的事情,他大部分都會妥協。

所以,她必須遵守著那個約定,和郝巖保持距離,即使那真的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在郝家,郝瑪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受歡迎,只是這種不受歡迎從明處變成了暗處;丘夫人表面上對郝瑪很是客氣,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只要郝巖在家的時候,家裏的傭人也對郝瑪十分客氣有禮,好像真的把她當成郝家的大小姐來服侍一樣。

但是,郝瑪卻無數次在背後聽到他們鄙視的話語,甚至幸災樂禍地談論她將來不過是一枚聯姻的棋子。

八歲的郝瑪當然不知道大家族所謂的聯姻是什麼事情,或許隱約猜到了含意,卻因為年紀小而感覺不到、不過在這四年之中,她看多了郝夫人與那些同為大家族的貴氣夫人,上流社會的女人周旋,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這就是將來的她,會讓郝夫人牽著自己的手帶到宴會上,好像展示她們脖子上亮麗的珠寶一樣,向所有人展示她,直到有一個男人願意付出金錢或條件交換,就能把她帶走。

郝瑪是早熟的,從小跟在喜歡酒後動粗的父親身邊,她知道什麼人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所以,儘管郝夫人不喜歡她,她還是刻意地親近郝夫人,努力地做一個郝夫人心目中的乖寶寶。

至於家裏的傭人就更好對付了,要知道勤奮的孩子是不容易得罪傭人的,她從小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所以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她完全可以自理,不用麻煩到別人,對傭人們來說,照顧她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

當然,這些事情也需要瞞著郝夫人才行。

早熟聰明、或許還帶著些許小心眼的她,在這個家始終小心翼翼的,唯有對郝巖,這個實際上沒有血緣關係的小舅舅,她是完全地敞開心房,在兩人難得私下相處的時候,她一直以自己最真實的模樣面對他。

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不是一個拘謹守禮,規規矩矩的洋娃娃。

當然,她和郝巖相處的時間是少之又少,郝巖有他自己的事業,同時還經營郝父留下的高級俱樂部,整天忙得好像陀螺一般,加上又有郝夫人的嚴密監控,基本上兩人一個月能有幾個小時的相處時間,已經算是上天的恩賜了。

雖然能見面的時間少,單獨相處的時間更少,卻絲毫不曾影響郝瑪對郝巖的崇拜和依戀,或許他是她第一個初次見面就全心全意信賴、喜歡的人,對於郝巖,她總是毫無心機、單單純純地喜歡這個人。

只是,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種依戀並不是單純地出自於親情,而是一種更深沈、更猛烈、更熾熱的情感。

在郝夫人的細心栽培之下,十二歲的郝瑪已經有了少女的雛形,當初幹巴巴的小豆芽經過四年的成長,變成了一個俏麗可愛的小姑娘。

水汪汪的大眼睛,嬌俏的小鼻子,紅潤潤的小嘴巴,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更是昭示了兒童轉向少女的變化。

相較於郝瑪的轉變,郝巖的轉變也不小,經過了四年的沉澱,當初那個美麗的少年,已經徹底轉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英俊的臉龐,堅毅挺直的鼻樑,大而深邃的眼睛,性感的雙唇,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著迷

儘管隨著時間的流逝,郝巖的氣質變得更為冷漠,更不容易讓人靠近,但是在郝瑪的心中,他永遠是那麼溫文爾雅,一舉一動都透著溫柔。

雖然不能主動接近郝巖,但她總是用眼睛偷偷跟隨他的身影。

而對郝瑪來說,這一個月最開心的事情就是今天了,雖然天氣不是很好,外面還在打雷閃電,但是她已經悄悄從管家阿姨的口中得知郝巖要回來吃晚飯的消息。

一整個下午,她都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看時間,告訴自己一定要淡定,但是那雙眼睛就是管不住,不停地往外面望去,所謂的望穿秋水,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郝瑪這魂不守舍的模樣,自然引起了家庭教師安娜的注意,安娜過來輕輕敲了敲她的小腦袋,一臉愛憐地說道:「小馬兒,你是怎麼了?今天一整天都這樣魂不守舍的?」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這漂亮的家庭教師,搖搖頭,不敢說出事實。

雖然經過四年的相處,她已經知道安娜不是郝夫人派來監視她一舉一動的奸細,而是一個真心疼她愛她的好老師,但是在安娜的面前,不知道為什麼,郝瑪還是習慣性地有所保留。

或許應該說,在這個世界上,能讓她毫無保留的,就只有一個人……

對於郝瑪的沈默,安娜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順著郝瑪的視線往窗外看過去,外面雷鳴閃電,明明才下午五點鐘,但是已經是陰沉一片;而她今天的授課也該結束了,收拾好東西,安娜提著皮包,準備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安娜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對那個明明裝得淡定嫻雅地彈著鋼琴,但卻心不在焉,不住張望門口的小女孩善意地開口道:「小馬兒,老師今天還有一件事忘了教你。」

這句話讓郝瑪回過頭來,疑惑地問道:「是什麼?」

安娜笑彎了眉眼,微笑地開口道:「不要把所有的心事都寫在臉上,尤其,千萬不要在『某些人』面前露出今天的表情。」說著,也不管郝瑪是不是聽懂了,便舉步走出門去。

她知道,這個小女孩夠聰明,一定能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

看著那裊裊倩影消失在大門口,郝瑪收回視線,直覺地往房間後面的鏡子裏看去,怎麼了,她今天的表情很奇怪嗎?

順著鏡子看過去,她渾身一僵,大大吃了一驚。

這是她嗎?那個雙頰嫣紅、雙眼盈滿迷戀情感的人是她嗎?安娜老師看出了她的希望,看出了她對郝巖的依戀,所以才好心提醒?

伸手拍拍泛紅的雙頰,郝瑪幽幽歎息一聲,果然,她還不夠懂事,是一個不會掩飾自己想法的幼稚孩子。

郝瑪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小香的敲門聲,「小姐,夫人讓你下來吃飯了。」

吃飯了?郝瑪心口一跳,那不表示小舅舅已經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她幾乎要彈起身子往樓下衝去,但隨即想起安娜的提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拉了拉裙擺,打開門,神情鎮定地跟著小香下樓。

她一心想看到一個月沒見的郝巖,果然也看到了,只是,今晚郝巖並不是一闊人,他的身邊還多了一名陌生人。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心裏忍不住猜想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跟著小舅舅一起回家?

看到郝瑪下樓,郝巖點點頭,淡淡地和她打招呼:「小馬兒,一起吃飯吧!」

「小舅舅,歡迎你回來。」郝瑪克制住想要撲進郝巖懷中的衝動,很淑女地點了點頭,然後露出一朵可愛的笑容。

「啊,這就是小馬兒啊?好漂亮的小女孩。」坐在郝巖旁邊的漂亮女孩驚歎地開口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誇獎的話語,郝瑪卻一點也不開心,反而心裏悶悶的,好像什麼重要的東西不見了似的。

「小舅舅,這位是?」她實在很想知道這個漂亮的女孩是誰?她和郝巖小舅舅坐在一起,樣子好匹配。

對於她的好奇,郝巖只是淡淡地介紹一句:「沈雪,我大學同學。」

良好的教養讓郝瑪立刻甜甜地喚了聲「沈雪姐姐」,果然換來對方溫柔的一笑,於是郝瑪又坐回郝巖身邊。

她沒有看錯,一直都會察言觀色的她,剛剛確實看到了當郝巖小舅舅介紹沈雪是大學同學的時候,沈雪臉上飄過的一絲黯然。

她想,沈雪一定是壞女人,所以小舅舅才會這麼冷淡。

因為沈雪的黯然、郝巖的冷淡,她已經不那麼難受了,相反地,還莫名有種開心的感覺。

這頓晚飯進行得有點詭異,飯桌上郝巖神情冷漠,郝瑪只顧低頭吃飯,唯有郝夫人和沈雪相談甚歡,一邊吃一邊聊,顯得十分熱絡。

咬著碗裏的橢致佳餚,郝瑪聽著旁邊兩人聊得開心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奇怪,郝夫人不是一向最反對在飯桌上說話嗎?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直到郝瑪聽到了沈雪的父親是什麼公司的大董事時,她突然明白了,這根本就不是兩人所謂的一見如故,而是郝夫人對沈雪家的背景勢力一見如故。

心中嘲諷地一笑,但表面上她仍然是乖寶寶一個,慢慢地吃著她的晚飯。

「巖兒,你怎麼不和小雪多聊聊呢?既然這是小雪第一次來我們家作客,你這做主人的不知道要多招待一下嗎?」突然,郝夫人又開口了,直指餐桌上一直沈默的郝巖。

「吃飯的時候我不喜歡說話。」對於郝夫人的熱絡,郝巖只是淡淡地回了這麼一句。

聽到郝巖這麼一說,郝瑪差點笑出聲來,小舅舅真是太棒了!

「你……」郝夫人臉上有點掛不住,但在轉頭看向沈雪的時候,卻又恢複了優雅的笑容,「你看看,巖兒就是這樣,都怪我把他給慣壞了!」

「沒關係,我們已經是很熟的朋友了,我不會介意這種小事的,是吧,郝巖?」沈雪轉過頭,對郝巖示好。

這一次,郝巖直接放下了筷子,語氣平淡地開口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說著,扔下略顯錯愕的兩人,直接起身準備上樓。

「對了,小馬兒,快點吃完,我一會要檢查你的功課!」走了幾步,郝巖又拋下了一句。

「哦,知道了!」郝瑪巴不得郝巖能檢查她的功課,因為這樣她就能和他單獨相處了。

郝瑪迅速扒了幾口飯,然後放下筷子,對郝夫人一臉乖巧地說道:「外婆,我吃完了,上樓準備功課了。」

「嗯!」迫於有外人在場,郝夫人這次倒是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答應了。

郝瑪露出微笑,轉頭對沈雪禮貌地點點頭,說聲慢用後,三步並成兩步地跑回樓上。

呼……終於盼到了和郝巖獨處的時刻。

「小馬兒……」

無人回應。

「小馬兒!」郝巖加重了音量,這才喚回郝瑪雲遊天外的心思,「丫頭,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今天是兩人每月一次的溫習功課時間,沒想到他居然看到這丫頭心神恍惚,整個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這讓郝巖微微蹙眉看著面前的女孩。

察覺到郝巖的不悅,郝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連忙道歉道:「對不起嘛,小舅舅……」

郝瑪討饒可愛的樣子讓郝巖心軟,知道她的功課向來不錯,也不想逼她逼得太緊,收起手中的作業,跟著起身,準備離開房間。

「小舅舅!」眼看郝巖就要離開,她追上前去,心急地抓著郝巖的衣角,死死地不肯放開。

「怎麼了?」郝巖低頭,看著那緊握的小手。

「小舅舅……」郝瑪大大的眼睛不住地閃爍著,面色也是略帶猶豫,好半晌後,才鼓起勇氣開口問道:「那個……她到底是什麼人?」

郝巖挑高一道眉,似乎有點不解,「哪個她?」

郝瑪咬咬唇,用眼神示意樓下,「就是和小舅舅一起回來的那個漂亮姐姐啊……她到底是誰?」

「我不是說了,大學同學而已。」對於郝瑪的好奇,郝巖顯然沒什麼興趣。

「可是,我覺得……」郝瑪還是有些猶豫,「小舅舅,她好像……似乎……不知道是不是……」

連續用了幾個不確定的詞語讓郝巖失去了耐性,他直接握住郝瑪的手問道:「小馬兒,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說什麼?郝瑪臉兒一紅,在他急切不耐的語氣逼迫下,大聲說出:「她喜歡你對不對?」

「哦……」

什麼「哦」?一句話只換來一句「哦」?郝瑪不解地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

「小舅舅!」

「小孩子懂什麼?」顯然郝巖原本就對感情這種事情興趣不大,當然,對著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女孩談喜歡和感情更是無趣,他安撫地摸了摸郝瑪養了四年,終於變得烏黑的秀髮,扯出一抹淡笑,「你啊!好好用功,感情這種事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該關心的問題。」

「小舅舅……」郝瑪還想知道一些關於郝巖的事情,尤其是在感情生活上,但卻被他迅速地打斷。

「好了,我還有事情,先走了。」說完後,他大步離開,同時也把疑惑的郝瑪關在屋裏。

「唉……」直到大門緊閉,郝瑪才歎息一聲。

她真的好想知道,想知道郝巖小舅舅到底喜不喜歡那個沈雪?她知道沈雪應該是喜歡郝巖小舅舅的,兩人坐在一起看起來這麼的匹配,郝巖小舅舅應該也是喜歡沈雪的吧?

她心裏胡亂猜想著,不知道為什麼竟因為一個假設而感到不高興,要是郝巖小舅舅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是不是不會再關心她了?

她看著窗外的滿天繁星,大雨之後的星空似乎特別美,但此時她卻沒心情欣賞那些宛如一顆一顆漂亮鑽石般閃爍著的星星,只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總算明白,課本上寫的「心亂如麻」是什麼滋味了。

晚飯過後,沈雪只在郝家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

郝巖身為主人,十分有禮貌地送沈雪出去,郝瑪站在二樓的窗戶邊看著,心念一動,小心翼翼地偷偷跟在兩人的後面。

小舅舅和沈雪在前面並肩走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部分只看見沈雪不時地回頭側身和小舅舅說話,而他只是點頭。

啊!真想長一對順風耳,這樣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郝瑪心中這麼期盼著,只見兩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而沈雪家派來的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沈雪回頭,看了面無表情的郝巖一眼,好像下定決心一般.直接開口說道:「郝巖,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這句話已經接近告白了。

而一直沒機會聽清楚兩人說話的郝瑪,卻在這一刻,聽到了沈雪最關鍵的深情告白,一時之間,她的心高高地懸起。

小舅舅會怎麼回答?我也是,我也喜歡你?然後兩人會開始交往,最後結婚……

郝瑪突然覺得好沮喪,也好害怕。

隔了好半天,她才聽見郝巖清冷的聲音傳來,「我知道:」

「那……」沈雪懸著的一顆心似乎放下了一半,她緩緩抬起頭,充滿期望地看著面前暗戀了一年的男人,「那我們……」

「可是,我並不喜歡你。I

沈雪充滿期望的心,在男人冷冷的一句話後迅速冷卻下來,整個人如墜冰天雪地,寒冷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沈雪自嘲地一笑:「我可以知道我哪裏不行嗎?」

郝巖微微蹙眉,雖然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最後還是開口給了一個解釋「不是哪裏不行,只是你……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你想要的……哈哈!原來如此。」畢竟是大家閨秀,沈雪很快地回過神來,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好奇問道:「是嗎?不過我真是好奇,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你想要的?」

說完後,沒有等郝巖回答,沈雪側過頭來,在郝巖還沒反映過來之前,輕輕在他臉上印上一吻,然後瀟灑地轉身離開。

「再見了,郝巖。」再見了,她的初戀、

沈雪離開了,而郝瑪卻是呆楞著,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知道郝巖小舅舅不喜歡這位漂亮的沈雪姐姐,她應該是高興的,但是說不出為什麼,心裏總是有種莫名的悲傷。

或許,沈雪姐姐真的是一個好女人,但是郝巖小舅舅卻這樣毫不猶豫、平平靜靜地拒絕了對方。

小舅舅對於不喜歡的人,都是這麼乾脆、這麼傷人嗎?

心中湧上種種複雜的感覺,一時之間,她沒注意到送完客人的郝巖已經走到她面前了。

「小馬兒,你怎麼在這兒?」

「我……小舅舅……」看到面前那雙熟悉的眼眸,她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囁嚅。

幸好,郝巖對這個問題同樣不想深究,只是點點頭說道:「晚了,回去吧!」說著,兩人一起走回了大宅。

這一夜,郝瑪心中溢滿了幸福和悲傷,幸福的是郝巖小舅舅不喜歡那個女孩,悲傷的是郝巖小舅舅那絕情殘忍的態度,同時,她真的很想知道,郝巖小舅舅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

他說他想要的,又是誰呢?

還有沈雪最後那個像電影畫面一樣美麗、卻又帶著淡淡絕望的一吻,為什麼讓她心中那麼難受,那麼不舒服?

輾轉難眠,郝瑪這一晚失眠了。

但是,對於她來說,這一晚的失眠,這一晚的輾轉,代表著她生命中的另一個開始……

第二天,當郝瑪醒來時.發現淡藍色的被單上無緣無故多了一灘血跡,她先是驚訝,然後是害怕,幾乎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衝進郝巖的房間。

「小舅舅……小舅舅……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怎麼了?」郝巖沒想到一大清早的,這丫頭像叫魂一般衝到他房間,還一副要哭的樣子。

「嗚……」郝瑪嚇得都哭出來了,害怕得拉著郝巖來到自己的房間,指著那暗紅色的血跡,哭道:「小舅舅,我流血了,是不是生病了,要死了……哇……」

郝瑪畢竟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就算是早熟,身邊卻沒有作為母親一樣指引的女人,對於身體上產生的陌生變化還是害怕的。

郝巖看了看床上的血跡,又看了看抓著他哭泣不停的女孩,俊臉罕見地一紅,沒有說什麼,只是叫來小香。

這一天,郝瑪在小香的口中,知道自己長大了。

在無數少女情懷亂撞的第二天,她長大了,痛楚和鮮血是女孩成長的一部分,這是郝瑪這一天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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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八年後

平靜的午後,陽光柔柔地灑在蒼翠的大樹上,樹下只餘下幾絲天空不小心洩漏的日光。

樹蔭下,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俏麗女子;彎彎的眉兒,大大的眼兒,白嫩的臉頰,怎麼看都是一副恬靜美人的模樣。

樹下的美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大本子上,花花綠綠的大本子旁邊是一些零星、被剪得支離破碎的報紙。

美人小心翼翼地拿起報紙,在上面看到一則新聞後,露齒一笑,纖細的手移動剪刀,小心翼翼地將文章剪了下來。

大功告成,美人看著大本子上滿滿的報導,雖然形態各異,內容多變,但是主角卻是唯一的一個--郝家的大少爺,郝巖。

美人伸手,輕柔地撫上剪報中男子的英俊臉龐,輕輕地歎息一聲,郝巖啊郝巖,你到底還要多久才回來?

「小馬兒?」不遠處傳來一聲叫喚,讓美人迅速回過神來,快速地拿起大本子往身後一藏,警惕地看著來人。

留著一頭短髮、長柏帥氣的熊寶寶看著一臉緊張,小手還在身後遮遮掩掩的女孩,搖頭晃腦地上前一步,在女孩身邊坐了下來,這才開口說道:「不用那麼緊張,是我啦!不是郝家派來監視你的人,瞧你緊張得滿頭汗……」

說著說著,熊寶寶的視線移到那本貼滿剪報的筆記本上,十分無奈地開口道:「小馬兒,我真想不到,你怎麼會喜歡這種冷漠的男人,還一喜歡就喜歡了整整八年?太癡情了!」

在熊寶寶心中,這位外表嬌弱,但是內心卻無比堅強的好友喜歡的對象,應該是那種熱情開朗、炙熱可以燃燒整個天堂的男孩子,怎麼會喜歡這個冷冷淡淡、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男人呢?

「再說,他這八年根本沒回來過,不,不是沒回來,是每年回來至少一次是吧?但是……」熊寶寶頓了頓,抿抿唇,看到好友小臉上的失落,她忍不住第一百零一次的勸說:「你看看這個男人這麼花心,你收集了八年的剪報,有多少都是他大少爺的花邊新聞,這樣子你還不死心?」

「不。」郝瑪搖頭,撫了撫那貼滿剪紙貼畫的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下,這才語氣堅定地開口,「他是世界上最溫柔的男人,不是那種花心的男人,我知道他絕對不會玩弄女孩子的感情……」

郝瑪還記得八年前沈雪的事情,要是郝巖真的是那種玩弄女孩感情的男人,當初就不會拒絕得那麼乾脆了。

況且,這麼多年來,新聞始終都只報導女人纏上郝巖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們主動出現在郝巖身邊。

所以,她相信這些報導都是假的,她的小舅舅還是記隱中那個在她肚子疼的當晚,親自為她熬上一杯暖暖的紅棗茶的溫柔男人。

看到好友那信誓旦旦的樣子,熊寶寶知道她的心裏又在為那個溫文爾雅的小舅舅開脫了,唉,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難道小馬兒這麼聰明的人,不知道什麼叫作無風不起浪嗎?

無奈地搖搖頭,看著光是看著剪報就能滿眼洋溢幸福光彩的女人,熊寶寶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總算明白什麼叫作「只是看到你,都會覺得好幸福!」

瞧,旁邊這個傻姑娘不就是如此!

「可是,我不明白……」熊寶寶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小馬兒,你怎麼會對這個男人這麼執著?這八年來,你們根本沒有相處的機會不是嗎?」

說到這個事實,郝瑪難掩黯然地垂下頭,熊寶寶說的沒錯,八年前,大學畢業的郝巖,在她剛剛變成一個女孩的時候,選擇繼續深造、遠走他鄉。

八年的時間,她曾經無數次盼望過他回來,無數次地幻想著哪一天當她回到家的時候,郝巖已經坐在客廳裏等她了。

可是,她的幻想沒有實現過,郝瑪以為他取得碩士後便會回家,但郝巖沒有,他選擇在當地設立新的分公司,全心投入事業之中。

就這樣等了一個四年又一個四年,無數的思念都快將她淹沒了,她每年只能見郝巖一次,根本無法滿足她滿懷的思念和渴望,但是,郝巖始終選擇在外地漂泊。

她對他的感覺沒有因為時間和地點而變淡,只是變得更深,就像陳年的美酒,越陳越香,越來越濃郁,完全無法自拔。

歎息一聲,郝瑪扯出一個微笑,目光望向飄著白雲的蔚藍天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他,或許,這就是一見鍾情吧?」

打從第一次見到郝巖,她就莫名地信賴他,在那個不受歡迎但是卻能夠給她遮風避雨的郝家,因為有他,所以自己心甘情願地留下。

當她在寄宿學校受到那些貴族小孩的嘲弄和欺負的時候.是他將她攬入懷中,溫柔地對她說「我們現在就回家」。

在成長為女孩的第一天,也是他紅著臉,為她熬了一碗暖暖的紅棗茶。

確實,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每一件郝巖為她做的事情,幾乎都是曆曆在目,宛如昨天,這麼溫柔的他,讓她無比信賴的男人.她如何不喜歡?

只可惜當時她的年紀太小,還沒能釐清她對郝巖的感覺,那已經是一個女孩對男人的喜歡,但在她還未領悟的時候,郝巖就已經遠去了。

「唉……算了!」轉眼就看到好友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熊寶寶只能大歎無奈,不想再浪費時間勸她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些年不管小馬兒怎麼說那個男人好溫柔,好儒雅,但是可惜了,她熊寶寶就是眼拙,完全沒看出那個全身冒著寒氣的男人哪裏溫柔、哪點儒雅了?

還有最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個男人,絲毫沒有喜歡上小馬兒的跡象,更不知道她暗戀他長達八年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總有一種感覺,好像冥冥之中,小馬兒的愛情不會像預想中那麼順利,總覺得她愛上那樣一個人,一定會傷心的。

算了算了!小馬兒的夢中情人現在在哪裏都不知道,她在這裏瞎操心也不過是杞人憂天吧!

與其為好友擔心這些有的沒有的,還不如考慮一下,她這個月要做幾份兼職,才能掙到她下個月的生活費、房租費還有家裏那個人的賭博費用。

雖然一心期盼能快點再見到郝巖,但郝瑪從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這天下課後,一切都很平常,郝瑪和幾個好朋友揮手道別後,開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雖然她被郝家收養了這麼多年,名義上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但基本上,她都是搭公交車上下學,偶爾還會瞞著郝夫人在外面做做兼職,加上郝巖每個月寄給她的生活費,這些年來她也算是小有積蓄。

這是被親生父親拋棄後她有的體認,要是有那麼一天,自己在郝家沒有待下去的理由,她辛苦存下的積蓄就能派上用場了。

夕陽很美,柔柔地灑在乾淨的青石路上,讓郝瑪心情很愉快,當下決定要慢慢散步回家,反正,郝夫人今天晚上要和那些上流貴婦打牌,還不會這麼快回家,難得的悠閑,讓她可以享受安靜的自由時光。

郝家離她的學校雖然不遠,但步行還是需要大約半個小時。

就這樣,郝瑪提著包包,一路悠閑地往郝家走去,就在她準備穿過馬路的時候.對面車道上的熟悉身影,瞬間掠奪了她的目光。

郝瑪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不會吧?郝巖怎麼會在這裏?他不是只有每年年末的時候會回來嗎?現在還是夏天,怎麼可能……

但是,那熟悉的眉眼,英俊的輪廓,不是郝巖,又會是誰?

在見到郝巖那一瞬間,喜悅衝昏了她的腦袋,郝瑪幾乎是想都沒想地便穿過車輛橫行的馬路,筆直地往對面的郝巖衝去。

「郝巖!郝巖!小舅舅!」她振臂高呼著,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穿過一條川流不息的馬路。

馬路上一聲接著一聲的憤怒喇叭聲,換來了郝巖的回首,但是回應郝瑪的卻不是驚喜的笑容,而是憤怒的鐵青臉孔。

「你在幹什麼?給我停下來!」郝巖幾乎不敢相信,平時總是溫溫柔柔的小女孩,現在居然在瘋玨的車輛中穿行,橫越馬路,直接跑了過來?

心中的擔心轉瞬間化為憤怒,郝巖大步向前,一把扣住終於平安跑到他面前的郝瑪,檢查了她全身並無大礙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地怒吼出聲,「郝瑪,你瘋了嗎?就這麼橫衝直撞跑過來?你最好現在給我一個解釋!」

哇……郝巖生氣了!

郝瑪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但是心中還是雀躍萬分,從小到大,她還沒看過郝巖生氣成這樣子,一般的時候,郝巖生氣的時候臉色會更加冷寒,但絕對不像現在這樣怒吼咆哮。

他這樣毫不在意形象地開口,是不是意味著……他真的很在乎她呢?

心中想起這個可能性,郝瑪又是甜滋滋的一笑,只是,她的微笑似乎讓郝巖的臉色更難看了:

「呃……」實在不能在獅子的嘴上拔毛了,郝瑪吐吐舌頭,乖乖地開口道歉:「啊!對不起,郝巖……」

「嗯?」聽到這個稱呼,郝巖危險地瞇起眼睛,「郝瑪,你膽子不小,你剛剛叫我什麼?」

「呃……小舅舅……」看到某人渾身上下已經開始集聚風暴了,郝瑪這才心不甘不願地開口喚道:「對不起,小舅舅,我錯了。」

「哼!」郝巖最受不了的就是郝瑪乖乖道歉的樣子,一時間,心中不知道是該怒還是該笑,只能冷冷哼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郝巖身後,被冷落許久的漂亮女人開口了。「巖,這位是……」

「你就是小馬兒?你好,我是米雪兒,巖的未婚妻。」

這些年來,郝瑪曾經想像過無數次,該怎麼向暗戀八年的郝巖表白?每當這個念頭一浮現,又自己打消了念頭,先不說她此時寄人籬下,郝夫人監視她像犯人一般,在還不能完全脫離郝家的情況下,她實在沒勇氣向郝巖開口。

雖然一直猶豫著,但她也不著急,畢竟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女人留在郝巖身邊超過三個月,所以她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

但是,這一切的美好夢想,在眼前這個美麗女人的到來後全部破滅了。

郝瑪輕輕咬著唇,眼神直直地瞪著坐在面前的漂亮女人。「未婚妻?」

有誰能告訴她,不是才過了一年……不,只是半年的時間沒見到郝巖,他怎麼平白無故就多了一個未婚妻?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這位號稱是郝巖未婚妻的米雪兒小姐,視線在郝巖和米雪兒身上不停遊走,就希望這兩人不是認真的,男女朋友的關係是假的,未婚夫妻的關係也是假的。

她甚至希望郝巖可以無情一點,殘忍一點,就像當年拒絕沈雪一樣,乾脆利落地告訴她:這不是真的,全是假的,米雪兒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但是,這次真的很殘忍,郝巖沒有開口否決米雪兒的說詞,甚至在面對郝瑪眼神的詢問下,輕輕點了點頭。

只是微微的一個動作,頓時粉碎了郝瑪所有的希望,一瞬間,她整個人如墜入冰天雪地,遍體生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那恩愛的兩個人回家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出什麼失禮的表現。

此刻的郝家,和樂融融,郝夫人顯然對米雪兒滿意極了,平日一張淡漠的臉此刻擺上怎麼也停不下的笑容,一個勁地對著未來的兒媳婦微笑示好。

郝巖還是一副平靜淡漠的樣子,沒有表示得開心,但是也沒有否認,只是默默地吃著菜,偶爾,還會給坐在旁邊的郝瑪夾菜。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過了好一會,郝巖終於看出郝瑪的心不在焉,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給她,奇怪地開口問道。

「啊……」郝瑪一怔,習慣性地抬頭掩飾自己的失態,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啊……晚餐很好吃啊……」

好像是為了證明今晚的菜色真是不錯,她一筷子夾起大塊魚肉就往嘴巴裏塞去--

「小馬兒,小心……」郝巖還來不及阻止.就看見那塊還帶著刺的魚肉讓郝瑪一口吞了下去。

果然,下一秒,郝瑪淚眼汪汪,神情痛苦地以手撫著脖子,急忙轉身往廚房跑去。

「小馬兒沒事吧?」她慌亂的模樣,終於把米雪兒和郝夫人的目光給吸引了過來,米雪兒看著匆忙逃向廚房、樣子十分難受的郝瑪,不由得關心問道。

郝夫人看了一眼郝瑪離開的方向,眼角迅速閃過一絲冷意,但她很快就回過頭,對米雪兒笑了笑,「沒事,這丫頭從小就這麼莽撞,讓你見笑了……」

說完,不忘對旁邊站著的女傭吩咐道:「小香,跟過去看看。好了,沒事了,我們繼續吃吧!」聽著廚房隱隱地沒有了動靜,郝夫人轉過頭,漾開完美的笑,對米雪兒說道。

米雪兒點點頭,看了看廚房,又看了看旁邊的郝巖,還是有點擔心地說道:「真的沒事嗎?」

「我去看看!」郝巖眉頭微皺,起身大步往廚房走去。

廚房裏,郝瑪靠著流理台,大口大口地灌著醋,不停地大聲咳嗽著,想用這個方法把吞進去的魚刺給吐出來。

喉嚨卡得十分難受,眼淚也無法控制地拚命往下掉。

事實上,郝瑪不知道有多感謝這塊帶著刺的魚肉,不但讓她離開了那個讓她心酸的幸福圈,還讓她不敢、亦不能掉下來的眼淚可以名正言順地落下來。

他們兩人是那麼匹配,她從郝夫人開心的表情中,就能猜出米雪兒來頭不小,更何況她還長得那麼漂亮,和郝巖坐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是那麼幸福,那麼讓人羨慕。

幸福是屬於他們的,而她卻什麼都沒有。

整整八年了,她所等待的、期待的夢,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破碎了。

突如其來,連給她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麼快?看來是她高估了自己,也忘了郝巖已經是三十而立的大男人了;對於這個年齡的男人,成家立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唯有她,傻傻地停留在原地,一心一意地守著自己小小的夢。

那個只有她和郝巖的夢,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美夢。

現在,夢醒了,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眼淚嘩嘩地往下掉,怎麼也停止不下來,她嗚咽地努力捂著嘴巴,不讓聲音發出來,但還是忍不住洩出一絲異樣的聲音。

小香不耐煩地看著痛哭流涕、好像被魚刺卡得很難受的小姐,有些不屑。「不會吧?只是一根魚刺而已,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意識到這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郝瑪停止了嗚咽,擺擺手,一邊拿起擱在流理台上的醋,再次大口大口地灌了起來。

「沒事,沒事……咳咳咳……」這個辦法沒用嗎?她還是覺得卡得好難受。

「我說,你怎麼這麼嬌貴啊?」看到郝瑪痛苦的樣子,小香非但不著急,還十分不耐煩地催促著。都是因為她,這個虛假鳳凰,讓她離開了餐桌,白白浪費了欣賞俊美少爺的機會。

哼……想起來就覺得不爽,這女孩果然不是真鳳凰,就算是這麼多年來被當成鳳凰扶養,還是改變不了她是野雞的事實。

小香再次不耐煩地催促著:「快點!弄好沒有?」

「我……咳咳咳……」不知道到底卡到什麼地方,郝瑪飲著醋,一邊嘔吐,一邊眼淚橫流。

「餵!拖拖拉拉的,你到底弄好了沒有?煩死人了!」

正當小香還想說些什麼,就聽見背後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滾出去!」

是郝巖!

「少爺……」不知道自己的惡行到底被心儀的少爺看見了多少,小香的臉色變得雪白,渾身顫抖地看著來人。

郝巖臉色陰沉,看都不看顫抖的小香一眼,只是吐出冰冷的命令,「現在就滾出去,你被解雇了!」

「少爺……不要……」被郝巖的冷厲氣息嚇到,小香嚇得手腳發軟,慌忙求饒道:「少爺,不要啊!你誤會了,我並不是……」

痛哭流涕的小香幾乎要抱著郝巖的大腿哀求了,但是得來的卻是郝巖更加厭惡的蹙眉,他冷冷吐出一句,「滾!不要逼我親手扔你出去!」

「少爺……」眼見在少爺這邊求情無望,小香急得拚命掉眼淚,大哭著跑出廚房,轉向飯廳中的夫人。夫人一向對她不薄,一定會幫她的!

她抽抽噎噎地向郝夫人認錯,說自己一時大意犯了錯,就要被少爺趕出門了,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再響,卻錯估了情勢,郝夫人向來注重門面,怎會讓米雪兒看到這種無意義的爭執?她手一揮,就讓其他傭人將小香送出門了。

廚房裏的郝瑪和郝巖並不知道這一切,郝瑪一聽見郝巖的聲音,更加地著急,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這麼難受嗎?」看到郝瑪流滿眼淚的臉,郝巖心中湧起一絲焦躁,但很快地,他抓住郝瑪還在猛灌醋的手,大步往外走去。「別再喝了,這樣不管用,我們直接去看醫生。」

「嗚嗚嗚嗚嗚……郝巖……巖……」口中的異物,讓郝瑪終於可以叫出心裏的那個名字。

巖--不再是小舅舅,而是他未婚妻可以叫的、那麼親密的一個字。

可能是事態緊急,郝巖並沒有注意到她喊了什麼,只是拿出手機,給家庭醫生打了個電話。

就在這時候,郝夫人也迎了上來,一邊接過郝巖手中的郝瑪,一邊對郝巖吩咐道:「巖兒.我來處理就好,你去陪雪兒。」

不要,不要!郝瑪多想大聲地說出口,郝巖,你不要去,不要去啊!但是最後她只看見郝巖微微地皺皺眉,似乎在猶豫。

「小馬兒……」郝巖回頭,看了郝瑪一眼,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但是被郝夫人很快地安撫過去,「沒事,這裏有我,你先去陪雪兒吧!」

郝巖點點頭,往客廳走去,留下眼淚滾滾的郝瑪,卡著脖子,只能心傷。

看見郝巖離開,郝夫人才鬆開了郝瑪的手,冷冷地說道:「別忘了你的承諾,還有你的身份,回房間去,別在這邊丟人現眼!」

看著轉眼間就變臉的郝夫人,郝瑪困難地點點頭,慢慢地往樓上走去,眼淚依然不停地往下掉,她卻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郝夫人看著那裊裊的倩影,心中卻閃現過一個念頭--或許,該是這丫頭展現價值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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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平靜的晚上,褪去了白日城市的喧囂,勞累一天的人們紛紛沈入夢鄉,各自作著自己的美夢。

但今晚,郝瑪卻是毫無睡意,卡住喉嚨的魚刺已經被家庭醫生取了出來,喉嚨現在還微微覺得有些疼,連說話都有些沙啞。

她無法入眠,心中想著晚飯時候相配的兩人,還有最後郝巖拋棄她走向米雪兒的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其實她一直部知道,或許將來有一天,郝巖的溫柔不會只屬於她一個人,但是她從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一顆心隱隱作疼,讓郝瑪更是輾轉難眠。

終於是忍不住心中的煩躁和失落,郝瑪起身,下樓往客廳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魚刺在喉嚨裏卡了好一段時間,雖然醫生把它移開了,但是郝瑪還不能完全脫離它的陰影,總覺得喉嚨還是有點不舒服,於是她走到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懷水。

當冰冷的水順利滑下喉嚨,郝瑪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她看著外面灑著溫柔月光的草坪,心中更是惆悵。以後要怎麼辦?難道自己真的就這麼偉大,什麼都不說,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男人牽著其他女人快樂地進入婚姻的殿堂?

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暫,如果沒有努力就這麼放棄了,是不是很不值得?

她該不該為自己苦想,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呢?

郝瑪在心中反複考慮著,完全沒有發現身後有道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接近。

「這麼晚還沒睡嗎?」

「啊……」與郝瑪驚呼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她手中的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郝瑪回過頭,看著那神出鬼沒的男人,拍了拍胸瞠,驚魂未定地說道:「郝巖,你想嚇死我嗎?」

「你叫我什麼?」或許是晚上特別地能讓人的神志清醒,郝巖睨著月光下那模糊不清的小臉,不悅地問道、

完了,又被抓到了!

自從郝瑪情竇初開,意識到自己喜歡郝巖的時候,她就再也沒有叫過他「小舅舅」,對於她來說,那是一個禁忌的稱呼,代表他們之間有一個怎麼也跨不過去的溝壑。所以,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她總是叫他郝巖,直截了當地稱呼他,意味著她早就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的男人看待。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郝巖又知道多少呢?

或許在他眼裏,他只是不習慣自己帶進家門的小女孩一夕之間長大,甚至變得沒有禮貌了。

對於郝巖不滿意的反問,郝瑪只是吐吐舌頭,然後蹲下身子,開始清理腳邊的碎片。

今晚弄不好,要是明天被人踩到,又要掀起一陣風暴了。

「嘶……」一個不小心,郝瑪被碎片的尖銳割破了手,她慣性地一縮手,叫出聲音來。

「怎麼了?」郝巖一聽這聲音,立刻關心地問道。

「沒事……」郝瑪甩著手,不以為意地回答道:「只是不小心割破手了。」

昏暗之中,不知道是誰先歎息一聲,片刻之後,郝巖拉起郝瑪,直接離開了廚房,「醫藥箱在哪裏?」

郝巖掌心的溫度,實在讓她不想放手,所以郝瑪沒有放手。

如果她以後再也無法享受這樣的溫度,那麼,今夜請容許她的放縱。

被拉著往前走的郝瑪心裏感歎著這個事實,手更是緊緊地貼著對方的大手,不肯放開,嘴角甚至漾起一個滿足的彎彎弧度。

郝巖拉著郝瑪,找了半天,沒有找到醫藥箱,一回頭,才發現身後的女孩臉上漾著一抹奇怪的微笑,不由得站住,凝眉問道:「小馬兒,你怎麼了?」

冷冽的聲音讓郝瑪的美夢驚醒,她如夢初醒,指著樓上自己的房間說道:「我的房間有醫藥箱。」

郝巖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後沒有說什麼,只是牽著她上樓。

房間裏,郝瑪看著細心為她上著藥的男人,心裏又是滿足地一歎。

好久沒有和他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了,不知道是不是時間飛逝,歲月如刀,刀刀都在他臉上刻下痕跡,但那痕跡不是蒼老,也不是滄桑,而是成熟以及超凡脫俗的俊美。

這樣一個美好的男人、溫柔的男人,已經不再屬於她了。

或許,從來都不是她的。

只是,她好奇也疑惑,兩人只是短短的半年不見,郝巖能確定米雪兒就是他的幸福、他的歸宿嗎?她真的很想知道。

「米雪兒……」

「嗯?什麼?」郝巖細心地為郝瑪上著藥,並沒有聽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只是小心察看著傷口,雖然不大,但還是要提防感染。

郝瑪此時的嫉妒和心傷已經完全掌握了她的理智,沒有考慮到什麼,她再次重複問道:「那個米雪兒,郝……小舅舅……你很喜歡她嗎?」

「米雪兒?」郝巖顯然楞了一秒,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問這麼多幹什麼?」

郝巖明顯的逃避,讓郝瑪見到一絲希望,眼睛倏地睜大,難掩驚喜地問道:「小舅舅不喜歡她?」

這下,郝巖又停了一秒,才開口說道:「無所謂喜不喜歡。」

「無所謂喜不喜歡?」聽到這樣意外的答案,郝瑪吶吶地重複一遍,幾乎是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了郝巖一眼,「你不喜歡她,為什麼還和她訂婚?」

郝瑪急切的語氣讓郝巖微微有些不悅,最終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放下手中的紗布,淡淡地開口道:「這有什麼關係?她喜歡我,我不討厭她,她能為我帶來利益,這樣就夠了!」

「利益?」這個晚上,郝瑪幾乎是鸚鵡學舌地一再重複郝巖的話,而她也是到了今晚,才重新認識了她暗戀八年的男人。

「小舅舅,為了你的利益,你連幸福都不要了嗎?」郝瑪覺得好難過,她的小舅舅、她愛的郝巖,不應該是這麼冷漠無情的人,更不應該是利益至上的人。

這樣的他,和郝夫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郝瑪真的很心寒,望著這個自己喜歡了八年、暗戀了八年、等待了八年的男人,難掩失望地說道:「你難道不覺得幸福是什麼都比不上嗎?」

「呵呵……幸福?」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郝巖輕笑出聲,站起身來看了郝瑪一眼,「幸福是什麼?能值幾個錢?女人、金錢,得到這些對常人來說不就是幸福嗎?」

「郝巖……」看著這樣陌生的郝巖,郝瑪一時間頓住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郝巖卻沒有停止,看向郝瑪繼續說道:「這輩子,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金錢對我來說,就像囊中取物那麼簡單,我現在要的是權勢,既然米雪兒她能給我,我為什麼不要?嗯?」

「小舅舅……」

「好了,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這麼多……」好像意識到自己徹底打破了自己在這個單純小姑娘心中的形象,郝巖歎息一聲,緩緩探出手,摸摸那個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小女孩的姣好臉孔,柔聲說道:「你記得好好讀書就是了。時候不早了,你該休息了。」

「郝巖!」在男人就要踏出門的時候,郝瑪叫住她,「郝巖,你難道不想要一個真心喜歡你、愛你,你也愛她、喜歡她,不是因為任何原因,只是單純地喜歡她的人嗎?這樣的人生不是才是幸福的嗎?」

「呵呵……」今晚,郝巖臉上的笑容已經太多了,他回頭看了呆坐在床上、一臉純真和期待地看著他的小女孩,垂下眸子,淡淡說道:「你是說像你父母那樣嗎?因為所謂的愛情走在一起,最後呢?」

故意不看女孩突然變得蒼白的臉,郝巖幾乎是有些惡意地繼續說道:「後來女人死了,男人變成了酒鬼和賭徒,這就是你所謂的我愛你、你愛我,我們手牽手一起幸福嗎?呵呵,小姑娘,你還真是天真!」

「可是……」郝瑪從來沒看過這樣的郝巖,冷酷無情,幾乎是嗜血的,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是要穿透人的心,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但是即便是這樣,眼淚好像又要掉下來了,但郝瑪還是不放棄,她雙手緊握成拳,大聲地說了出來;「可是,我不是我媽媽,你也不是我爸爸,你怎麼不知道我愛你、你愛我,我們不能手牽手一起得到幸福?」

在郝瑪不顧一切地吼完這一句的時候,室內就一片靜默,只伯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郝巖不敢相信地看著面前那個雙頰緋紅,在他的視線下顫抖著身子,但卻勇敢迎上他的眼神的小姑娘,那樣專注而熱切的目光他並不陌生,卻也從來不曾認真看待。

一直到此時此刻,郝巖突然明白了一項事實,一項他忽略了許多年的事實--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喜歡他,不是小孩子對長輩的迷戀或喜歡,而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而且,已經持續很久很久了。

明白的那一瞬間,即使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也突然有種腿軟的感覺,甚至只想衝出房門立刻逃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郝巖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小女孩,聲音毫無情緒。「睡吧!我當你今晚什麼都沒說過。」

說完,郝巖大步地離開了郝瑪的房間。

在郝巖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郝瑪終於知道什麼叫作哀莫大於心死。

她過去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當自己紅著臉對郝巖告白的時候,他會有什麼反應?或許是冷冷的拒絕,或許是熱情的響應,總之,好的壞的,她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她自認她能承受起失戀的打擊,但是沒想到這份感情比她想像的還要深,而她的接受力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

夜深人靜,房間因為郝巖的離開而變得冰涼,郝瑪呆呆地坐在床上,良久後才輕輕地扯起嘴角,笑出聲音來。

「笨蛋!呵呵……真是笨蛋啊!」

是啊,她真是笨蛋,郝巖怎麼會喜歡她?她長得不夠豔麗,起碼自認沒有郝巖身邊出現的女人妖媚漂亮,家世更是難看,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孤女,居然想成為郝巖的妻子?

笨蛋啊!果然是笨蛋,一個自不量力的笨蛋。

抹抹眼角滑下的眼淚,郝瑪重重地把身子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冰冷的被單讓她微徹縮了縮身子,她覺得好冷,就算蓋上了所有的被子,還是覺得好冷,一夜難眠……

儘管感情受到了重大打擊,但是生活還是得繼續,隔天,郝瑪頂著兩個熊貓眼到了學校。

不管怎麼說,學校要期末考了,要是她錯過了,不但全額的獎學金拿不到,還會被郝夫人大罵一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填完考卷的,一直到離開了學校的大門,她都還是渾渾噩噩的。

熊寶寶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上前抓著她,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後,才緩緩開口問道:「小馬兒,你沒事吧?你考得這麼糟糕嗎?」

在考場外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熊寶寶實在想像不到第二個讓她出現這副模樣的原因了。

「啊……寶寶啊?」心緒被打斷,郝瑪回過神來,勉力一笑,搖搖頭說道:「沒事,只是昨晚沒有睡好而已……」

「啊……」郝瑪話沒說完,就聽見對面的熊寶寶尖叫一聲,指著郝瑪,一副不可思議地說道:「小馬兒!你……你的聲音!」

怎麼像烏鴉一般沙啞,根本聽不出是郝瑪原本清脆甜美的聲音?

對於熊寶寶的大驚小怪,郝瑪只是淡淡一笑,不想讓好友受到自己的影響,快速安全地轉變了一個話題,「對了,寶寶,假期快來了,你準備怎麼過?」

「還能怎麼過?」熊寶寶翻個大大的白眼,「當然是按照三餐打工囉!」

「那……」郝瑪話有遲疑,隔了好半天,才問出聲音來,「那可不可以帶著我一起打工?」

「帶著你?」熊寶寶瞪大雙眼,好像看外星人一般看了郝瑪一眼,突然沈下臉來,凝眉說道:「小馬兒,你今天很不對勁哦!」

「有嗎?」郝瑪無意識地撫著自己的臉蛋,喃喃說道:「我想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不是!」對於郝瑪這個理由,熊寶寶堅定地搖頭否決道:「不,我不是說你的臉色,當然了,還有你的聲音,我是說你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說到這裏,熊寶寶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說道:「最重要的是,你忘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郝瑪疑惑,難道她在不經意之間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或者表現出什麼不該表現的樣子嗎?

「是啊……」熊寶寶點點頭,一副教訓的模樣說道:「難道你忘了,你怎麼可能出來打工?你家可是有把你管得嚴嚴的郝夫人啊!一心一意要把你培養成豪門淑女的郝夫人,怎麼可能讓你假期打工?以前那些小零工就算了,現在放長假,肯定不可能……哼,奇怪了,幹嘛要把你培養成那種死板無趣的動物啊?不但像個展覽品,還像個商品……」

「商品?」聽到熊寶寶這麼一說,郝瑪心中驀地一驚。商品,多麼貼切的一個形容詞!在熊寶寶的眼中,她就是郝夫人拿出來展覽的一個商品。

心中無言地泛起一陣苦澀,郝瑪勉強笑了出來,「是啊!我居然忘記郝夫人了。不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我有預感,這個假期,會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假期。」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或許是郝瑪的聲音實在是太低了,熊寶寶沒有聽清楚,轉過頭看了郝瑪一眼,奇怪地問道。

「沒什麼。」郝瑪還是四兩撥千斤,突然指著熊寶寶手腕上的表說道:「現在幾點了?你不是還要趕去打工嗎?」

「啊,糟了!」熊寶寶看了一眼手錶,大驚失色。身子立刻就往前面奔去,一邊跑還一邊說道:「小馬兒,我先閃了,拜拜!」

「拜拜!」看著那逐漸跑遠的人影,郝瑪斂下了唇邊的笑容。

其實,很多時候,她都是羨慕熊寶寶的,雖然母親早逝,父親又是敗家的賭鬼、酒鬼兼要錢的吸血鬼,害得熊寶寶小小年紀就要出來打工,養活全家,但是起碼她沒有被父親遺棄,不是嗎?

相較於她,以前的她被父親遺棄……不,應該是賣掉,現在的她呢,就連外出自己掙零用錢的自由都沒有。

那個華麗光鮮的大房子,真的是她的家嗎?她還能在裏面待多久呢?

郝巖,你告訴我,我還能堅持多久?

望著開始變得陰沉的天空,郝瑪歎息一聲,踏苦沉重的步伐往那個稱之為「家」的大房子走去。

還沒走進屋裏,就聽見屋內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很陌生,但也有點耳熟。

「郝夫人,您太客氣了,這怎麼敢當?」

啊,是了,這個甜美柔媚的聲音不就是那個叫作米雪兒的女人嗎?郝巖的未婚妻。

想到這裏,郝瑪又忍不住退縮了一步,現在的她就好像是一個和這房子格格不入的外人,想來屋裏的人都是不歡迎她的吧?

轉過身,她準備從花園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間,卻又聽見郝夫人笑嘻嘻的聲音響起,「傻孩子,還叫我郝夫人,收了這個鐲子,你該改口了。」

鐲子?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郝瑪停住了腳步,情不自禁地往門口走去。

「那……郝媽媽……」米雪兒甜甜的撒嬌聲,讓門外的郝瑪一顆心瞬間沈到谷底,郝夫人連家傳的鐲子都給米雪兒了,這代表這場婚事已經是不容改變的事實了。

這一刻,郝瑪突然有點想笑,笑自己暗戀的種子雖然已經發芽長葉,但花都還沒來得開,就已經被扼殺了。

無言地扯開嘴角,郝瑪笑了笑,準備離開這充滿了歡聲笑語、對她來說卻是處處充滿煎熬的房子。

「小姐,你回來了。」傭人婆婆正好端茶上來,看見一臉落寞的郝瑪,覺得奇怪地多看了她一眼。

「嗯,我回來了。」郝瑪迅速收起臉上那抹落寞,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朝傭人婆婆笑笑。「好香的茶,家裏來了客人嗎?」

這才是他們熟悉的小姐嘛!可愛天真大方的小姐!傭人婆婆也揚起一抹慈愛的笑容,點點頭,掩不住話中的喜悅說道:「是啊,是啊,就是少爺帶回來的那個小姐啊!長得很漂亮的那個,聽說要和少爺訂婚了,夫人把家傳的手鐲都給她了呢!」

傭人婆婆笑嘻嘻地和郝瑪分享著這個消息,郝瑪這邊已經是渾身一顫,有些搖搖欲墜了,好不容易擠出一抹笑容,她只能吐出兩個字。「是嗎?」

「是啊,是啊……」傭人婆婆這個時候八卦本色盡顯,慫恿道:「小姐你也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這是家裏的喜事,你也應該進去沾點喜氣!」

郝瑪找不到理由拒絕,只能跟著傭人婆婆一起進了屋子。

進了屋,郝瑪沒想到郝巖也在,先前她只聽見兩個女人的歡樂笑聲,全沒想到郝巖居然也在場。

轉念一想,他怎麼可能不在?畢竟在商量兩人訂婚的事情啊!作為男主角的郝巖怎麼可能不在呢?

「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很好的關係,郝夫人居然對郝瑪罕見地一笑,並且主動打了招呼。

「嗯!」郝瑪不敢抬頭看客廳的三人,只是垂著腦袋,輕輕地點點頭,細若蚊蚋地答道。

「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巖兒和雪兒要正式訂婚了,先前都只是口頭上說說,現在終於要正式了,好了,過來見見你的小舅媽!」

「小……小舅媽……」果然是字字煎熬,郝瑪捏著手,強迫自己叫出這個她一輩子都不想喊的稱謂。

「小馬兒這麼漂亮的女孩叫我舅媽還真不習慣呢!要不然,你還是叫我雪兒姐姐好了。」米雪兒也不想這麼年輕便成為別人的舅媽,笑著建議道。

「雪兒姐姐。」這下,郝瑪從善如流地喚出聲,只是她還是低著頭。

「為什麼不抬頭說話?」一直沒開口的郝巖突然開口,讓在場其他人嚇了一跳。

「巖兒,你說什麼啊?」

郝巖目光淩厲,看著一直低頭的郝瑪,再次問出聲音,「抬起頭來!你不知道說話的時候看著別人,是一種尊重嗎?」

「巖……」可能是感覺到郝巖話中的冷意和怒氣,米雪兒忍不住縮了縮身子,不明白他這身怒氣來自何方。

郝瑪眼眶中的淚滴都在打轉了,但是那投向她身上的視線卻不放過她,她咬了咬下唇,抬起頭擠出一個笑容,用烏鴉般沙啞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小舅舅,今天考試,昨晚我看太久的書了,所以變成一隻大熊貓了,我不想嚇到你們!」

流利的說詞,完美的謊言,郝瑪又是輕輕一笑,「小舅舅,我可以上去補眠嗎?考試剛考完,我好睏了……」

說苦,她還做了個打呵欠的表情,惹來旁邊的米雪兒笑道:「真是個用功的孩子。」

「是啊!」郝夫人接過話題,點點頭,「去吧,上去好好睡個覺吧!」

如同得到恩施.郝瑪不敢再看三人,快步往樓上走去,同時把那歡笑的聲音扔在腦後。

只是,她並不知道,身後有一道熾熱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緊緊跟隨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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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從郝巖宣佈訂婚之後,郝瑪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作強顏歡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從那天晚上開始後,郝巖對米雪兒突然多了很多親密的動作,尤其是在她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

當然,她微微地歎息一聲,或許這真是她的錯覺。他們本來就是相愛的,只是她誤以為郝巖不喜歡米雪兒,或者沒有像她想像的那麼喜歡米雪兒,所以才認為那動作太過於親密。

現在的心情,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只是覺得莫名地疲倦,原本就讓她不願留下的家,此時似乎再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理由了。

她想出去打工賺錢,徹底逃開這殘酷的事實,總之,她好想逃得遠遠的。

對於一段堅守了八年的感情,她需要一段時間,或者很長的時間來遺忘、來恢複,所以她真的需要離開這裏。

但是,郝夫人會允許嗎?

這一次,她還沒主動開口,就獲得了外出的機會。

只不過,這一次的恩施,郝瑪並不怎麼情願。

那天晚上,郝夫人把她叫進房間,看了她一眼,才淡淡說道:「郝瑪,你今年幾歲了?」

不知道郝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郝瑪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回夫人,我今年剛好二十歲。」

「嗯!很好。」聽到郝瑪的回答,郝夫人點點頭,連聲說了幾遍很好,跟著遞給郝瑪一張照片,說道:「這是李家的大少爺,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人品家世我看都很不錯……」

這個時候郝瑪再笨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很明顯的相親,還是強迫性的。

「我……」郝瑪抿抿唇,對上郝夫人冷漠的眼眸,突然之間什麼拒絕都說不出口了。

那深深的銳利眼神好像要把她所有的心思都看穿一般,事實上,郝夫人確實是什麼都看透了。

郝夫人定定看了郝瑪許久,才終於開口,聲音罕見地低沉冷厲,「我知道你的心思,雖然從小你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是怎麼瞞得過我呢?」

一語道破郝瑪內心最深的秘密,郝夫人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崇拜巖兒,依賴巖兒,也很喜歡巖兒……」

「夫人……」郝瑪抬起頭,面紅耳赤地看著郝夫人,她不是隱藏得很好嗎?沒想到有一天會被郝夫人這麼直截了當地戳破。

心,變得不安;人,變得害怕。

「你不用否認!」好像知道郝瑪想要說什麼一樣,郝夫人直接打斷道:

「我的眼睛沒有問題,我知道一個女人看待自己喜歡的男人表情到底是怎麼樣的。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這麼多年來,巖兒經常不在家,你又是他承諾要撫養的孩子,所以我就算了,當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但是……」

頓了頓,郝夫人又靜靜地瞥了郝瑪一眼,才開口說道:「巖兒不喜歡你,你也看到了,他已經有了米雪兒,現在也同意和她訂婚了,所以,你不要多做糾纏,做出什麼讓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

「夫人……」郝瑪臉色雪白,動動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郝夫人顯然沒有耐心聽她的辯解,只是把眼光集中在那照片上,突然軟下聲音,「小馬兒,按照輩分來說,你確實應該叫我外婆。這麼多年來,我也知道自己是苛刻你了,可是,你要知道,外婆完全是為你好,我是不想你走上你媽媽那種道路,不明不白地和男人私奔,到最後落得客死異鄉的下場……」

「我……」說起母親,郝瑪難免黯然。確實,女人一時之間的抉擇會影響一生的幸福和不幸。

「相信我,這個李少爺是你最好的選擇,家世沒得說,長相也端正,人品更是沒話說,相信外婆,我不會害你……」郝夫人還在諄諄勸導。

「我……」這算是懷柔政策嗎?郝瑪在心中苦笑,看了一眼照片上清秀的男人,咬咬唇,最後在郝夫人的目光逼視下沉重地點點頭。「嗯,我答應去和他見一面。」

聽到她的保證,郝夫人這才眉開眼笑,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這才是我的好孩子,這樣吧,你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出去玩玩,年輕人嘛,總是要有年輕人的樣子。」

回到自己的房間,郝瑪坐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被郝夫人留下的原因是什麼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不過……

這代表她還有利用價值,總比一無是處來得好,或許,她命中注定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命中注定只是一枚棋子。

閉上雙眼,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放任自己跌入深深的無力之中。

原本以為,郝夫人對她相親的對象有誇大其詞的嫌疑,畢竟,上流社會的男人有錢有權,卻需要靠相親來獲得女人的男人,會有什麼好模樣?

但郝瑪完全沒想到的是,郝夫人真的沒有撒謊,這位李大公子李琛,居然是難得一見才貌兼得的男人。

五官俊秀,眉眼間透著溫和,談吐更是讓人如沐春風。總體來說就是一個白馬王子型的男人,還是一個很好相處的男人。

作為朋友,肯定是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作為丈夫,她也相信他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好丈夫。

有了李琛的陪伴,郝瑪臉上的陰霾總算消散一些了。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李琛執意要送她回家,郝瑪點點頭,她並不討厭李琛,於是同意了他的請求。

坐在車上,郝瑪看著外面飛速後退的夜景,忍不住開口問出自己的疑惑,「為什麼是我?」

「什麼?」李琛專心開著車,並沒有聽清楚郝瑪在說什麼。

郝瑪轉過頭看著李琛,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說為什麼是我?我相信以你的家世,你的外貌,你的學曆,你的才識,總之你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不是那種需要相親才能找到女朋友的人……」

「小馬兒對自己沒有信心嗎?還是對我太有信心?」李琛眼中帶笑,回過頭來看了郝瑪一眼。「能找到,不代表那就是我想要的。如果我告訴你,我相信一見鍾情,你相信嗎?」

「一見鍾情?」郝瑪一楞,隨後輕輕地點頭,好像自言自語地說道:「以前我不相信,我也相信日久生情,但是現在……現在我什麼都不相信了……」

「小馬兒何必悲觀、自怨自艾?那個男人看不上你,是他的損失。」李琛以十分溫柔的語調說道

「咦……你說什麼?」心思被道破,郝瑪臉上染上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

把她羞窘的模樣看在眼裏,李琛淡淡一笑。「我不是瞎子,自己的女伴在約會的時候頻頻歎息,頻頻走神,不是我這個男伴不夠有吸引力,就是……」

李琛突然頓了頓,轉頭看著郝瑪,似笑非笑地說道:「她心中已經有了其他人,而且,這段感情並不順利。」

「我……」顯然沒想到對方是這麼觀察入微的男人,她嘴唇動動,心中慣性地想否認,但是在對方認真的眼神面前,她連反駁之詞都說不出來,只能深深地歎息一聲,找回自己的視線,平視著前方的道路開口道:「這樣,你還和我逛了一整天?」

「呵呵,你喜歡別人,那是你的自由啊!我只知道我喜歡你,那也是我的事情,我想給你快樂,給你歡笑,那和其他人無關。」

「我喜歡別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好像是從這句話想到什麼似地,郝瑪念著這句話重複道。

是啊,只是她的事情。喜歡郝巖,一心一意地單戀郝巖,本來就只是她自己的事情,何必貪心地要求別人對自己的感情做出回應?自己愛過努力過,那就夠了。

胸中豁然開朗,郝瑪終於卸下了心頭一直壓著她的重石,再次轉頭,對開車的李琛嫣然一笑,「謝謝你,李琛。」

「聰明的女孩,看來你已經想清楚了。」李琛點頭,溫柔地笑笑,「那小馬兒,你想好給我的答複了嗎?」

「什麼答複?」

「我喜歡你,那麼你呢?」

「這……」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郝瑪眨眨眼睛,調皮地答道:「哦,李琛先生,你不是說喜歡我,只是你自己的事情嗎?既然這樣,你何必在乎我的回答?」

「我……」

「好了,到家了,再見了,我親愛的李琛先生!」郝瑪笑笑,還沒等李琛做出回答,就一溜煙地跑進房子、

留下車內的李琛,看著那跳躍小鹿般離去的人影,輕笑道:「真是可愛的女孩。晚安,我親愛的小馬兒。」

郝瑪今晚特別的高興,心中一直壓著自己的石頭好像消失了,整個人變得輕鬆愉快,踩著快樂的腳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但是,她卻沒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程咬金。

「去哪裏了,玩得這麼開心?」

走廊突然閃出的人影著實嚇了郝瑪一大跳。

「啊……」郝瑪掩住自己的尖叫,看到來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聲埋怨道:「小舅舅,你嚇死我了!」

大半夜的,郝巖不睡覺,特地跑到她門口嚇人幹什麼?

郝瑪只顧著壓住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絲毫沒有注意到郝巖在聽到「小舅舅」這個稱呼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麼晚了,你去哪了?一個女孩子這麼晚才回來,太不像話了!」郝巖開口責備,卻不知道自己心頭的暴躁從何而來。

郝瑪更是沒想到郝巖會這麼說她,心中的快樂迅速地冷卻。她看了倚在牆上、抱著雙臂的郝巖,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也突然喪失了爭辯的語氣,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和朋友出去玩了。」

「什麼朋友?居然玩到這時候!」郝巖可沒這麼好打發,他盯著郝瑪,語氣冰冷地繼續追問。

一而再再而三、宛如審訊似的逼問,將郝瑪的耐心逼到了極致,她抬頭看了那男人一眼,突然笑了。「小舅舅,我已經二十歲了,交了一些朋友再正常不過了,再說,我並沒有夜不歸宿,更沒有長年在外混一直不回家吧?」

「郝瑪!」郝巖從來沒想到有一天郝瑪居然會頂嘴,一時間瞪大了眼睛,不悅地看著她.

相對於郝巖的怒氣,郝瑪倒是顯得格外的平靜,「小舅舅,我累了,想休息了,晚安。」

「郝瑪!你……算了,明天再說,你去睡吧!」揮揮手,郝巖覺得多說無益,況且,這裏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晚安。」得到放行,郝瑪快速躲回自己的房間,直接將郝巖擋在門外。

真正累了一天的她並沒有仔細去想郝巖生氣的原因,也來不及細想,直接倒到床上,不一會隨即沈入了香甜的夢鄉。

她沈沈地睡去,因此並不知道長廊另一頭的郝巖和郝夫人,並不像這個黑夜一般的寂靜。

「母親,你給她安排了男人?」捨去婉轉,郝巖看了郝夫人一眼,直截了當地問道。

「哎呀!巖兒你……」郝夫人似乎很不滿意郝巖這樣的說法,有些責備地擺擺手說道:「什麼叫安排男人?只是我覺得李大公子還不錯,配我們的小馬兒正好,所以安排他們認識而已。」

對於郝夫人的說詞,郝巖顯然不怎麼相信,只是冷哼一聲,瞥了母親一眼,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只是剛好?我還以為是那小子家境雄厚,正好可以幫助我們郝家更上一層樓呢!」

「巖兒!」聽到郝巖這麼一說,郝夫人絲毫沒有被道破心事的尷尬,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這樣沒錯,但是我也沒做錯,依著小馬兒的身世,能攀上這麼一家親事,對我們郝家也有利,他人品這麼優秀,這不是一箭雙鵰的事情嗎?再說……」

「母親!」郝巖冷然打斷郝夫人,語氣冰冷地開口,「母親,現在我們已經不需要這麼做了,我不需要,小馬兒更不需要,她不用像她母親一樣,成為鞏固郝家勢力的棋子。」

「巖兒,你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月彤出了那種事情,和我有關係嗎?」郝夫人一臉怒氣地站起身,拉住郝巖執意要問一個答案。

郝巖沒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已經告訴了郝夫人答案。

如果不是母親逼著月彤姐相親,要她成為一個商品,強迫她得和不喜歡的男人聯姻,也不會讓單純的月彤姐在外面遇見了心思叵測的男人,不但害得月彤姐慘死,還讓小馬兒過了那麼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郝巖自認為不是一個注重親情的男人,在郝家裏,唯一將他當成親人一般溫柔對待的,卻只有毫無血緣關係的月彤姐。

當年月彤姐出事的時候他年紀小,完全幫不上忙,所以在月彤姐死後,他對自己承諾,要盡全力幫助月彤姐的女兒,在他能力範圍之內,保證郝瑪無憂無慮地活著。

他絕不會讓郝瑪再走上和她母親一樣的道路,和不喜歡的男人相親,最後激起了她的反叛心,走上另外一條不歸路。

「母親,我希望小馬兒的婚事你不要再做什麼安排。」心思打定,郝巖回頭對著自己的母親說道。

「郝巖,你現在是在命令我嗎?」郝夫人咬牙。

「不,母親,我是在請求你。」

「你……郝巖!好!郝巖,你真是長大了!長大了!」

「母親……」

「出去!」

「母親……」

「你給我出去!出去啊!」郝夫人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吼道,她真的不能接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為什麼到最後都要這樣對她?

郝月彤是,郝巖也是!

她不過是想郝家好好地生存下去,她不過是想自己的孩子都過得很好,她不過是知道愛情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很是遙遠,只有富裕的生活才是他們需要關心、需要把握住的。

她……她只是不希望孩子們吃苦,只是這樣而已,難道這也錯了嗎?

閉上眼睛,郝夫人覺得一陣深深的無力和落寞湧上心頭。她這樣不顧一切地為兒女安排一切,但是作為郝家未來主人的郝巖,真的領情嗎?

閉上眼睛,郝夫人疲倦地歎了一口氣。

翌日早晨,郝瑪敏感地感覺到家裏的氣氛格外地詭異。

首先是郝夫人,她宣稱不舒服沒有下來吃早餐,然後就是郝巖了。

整個早餐的時間,他一直以一種高深莫測的目光看著她,讓郝瑪情不自禁地上下檢查自己,是不是哪裏沒有穿戴整潔,才會讓郝巖以這種想刺穿她的目光監視著?

所謂如坐針氈就是這種感覺吧?郝瑪暗暗叫苦。

還是快點離開吧!郝瑪三兩下吃光了早餐,抹了抹嘴角,急忙抓起自己的包包,準備住外走。

「你要去哪裏?」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身浚郝巖冷冷地來了一句。

那語調讓郝瑪全身一陣冰冷,她回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小舅舅,那個……我和人約好了要出去呢!」

郝瑪還沒說完,就讓郝巖毫不客氣地打斷道:「和誰約好了?」

「呃……」郝瑪突然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實話實說,她已經和李琛約好要去咖啡聽聊天。

心中一轉,郝瑪決定隱瞞事實,昨晚郝巖因為她晚歸的事情大發雷霆,今天要是被他知道她還和同一個人一起出去,說不準又是一場風波。

心中這麼一想,郝瑪摸摸腦袋,笑了笑,「和熊寶寶……呃,就是我大學同學,我們約好去圖書館的。」

「是嗎?」郝巖半信半疑,「這個熊寶寶是男的還是女的?」

「……」果然很詭異,還很驚悚!郝巖的表現實在是太詭異了,郝瑪忍不住上下打量了郝巖一眼,最後才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回答了郝巖的問題。「當然是女孩。」

聽到郝瑪這樣一說,郝巖才點點頭,揮手讓郝瑪離去。

郝瑪鬆了一口氣,像一隻飛出牢籠的小鳥,快快樂樂地出門去了。

見鬼的當然是女孩、見鬼的圖書館!

隔著一段距離,郝巖目光冰冷地看著不遠處那對笑得很開心的男女,拳頭也不自覺地握緊了。

打死他也不相信,那個又高又大的男人會是女同學,而兩人的桌上除了咖啡與蛋糕之外,連半本書都沒看見。

郝瑪騙了他!她居然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欺騙了他?!

該死的,他是提前做父親了嗎?不然為什麼在看到另外一個男人和他一手帶大的小馬兒在一起,心裏居然會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

郝巖目光冷冽地看著不遠處那對相談甚歡的男女,瞳孔裏都開始燃燒出烈焰了,最後連在旁邊的米雪兒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忍不住抬頭,關心地問道:「巖,巖……怎麼了?巖!」

一而再、再而三地沒有響應,米雪兒忍不住加大了聲量,郝巖這才回過神來,看了身邊的未婚妻一眼,不耐煩地說道:「怎麼了?」

「巖,你看這款戒指好看嗎?」他們既然要訂婚了,今天特別出來挑選一款合適的訂婚戒指。

草草掃了那華麗的戒指一眼,郝巖敷衍地應付道:「你喜歡就可以了。」說完,又把視線集中到對面街道那對靠在一起的男女身上。

該死!郝瑪這個笨蛋,難道都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嗎?離那個男人那麼近,豆腐都被吃光了!

笨蛋一個!

「巖……巖……」受到冷落的米雪兒也跟著郝巖的目光看過去,喃喃道:「咦,那不是小馬兒嗎?」

「哼!居然騙我和女同學到圖書館,其實是和男人一起在咖啡廳約會!」郝巖冷哼一聲,恨聲說道。

「巖……」不知道為什麼,米雪兒知道自己不應該,但是心中還是忍不住升起一個念頭,而且還是極度不好的念頭。

為了證實心中的疑慮,米雪兒以一種不在意的語氣問道:「對了,巖,小馬兒真的是你的外甥女?可是她和我們的年齡差不了多少,她的父母親呢?」

「死了。」郝巖乾脆了當地回答道。

「那……」米雪兒鍥而不捨,繼續追問。

「她的媽媽是我家收養的女兒,算是我的姐姐,她媽過世後,郝瑪就被帶到郝家了。」彷彿知道女人的好奇心是無窮盡的,郝巖乾脆一口氣滿足米雪兒所有的好奇心。

「所以,你們其實沒有血緣關係?!」可惡!她怎麼沒早點想到呢?同樣都是女人,她早就察覺那小丫頭看郝巖的眼神不對,那根本不是晚輩看長輩、而是一個女人注視自己深愛男人的目光。

一想到這裏,米雪兒臉色一白,不由得看向旁邊還在專心注視對面男女的郝巖,心中跟著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很確定那丫頭喜歡郝巖,那麼郝巖呢?

看著身邊這個男人雙眼含火、臉色鐵青的模樣,和她所認識的冷靜郝巖完全不像同一個人,倒像是抓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妒火中燒的丈夫,他對那個丫頭真的只是單純的親人關係嗎?

她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個舅舅擔心自己外甥女的表現。

不,不行!她絕對不能容忍這個事實的發生。郝巖是她的,在她追逐了這麼多年,費盡心思驅逐了他身邊所有的女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郝巖是她的,也只能是屬於她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她都只能是她的!

是她的!

眼中一沈,米雪兒看著不遠處那個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笑得一臉開心的女孩,美麗的臉龐盈起細不可察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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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坐在咖啡廳的郝瑪,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心神不甯,雖然對面李琛講的故事真的很好笑,但不知為什麼,她總是感覺背後有一道陰森詭異的目光緊緊跟隨,宛如背後靈一般。

期間她好幾次轉回頭,卻什麼也沒看到。不過,當她一轉身,那種詭異、被人凝視的感覺又來了。

不會吧?郝瑪額頭開始冒出冷汙,該不是鬼片看多了,現在真的見鬼了吧?

可是,這種豔陽高照的天氣,這個時間,這個時候,也會見鬼嗎?她不可能倒黴到這種程度吧?

蛾眉輕輕地蹙起,郝瑪低頭,發現自己連手心都冒出一層冷汗了。

「怎麼了,小馬兒?」察覺到女伴的不對勁,李琛停止了他的笑話大全,關心地問道。

郝瑪搖搖頭,頓了頓,突然低下了聲音,東張西望地看了周圍一眼,才小心地壓低音量說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覺有點不對勁,好像有種被人嚴密監視的感覺……」

聽到郝瑪的說法,李琛也是抬頭看了周圍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贊同郝瑪的話。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呢!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好了。」

「嗯!」郝瑪求之不得,這個鬼地方,真是越待越詭異呢!

她和李琛一起走出咖啡廳,兩人還沒來得及商量下一步去什麼地方,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

「郝瑪!」

呃,是誰叫她的名字?聽到自己的名字,郝瑪本能地循著聲音轉頭。

不過,這一回頭,卻讓郝瑪驚恐地大叫一聲,然後連李琛也顧不得了,急得拔腿就往前跑。

臨了兩步後,她突然又停了下來。

緩緩轉過身,她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幹嘛啊?就算是被小舅舅抓到自己和李琛在一起逛街,也犯不著心虛地拔腿就跑吧?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千錯萬錯,也不過是她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而已,最多被罵一頓,根本不需要心虛逃跑,郝瑪這樣想著。

在她停下腳步的瞬間,郝巖已經來到她身邊,抓著她就往懷裏一帶。

「嗯?小馬兒,你是不是幫我介紹一下你這個大學女同學,熊寶寶小姐?」

郝巖陰陽怪氣的語調讓郝瑪忍不住縮縮腦袋,並且後悔了--剛剛應該頭也不回地逃跑的。

甚至不用抬頭看他的臉色,光聽口氣,就知道郝巖在生氣,而且很生氣。

郝巖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典範代表,這樣毫無顧及地當眾發火,絕對是第一次郝瑪只是低垂著頭,面對盛怒中的郝巖,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隨後趕來的米雪兒和李琛對望一眼,都有些不明白郝巖想做什麼。最後,還是李琛率先露出微笑,走上前禮貌地打招呼。「郝少爺,幸會了。」

兩人身世背景差不多,李琛當然聽說過這個男人的威名:十八歲就接手了郝家的俱樂部,大學畢業後遠走他鄉繼續深造,成立分公司,將郝氏企業打理得更上一層樓。

李琛和米雪兒的到來,讓郝巖的怒氣慢慢地平複了,至少恢複成在外人面前能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

「幸會,李公子。」

既然客套完了,那就沒有坐下來聊天的必要了,郝巖抬頭,對李琛淡淡一笑,「對不起,打擾你們了,不過,我找我的外甥女有點事情,不知道李公子可否放行?」

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讓李琛微微一楞,隨即心中一亮,也顧不得郝瑪求助的眼神,十分大方地點點頭,同時做了一個請便的動作。

郝巖的反應是一把扣住郝瑪,拉著她往旁邊停下的車上一扔,自己也迅速地坐了上去。

「開車!」郝巖向司機命令。

轎車如箭離弦般,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留在原地的李琛和米雪兒兩兩對望,而米雪兒妝容精緻的臉更是浮上一層深深的憤怒和尷尬。

居然這樣把她丟在這裏?郝巖,你真行!

看出了米雪兒的尷尬與憤怒,李琛十分紳士地一笑,「美麗的小姐,我有榮幸送小姐一程嗎?」

車上。

郝瑪完全不敢看旁邊坐著的,一動也不動、宛如雕像的男人。

唉,要是雕像還好,起碼就不會渾身冒冷氣,簡直把這個車子當成冰箱在使用了。

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眼那熟悉男人的側臉,兩片薄唇抿得緊緊的,雙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身子更是繃得緊緊的,一看就是一個要爆炸的火藥桶。郝瑪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心裏七上八下的。

郝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呢?真的只是因為她的欺騙嗎?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能讓郝巖這麼生氣?

莫非,郝巖生氣是因為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他是因為嫉妒,又或者……是因為吃醋?

但一想到他身邊還跟著米雪兒,郝瑪心中微微歎息,自己果然太天真了,郝巖會為了她吃醋、嫉妒,那只有在自己的想像中才會發生。唉!想像是如此美好,而現實總是那麼殘忍。

那天晚上,郝巖也算是直接拒絕過她了,她還在妄想什麼呢?只是,郝巖這個樣子,讓她絕望、又彷彿給了她一絲希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郝瑪任由心頭的想法轉個不停,卻突然聽見旁邊的郝巖大喝一聲。「停車!」

郝瑪抖了一下,只聽見郝巖對司機吩咐道:「下車,你先回去。」

司機顯然也清楚自己的主子在生氣,二話不說就開門下車,逃之夭夭了。

眨眼間,車子裏就只剩下盛怒的郝巖和手足無措的郝瑪了。

實在無法容忍這麼尷尬的氣氛,郝瑪清清嗓子,開口了,「那個……」

「你騙我。」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郝巖回過頭,眼神灼灼地盯著郝瑪。

郝瑪身子一抖,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無措地嘟嚷著:「我……那個,小舅舅,我……其實……」

支支吾吾好半天.郝瑪也說不出什麼大概。

郝巖冷笑一聲,「怎麼,有了男人,就不需要親人了嗎?」

郝巖的一句話讓郝瑪徹底絕望了,她到底還在妄想什麼?郝巖不都已經定位了兩人的關係嗎?

只是親人--也僅僅是親人。

那一瞬間,郝瑪突然不再害怕了,她抬頭看著郝巖,坦然對上男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問道:「小舅舅,你為什麼生氣?」

郝巖一怔,還來不及開口,就看到郝瑪苦笑一聲,接著開口:「只是因為自己一手帶大的外甥女欺騙你了嗎?可是,小舅舅,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外甥女已經是二十歲的大人了,不再是那個八歲的小女孩,只知道跟在你背後,祈求你的某一次回頭垂憐,她也需要一個男人的呵護,光是有親情是不夠的。」

「簡單一句話--就是想要男人了嘛!」郝巖嘴角浮上一抹冰冷的諷笑,「原來你和你母親一樣,年紀輕輕就……」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響起。

隱忍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郝瑪顫抖著手指,指著面前的男人,「郝巖,你不要太過分,我的母親也算是你的姐姐!就算她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她也付出了足夠的代價,她已經死了!什麼都抵銷了不是嗎?而我,你更沒資格說我,一個從小到大都被女人包圍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終於明明白白說出來了!

郝瑪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哭泣道:「我怎麼會這麼蠢,喜歡上你這樣的男人?八年前你什麼都沒說就丟下我,一年才回來一次,你真的有把我當成自己的親人嗎?其實你只是把我當成玩具,想看就來看一眼,不想看就丟在角落不聞不問,我為什麼要喜歡上你?親人……呵呵,你算是我的親人嗎?還有,郝家高高在上的郝夫人,從來不讓我叫她外婆,沒事只知道侮辱我母親的郝夫人,她是親人嗎?郝巖,這麼多年來,你真的不知道我在郝家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連隨便一個僕役都可以欺負我,你是看不到,或者是根本不想看呢?」

郝巖沈默,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郝瑪。

「可是,為什麼我還要選擇留下來……你說啊,到底是為什麼?」郝瑪涕淚連連,這一刻,她只想把這麼多年來自己所受的委屈統統都發洩出來。

郝夫人的刻薄,傭人們的欺辱,郝巖的淡漠,一古腦全部都發洩出來!

吸吸鼻子,郝瑪扯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我從小就知道不該這麼想,你是郝家真正的大少爺,而我不過是你一時心情好所收養的小孤女,和我母親一樣,只是以後被用作商業聯姻的棋子,可是為了你對我的好,我也一直努力地在做,努力想成為一個匹配你的女人,可是,你要的不是我,不過半年不見,你毫無預兆地帶回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未婚妻,你知不知道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一輩子都追不上的,所以,我聽從郝夫人的建議,實現我在這個家裏最後的剩餘價值--聯姻,這一切的一切,不是你從小就默認的事情嗎?那現在呢?你氣衝衝地跑過來做什麼?」

說了這麼多,郝瑪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只是一個勁不停地說說說,她要說,把一切都說出來。

或許,她是個不懂得知足的女孩,有了安逸的生活和溫飽後,居然開始幻想得到幸福?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對於她不顧一切的傾訴,郝巖什麼也沒有響應,只是淡淡地開口,「你說完了嗎?說完我們回家了。」

「小舅舅,我……」郝巖的平靜讓郝瑪心中更加忐忑,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他還能這麼平靜呢?

「我不會再讓你參加聯姻,你不用再去見那個李琛了。」

郝巖下車,來到了前座,語氣淡得好像只是在談論天氣一般。

坐在車後的郝瑪淚眼矇矓。這算是保證嗎?可是,他終究不願意響應她的感情,既然是這樣,張三還是李四,又有什麼關係呢?

閉上眼睛,她任由淚水無聲地淌下。

幾天后,郝瑪決定了,她必須找一件事情來做,才不會被房子裏奇怪怪異的氣氛搞瘋掉。

最後,她選擇去李琛介紹的一個公司當工讀生。

拜李琛所賜,她到了著名的夏氏財團,雖然名義上說是工讓生,其實就是打雜。

李琛似乎和夏氏財團的大老闆比較熟悉,而且按照她的要求,並沒有給她特別的照顧,所以,落在郝瑪身上的事情非常多,每天都一讓她忙得團團轉。

但儘管每天過得這麼辛苦,她卻甘之如飴。

因為唯有這樣,她才可以藉由忙碌忘記那個人,忘記那個即將成為別人丈夫的男人……

打從那天之後,郝巖果然兌現了他的承諾.郝夫人不再逼她去相親,甚至是什麼事情都不管了。

恨據底下的傭人們說,郝夫人在郝巖訂婚之後就要出國養老,再也不管郝巖或是郝瑪的事情了。

當然,值得一提的是,從那天開始後,家裏的傭人是真正開始對郝瑪客氣起來,只是,那種客氣不是對主人的尊敬,而是一種深深的害怕,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得罪了她,他們的飯碗就會保不住似的。

郝瑪自然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做了這些,但是她已經管不著其他人的目光了。她現在忙得都快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這些還不算最奇怪的,奇怪的是從那天之後,郝巖的態度也和過去不太一樣。有些事情一旦說出口了,就好像潑出去的水一般,再也收不回來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郝瑪的錯覺,她總感覺郝巖看她的時候,眼裏多了一份打量與不確定。

打量什麼,又不確定什麼?

郝瑪不知道,也不想猜了,她只知道,她必須讓自己很忙碌,忙得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在乎,那麼,總有一天她會忘記郝巖的。

雖然很困難,但一定可以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地,就到了郝巖訂婚的日子。

身為郝巖的親人,縱使郝瑪再怎麼不想去,想躲避這場訂婚典禮,還是不得不打扮好參加。

那天的米雪兒特別漂亮,郝巖也特別俊帥,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讓人難以直視。

儘管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典禮上失禮,但心裏難受的郝瑪還是忍不住放縱了一些,將一杯又一杯的美酒灌到肚子裏。

她隱約記得,自己搖搖晃晃地來到接受眾人祝福的兩人面前,笑吟吟地說了一句:「祝你幸福,小舅舅。」

她沒有說謊,她是真心誠意的祝福他們,真的。

李琛說過,愛上一個人,只是自己的事情,她沒有這麼自私,自己的愛情,一定要強迫對方響應。

她也不是那樣固執得讓人討厭的人,會不顧一切、費盡心機,只為了要得到自己喜歡的人。

她沒這麼自私,既然得不到響應,那麼她會乖乖站回親人的在線,再也不會跨出一步。

但是,儘管這樣安慰自己,還是覺得好難過啊!她退回宴會上,從侍者手上接過一杯又一杯的酒……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猜想應該是自己喝醉了,郝夫人擔心她在酒後說出什麼、或做出什麼讓家族蒙羞的事情,於是派了兩個人扶她回到樓上。

郝瑪甚至不確定是不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身體更是泛起一波波的熱流……

今晚是郝巖的訂婚宴,打扮得明亮動人的米雪兒更是全場的焦點,應該是他該全心關注的對象。

但不知為什麼,郝巖發現自己的目光一整晚都在追隨一抹纖細的身影,他看著她笑臉盈盈地面對每一個上前道賀的客人,看著她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又一杯的美酒。

該死!她是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這樣一杯接著一杯,難道不怕傷身體嗎?正當郝巖按捺不住地想上前阻止的時候,他看到兩名傭人已經一左一右地扶著郝瑪上樓去了。

「巖?」察覺到郝巖的心不在焉,米雪兒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

「什麼事?」郝巖抽回心思。

「你怎麼了?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米雪兒一臉關心地問。

「沒什麼。」終究是不放心,郝巖思索片刻後,輕輕拉下緊扣在自己手臂上的玉腕,開口道:「我上樓拿個東西,一會就下來。」

「巖?」米雪兒秀眉輕蹙,但什麼都來不及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郝巖從自己眼前離開。

郝巖上了樓,腳步突然一頓,猶豫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去見郝瑪,但轉念一想,他是郝瑪的小舅舅,關心她有什麼不對?再說,他只是想確定她真的回房間休息了,只是這樣,沒有其他的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郝巖突然看到郝瑪的門口有一條鬼祟的身影,他心中一冷,立刻邁開大步向前。

「你是誰?」郝巖輕喝一聲。

郝巖突然其來的喚聲讓那人頓了一下,男子不耐煩地轉過身,當他發現開口的居然是這棟宅子的主人郝巖時,立刻心虛地別開雙眼。

「你在這裏幹什麼?」郝巖目光嚴厲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看他的穿著打扮,應該是今晚來參加訂婚宴的客人,身上的襯衫已經解開了一半,左手拿著一瓶洋酒,另外一隻手則是拿著一台數字相機。

「嘿嘿……郝少爺,恭喜你訂婚。」男子向郝巖訕訕地點頭。

雖然不知道這人為什麼在郝瑪的房間附近徘徊,但郝巖直覺地認定這個人有問題,他挑高一道眉,淡淡開口,「閣下來參加訂婚宴,居然還自己帶了酒?莫非是嫌我們招待不周?」

「哪裏、哪裏,郝少爺您說笑了。」男子很明顯並不想和郝巖周旋,更不想惹麻煩,直接將手上的洋酒遞給郝巖,嘻嘻哈哈地開口道:「這瓶酒,就當是我祝賀郝少爺訂婚,我還有事先走了。」

確定那名舉上怪異的男子離開後,郝巖緊蹙的眉頭這才緩緩鬆開,經過剛才這麼一亂,他心裏不再遲疑,直接伸手敲了敲郝瑪的房門。

一連敲了好幾聲,但房間裏靜悄悄的,一點響應都沒有。

「小馬兒?你在裏面嗎?我要進去了。」郝巖心裏有些不安,就怕裏面的郝瑪出事了。

他開門進入,打開牆壁上的開關,當整個房間大放光明的時候,他看見了蜷曲在床上的郝瑪。

「小馬兒?」郝巖焦急地大步向前,當他伸出手探視的時候,隨即被郝瑪熱燙的皮膚給嚇了一跳。「怎麼這麼燙?小馬兒,你生病了嗎?」

他將郝瑪摟入懷中,這才注意到她整張小臉都泛著紅光,嘴唇更是豔紅似火。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燒得這麼厲害?

「郝……郝巖?」這時候,懷中的郝瑪緩緩睜開了雙眼。

當她看到郝巖寫滿焦慮的俊顏,困惑地眨了眨眼。自己是在作夢吧?郝巖不可能在這裏出現,更不可能會這樣焦慮地看著她。

「小馬兒,你身體哪裏覺得不舒服?快告訴我!」郝巖見她睜開了雙眼,關心地問道。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真的是郝巖!或者,是老天爺同情她,特別讓郝巖進入她的夢裏,一解她的相思之苦?

「郝巖!郝巖!你為什麼不要我?」郝瑪一把抓住郝巖的手,不顧一切地嚷出自己的心聲,「我愛你,真的愛你,一直一直都愛著你,可是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要我的愛?」

郝巖心中一震,雖然早已知道郝瑪對他的愛戀,但是當她拋開一切,一遍又一遍勇敢喊出愛意的時候,那毫無掩飾的情感就像是一把燃燒的火焰,讓他根本無法閃躲。

「乖,你生病了,我帶你去看醫生。」他不敢妄動,試著想將郝瑪攀著自己肩膀的手臂拉下,猜想是郝瑪身上的高燒讓她失去了理智和自制。

「不!我沒有生病,我知道我在說什麼,你是郝巖,我是郝瑪,我愛你,我不要你當我的小舅舅!」意識到郝巖又要逃了,郝瑪像是八爪章魚似地手腳並用,再次緊緊攀住了郝巖,同時不顧一切地仰起身子,將自己的紅唇送到郝巖的嘴邊--

淡淡的酒味融合了少女特有的清秀,形成一種獨特的甜美氣息,被強吻的郝巖心中一怔,剎那間失去廠反應。

柔軟的紅唇熱情地、急切地摩搓著郝巖的嘴,反複吸吮著,滿足地感受著她最愛男人的氣息。好舒服!這是郝巖,她最愛最愛的郝巖,親吻的同時,郝瑪的身軀開始不由自主地貼著郝巖的身體扭動。

郝瑪異樣的熱情,讓郝巖腦海裏閃過一絲疑惑。不對!就算小馬兒喝多了,克制不住再次向自己表白,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此刻貼在自己身上、不自覺扭動嬌軀的女人,不像是喝醉,反倒像是……被人下了藥!

「小馬兒,停下來,你……」郝巖將粘在自己身上的郝瑪拉開一些距離,想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要!」被郝巖拒絕的郝瑪突然大喊一聲,鬥大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滾落臉頰。

為什麼拒絕她?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她?即使是在夢裏,他依然堅持不能愛她嗎?

「你為什麼不要我?既然都到我的夢裏來了,為什麼還要拒絕我?」郝瑪可憐兮兮地開口。「我愛你,愛得心都疼了,可是我不能說,因為你不喜歡聽,所以我只好把所有的思念都藏起來,這樣還不夠嗎?」

「小馬兒……」郝巖輕歎一口氣。

郝瑪再次伸出雙手,緊緊地攀住郝巖,以一種全然奉獻自己的姿態開口說道:「郝巖,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要在我的夢裏拒絕我好不好?」

豔紅的雙唇悄悄印上郝巖的下顎,舌尖甚至頑皮地探出,在上面輕輕一舔,然後,他聽到她宛如歎息般的請求。

「讓我成為你的人,即便只是在夢裏,我想要你……郝……」來不及說出口的請求,下一秒已全然被男人封入了口中。

他認輸!他無法拒絕她,或者該說,他已經不想拒絕了……

郝瑪身上的小禮服,不一會兒已經被郝巖扔到床下去了。

她的雙手被郝巖抓到頭頂,以一隻手輕輕扣著,而他的另外一隻手,宛如琴師般巧妙地在她身上遊走。

「啊!」他的指尖像是帶了火苗,引起郝瑪的陣陣輕呼。

「這麼敏感?」郝巖輕輕一笑,帶著微微寵溺的目光望著身下美麗的女孩。

他俯低身子,以唇齒在她嫩白的身上遊走,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因為無法承受而發出啜泣聲時,他將自己擠進她分開的雙腿之間。

「郝巖……郝巖……」她雙眼緊閉,不住地喊著他的名字。

「小馬兒,睜開眼睛。」郝巖溫柔地哄著。在她即將要成為自己女人的這一刻,他要她牢牢地記住,不希望她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因為激情而變得濕潤的雙眼緩緩睜開,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郝巖,那樣專注的目光,彷彿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街佛他是她生命中的唯一。

「小馬兒……」他被那樣專注的目光給震懾住了。「你真的確定?」

「郝巖。」郝瑪柔順地喚他的名字,宛如立誓般虔誠。「我要你。」

這是郝巖唯一需要的答案,伸手溫柔地折起她的腿,輕壓到胸前,跟著身子一挺,將自己碩大的慾望一舉挺進她溫暖的身子--

「啊!」被撕裂的疼,讓郝瑪尖喊出聲,指甲深深陷入郝巖的手臂裏。

體內被貫穿的疼,讓郝瑪昏沉的意識變得清晰,終於確定了這不是夢,真的是郝巖,他真的在這裏,熱情而強悍地佔有著自己……

郝巖彎下身,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的淚水,然後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她的臉頰,直到郝瑪慢慢適應了他的存在,聽見她嘴裏發出細小的呻吟時,他才開始慢慢地動了起來。

郝瑪感覺得到體內的疼痛在逐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熾熱和搔癢,好像是什麼在她的體內開始燃燒起來,她變得莫名的空虛,莫名的期待,莫名的想要緊緊抱住一個男人。

最後,她順從了自己的心意,伸開雙臂,緊緊抱住身上的男人,他接到了她的暗示,拾起她的腿兒勾上自己的腰,開始大幅度地衝刺了起來。

「我……」郝瑪想說,不行,不要那麼快,她也想尖叫出聲,為這強烈的,從未體驗的歡樂與痛苦並存的快感。

她的呻吟連同話語,被重新來到她身上的男人以唇堵死,順勢地,也把她所有快樂的吶喊和疼痛的低吟,全數堵在他的唇間。

她一定是在作夢……她想著。但是,這個夢似乎太真實了。

她的身體被狠狠地佔有,被強烈地刺穿,被深深地撞擊著,每一刻、每一次,都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每一次,她都好像被那狂風野浪甩到了浪尖,但是下一秒,卻是被狠狠地丟下凡塵。

每一次的衝刺,她都感覺對方強大的力量,每一秒,她都感覺自己是被深深地被佔有。

佔有著她的身體的,是她所愛的男人,她深愛卻永遠得不到的男人。

當最後的歡愉來臨的時候,她感覺一股熱流湧入她的體內,她渾身一顫,突然不可自已地痙攣起來。

「郝巖,我愛你!」

在街上高峰的瞬間,郝瑪高喊出自己的心意,而她飽含激情的吶喊,也讓郝巖瞬間達到了頂點,身子一僵,將灼熱的體液全都灌入她溫暖的身體裏。

郝瑪緊緊摟住郝巖倒下的身軀,告訴自己要永遠記住此刻的感覺,在今晚,她盼望已久的美夢終於成真了。

她,在心愛男人的懷抱中,正式成為一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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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郝瑪沒想到幸福會來得這麼快,就像她不知道幸福去得也是這麼快。

她還沒來得及品嚐在心愛男人懷中沉睡的滋味,就被一聲尖叫聲給吵醒了。

「啊……你們在幹什麼?」睜開眼睛,首先印入眼底的是一具結實的男性赤裸身軀,她將視線抬高,跟著看見了一張女人的臉。

猙獰、扭曲,與那張美麗的臉孔完全不相稱的神情,讓郝瑪立刻回過神來,那是米雪兒,她未來的小舅媽,也是現在還躺在她身邊的男人的未婚妻。

除了米雪兒,房間裏還有面無表情的郝夫人,她罕見地沒有動怒,卻面無表情,只是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郝瑪,平靜的目光裏透著淡淡的厭惡和鄙視,就像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她時的表情,好像看見某種骯髒東西似的。

自甘墮落、背叛的丫頭!即使郝夫人沒有說出口,卻以目光這樣指控著。

郝瑪難過地閉上雙眼,緊緊抱著身子,縮在被單中動也不敢動。

她的模樣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就連身邊那個剛剛還分享了親密情事的男人,她都不敢再看一眼。

她不知道酒醒後的郝巖會怎麼看她?是和郝夫人一樣鄙夷輕視,還是和米雪兒一樣驚恐憤怒?但是她唯一確定的就是,自己現在一定不想看到郝巖臉上的表情,也不敢看到。

她只能垂著頭,等待苦最後的審判。

米雪兒還在那邊尖叫,隨即是悲痛欲絕的哭泣聲,然後,她終於忍無可忍地衝出門去。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此,歡喜快樂訂婚的當晚,自己的未婚夫就和別的女人滾到了床上,這種痛苦的滋味絕對不好受。

郝瑪對米雪兒充滿了歉意,同時也深深地鄙視自己,酒精鬆懈了她的理智,為了圓她一個小小的夢想,卻傷害了這麼多人。

真正該逃跑,不該繼續留在這兒的人,是她!

「你們先整理一下,巖兒,我在隔壁房間等你。」最後,郝夫人終於開口了,面無表情地吩咐一句後,就帶上房門離開了。

郝瑪聽見旁邊有窸窸窣窣,像是穿衣服的聲音,但她還是不敢抬頭,一直到腳步聲完全聽不見了,她才從被子裏冒出頭,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天花板。

或許,是該離開這個家了。

掀開被子,她看了眼床上那塊暗紅色的痕跡,又是輕輕一歎。

本以為要明天才會面對的傷痛,沒想到上天這麼殘忍,就連一晚的安甯和幸福都不給她。

對於郝巖,她終究是奢求了。

算了,不想了,就讓一切在今晚結束吧!

房間這頭,郝瑪自暴自棄地想著,心裏暗自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但是她絲毫不知道在另外一邊的書房,同樣也掀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

郝夫人看著從小到大都讓自己很驕傲的郝巖,心裏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無力感。

作為一個母親,她承認她是功利了點,一心想讓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想讓郝家的事業更上一層樓,所以她從小就嚴格地要求郝巖,希望他不要讓她失望。

事實上,郝巖從來沒有讓她失望,他從小就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只是,隨著時間的逝去,郝巖讓事業擴大並且蒸蒸日上,她卻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有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想要什麼?

就像這次訂婚,說實話,她確實很滿意。那個米雪兒不管是家世外貌還是學識,都足以和郝巖匹配,所以在兒子帶她回家的時候,她感到十分欣慰,覺得總算可以卸下肩膀上的責任了。

雖然她一直都覺得兒子對郝瑪那丫頭過於溺愛,暗自擔心兩人之間會滋生什麼不應該存在的感情,但這一切的疑慮,在看到郝巖帶著米雪兒回家後,她起碼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兒子對那丫頭並沒有男女那方面的感情,不是嗎?

可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突然什麼都不能確定了,兒子真的對那丫頭沒有一絲情感嗎?

她的兒子她最瞭解,一直以來都是女人前仆後繼地湧上來,但是他從來不放縱、不亂來,絕對不會貿然和女人滾到床上去。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郝瑪那丫頭勾引兒子了!心中一旦認定了自己的推測,郝夫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相對於郝夫人鐵青的臉色,郝巖卻顯得十分平靜,他抬頭回望母親的凝視,緩慢開口說道:「我會負起責任。」

「負責任?」郝巖模糊的答案讓郝夫人幾乎要尖叫出聲了。「什麼意思?你要對誰負責,是被你氣走的米雪兒,還是郝瑪那丫頭?」

對於郝夫人的氣急敗壞,郝巖只是淡淡地說道:「母親,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

「處理好?」郝夫人氣憤地開口。從小到大,她對郝巖連重話都很少說,但是今天,她卻指著兒子的鼻子怒聲道:「怎麼處理好?我只知道,我的兒子對不起人家,居然在訂婚之宴和自己的外甥女搞在一起,還讓人抓奸在床;我只知道,我的兒媳婦傷心了,被我的兒子傷透了心……」

「母親,」好像是感到有些疲倦,郝巖揉揉眉心,說道:「您比誰都清楚,郝瑪和我並沒有血緣關係。」

「沒有血緣關係?」郝夫人冷笑一聲,「沒有血緣關係就代表你們能這麼肆無忌憚地搞在一起?別忘了,她叫了你十二年的小舅舅!我告訴你,你們這是亂倫,是亂倫你知道嗎?敗壞了郝家的門風,你到底知不知道?還有郝瑪那個死丫頭,跟她那個媽一樣不要臉,簡直就是她的翻版,她媽還好,還知道到外面去找男人,她居然勾引到自己人屋裏來了……」

「母親!」郝巖無法忍受母親這麼詆毀郝瑪,他厲聲制止母親,並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再次開門說道:「總之,這件事情,我會給您一個交代……」

「哼!」對於郝巖的保證,郝夫人冷哼一聲,口氣明顯地軟了下來。「不必對我交代了!你最該給交代的是被你氣走的米雪兒!真是的,我可憐又無辜的媳婦,居然遇到了這等醜事!」

郝夫人這邊嘀嘀咕咕還在抱怨個不停,並沒有看到郝巖的目光倏地一沈。

可憐?無辜?米雪兒真的很無辜嗎?再怎麼心急想找未婚夫,也不該領著他的母親出現在郝瑪的房間,擺出一副捉姦在床的姿態。

郝巖在心中冷笑、他並不是這麼容易上當的人,更不是這麼容易就被人設計、操控的男人!

今晚表面上看是酒後亂性,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被迷惑了,他對郝瑪有了異樣的感覺,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愛情,但是在那一刻,面對郝瑪的淚水,面對她的告白,還有她被下藥後毫無保留的熱情,他忍不住動心了,也對她產生了男女之間的慾望。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把她推給其他的男人,她是他的小馬兒,怎麼能讓其他男人染指?所以,他順從了自己的渴望,佔有了甜美的她……

郝巖伸手捏了捏眉心,今晚的事情還有許多疑點,他會把一切都謂查清楚!

「砰砰!」

郝瑪洗完澡,開始打包簡單的行李,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傅來兩記敲門聲。

會是誰?郝瑪心中一驚,但不管來人是誰,這些東西還是先不要讓對方看見比較好。

她把自己的行李袋踢到床下,確定沒有什麼破綻之後才開了門。

「小……郝……」看到門口站著的人,郝瑪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面前這個男人,該叫他小舅舅嗎?他們幾個小時前還身體交纏,分享了男女之間最親暱的歡愉;叫他郝巖吧……她又想起郝巖並不喜歡她直呼他的名字。

一時間,郝瑪僵在那邊,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郝巖好像看出了她的尷尬,沒有說什麼糾正她的叫法,只是側身走了進來,看了簡單的房間一眼,心中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但是仔細一看,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事情。

是他的錯覺嗎?他似乎覺得這房間變得有些不同……

算了,他並不是來研究她的房間的。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後,郝巖看著臉色酡紅的郝瑪,開口問道:「還疼嗎?」

「……」這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他才問完,郝瑪的臉已經開始煎起雞蛋,並且嗤嗤地冒煙了。

房間一片沈默,尷尬極了。

最後,這是郝瑪忍受不了詭異的氣氛,主動開口,聲如蚊蚋。「呃,那個……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沒事不能找你嗎?」郝巖淡淡開口,看了一眼郝瑪,突然說道:「今天晚上……」

既然知道有人對郝瑪下了藥,他也想查清楚是誰有膽子在郝宅動他的人。

「啊,是意外……只是意外……」郝瑪臉兒一白,迅速搶白道:「我……我今天不小心喝多了……你……你應該也是……所以……」

「是嗎?你心裏是這麼認定的?我們之間的事情只是酒醉後發生的意外?」郝瑪的答案讓郝巖聲音瞬間變得冷冰冰的。

「我……我今晚真的喝多了,加上心情又很亂,所以……」郝瑪漲紅著臉解釋。如果不是體內的酒精發揮了效果,她哪有可能一把抱住郝巖,又是獻吻,又是獻身,甚至說出只要給她一晚的美夢就好,還做出這種大膽無比的事情?

只是,她沒想到郝巖居然真的答應了,讓她在他的懷中蛻變成為女人,如果她記得沒錯,郝巖在訂婚宴席上也喝了不少酒,應該就是這樣,所以他才會一時之間失去理智吧?

陷入自己思緒之中的郝瑪,完全沒有注意到郝巖一張俊臉因為她方纔的話,變得鐵青而陰沉無比。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只是酒精作祟,所以就算不是我,只要任何一個走進這房間的男人都可以?」郝巖不由得想起在郝瑪門口徘徊的鬼祟男子,難道,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是郝瑪特別設計的陰謀?

「今晚的一切是你設計的嗎?」他不得不懷疑。

郝巖的指控讓郝瑪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然後,她看到他那雙平靜幽深的眸子裏什麼情緒都沒有,只有一片冰冷。

原來,他是這樣看她的嗎?一切只是她為了得到他所設計的陰謀?

心,像是被人用力刺了一劍,郝瑪忍著心口的悶痛,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開口問道:「郝巖,你……愛我嗎?」

「不愛。」遲疑了一會,但郝巖開口回答了。

「為什麼不愛我?」

「沒有為什麼,只是不愛而已。」郝巖有些煩躁。他已經不是整天將愛擺在嘴裏的青少年,更不明白為什麼郝瑪總要他回答這個問題。

「即使明白我那麼的愛你,你也不願意愛我嗎?」

「不願意。」他現在很亂。

「這麼絕情,沒有絲毫商量考慮的餘地嗎?」

「是的。對不起。」愛是如此虛無飄渺的存在,即使對方是郝瑪,他也不願意說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字眼。

「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執著地得到一個答案?」為什麼要逼他?

「因為……我不死心。」

「那好,我給你一個死心的理由。我不愛你,因為我不能愛你,因為,你是我的外甥女。」先前這是外甥女的女孩,突然之間變成了他的女人,他需要多一點時間來把兩人的關係想清楚。

儘管有心動、有渴望,但是郝巖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今晚的氣氛……

郝瑪垂下眸子,心中一片苦澀。現在,她真正死心了。他們已經在一起十多年了,但郝巖依然無法將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

所以,她該死心了。

郝巖離開房間後,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書房裏。

他並沒有對郝瑪說謊,郝夫人的教育裏,愛是虛無飄渺、無法掌控的東西,所以他們不需要。

對他來說,沒有愛或不愛,沒有心動或不心動,只有想要和不想要。

從過去到現在,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他並不是柳下惠般那樣的聖人,他是正常的男人,也有需要,所以,這是他身邊始終不缺乏女人的原因。

就連選定米雪兒當未婚妻,也不是因為心動或者愛上了,而是他知道自己身邊遲早都會有一個女人,而米雪兒這些年始終和他保持聯繫,背後代表的利益又很讓他滿意,所以才會順著米雪兒的意思,和她訂婚。

這就是郝巖對所有女人的態度,只除了兩個人,一個是生他養他,永遠希望他站在最高處的郝夫人,另外一個,就是他帶回來的小女孩郝瑪了。

對郝夫人,他順從,因為她是母親、他是兒子。

對郝瑪,他心疼、憐惜,還有些許的不捨,因為……

因為什麼?他突然找不到理由,找不到心疼她的理由……

只因為她是月彤姐的女兒嗎?還是因為她對自己總是毫無保留的信賴,毫無保留的依戀,一個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女……

當郝瑪主動告白,說她已經以女人的身份愛了他好多年,他腦子亂了,許多事情開始變得不確定,緊隨而來的是,他的情緒開始隨著郝瑪起伏波動,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這對郝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他一向冷靜自持,自認沒有什麼事情能真正觸動他心中最深處的那根弦。

真是如此嗎?郝巖又不得不承認,讓他開始有脾氣,並且毫無顧忌地顯露出情緒的人,總是她--郝瑪,他一直當成是外甥女的郝瑪。

他到底該拿郝瑪怎麼辦?他會負責,也願意負責,甚至完成郝瑪的心願,讓她一輩子留在自己的身邊,只是,他真的無法響應郝瑪想要的,他的愛。

郝巖伸手捏了捏眉心,腦海裏盤旋不去的,是郝瑪最後那張蒼白的小臉。

是心碎?還是絕望?

那樣的眼神,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什麼都不想要了,全然空白的眼神,就好像當年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當時,他還在想,一個孩子為什麼會有那樣空白的眼神?像是對一切都已經絕望了,但在絕望之中,又隱隱透著一絲期待。

時隔十多年,他沒想到還能再次看到這種眼神,並且都是看著他。

郝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天,僕人匆忙回報,郝瑪不見了。

郝巖一臉陰沉地走到郝瑪的房間,發現和她一起消失的還有隨身的證件和行李,這算什麼?離家出走嗎?

很好,她這算什麼?只留下感謝郝家養育之恩的信,就算是給了交代了?她以為在擾亂了一池春水之後,還能逃之夭夭?想都別想!

而且,郝巖認定了一個從來沒有在外面生存過的女孩子,堅持不了幾天,最後一定會乖乖回家的、

所以,在知道郝瑪離家出走之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找,因為……他也很生氣。

至於米雪兒那裏,也沒忘記為他製造麻煩。

自己的女兒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米雪兒的家人從出事後就開始不斷給郝巖施加壓力,無論如何都要郝巖給個交代,不然,他們可不會善罷幹休。

米雪兒與親人們的咄咄逼人,讓郝巖煩躁的心情瞬間衝上了頂點,既然要他給個交代,那他就把話說清楚。

既然米雪兒覺得這個未婚夫讓她丟臉,那麼直接解除婚約不是爽快?

心裏做出退婚的決定後,郝巖決定親自找米雪兒談談。郝夫人有一點說得沒錯,從某方面來說,是他對不起米雪兒,作為誠意,就算是退婚,他也應該主動有禮貌地去找她談談。

來到米雪兒上班的地方,郝巖從秘書口中得知米雪兒就在辦公室的消息,他告訴秘書不用通報,他自己上去找她,免得米雪兒藉機鬧脾氣不見他。

來到頂樓的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爹地啊,你不是說郝巖會來找我嗎?現在都過了好幾天,為什麼郝家還是沒有動靜?」米雪兒嬌柔的埋怨嗓音傳人郝巖的耳裏。

口是心非的女人啊!嘴裏鬧彆扭說什麼也不要見他,但是心中早就焦急萬分了。不過,既然米雪兒抱持著這種心態,那麼退婚一事,或許不會太容易。

手指抵到了門邊,郝巖正準備敲門的時候,又聽見米雪兒在那邊抱怨道:「那個丫頭明明都被我趕跑了,現在郝巖應該對我充滿了愧疚,這場婚事的主動權照理說已經到了我這邊,可是郝巖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在訂婚晚宴上背叛了我,居然一點愧疚都沒有……」

米雪兒的抱怨,讓郝巖動作一頓,心裏有種直覺,他們父女倆接下來的話,應該會更有意思才對。

「我的計劃應該是萬無一失的,郝巖絕對不可能猜到是我下的藥,爹地,你都不知道,那個丫頭看郝巖的眼神就像要吞掉他一樣,這就算了,關鍵是郝巖,他雖然告訴我說那丫頭只是他的外甥女,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哪裏是看外甥女的眼神?有一次那丫頭和男人約會,郝巖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呢!哼!幸虧郝巖是那種後知後覺的人,他明明喜歡那個丫頭,但說不定連他自己都還不知道呢……所以我那天給郝瑪下了藥,想讓她被其他男人毀掉,讓她再也沒有臉纏著郝巖!」

郝巖外型完美、家世完美,是最適合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想出這個完美的計劃,陷害郝瑪,好讓郝家直接將她趕出去,讓她徹底離開郝巖的生命。

應該是一個完美的計劃,沒想到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郝巖居然趕走了她請來的人,甚至自己進入了郝瑪的房間,她情急之下,只好想辦法將睡著的郝夫人請出來,騙她說郝巖的身體好像不太對勁,就是希望郝夫人能及時阻止。

沒想到一切已經來不及了,讓郝瑪那個死丫頭美夢成真,那麼她只好盡責地扮演受害者的角色,讓郝巖對她心懷內疚,早日迎娶她過門。

辦公室裏的米雪兒還在抱怨個不停,但是門外的郝巖卻是越聽越心驚,果然他的第一個感覺沒有錯,米雪兒果然有問題!

先前郝瑪被人下藥的疑問此刻已經得到了證實,但米雪兒方才說的話,卻又讓郝巖陷入了沈思。

他喜歡郝瑪?看到她和其他男人約會便怒火中燒?他不過是……不過是不喜歡她被當成一個棋子,作為商業聯姻的對象……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那個李琛明明這麼優秀,對郝瑪也是認真的,家世和人格都算是上品,如果郝瑪喜歡……

如果郝瑪喜歡……

啊!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憤怒與暴躁,只因為他不喜歡郝瑪可能會喜歡上某個男人的念頭,就是這麼簡單!

這算是傳說中的吃醋嗎?他真的如米雪兒說的那麼後知後覺嗎?他喜歡上那個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丫頭?!

突然,郝瑪不告而別之前,那絕望防備的眼神又重新回到郝巖的腦海中,那一瞬間,郝巖明白了郝瑪的心情--自己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卻對她一點都不瞭解,不但不願回應她的愛,還狠狠踐踏了她的自尊,指控她設計了這一切!

郝巖露出一抹自責的苦笑,他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為郝瑪做過一件正確的事情呢?

抬起頭,郝巖陰沉一笑,至少,現在他知道該做一件正確的事情。

郝巖伸手用力推開了門,面無表情地向米雪兒開口。「多謝你的坦承,我們退婚吧!」

「哦,不!郝巖,你聽我說……」米雪兒一張俏臉瞬間變得慘白無比。

「以後不用再見了。」說完後,郝巖再次關上門,直接把米雪兒悲痛的呼喊擋在門後.

解決了一件事,接下來自己應該做的,就是把那個翹家的丫頭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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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郝瑪從沒想過她的人生會像肥皂劇一樣,充滿了悲劇。

從郝家跑出來後,她帶著自己多年來的積蓄,搭上一輛往沿海域市出發的大客車,不料一覺醒來後,她身上的皮夾已經不翼而飛。

剎那間,她從一個小富婆,變成一個身無分文、僅剩下幾件衣服的窮人。

真是悲劇的人生!

就在她感歎人生是個悲劇,大客車緩緩抵達了終點,她一個人身無分文地下了車,發現這是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老天,你一定要這樣玩我嗎?」正當郝瑪在海邊閑晃,指著天空咒罵的時候,命運再次來了個大逆轉!

她在海邊撿到一個失明的年輕女孩--正確來說,應該是她救了一個失明的年輕女孩--

大老遠的,郝瑪就看到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孩在海邊遊蕩,看她走路搖搖晃晃的姿勢,就像是對人生充滿了絕望似的。

她其實不想多管閑事,尤其是在自己都自顧不暇的時候,但是那個年輕女孩實在令她很擔憂,雖說現在自己也是走投無路,但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和她一樣悲慘吧?

所以,她一直跟著那個走路飄飄蕩蕩的女孩,一直走到海邊的岩石邊上。

再走下去就是浩瀚的大海了,她怎麼繼續向前?難道是……她想投海自殺?

報上很多這種新聞,一般想不開的女子或者男子,都喜歡跳海。

「啊,你別這樣,別這樣想不開啊!人生多好啊,幹嘛想不開自殺啊?自殺多可憐啊,不但是不負責的表現,最重要的是還汙染水源……」郝瑪一邊喊著,一邊向前狂奔。

不讓那個女孩子再往前一步,郝瑪直接撲上前去,拽著女孩子,跟著就往岸邊安全地帶拖去。

一邊喘著氣,郝瑪一邊忍不住訓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人生這麼長有什麼過不去的?你為什麼非要走上絕望輕生的道路?」

若要比淒慘的人生,她的人生才是悲劇好不好!從小母親就不在了,父親還把她給賣了,後來到了一個新的家庭,還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她唯一喜歡的男人又不喜歡她,即便兩人相處了這麼多年,卻對她一點信任都沒有。

她自認為世界上沒有女人比她慘了,但就算這樣,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自殺啊!沒必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表達她的委屈吧!

嗯,被她救起來的年輕女孩,長相雖然不是屬於很漂亮的那一種,但五官清秀,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生活讓她這樣想不開,非要自殺不可?

「我……咳咳……」咳嗽了好半晌,女孩子好像是恢複了平靜,才喃喃地吐出一個事實,「我不是自殺,你誤會了。」

「不是?」郝瑪才不信呢!明明前面就是汪洋大海,她還一個勁地往前走,還說不是自殺?除非她是瞎子,什麼都看不到!

「我的眼睛看不見。」女孩語氣平靜地闡述事實。

「啊……」郝瑪吃驚地瞪大雙眼。

郝瑪伸手在她的面前用力揮了揮,那麼明亮璀璨的大眼睛,怎麼看,也不像是瞎子啊!

「雖然我的眼睛看起來很正常,但是真的看不見了。」好像是知道郝瑪不相信,女孩淡淡地又重複了一遍。

「是嗎?」郝瑪又在她面前揮了揮,真的呢!雖然她的眼睛又大又黑,但是卻沒有任何影像。

原來,真的是看不見呢!

好可憐哦!一瞬間,郝瑪對面前這個年輕女孩產生了無限的同情,但同時又為她感到一陣憤怒。「那你的家人呢?你既然看不見,他們怎麼可以讓你來海邊這麼危險的地方?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郝瑪的熱情和打抱不平,讓年輕女孩感到十分窩心,她微笑,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家人。」

「沒有家人?」郝瑪詫異極了。「你是說你一個人住在海邊?」

女孩點點頭,跟著又搖搖頭,開口解答郝瑪的疑惑,「之前還有一個婆婆照顧我,和我一起,可是自從她小孫女出車禍死了之後,她就離開了,所以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住了。」

「那,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呢?」郝瑪還是不能相信,這麼孱弱需要人照顧的女孩,居然是一個人,居然還能一個人活下來了,簡直是神奇啊!

「沒有。」女孩還是搖頭,「我父親不久前過世了,母親在我出生的時候就過世了,我是家中獨子,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郝瑪對她更同情了,站起身來,同時拉起對方的手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對了,我叫郝瑪,你叫我小馬兒就可以了。」

「我叫夏深深。」

「咦,好好聽的名字。不過,這名聲好像有點耳熟呢!」

「是嗎?這個名字很常見,所以你才會覺得耳熟吧!」

「咦,真的嗎?可能是吧!對了,你小心點,前面有塊大石頭。」

「嗯,謝謝。對了,那你呢?為什麼一個人到這麼荒涼的海邊?」

「說來話就長了……」

「沒關係,我還有點時間.」

「唉!其實是這樣的……」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可能是因為陌生人更好傾訴的原因吧!郝瑪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故事全部說給夏深深聽了。

包括她的父母,包括她暗戀的男人,包括他們在這個男人的訂婚宴上做了什麼,最後是男人對她的拒絕。

「所以你離家出走了?」夏深深總結一句。

「是啊!算是吧?我想我的離開對大家都是好事吧?現在,那個家已經沒有我存在的理由了,所以,我想出來走走,可是沒想到……」說到這裏,郝瑪有些尷尬地一笑,誰知道她才想開始新生活,就瞬間變成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了。

在夏深深的指引下,兩人在一棟清雅的大房子前停下了腳步。

「到了。」夏深深停下腳步,轉頭對郝瑪輕柔一笑,「這就是我的家了,歡迎你,小馬兒。」

「咦?不是吧?這是你的家?」郝瑪瞠目結舌,看著面前的大房子。

現在,郝瑪終於敢肯定,這個夏深深肯定是一個名門千金,不然,怎麼會在海邊有這麼大一棟房子?

哇!潔白的柵欄,青色的磚瓦,還有陽台上迎風飄蕩的各種不知名但是開得好漂亮的花兒,完全就是一棟別墅嘛!

「請坐,我去幫你倒杯茶。」

郝瑪忍不住看著這充滿著溫柔氣息的大房子,柔和的輕紗隨著海風慢慢地飄蕩,帶來了晨間的清新空氣,隱隱還夾雜著似有若無的海的味道。

打量的時候,夏深深已經端著茶走過來了。

郝瑪慌忙上前,小心地接住夏深深。「哇,深深姐,你小心點。」

小心翼翼地接過夏深深手上的茶碗,郝瑪著迷地聞了聞,「哇,好香!」

「只是普通的紅茶,不過你喜歡就好。」夏深深有些靦腆一笑。

「可是,真的好香啊……」輕輕啜了一口茶,郝瑪站起身來,再次打量大房子一眼,難掩興奮地說道:「深深姐,這房子真的只有你一個人住嗎?好大好漂亮……」

夏深深笑笑,優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碗,對郝瑪說道:「你要是喜歡,也可以留下來啊!」

「啊……真的嗎?」郝瑪興奮地驚呼一聲,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那個……」

好像是知道郝瑪心中的想法,夏深深抿唇輕輕一笑,「反正我一個人住,行動有些不方便,如果能多個人照應、彼此作伴,也是好的……」

「可是……」郝瑪還是覺得不好意思,這樣會不會佔別人的便宜呢?

夏深深笑了笑,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來一張紙,遞給郝瑪,「其實,在婆婆臨走之前,就說要給我找個伴呢!但現在你來了,就當是我聘請你當小管家吧!」

「是嗎?」郝瑪接過那張紙,看了一眼,確認是真的之後,才點點頭,「那……就謝謝深深姐了。」

就這樣,郝瑪在丟掉全部家當的那一天,意外地遇見了夏深深,非常幸運地沒有流落街頭。

也正是因為夏深深,她才沒有被郝巖找到。因為,他怎麼可能會想到,一個郝家的養女,一個夏氏財團的大小姐,兩個過去根本沒機會相遇的女孩,居然會聚在一起?

老實說,這種簡單輕鬆、毫無顧忌的生活,正是郝瑪想要的。

夏深深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女孩,雖然名義上,郝瑪是來照顧眼睛不方便的她,但說實在的,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夏深深處處在照顧她。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夏深深顯然已經很熟悉這個房子的一切,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郝瑪有時候還有些懷疑,這樣一個對環境熟悉的人,會不小心走到海裏面去嗎?

還有一點讓郝瑪覺得奇怪的地方,就是夏深深好像很喜歡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有時候看著午睡的夏深深,她會有種錯覺,她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相處了一段日子之後,郝瑪覺得好像被傳染了一般,只要看著慵懶入睡的夏深深,她也會覺得自己好睏。

兩個無所事事的女孩子,常常都是一起呼呼大睡度過一個美好的下午。

終於有一天,郝瑪忍不住地問:「深深姐,你不覺得你睡覺的時間太多了嗎?」早上十點多醒來,現在還沒到中午呢!夏深深又是一副想睡覺的模樣。

「呃……」沒預料到郝瑪會這麼問,但夏深深還是誠實地回答了:「老實說,我不能控制這種情況,因為……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過程?什麼過程?」郝瑪一頭霧水。

夏深深小聲歎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你想知道我的眼睛為什麼看不見了嗎?」

「這個……」她還以為是先天的,難道其中還有隱情?

「我和我母親一樣,得了一種罕見的腦科疾病,這種病會讓我的眼睛慢慢看不見,也會變得喜歡睡覺……」

「等等……」聽著夏深深這麼平靜的說詞,郝瑪心中卻罕見地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喜歡睡覺?然後呢?」

「呵呵……」夏深深露出了飄渺的淡笑:「運氣好的話,就是沈沈地睡過去,再也不用醒過來了。」

「深深姐……」

「嗯?」

郝瑪不敢相信,吞了吞口水,「你剛才說的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要是哪一天你睡著了,我卻叫不醒你,就代表你……」完蛋了!

「嗯,就是這個意思。」夏深深點點頭。

「啊……」郝瑪完全不能接受!「怎麼會這樣,這樣你還一個人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要是萬一……不行,我們馬上去醫院,對,馬上、立刻就去……」

「沒事,沒事!」感覺郝瑪的手忙腳亂,夏深深還是一臉平靜,甚至開口安慰道:「小馬兒,你別伯,我真的沒事。」

「還說沒事?要是……要是你一個不小心睡著,再也醒不過來了怎麼辦?不行,我們一定要去醫院啊!」

「不,不用了。」

「為什麼?」看不出來,這麼柔弱外表的女孩子,居然這麼倔強?

對於郝瑪的疑問,夏深深還是輕輕一笑,「因為已經沒必要了。」

「我靠!」原諒她,她不想對深深姐說髒話的,但是最近不知怎麼了,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了。

「因為……」

夏深深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聽見門口傳來叮咚叮咚的門鈴聲。

「有人按門鈴,小馬兒你去看看是誰。」

「誰啊?」郝瑪還沒從夏深深的病情中回神,就嘟囔著去開門,「咦?你要找誰?」

看著門外的人,郝瑪一張小臉頓時變得十分戒備。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沈默地遞給郝瑪一張紙。

「你是來應徵的?」原來是個上門招聘的人,不過,那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再說現在深深姐有她,不需要其他人了。

「誰啊,小馬兒?」或許是久久沒有聽到回音,夏深深也摸索著出來了。

「哦,沒事,只是一個來招聘管家的,應該是之前婆婆發出去的招聘單。」

「哦,是嗎?」夏深深點頭。「既然人都來了,請她進來坐一會吧!」

客廳裏,郝瑪滿臉防備地看著這個前來應徵的女人。太奇怪了,這個世界上有這種長相的女人嗎?

滿頭蓬鬆的頭髮,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讓人看不清楚她到底長什麼樣子,身材則高大得好像男人一般。

如果不是胸前還能看出微微凸起,郝瑪真的會以為這個女人其實是一個男人假扮的。

不過,最讓她奇怪的是,從頭到尾,她一句話都沒說,難道是個啞巴?

「你好,我是夏深深,也是寫這張招聘信息的人,因為我的眼睛看不見,你可能得自我介紹一下。」

「……」沒回應,過了一秒,那女人抬起手,在紙上沙沙沙地寫起什麼來了。

不會吧?還真讓自己給說中了?郝瑪看了一眼有些恍惚的夏深深.低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深深姐,這個人是啞巴呢!她紙上說她叫原愛,是個寡婦。」

「是嗎?原小姐,那你明天就開始來上班吧!」或許是這位原愛小姐的身世讓夏深深十分同情,她幾乎是立刻就決定讓原愛來上班了。

送走原愛之後,郝瑪回頭面對夏深深,有些不贊同地說道:「深深姐,為什麼你要用這麼奇怪的女人?她看起來很有問題。」

「因為,我擔心以後人手不夠。」

郝瑪滿頭霧水。「什麼人手不夠啊?我們兩個不是都過得好好的?」

夏深深一臉神秘,「等明天家庭醫生來了,你就會明白了。」

第二天,郝瑪果然收到了一個大驚喜。

俊朗的醫生看了她一眼,然後滿臉笑容地開口道:「恭喜你,你要當媽媽了。」

「……」郝瑪瞪大一雙眼.她沒有聽錯吧?醫生是說她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

她不是無知少女,當然知道男人、女人做愛之後會懷孕,而郝巖那晚確實沒有做防護措施,將種子留在她的身體裏,之後她走得十分匆忙,完全把這件事情丟在腦後了。

但……只是一次,就中獎了?!

他留在她體內的種子,九個月後,就會變成一個嬰兒呱呱落地了。

郝瑪不知道是喜還是怒,這個消息來得實在太突然了,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恭喜你,小馬兒。」相較於郝瑪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夏深深倒是顯得十分開心。

「我一直都想要個寶寶,終於如願了,如果我能在臨死前抱一抱寶寶,那就太幸福了。」夏深深微笑著歎息。

「……」郝瑪依舊處於呆滯的狀況。

雖然還沒從懷孕的震撼中恢複,但郝瑪的手已經情不自禁地撫上現在依然平坦的肚子,只覺得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胸口冉冉上升。

孩子?承襲了她和郝巖骨血的孩子?

這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如果是男孩,會不會遺傳郝巖那俊俏的模樣?如果是女孩,又有什麼地方長得像郝巖呢?

光是想像未來孩子的摸樣,郝瑪已經接受了肚子裏有孩子的事實,並且和夏深深一樣,期待著這個孩子的來臨。

「深深姐,謝謝你。」送走了那個俊朗醫生,郝瑪拉著夏深深的手,眼淚開始往下掉,為她的溫柔和體貼,也因為她這麼年輕就要忍受著病魔的煎熬,最後還是逃不過死神的召喚。

夏深深知道郝瑪已經從醫生口中得知自己的病情,她寬慰地撫著郝瑪的手,安撫道:「沒關係,能在走之前看到你的寶寶,我已經很開心了。」

郝瑪的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掉。「那深深姐,你得答應我,一定要等到孩子出生哦!別忘了,你可是孩子的乾媽。」

「嗯,我答應你。我們勾手指,我會活到寶寶出世。」

兩人抱著對方一陣感動的時候,身邊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了一個人。

郝瑪被嚇了一大跳,伸手輕拍胸膛嚷道:「小愛,你怎麼走路不出聲啊?差點嚇死我了。」

呃……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叫她小愛的時候,自己的背心一涼,那頭髮下射出來的冷光,是殺氣嗎?

不過,不管了!「對了,你幹什麼?」

原愛沒有說話,只是關心地看了郝瑪旁邊的夏深深一眼,然後遞上溫水和藥。

「對哦,深深姐,你該吃藥了。」拿起藥,郝瑪往夏深深手裏放去,「要記住你的承諾,你要等到孩子出生哦!孩子的乾媽。」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們兩個真是的,我吃行了吧?」吞下藥片,夏深深忍住要嘔吐的衝動,對兩人溫柔一笑。

「好了,我累了,想睡覺了,午安。」

「我扶你,深深姐。」郝瑪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旁邊一陣風閃過,原來,原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幫她實踐了這句話,溫柔地攙起夏深深,穩重地往樓上走去。

好詭異好詭異的畫面啊!看著那高大的女人,小心翼翼、滿是深情地扶著孱弱的深深姐,郝瑪心裏只覺得一陣不舒服。

不會吧,難道說……這個原愛,是個只愛女人的蕾絲邊?

啊!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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