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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第四卷 風波惡)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天之佛 於 2015-10-21 02:06 編輯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章 營地

    拉丹東峰的雪頂上紮著連綿一片的帳篷,規模之大人,雖然沒有明顯的標記,剛上山的溫樂陽也能猜出來是崑崙弟子的營地,除了他們之外這附近就不會再有這麼龐大的隊伍。崑崙弟子雖然是修士,但說到底還是人,特別是在狂風凜冽滴水成冰的雪頂,也需要宿營休息。

    崑崙道法自有神奇之處,即便溫樂陽那種游離於自然之外的靈識,也沒能在踏上山頂之前發現他們,不過現在溫樂陽沒工夫感歎,而是滿帶驚駭的和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整個營地都太安靜了!

    靈覺無效,按理說溫樂陽在發現營地的同時,崑崙弟子也應該能發現他們。

    崑崙道是天下正道五福之一,弟子訓練有素,可是現在溫樂陽等人已經距離這片營地不過幾十米,周圍除了勁風的呼嘯之外,卻沒有一絲其他的聲音,偌大的一片營地裡,死一樣的寂靜,溫樂陽突然有了個莫名其妙的感覺,這裡不像營地,更像墓地。

    初生的朝陽看似和煦實則無力,蒼白的陽光勉強穿透山頂怒號的陰風,歪歪斜斜的灑在營地上,不僅沒能帶來一絲溫暖,反而蕩起了幾分森然。

    其他幾個人還沒說話,吉松第一個就跳了出來,對著他們挺起瘦骨嶙峋的胸口,冷冰冰的說:「我先來!」隨即轉身望向營地放聲怒吼:「哪個傷了我的護山神獸,快快出來受死!」說著雙手一錯,懷裡的金剛鈴猛地騰空而起,叮鈴鈴的搖晃個不停。

    破土的臉上明顯變得怒氣蓬勃,兩隻蜘蛛在吉松嘴裡居然也是護山神獸,讓破土很有挫折感。

    金剛鈴越來越急促,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吉松的臉上掛滿了不耐煩,倏然開口唱動密宗真言:「自松自松梭哈!自松自松梭哈……」

    溫樂陽以為他要發動神通轟擊營地,身子微微一動剛想阻攔,身邊的讓炯大喇嘛突然咦了一聲,伸手攔住了溫樂陽。大喇嘛地表情先是驚訝,跟著變成了納悶,隨即一股笑意無法阻擋的衝上了那張黑黝黝的大臉膛。

    七字真言在鈴聲的映襯下沒有變的響亮,而是變得越來越清冽,連站在一旁的溫樂陽等人都不約而同的感到精神一振,好像宿醉醒來直接喝掉一大杯涼白開地感覺,身體一下子變得亢奮了起來。不過除此之外,倒也沒見什麼其他的神通飛射而出,轟進營地。

    吉松把七字真言念誦了幾遍。倏地收斂神通。溜溜躂達地走回到溫樂陽等人地身旁。淡淡地說了句:「這裡沒有人!」

    旁邊地讓炯大喇嘛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地哈哈大笑。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就連狂風都在他地笑聲面前落荒而逃:「吉松老友。你念著是提神咒吧?」

    這個咒言唯一地用處就是提神醒腦。

    一下子溫樂陽等人全都傻眼了。吉松裝模作樣刷了半天。原來是給崑崙道士們吹起床號了。起床號吹了半天結果沒看見道士們起床。所以營地裡現在沒有人。

    大伙算是明白了。吉松色厲內荏外強中乾。要是直接催動法寶去砸崑崙道地營地他還真不敢。又不想掉面子。這才跑上去給崑崙道士大唱『提神咒』。

    破土狠狠地瞪了吉松一眼。對著溫樂陽一揮手:「咱倆進去。喇嘛護著三個凡人!」

    顧小軍等人都從各自的交通工具上跳了下來,大喇嘛手執人骨珠,像一座大山似的,穩穩的把他們擋在了身後,吉松背著雙手臉上依舊是那副淬礪的狠色,嘴裡冷冰冰的念叨著:「傷我雪蛛,總是要用命來還地!」人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溫樂陽對著營地大聲喊道:「劉正,我們要進來了!」不管裡面有人沒人,這聲招呼總是要打的,喊完之後他和破土一點頭,兩個人起頭並肩掠向了營地。

    營地被道法鎮住,無論是溫樂陽還是破土、讓炯地靈識都無法察覺其中的真實情況,不過這種法術放外不防內,當溫樂陽一踏入營地,感覺就好像突然鑽進了一個自成天地的大肥皂泡似的,靈識一下子清晰起來,立刻向著營地之內蔓延而去!

    而就在溫樂陽和破土閃身進入營地地瞬間,插在營地各個角落中的五彩道幡猛地一震,在一陣悶雷般的天吼聲中,全部化作一蓬青煙。破土愣了一瞬,緊跟著臉色驟變怪叫了一聲:「這裡設下了禁止……」話音未落,天空裡陡然炸起了萬道雷光,在撕裂的轟鳴裡,淬礪的紫弧好像暴雨般向著他們兩人傾瀉而至!

    除了迷網般的天雷滾滾,還有層層怒焰咆哮、無數巨石破空、數條劍龍橫行……恐怕崑崙山玉虛宮的封山禁制也不過如此了,小掌門劉正這次是把全部家當都帶來了。

    在外面的幾個人全都大驚失色,大喇嘛的反應極快,肥大的身軀捲起蕩起一層火雲狠狠衝向營地,大日如來光明真言的咒唱聲甫一出口立刻得到群峰喝應,悶響沖天,手裡那一串已經磨得發黑的人骨珠霍然崩碎,蕩起萬道佛光浩浩湯湯擊向營地中的禁制!

    骨珠以修持成就之喇嘛的眉心骨或頭頂骨做成。一位喇嘛只能取一枚,故一百零八顆的念珠,即是一百零八位成就喇嘛之加持。在光明真言之迸發了積累千年的修持之力,這是讓炯能發動的最大威力密宗神通!

    來自崑崙道的必殺禁制、喇嘛蕩起的密宗神力、溫樂陽腳下卷揚而起的至金流毒、破土神獸怪叫中奔放噴湧的土行妖元,四般神通在狂風的裹雜下就像日月崩裂、天塌地陷般糾纏在一起,不知是誰發出的陣陣痛嗥,聲聲如刀把唐古拉的千年寧靜擊了個粉粉碎碎!

    咕咚一聲,最先坐到在地滿臉煞白的是吉松,神通法寶蕩起的五彩流光把他驚駭的瞳孔映襯得無比炫燦,跟鐳射芯片似的……

    直到半晌之後,威力絕倫地道法禁制才漸漸消散,厚重的濃煙被吼吼的大風層層吹散,溫樂陽和大穿山甲互相攙扶著,對著老顧等人搖晃了幾下,終於一頭栽倒在地。

    喇嘛的衣服變成了數百一縷紅布條,很有喜感的批在身上,黢黑的臉因為脫力變成了慘白,原地轉了半個圈子,然後直挺挺的躺下去了。

    等其他人跌跌撞撞衝進營地地時候,溫樂陽正和已經變成妖獸真身的破土在地上擺了兩個大字……破土擺的是個木字,正在四目相顧嘿嘿傻笑,兩個人從頭到腳都是深可見骨地傷口,像娃娃的嘴巴一樣裂開著,或哭或笑……

    非非看見溫樂陽沒死,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小嘴抽搐了幾下似乎是想哇的一聲哭出來,不過總算忍住了,隨即又看見他然還在笑,又急又氣跺了一下腳,聲音還帶著幾分哽咽道:「笑個什麼勁,沒死就算命大!」隨即開始給他包紮傷口。

    溫樂陽勉強提了一口氣:「讓炯喇嘛還好?」

    非非回頭一看,吉松正手忙腳亂地把讓炯扶起來,喇嘛雖然也是狼狽異常受傷不輕,但是臉上竟然也在嘿嘿憨笑。

    小沙看看破土、看看溫樂陽,再看看讓炯大喇嘛,小眼睛裡都是納悶。

    其他人不明白,能聯手扛過剛才營地裡威力驚天的禁制,對於三個修為各異的高手來說,是一件多麼有成就感的事情,哥仨現在笑得不是死裡逃生,而是像個一年級地孩子剛剛考了個一百分一樣,心滿意足得除了笑之外,什麼也不會了。

    如此犀利的禁制,就算是萇狸或者旱魃、錐子這樣的絕頂高手,猝不及防之下也會手忙腳亂,喪命雖然不至於,但是弄不好就會掛綵。

    大穿山甲破土翻騰了半天,才把身子翻過來,對著大喇嘛有氣無力的笑道:「讓炯,破土欠你一次!」

    溫樂陽也在小沙的攙扶下,腿腳哆嗦著站了起來,對著大喇嘛喊道:「救命之恩,不言謝!」

    三個人各自拼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最終抗下了這場堪比天劫地奪命神通,如果不是讓炯拼出全身的修為及時出手,溫樂陽和穿山甲凶多吉少。

    讓炯一揮手,差點把胳膊甩掉了,一邊疼得呲牙咧嘴,一邊難看無比地大笑:「順手就救了你們,不用記掛著了。」

    穿山甲狠狠的啐出一口帶血地唾沫,搖晃著腦袋罵道:「順手?順的袍子都成漁網了?」

    說完之後,三個人一起放聲大笑!

    溫樂陽笑得自己都快散架了,這才止住大笑,在營地裡四處張望了一下,隨即由衷地讚歎道:「崑崙道法,了不起的很!」

    這一片山頂都被剛才威力絕倫的禁制砸成了大麻子,但是營地裡的帳篷卻沒有一間倒下,剛才的劍龍烈焰盡數向著溫樂陽和破土招呼,暴風驟雨式的攻擊居然連個帳篷邊都沒蹭到。

    顧小軍小心翼翼的挑開一座帳篷,大穿山甲破土從旁邊說:「營地裡一個人也沒有!」他的靈識在禁止發動前就已經掃過了這片營地,空空蕩蕩,根本就沒有人,大隊的崑崙道士都不知道哪去了。

    破土現在心情不錯,大難不死之後看誰都挺順眼,顧小軍也跟著沾光。

    說完,破土呵呵笑著又補充了一句:「這麼厲害的禁制都用過了,後面也不會再有啥埋伏了,你要想搜就搜,不妨事。」

    非非和瘦竹竿吉松留在原地照顧著三個閉目運行毒力、真元、妖元療傷的重傷員,老顧帶著小沙開始迅速的搜索營地。

    非非心細,生怕他們重傷之下會覺得山頂還冷,還用隨身攜帶的固體燃料在他們跟前點了一堆篝火,這是非非執行遠足任務以來裝備帶的最充足的一次,主要因為交通工具比較好。

    傷員的傷勢雖然重的可怕,但是他們幾個都是身骨不凡之人,特別是溫樂陽功法走肉身成聖的路子,恢復的極快,現在不僅已經自行止血,仔細看的話傷口處都長出了細嫩的肉芽,開始緩緩的癒合了;而喇嘛和破土身上都帶著奇珍靈藥。三個人雖然不能立竿見影馬上恢復,但是只要安心靜養,想要恢復些元氣也不過是一兩天的事情。

    一行七人裡要說最震撼地,就是吉松了,他以前也沒和讓炯動過手,雖然和溫樂陽比試了一下,但是畢竟不是法寶滿天飛的那種神通較量,吉松知道這幾個人本事都比自己大,但是萬萬沒想到大到這個份上,剛才那通犀利禁制,自己就算擦上個邊也得魂飛魄散,人家哥仨居然各展神通,硬生生的抗下來了。

    吉松滿臉敬佩的乾笑了幾聲,想要找幾句話說,憋了半天才狠狠的啐了口唾沫:「這個營地是崑崙道的?牛鼻子可惡,明明沒有人還要留下這麼凌厲的禁制!」

    話音剛落,讓炯大喇嘛和破土就同時睜開了眼睛,彼此對望了一眼,大喇嘛沉吟了片刻之後才開口,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好像再問破土:「營地裡沒人,還要用禁制鎮住這裡?」

    大穿山甲搖晃著尖尖地腦袋,作出了一個納悶的表情,一隻房子大的蜴臉上擺出幾個問號,著實有些嚇人。

    溫樂陽本來沒想搭理吉松,現在聽見另外兩個同伴說話,也睜開眼睛,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麼意思?」

    破土知道溫樂陽啥也不懂,極為難得的耐下心來給他解釋:「那些發動禁制的道幡,都是道家辛苦煉製地法寶,崑崙弟子離開不外乎是對付敵人,不應該把這麼厲害的法寶留下來……」

    溫樂陽有些似懂非懂:「那些旗…道幡,在應敵的時候能當成法寶使用?」見到另外兩個人點頭之後,終於恍然大悟,那些道幡能發動威力磅礡的禁制,足見其珍貴無比,崑崙弟子傾巢而出,肯定不是去打獵,如果要應付敵人地話,這些厲害的道幡法寶應該隨身攜帶,而不是用來守著這些空帳篷。

    吉松沒在意他們說什麼,只顧著滿臉驚駭的瞪著溫樂陽,心裡納悶這個小子神通驚人,怎麼連道幡可做法寶轟擊敵人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懂……

    溫樂陽琢磨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這營地裡…有重要的東西?所以留下道幡結成禁制守護?」

    大穿山甲哈的一聲就樂了,黑眼珠裡都是貪婪:「正好拿來,賠崑崙牛鼻子給我身傷。」說完頓了片刻,又極有義氣地補充著:「咱仨分,你倆也受傷了!」

    溫樂陽有點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心:「都是熟人,有點不好下手吧?」

    讓炯嘿嘿笑著搖搖頭,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還有一種可能,崑崙弟子遇到了什麼緊急地變故匆忙離開,所以來不及解掉禁制取回道幡……當然了,要是為了守護寶貝更好!」說著喇嘛的眼睛也冒起了亮光,這麼厲害地禁制用來守護的寶貝,用屁股也能想出來會有多珍貴。

    而這個時候,剛從帳篷裡鑽出來的顧小軍突然開口接下了喇嘛的話:「我看未必有寶貝!還是大師的前半句話靠譜!」說著,把一個道家弟子常用的褡褳拋了過來。

    啪的一聲,褡褳落在了幾個人跟前,裡面的東西都被摔了出來,十幾張硃砂符,即便雪頂上狂風凜冽,也翻不起這些符篆的哪怕一個邊角,顯然符上都附著了很不錯的法力,根本不怕風吹。

    除了符篆之外,褡褳裡還有一枚黃玉天水令和一隻鐵八卦。

    破土是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也算是道家一脈自然識貨,看到這些東西之後,表情既凝重又失望:「這些東西都是修士辛苦煉製的法寶,從來都是隨身攜帶的!」

    小沙也從幾個帳篷裡搜羅出了不少道家法寶,四方法印、破劫杖、陰陽鏡、鳳羽扇、天火鑒……總之林林總總,什麼都有,所有的東西無一例外都刻有崑崙的印記,破土迅速的瀏覽了一遍,對著溫樂陽說:「威力就那麼回事,不過都是道士們隨身攜帶的法寶無疑!」說完,幾個人都把徵詢的目光望向了顧小軍。

    顧小軍明白大伙的意思,立刻回答:「這些東西都在隨身的包裹或者行囊裡,就放在臥榻旁觸手可及的地方,另外,」老顧的眼神明顯凌厲了一個瞬間,轉眼就恢復了正常:「還有飛劍!有的帳篷裡還有解下的飛劍,都在鞘中。」

    小沙也停止了搜索,走到大伙跟前繼續補充:「有地帳篷裡,還散落著青色道袍!」說著,望向了吉松:「你的蜘蛛正對著一件袍子獻慇勤。」

    沒人被小沙的笑話逗樂,所有人都狠狠的抽了一口涼氣,全都明白,崑崙弟子出事了!

    崑崙弟子離開的時候,禁制仍在,顯然不是有敵人攻了進來。營地裡整整齊齊,根本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跡,怎麼看都是崑崙弟子自己撤走,可是應敵時絕不會離身的法寶,卻又都被扔在了帳篷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功力已經突飛猛進地崑崙弟子匆忙的連飛劍都不要了!

    溫樂陽凝神思索,試探的開口:「會不會是…蟲子?那種妖怪?」

    那種妖怪是真水之身,能逃過溫樂陽等人地靈識,沒準也能逃過營地禁制的監控,而且他們還能在冰蓋中遊走無礙。

    破土嘿了一聲:「這要是個十人、甚至百人的營地,都有可能是蟲子幹地,但是上千修士,被蟲子偷襲竟然沒有人能察覺?!就算他們最後全被蟲子控制了,總會有個先後順序,既沒人引動禁制,更沒人施展神通發飛劍,照我看,未必是蟲子!」

    吉松實在忍不住了,翻著怪眼問眾人:「什麼蟲子?說的這麼玄虛!」

    讓炯把他們遭遇到的妖怪給他講了一遍,吉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在今天不知道第幾次作出駭然地表情:「這種東西…聞所未聞,格拉丹東,不,整個唐古拉山裡就從來沒有過!」

    溫樂陽長吸了一口氣:「不猜了,想辦法找人吧!」說著試著挪動了一下身體,隨即苦笑著搖頭問讓炯和穿山甲:「你們得多長時間?」

    禁制剛散的時候,他們還沒覺得什麼,現在真力遊走修復身體,才覺出來四肢百骸都要散開了那麼難受,溫樂陽剛才一試之下,根本使不出一點力道。

    讓炯也苦笑著歎氣:「總要一天半吧…最快的話。」

    破土的回答更乾脆:「和喇嘛一樣!」

    傷的這麼重,想要恢復談何容易,他們說的這個時間也只是暫時恢復些元氣,能夠自行移動,在遇到敵人地時候至少能有一擊之力。

    溫樂陽卻沒頭沒腦的笑了,開心不已地說:「我比你們倆都快!」

    雖然現在使不出力道,但是自己事自己知,他的身體恢復地極快,最多一天工夫就能跳起來打錯拳,這種外傷對肉身成聖的功法來說,只要別死了即便再嚴重也能盡快回復。

    喇嘛和穿山甲一起撇了撇嘴角,滿臉不屑地開始閉目療傷。

    老顧和小沙也站起來繼續去搜索其他帳篷,吉松對溫樂陽嘿嘿笑著,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的逢迎之意:「小兄弟的功法恁地奇妙……」

    他的話還沒說完,剛剛閉目的大穿山甲倏然又睜開了眼睛,從鼻子裡噴出了一聲冷哼,吉松嚇了一跳,趕緊繼續說:「神獸的功法也玄妙到了極點!」

    穿山甲咳了一聲:「我不是衝你!嘿嘿……」笑著半截,突然轉頭對著溫樂陽拿腔拿調的說了聲:「陽!」

    溫樂陽一愣,隨即他的靈識也察覺到了什麼,皺著眉頭苦笑著搖頭:「他怎麼來了?」

    吉松立刻跳了起來,手裡橫握金剛杵,滿臉警惕的問:「敵人?」

    卡嚓,槍栓拉動的脆響聲,冰雪聰明的非非已經猜出來是誰了,把九二式握在手中,笑著回答吉松:「應該不是,不過也說不好!」

    喇嘛淡淡的一笑,回頭對非非說:「不用丫頭操心,他要有什麼歹毒心思,喇嘛就算站不起來,也讓他難入輪迴!」說著,費力無比的從懷裡取出了一枚金剛撅,插在身前的雪地上。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一顆黝黑的腦袋緩緩的探出了山巖,在遍地雪白中異常顯眼,溫樂陽的非洲兄弟圖塔吞忒來了。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二章 急凍

    黑人兄弟圖塔吞忒被溫樂陽等人從屍坑裡救了出來,成為僅存的邪徒,他聽不懂溫樂陽等人說啥,但是察言觀色也大致明白了,殺害他們族人的藏民已經進山了。就算再虔誠的信徒,也受不了那些徙爾小鎮的藏民二話不說直接殺人。圖塔吞忒為了報仇,一頭鑽進了唐古拉山,難為他一個非洲人,居然還挺抗凍。

    圖塔吞忒當然跟不上溫樂陽這一行人的速度,遠遠的被甩開了。後來溫樂陽等人先是在冰隙底部耽擱半天,又繞道去了吉松修煉的洞府,而圖塔吞忒好歹也算是個修士,腳程比著普通人要快得太多了,也趕上來了不少。

    不久之前崑崙營地禁制發動幾乎天崩地裂,正暈頭轉向不知該往哪走的圖塔吞忒,高高興興循著聲音就追了過來。

    圖塔吞忒謹慎無比的露出半個腦袋,發現不遠處坐著的正是最最親愛的『陽』,立刻大喜,嗷嗷尖叫不迭的就向著溫樂陽跑過來了,臉上樂成了一朵花,黑花。

    正跑著半截,倏然半空中響起了一聲爆喝:「哪兒來的醜鬼!」吉松揮舞著金剛杵,兜頭蓋臉的就砸了下來!

    圖塔吞忒抬頭一看,立刻從嘴巴裡發出了一連串誰也聽不懂音節,不過據溫樂陽估計,他喊得應該也是:哪兒來的醜鬼……黑人兄弟靈活的翻身一滾,躲開了吉松的攻勢,跟著跳起來就跑,反正也不望遠處跑,就圍著溫樂陽附近轉圈。

    兩個瘦竹竿一黑一褐,追跑打鬥在一起,速度還真差不多,吉松跟黑人追了個前後腳,可是偏偏差一點總也打不到人,氣的哇哇怪叫。

    溫樂陽忍住笑費了半天勁,才算把氣呼呼的吉松給喊了回來,圖塔吞忒也不理自己的竹竿兄弟,直接跳到溫樂陽跟前,唾沫橫飛的連比劃帶說,隨後躲到篝火邊上,把瘦骨嶙峋地身體抱成一團,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

    非非看明白了個大概,笑著給溫樂陽解釋:「他想跟咱們一路,要給同伴報仇……他還說自己也是英勇的戰士。」

    溫樂陽哈哈大笑:「拉倒吧,自打認識他那天起,就沒見過他打,光聽他叫了!」

    也許是因為對方總是那麼『楚楚』可憐地眼神。也許是吃過人家幾頓烤肉。溫樂陽心裡對自己這個黑人兄弟印象還不錯。特別是吃肉地時候。人家都一直把最好地部分割下來給他們吃。

    小鎮藏民傳說是薩格爾大王地衛士。又受了幾千年地戾氣侵蝕。本事絕對不小。那個邪修就更甭說了。就算他不是旱魃五哥。溫樂陽估計著只憑自己也夠嗆能對付人家。到時候肯定是一場苦戰。照顧不了其他人。

    老顧、非非和小沙嚴格地說都是國家軍人。為了任務說什麼也不肯撤走。溫樂陽無話可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拚命照顧也就是了。可是帶上這個非洲兄弟。管他地話是給自己添亂。不管他又不忍心讓他送死。溫樂陽對著非非搖搖頭。還沒說話。蜷縮在火堆旁地圖塔吞忒突然跳了起來。對溫樂陽呲著牙。手舞足蹈嗷嗷怪叫!

    非洲人地爆發力都很好……溫樂陽這下可被他嚇得不輕。趕緊對著非非說:「他樂意跟著就跟著。讓他別叫了!」

    非非卻瞇起了眼睛。仔細看著圖塔吞忒地表情。語氣裡帶著些納悶:「他好像是…發現什麼危險了?『淘汰賽』地時候。他們也總像這樣子叫。」

    溫樂陽受傷不輕。但是靈識沒受太大影響。早已經遠遠地鋪開了。根本就什麼都沒發現。

    可是圖塔吞忒的表情惶急到了極點,像隻受到極大驚嚇地猴子,聲音越來越尖利,後來乾脆跳過來想要去抱溫樂陽!

    吉松動作極快,一下子攔住了他,兩根竹竿差不多高矮,眼睛幾乎在一條水平線上,彼此瞪著,一個陰陽怪氣一個又驚又怕。

    這時候大穿山甲猛地睜開了眼睛,揚起尖尖的腦袋,抽動著鼻子,在半空中仔細的嗅著,彷彿有一股危險的味道,正緩緩飄過。

    一陣細微的沙沙聲急促的響起來,剛才一直在帳篷裡和道袍玩命的雪山雄蛛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幾乎是瘋狂的跑了出來,慌不擇路亂跳亂撞,最後竟然一頭撞在一小塊突出的冰石上,把自己撞了個稀爛。

    溫樂陽和讓炯對望了一眼,他們的靈識了依舊一片空空蕩蕩,什麼感覺不到,就在這時候重傷得無法稍動地大穿山甲猛地身體一抽,完全是神經反射似的把自己彈了起來,怪叫了一聲:「完了!」隨即彭的一聲,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顧小軍和小沙聽到外面的動靜,從帳篷裡鑽出跑過來和眾人匯合,連聲催促地問著發生了什麼事。

    破土幾乎麻木的搖搖頭,黑漆漆地眼睛裡竟然充滿了絕望!就連他也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一切都和修士的靈識無關,完全是野獸預知災難到來地本能!

    圖塔吞忒在安靜裡片刻之後,尖叫聲再度高漲,比著剛才還要更加激烈和急促,一聲聲的尖叫幾乎把他地嗓子都劃出血來!非非已經從他臉上看出了巨大的危險,雙手一抽溫樂陽的腋下,想把他拖起來,同時尖聲對其他人喊了一句:「跑!」

    顧小軍和小沙二話不說,各自跳到自己的『交通工具』,伸手抱起傷員撒腿就跑,吉松身子一晃和小沙一起抱起大喇嘛,圖塔吞忒慘聲怪叫著手腳不停,也和非非一起拖住溫樂陽,只有老顧表情挺無奈,商量著對破土說:「你能變回人形不……」

    他的話音未落,四周倏然安靜了下來!剛還山頂上還凜如鐵角般的狂風,一下子消失了,而圖塔吞忒也閉上了嘴巴,伸出比筷子也粗不了多少的手指,帶著無比的絕望,指向了雪頂的遠方!大家隨著他手指地方向一看,全都呆立當堂!

    一層薄薄地、亮晶晶的、幾乎透明的水色,正從綿延百里的雪頂遠方,好像暗潮一般速度迅疾的掠過!

    『水色』掠過地地方,遠方那些原本蓬鬆輕浮的雪面立刻變成了硬邦邦的模樣,在陽光下映起一層詭異的瑰麗,一切都在瞬間凝結成堅冰!

    一直堅強的非非好像呻吟般的說了一個專業名詞:「瞬間低壓急凍……」隨即猛地放開了溫樂陽,回身跑到弟弟小沙跟前,把她那只能用纖細來形容的身體,牢牢擋在弟弟身前!小沙怒吼了一聲,翻身把又把姐姐擋在身後,姐弟裡互相糾纏著。瞬間急凍蔓延的速度極快,不過十幾秒鐘已經覆蓋了巨大部分雪頂,就像一頭巨大鬼魅,毫不留情的撲向眾人。

    一行人裡最強地三個修士如果沒受傷,憑著神通自然能擋得住這鋪天蓋地的寒潮,但是現在他們連站起來都不行,更毋論發動神通了,在他們身後幾十米就是山崖,根本避無可避。

    顧小軍的臉上塗滿好像死一般的青色,靜靜的站在原地,乾脆已經放棄了徒勞的掙扎。

    因為剛才非非的動作最快,但是選錯了方向,所以現在摔在地上的溫樂陽成了大伙的排頭尖兵,傲然癱軟在地,眼巴巴的看著那片璀璨地白,在吞噬了眼前所有的大地之後向自己蔓延而至。

    溫樂陽依稀記得自己曾經看過一個災難片,一個低壓寒流的中心掠過,把所有的一切都在萬分之一秒內凝結成冰!

    急凍來的奇快,讓溫樂陽印象最為深刻是寒潮襲至身前地時候,不遠處那堆熊熊的篝火在低溫掠過地瞬間猛地一滯,旋即發出彭的一聲悶響,一下子就消失無形。幾乎與此同時一股讓他分不清是極冷還是極燙地感覺,霍然捲上了他的身體,在臨死地瞬間,溫樂陽沒捨得閉眼……

    就在溫樂陽即將被凍成冰雕的瞬間裡,遽然胸口猛地一燙,一蓬純黑色的光芒悄無聲息卻激烈奔放的炸起!一隻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霍然從空氣中跳躍出來,穩穩的擋在溫樂陽的胸前,黑光濃稠的宛如實質,立刻驅散了無邊的冷寂!

    誰也沒想到死到臨頭的時候竟然又出現了轉機,大伙全都手忙腳亂的躲到了溫樂陽身後,在黑色光芒的庇護下咬牙切齒的瞪著周圍層層蔓延的水色急凍。

    只有大穿山甲破土,瞪著黑色的圓球,在幾秒種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充滿驚駭的怪叫了一聲。

    除了黑色圓球庇護的地方,整座格拉丹東雪頂方圓數百公里,都已經被急凍覆蓋,水色卻依舊不肯罷休,就好像當初煞地裡的陰煞似的,一層一層焦躁的湧動著,想要衝進黑色的光芒,不把溫樂陽等人凍成冰疙瘩誓不罷休。

    嘎啦啦的急凍聲,好像大山腹地已經漸漸崩裂般的壓抑沉悶,一陣接一陣不停的響起。黑色圓球在半空中迅速的旋轉著,黑色的光芒越來越濃烈,終於在幾分鐘之後,猛地爆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千萬道裂痕在已經凍成一片的雪頂上層層蔓延開去,隨即,溫樂陽又聽到了風聲!

    急凍不僅沒能滲進黑光,反而徹底被純黑色的光芒驅散,一聲憤怒倒極點的怒吼聲遠遠的傳來:「妖孽毀我法術,萬死難贖……」說話的人嗓音無比嘶啞,聽上去有些像前不久溫樂陽等人遇到的那個花家少年,不過此人的聲音更加老成一些。

    對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又一個硬邦邦的好像木瘩子似的聲音,從溫樂陽的懷裡毫不客氣的響起來:「去你媽的!」

    溫樂陽身邊又炸起了慘白色的光弧,一隻巨大的白色月刃閃電般迅捷,卻不帶著一絲風聲,向著遠方飛射而去!旋即嘶啞的慘叫響起,一條人影踉被月刃毫不留情的穿透肩胛骨,從冰面中摔了出來。

    眾人這才明白,剛才的急凍奇襲不是天象,而是敵人的法術,看著傷者的裝束打扮,赫然便是唐古拉山中的隱修,花家的好手。

    中年白衣人地法術被破,露出了行跡,這才被月刃一舉擒下。

    溫樂陽卻沒理會正在被月刃緩緩拖過來地敵人,而是又驚又喜一把扯下自己頸下的玉刀:「你…醒了?」

    月刃慘白,是為陰錯;日刃漆黑,是為陽差!

    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他們的,是裹環的厲害法寶『陰錯陽差』,法寶既然能發動,不用說自然是裹環醒來了。

    裹環的聲音依舊那麼硬邦邦地:「沒用的小子,每次都要老子救你……」說著半截,裹環突然換了副又驚又怒的語氣:「這他媽是個什麼東西!誰把這東西也弄進玉刀了!」

    和旱魃五哥在苗疆設計擊殺三味、重傷錐子,三味老道肉身死後,元魂躲進了玉刀芶延殘喘。溫樂陽哈哈一笑正想解釋,非非突然跑過來拉了拉他的袖子,用手指在地面上的浮雪中飛快的寫下了四個字:言不由衷!

    溫樂陽一皺眉,非非繼續寫:他明知故問,裝糊塗。

    這時候裹環突然咦了一聲,硬邦邦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驚奇:「這個丫頭會讀心?」隨即有不懷好意的挪揄著:「溫小子,你可是快結婚的人了!」

    非非哎喲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事出情急她只能用寫字地辦法提醒溫樂陽,卻疏忽了人家既然能發動法寶擊中深深隱藏的隱修,自然也能看到她寫在雪地中的字跡。

    溫樂陽愣住了,隨口問了句:「你怎麼知道我要結婚……」話還沒說完,裹環就怪笑著打斷了他:「還是那麼笨!丫頭都看出來了!」

    溫樂陽琢磨了片刻霍然而醒,苦笑著問裹環:「你早就醒來了?!」

    裹環在銷金窩裡幾乎耗盡靈元,重傷沉睡,不久之後曾經醒來過兩三次,雖然每次甦醒的時間都極短,但是他曾經說過,只要這樣反覆幾次之後就能徹底甦醒。可是自從上海畫城的連番惡鬥之後,就再也沒醒過。

    在畫城樂羊甜臨死前,曾經給溫樂陽講述過他所知的、兩千年前三家師祖所作的事情,溫樂陽當時就有一個疑問,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在兩千年裡殺妖元的人,一直都是自己人。

    可是按照玉刀裹環所說,當年殺他的人是不知是何方神聖,但是救他的人卻是拓斜師祖本人。

    雙方地說法明顯矛盾,兩千年前殺妖擷元、又有本事擊傷裹環的,算來算去只有拓斜的二師兄靡續,如果當時拓斜適逢其會,看到二師兄正在應自己所托殺妖怪奪妖元,保證跳過去照著裹環捅上幾刀子,絕沒有理由和二師兄大戰一場然後救下裹環。

    不過一會功夫,溫樂陽也想通了裹環為啥要說謊騙人,拓斜萇狸這一脈一直是他的大仇人,裹環落到了仇敵後人的手裡,為求自保自然要編個謊話,連拓斜當年就救過裹環,他們溫不草自然沒有對付這個山鬼地道理。

    如果裹環實話實說,溫不草當時就得想辦法把他磨成雷心痧。

    溫樂陽有些苦惱的搔了搔頭髮,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你是不是……我在峨眉山腹裡找到玉刀地時候…就醒著?」

    裹環現在已經被拆穿,乾脆也就不隱瞞了,而且他的兩道厲害法寶都能使用,有說話地底氣,即便真的翻臉,也有把握用陰錯陽差對付敵人。嘿嘿冷笑著:「小子還有的地時候,倒也不算太傻!你是要我從頭說,還是自己一句一句的問?」

    溫樂陽大喜,就把玉刀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你從頭說最好!」

    裹環也沒在廢話,直接開始講述往事,當初他和溫樂陽等人說的前半截都是真的,就是到了後來,他遇到殺妖擷元的高手,正是帶著屍煞的靡續,雙方一惡鬥之下裹環的法身幾乎被毀掉,不過裹環也是了不起的大妖,在千鈞一髮之際把妖魂遁入玉刀,一頭扎進了大山深處,藏在山腹之內。

    靡續白忙活了一場,光殺掉了妖,沒擷到元,想要在茫茫大山裡挖出一把手指長短的小刀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無奈之下也就離開了。

    兩千年之後溫樂陽從峨眉山腹一路挖出去的時候,在尾末的算計下找到了玉刀,當時裹環就是清醒的,一眼就從溫樂陽的錯拳功法中看出來他是仇敵之後,當時他不能稍動,又沒有法寶護身,只好裝死。

    隨後跟著溫樂陽出山,從他們地言談中瞭解到不少事情,包括拓斜失蹤,萇狸在古洞中苦守兩千年,根本不知道外面地事情等等。

    玉刀吸斂雷光,是雷心玉本身的特性,和他的元魂是否甦醒無關,直到後來他無意中發現自己遺失的寶貝竟然出現在雞籠道掌門的手裡,立刻毫不猶豫地出手奪了下來,成功之後山鬼裹環自己也的確妖元大損,除了同歸於盡之外根本無力報復拓斜後人。

    他煉出了一個白癡分身確有其事,再加上溫樂陽等人對以前的事情一無所知,這才撒了個彌天大謊,說當年是拓斜救他,照著他對溫樂陽等人瞭解,他們既有可能會幫著自己去尋找分身,至於怎麼說服萇狸幫忙,這個他才不操心,自然有溫樂陽幫忙。

    為了保住自己重見天日的希望,裹環幾次出手催動法寶救溫樂陽,而且玉刀受創、自己妖元受損,都是貨真價實。玉刀現在已經碎裂出幾條口子,無法再吸吮天雷之力,只能當做一般的魂器,要說裹環付出的代價也不算小了。

    在畫城樂羊甜垂死前對溫樂陽描述往事的時候,裹環剛好醒來,明白自己的謊話已經被揭穿,就此不再說話。

    後來靡續的屍煞、掠落的後人紛紛登場,最後連玉符裡拓斜留下地訓言都被溫樂陽知道了,裹環的謊話就更圓不回來了。

    直到剛才急凍而起,玉刀本來已經脆弱不堪,裹環生怕自己唯一的容身之也被凍炸了,這才喚出法寶,連著溫樂陽等人一起救下了。他自從上次在銷金窩重傷之後,已經恢復了很長一段時間,能隨心所欲的指揮自己的陰錯陽差。

    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完,玉刀裹環才最終硬邦邦的笑了一聲:「小子,你聽好了,我剛才救你是為了保住我自己的身體,不是為了你!」

    他無奈之下喚出法寶,本來也準備了一套說辭想要暫時把以前的事情糊弄過去,可是有個非非在場,才剛一開口就被拆穿了,裹環不知道非非的本事,還以為這個丫頭會讀心之類地邪術,乾脆也不再編謊話,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別人都不明白前因後果,根本聽不明白。只有大穿山甲在見到陰錯陽差之後,想到了兩千年前那個和萇狸本事不相上下的大妖裹環。

    裹環自己也不知道,當年打傷自己的人是掠落,他就在當年的真相上加了個『最後拓斜救我』,就把所有人都騙了,更讓溫家眾人對他感覺又愧疚又親切。

    溫樂陽地雙手一直穩穩的捧住玉刀,過了半晌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搖頭苦笑:「你們這幫子老妖怪,個個都是騙人地祖宗!」說著,又把玉刀小心翼翼的掛回到自己地脖子上,笑呵呵的問:「你那個室友呢,現在過得咋樣?」

    陰錯現在已經把那個白袍人拖了過來,和陽差一起並沒有斂於空氣中,而是不懷好意地圍著眾人打轉,褐竹竿吉松滿臉戒備,但是淬礪的目光中掩飾不住的恐懼;黑竹竿圖塔吞忒卻充滿好奇,看樣子恨不得上去摸摸這對法寶到底是啥材料做的。

    裹環有些發愣,頓了片刻才問出了一個字:「你……」

    溫樂陽呵呵笑著伸出手指頭,一樁一樁的數到:「玉刀吸斂青鳥老道的雷光道法、鎮住紫雀老道的日月雙劫、抵擋哭佛的巴掌、還有銷金窩裡、在加上剛才,不管是玉刀還是裹環,救我的次數一個巴掌已經快要數不過來了……好歹我總要幫你找回分身,不過你要是想找我師祖報仇,先得來打死我才行!」

    說完,溫樂陽頓了片刻,又沒心沒肺的笑了:「其實你覺得我還不錯,對吧?」

    裹環早就醒了,也早就恢復元力,要想指揮法寶偷襲,溫樂陽就算有二十條命現在也剩不下。

    裹環沉悶了半天,一直都沒說話,過了半晌才沉悶的嘿了一聲,甕聲甕氣的答了溫樂陽剛才的問題:「那個元魂一直睡著,不醒!」,語氣裡似乎有些開心。

    溫樂陽不是個愛計較的人,裹環救過他不知道多少次,不過一個為了自己著想的謊話,他才懶得計較,而且就算裹環找到了自己的分身從此重見天日,功力也將大損,對萇狸師祖根本構不成啥威脅。

    顧小軍也喜形於色,老狐狸明白,自己這一行人又添強助,勝算大增,一直等溫樂陽和裹環說完了,才望向地面上那個重傷的白衣人,瞪著眼睛森然問:「為何害我們,你們到底有什麼圖謀!」

    白衣人的皮膚和不久前遇到的那個少年一樣,都是冰晶水嫩,但是眼角眉梢處已經有了細密的皺紋,唇間下頜都蓄有長鬚,看上去年紀不輕了,渾身顫抖著躺在地上,雙目緊閉表情痛苦,聽見顧小軍的話霍然睜開了雙眼,狠狠的盯住面前的所有人,嘶聲低吼著:「你們,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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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章 追蹤

    中年白衣人在充滿怨毒的罵過一句之後,就僅僅閉上雙眼,任憑別人問什麼都不予理睬,小沙問的不耐煩了,回頭向顧小軍請示:「領導,上手段吧?」

    崑崙營地上千弟子消失的莫名其妙,這個花家的好手又趁他們重傷發動奇襲,如果不是裹環及時出手,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死於非命。

    在小沙看來,唐古拉山中的隱修花家,多半在和那個神秘邪修有所勾結,現在已經打算嚴刑逼供了。

    顧小軍沉吟著還沒說話,非非就先搖了搖頭,對著自己的弟弟說:「看神情…不像!他根本沒把咱們的生死放在眼裡。」她能通過表情和語氣分析對方的真實想法。

    來殺人的卻沒把被殺者的生死放在眼裡?

    顧小軍對非非異常信任,點點頭對吩咐小沙:「先綁起來,需要上手段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小沙也不矯情,立刻去準備繩子,裹環本來就愛說話,現在終於有能隨便開口,從玉刀裡硬邦邦的笑了一聲:「陰錯一斬,早就吸乾了他的靈元,三五個月之內他就是個廢人,不用綁……」

    一群人在商量著怎麼對付這個花家弟子,黑人兄弟圖塔吞忒卻異常忙碌,一會像個斥候似的把耳朵貼在地面上聽,一會又像只獵犬一邊嗅著地面一邊迅速的爬來爬去,在半晌之後突然低吼了一聲,猛地彈了起來,隨即對著溫樂陽嘰嘰喳喳的怪叫起來。

    可能是在『淘汰賽』裡溫樂陽最後地表現太搶眼。黑人兄弟最信任他。有什麼事都先和他說。非非馬上走過來。有些惱怒地想要趕走圖塔吞忒。怕他打擾溫樂陽療傷。

    溫樂陽卻笑著搖搖頭:「沒事。問問他想說啥?」他地功法特殊。身體裡地生死毒根本不用自己指揮。就已經從四肢百骸之間鑽了出來。開始忙忙碌碌修補著他地身體。不用像破土和讓炯那樣。必須凝神忘我。一心一意引導自己地真元。

    就算溫樂陽說話或者思考甚至吃胡蘿蔔。都不耽誤身體地迅速痊癒。

    現在破土和讓炯都已經五感自封。閉目入定開始指揮真元運行療傷。以求盡快痊癒。進入了渾然忘我地境地。根本不知道身外發生地事情。

    非非平時和圖塔吞忒地溝通還算順暢。可是這次跟著對方比劃了半天。非非還是滿臉納悶。小沙從旁邊沒心沒肺地對著溫樂陽笑道:「看來這次遇上不少生僻詞……」

    圖塔吞忒越說越著急。乾脆找了個碎冰塊。蹲在地上畫了個簡單地圖案:一個拳頭大小地圓圈。後面拖了一條長長地尾巴。

    要是放在以前,非非一定會喝問他一句:你畫個氣球幹啥?可是現在,大伙在看到這幅圖案之後,無一例外都皺起了眉頭。

    小沙的神情也凝重了起來,低聲問他姐姐:「他畫地是…冰隙裡的妖怪?」

    圖塔吞忒畫完之後還不肯罷休,指了指剛畫好的妖怪,然後把整個人都趴在地上,像條泥鰍似的扭動著身體,蹭蹭的在冰面上向前竄,然後又爬起來,指了指雪頂深處。

    就連吉松也明白了他地意思,帶著幾分驚愕的說:「有個妖怪,正從咱們腳下的冰面裡向著前面跑?」說著滿臉警惕的看著四周的冰面,不過隨即又冷笑了起來:「讓炯老友說過,這種蟲子是真水至性的怪物,修士的靈識都發覺不了,就憑著你?能發現它的蹤跡?」

    圖塔吞忒根本不懂吉松在說啥,裂開嘴巴對著自己的竹竿兄弟憨厚地笑了,露出一嘴白花花的大板牙。

    非非卻瞇起了秀氣的眼睛,篤定的對溫樂陽說:「圖塔吞忒沒說謊。」

    老顧從旁邊咳嗽了一聲,表情挺無奈。小沙哈的一聲就笑了出來,對著非非說:「下次有發現先向領導匯報,溫樂陽又不發你工資!」

    小沙一句話,挨了顧小軍、非非和溫樂陽三個白眼,有些訕訕地搓著手心岔開了話題:「圖塔吞忒以前應該沒見過這種蟲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畫出來的……」

    吉松還不服氣,看樣子平時也是個喜歡抬槓地主兒:「說不定他在山裡遇到過,你們能遇到,他自然也能遇到!」

    溫樂陽搖搖頭:「花家術士發動襲擊之前,圖塔吞忒還在破土之前發現異常,也許他真有什麼辦法,能……」說著,溫樂陽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聯想著非洲代表隊在『淘汰賽』裡的表現,表情霍然開朗:「說不定,這就是他們地本事!」

    溫樂陽真猜對了,圖塔吞忒這支非洲邪徒,論神通論打架都不值一提,但是他們有著比野獸還要更加敏銳的感覺,能提前發現危險,甚至連修士靈覺都無法發覺地怪蟲子,也能被他們發現。

    非非卻沒理會溫樂陽的話,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倒在一旁的白袍中年人,溫樂陽也不打擾他,費力的擺動胳膊,對圖塔吞忒做了個繼續的手勢,讓他接著往下說。

    圖塔吞忒看見自己被溫樂陽認可,一下子信心大振,往前跑了幾步,在妖怪之前,又畫了一個極大的圓,伸手指著雪頂遠方,繼續比劃著,這下溫樂陽可沒辦法了,只好把非非喊過來,請她幫著翻譯,兩個人比劃了許久之後,非非才回到溫樂陽身邊,好像有些故意似的,把聲音放開,要讓所有人都聽見:「妖怪是在追前面的東西,那個東西很大,不過圖塔吞忒也分辨不出來是什麼。」

    非非說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始終放在重傷的花家弟子身上。過了片刻之後,非非才再度開口,認真地對著溫樂陽說:「這件事……」剛說了三個字,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忙不迭的閉上嘴巴,又轉向顧小軍,才繼續說:「這件事事關重大!因為,」說著伸手一指花家弟子:「他露餡了!」

    那個花家弟子的表情,在溫樂陽等人的眼裡根本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卻瞞不過非非,從圖塔吞忒發現蟲子開始,花家弟子的表情就開始有了細微的改變。

    非非也只能看出,他對這隻蟲子和前面那個『大圈』的關注,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地程度,至於具體的原因要嚴刑逼供才可以知道。

    小沙根本就不廢話,抓起俘虜就往一個帳篷裡拖,這個時候,圖塔吞忒突然又嗷嗷怪叫了起來,滿臉惶急的向著眾人不停的比劃,到最後乾脆一跺腳,從口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長嗥,整個身體都躬了起來,就像一支黑色的利箭,飛快的衝向了小沙身邊,一肩膀把他遠遠地撞了出去!

    小沙滿臉憤怒的罵了聲:「搞什麼鬼!」人已經摔出了幾米遠,在他剛剛站立的位置,毫無徵兆的突出了一根尖銳地冰刺!如果不是圖塔吞忒,小沙現在就已經被扎穿。

    圖塔吞忒的身體也異常靈活,就像一條機敏的魚在半空裡猛地一兜,雖然最後還是重心不穩,被巨大的慣性甩向一旁,但到底躲開了冰刺。

    老顧和非非現在也反應過來,一起驚叫了聲:「有人偷襲!」飛快的拔槍,向著小沙趕去想要接應他,就在眾人亂成一團的時候,一個白衣人突然從冰蓋下鑽了出來,伸手扶起了那個重傷的中年人。

    顧小軍等人立刻站住了身形,舉槍瞄準,小沙的身體一接觸冰面就立刻彈起,也擎起了自己的槍。

    圖塔吞忒和吉松兩個人一左一右,會同老顧等人,像個扇子面一樣排開和對方對峙著。

    來救人地,溫樂陽他們都曾經見過,就是不久前遇到的那個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根本無視眼前的幾個敵人,自顧自的檢查著那個中年人的傷口,過了片刻之後,才抬起頭,銳利地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圖塔吞忒的臉上:「醜鬼,能看透我地真身和遁術?」

    圖塔吞忒不知道他說什麼,堅定的搖搖頭。

    白袍一愣,似乎有些納悶:「你看不透?」隨即不再和圖塔吞忒糾纏,聲音因為憤怒而更加嘶啞:「哪個傷我泉叔,滾出來受死!」

    話音剛落,倏然一道慘白色地光芒擦著他頭頂一掠而過,巨大的陰錯月刃已經出現在半空,裹環硬邦邦地冷笑著:「乳臭未乾,耀武揚威,不知道天高地厚,真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為什麼!」

    白袍少年的表情明顯一驚,一眼就看出來裹環的陰錯月刃是厲害的法寶,絕不是自己能對付的,根本不再猶豫,拉著那個叫泉叔的花家中年人,身子一晃就遁入冰蓋,轉眼消失了蹤影,只留下一句狠話:「你們毀我家法術在前,傷我家長輩再後,誰也不用再想著能活著回去了!」

    任誰也沒想到,半空裡的陰錯月刃卻根本沒動,就任由對方逃掉了。

    溫樂陽恨不得當場就把玉刀砸了,怒道:「你怎麼讓他跑了?」

    裹環毫不示弱的反罵:「你懂個屁!如果真要令陰錯陽差出手傷敵,就消耗真元!雪山裡處處危機,好鋼當然要用到刀刃上!」

    裹環雖然恢復了,可說到底還是個妖魂,對法寶也不能隨心所欲的使用,平時喚出來晃晃倒是無所謂,但是每次動用法寶,玉刀受損不說,元魂之力也會大大消減,用不了幾次就又要沉睡修養。他自然不捨的把一次雷霆萬鈞的攻擊浪費在白袍少年身上,嚇退了對方也就算了。

    溫樂陽也明白,把陰錯陽差用來對付最後的邪修,比對付這個白袍少年的性價比高多了。

    白袍少年劫走了俘虜,有驚無險的退走了。

    就像溫樂陽猜測的那樣,圖塔吞忒修煉的本事,唯一的用處就是有敏銳的感覺,不僅能發現妖怪,就連真水之身的花家弟子施展遁術,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面對著小沙和非非的感謝,圖塔吞忒無比憨厚地笑著搖頭,蘆柴棒似的胳膊用力亂搖,示意他們不用把這事放在心上,片刻後彷彿又想起了什麼,又開始表情急躁的比劃了起來。

    非非低聲給其他人翻譯:「白袍少年,妖怪和那個奇怪的大圈子」說著,非非指了指黑人剛才畫在地面上的大圓圈:「他們行動的方向都是一致的,看上去應該是大圈子在前、一隻怪再追大圈、白袍少年救了人之後也追了下去!圖塔吞忒說,如果咱們現在不馬上動身去追地話,一旦對方跑遠了,他也沒辦法再查到他們的蹤跡。」

    溫樂陽一愣,皺著眉頭說:「那個大圈子也是活的,會跑會動?」

    非非點了點頭,隨後把目光望向了自己領導。

    顧小軍很有些為難,崑崙、花家、邪修、九頭蛇、水行怪蟲,彼此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亂成一團麻,想要把事情理出個頭緒,眼前的線索無論如何也要去追;可現在要追下去,就憑著他們幾個普通人,和送死沒有一點分別。

    裹環明白大伙的心意,一點不客氣的說:「別想歪了心思,老子除了溫樂陽地脖子的下面,哪都不去!」

    溫樂陽岔開了話題,突然沒頭沒腦的問裹環:「動用法寶對付敵人的話,你還能支撐幾次?」裹環平時不捨得發動陰錯陽差,但是生死關頭的時候肯定也不會坐以待斃,溫樂陽對這一重倒是有信心。

    果然,裹環也不隱瞞,沒點好氣地回答他:「兩次,最多三次!」

    溫樂陽的笑容裡,多少透著點心虛,試探著說:「其實…能再用一次就不錯了,是吧?」裹環說話總有點習慣性吹牛,上次在銷金窩裹環信誓旦旦能用『陽差』幫助溫樂陽抵擋銅螞蟻的流毒,結果陽差只出來晃了兩秒鐘就消失了,差點把溫樂陽害死。

    吹牛這種事情,吹著吹著自己就當真了……

    裹環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罵回去,突然想到了溫樂陽的目的,趕忙表明立場:「你要追自己去追,別打著老子法寶的主意!我不去跟你冒著沒來由的險!」

    溫樂陽笑著直接耍無賴:「那你走,你走,你走!」

    裹環真恨不得用自己的月刃照著溫樂陽來一下子,呼呼喘了一會,努力把聲音放得舒緩一些:「你走了,要是來了敵人,他們都得死,你要恢復也不過一天的功夫……」

    溫樂陽沒再說話,而是看著身邊兩位重傷地同伴,臉上的表情猶豫不定。

    這時候,一個中正平和的聲音,毫無徵兆的響了起來:「你放心去追,這裡我來守!」不知何時讓炯喇嘛已經從入定中醒來了,正目光炯炯的看著溫樂陽。

    溫樂陽想地當然是讓圖塔吞忒他帶著自己去追蹤蟲子和花家人的下落,他現在傷地太重難以禦敵,但是有裹環相助,即便真有危險想要自保也不成問題,不過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一離開,其他人就全部陷入了危險地境地。

    讓炯喇嘛看溫樂陽還在猶豫,語氣裡充滿了不耐煩:「若有敵人偷襲,喇嘛大不了廢掉一身修為請不動明王法相現身!與其在這裡乾耗磨時間,不如查出敵人的線索!快滾!」

    說完之後,喇嘛頓了一下,又把目光望向了吉松,看樣子是想讓吉松幫著溫樂陽去追。

    吉松左右顧盼,假裝沒事人。

    溫樂陽也不再廢話,對非非點了點頭,非非雖然不願意溫樂陽去冒險,但是也沒再阻攔,對著圖塔吞忒比劃著說出了幾個古怪地音節。

    圖塔吞忒歡天喜地的跳過來,把溫樂陽背在身上,向著綿延無邊的浩浩雪頂撒腿就跑!

    其他人則留守原地,等著他們回來,老顧非非小沙都是凡人,跟不上圖塔吞忒的速度,也知道自己跟下去純屬添亂。

    大圈、蟲子和兩個花家弟子在冰面中急遁,圖塔吞忒在雪頂上狂追,不一會就消失了蹤影。

    圖塔吞忒長著一雙大長腿,背著溫樂陽就好像一頭大鴕鳥,奔馳的速度極快,溫樂陽也不說話,盡量把靈識鋪滿四周,努力想找到些什麼,可是身邊只有除了冰雪與狂風之外,一片空空如也,根本就什麼都沒有!

    一直追到了天色黃昏,圖塔吞忒才滿頭大汗的緩緩站住腳步,把溫樂陽放在身旁,隨即又開始趴在冰面上又是聽又是嗅的忙活了起來,裹環在玉刀裡納悶道:「他啥意思?」

    溫樂陽看著圖塔吞忒地表情,苦笑著搖頭:「看樣子,像是追丟了!」

    果然,沒過一會功夫,圖塔吞忒就爬了起來,臉上全是沮喪,先對著溫樂陽聳了聳肩膀,先指了指冰面,隨即伸手比劃了一個誇張的深度,示意那些什麼大圈、蟲子和花家隱修,都潛得太深,他已經找不到對方的蹤跡。

    格拉丹東峰頂的冰蓋厚度何止百米,對方如果在淺處遁行,圖塔吞忒還能勉強跟上,但是到了這裡,人家突然深深的潛了下去,黑人兄弟這下也沒轍了。

    溫樂陽摸著下巴上這幾天裡長出的短鬚,滿臉不甘心的苦笑,一路追蹤過來,眼看追到了地方但是沒想到人家已經全都跑到地下去了,現在他身體恢復了不少,但是還遠不足施展錯拳打透堅冰。

    裹環當然不肯把自己地法寶用在砸冰窟窿這種事情上。圖塔吞忒還不甘心,對著溫樂陽比劃了幾下之後,試探著問:「你要找冰隙,攀下去找找看?」

    圖塔吞忒堅定的搖搖頭,然後連蹦帶跳的跑到距離他們幾十米開外的一條冰隙旁,手腳麻利的攀了下去。

    裹環哈的一聲就笑了出來……

    沒過一會功夫,圖塔吞忒又頂著一腦袋冰渣鑽了出來,兩隻手手腕併攏,手掌繃直斜斜分開,這次裹環開口問:「裂隙越向下越窄,你下不去?」

    圖塔吞忒再度堅定搖頭,又找了另外一處冰隙跳了下去……

    溫樂陽算是明白了,人家搖頭的意思是聽不懂你說啥,不是對你說地啥做判斷。

    雪頂之上,有不少裂隙縱橫交錯,而溫樂陽所處的這一片冰蓋,裂隙尤其多得可怕,好像蛛網似的遍佈著,可見一段山頂地勢似乎崎嶇猙獰,但是偏偏這些裂隙都不太寬,又都是正漏斗的形狀,根本就下不去太深,圖塔吞忒似乎知道自己現在做地事情異常重要,始終不肯死心,不停的從一條條裂隙中竄上竄下。

    還有時候他從一條裂隙下去,片刻後從相鄰的裂隙中鑽了出來,雖然明知道這些冰縫之間會有連接的天然通道,溫樂陽還是覺得圖塔吞忒這麼做很詭異,看得久了之後突然有種衝動,恨不得拿個錘子等著,只要圖塔吞忒一露頭就把他砸下去……

    在附近的裂隙都試過了之後,圖塔吞忒又跑到了更遠的地方,溫樂陽的表情也從開始的苦笑變得有些感動了,這個黑人兄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只是受人所托,就能不辭勞苦。

    從黃昏時分開始,一直到玄月斜挑,累的自己已經快要直不起腰來,圖塔吞忒還在不停地忙碌著,瘦高的身影,現在在溫樂陽眼裡已經變成了火柴棍大小。

    溫樂陽現在傷勢痊癒的很快,估計等到天亮時分,自己就能用錯拳破冰,如果等到明天正午,自己的身體就能基本痊癒。

    圖塔吞忒背著他從清晨追到了黃昏,現在再回營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等他們趕回去天也大亮了,那時候就算讓炯和破土沒有完全恢復,面對敵人的時候至少也有自保之力了。

    溫樂陽放開聲音,對著遠處地圖塔吞忒大聲招呼,想要喊他回來,等到明天早上自己用錯拳破冰下去看,圖塔吞忒卻遠遠的衝著他揮動起了胳膊,臉上都是喜悅,用力指著自己地身前,雙臂誇張的張開,示意這個裂隙很大,隨即翻身一躍,就像一隻靈巧地猴子,迅速的爬了進去。

    十幾分鐘之後,突然一聲略帶窒悶地尖叫,從遠處的裂隙中穿了出來!

    又過了一會之後圖塔吞忒就像火燒屁股似的,連滾帶爬的冰隙中衝回冰面,臉色驚慌哇哇怪叫著衝向溫樂陽!

    溫樂陽對他這個表情再熟悉不過,費力的站起來一邊迎向圖塔吞忒,一邊對裹環說:「遇到麻煩了!」

    裹環大模大樣的笑了:「鑽的洞子多了,遲早得惹上大蟲!」他的話音剛落,溫樂陽倏然身體一震,他意外的發現,自己的靈識竟然發現了敵人!

    在溫樂陽的靈識中,七八條身影如飛,就像被激怒的鷹隼,正從裂隙中急速掠上來,這些人也不是白袍花家,而是衣衫陳舊的小鎮藏民!

    這些小鎮藏民一直隱匿身形,靜靜的潛伏在那條寬大的裂隙之下,不知道有什麼圖謀,結果正好被急著找蟲子和隱修的圖塔吞忒給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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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四章 鞭炮

    溫樂陽覺得頭都大了,他們追查邪徒聚集的原因,結果鎮上追出來一個藏在狗頭雕裡的猴子裡的人;他們追邪徒的行蹤,結果追出來八個屍坑和一個被剃羊毛的圖塔吞忒;他們進山追藏民和邪修,結果追出來一個隱修花家和妖怪;他們和吉松一起追殺雪蛛的人,結果追出了崑崙道空蕩蕩的營地,順道追出來一次謀殺和一個裹環撒的大謊;現在他們追花家弟子、妖怪和不知名的『大圈』,結果又追出來了一群小鎮上的藏民!

    這些藏民都是傳說裡格薩爾大王的手下,遁出輪迴之後先被戾氣侵蝕,最後被邪修收服,個個神通修為都極高,速度比著圖塔吞忒快出了太多,要不是圖塔吞忒有預知危險的本事,早早就發現了敵人立刻跑了回來,根本就無從逃脫。

    溫樂陽現在身體已經恢復了不少,但是這個過程是對於戰力來說是先弱後強。並不是說他需要恢復一天,那一個時辰之後他就恢復了十二分之一的戰力。到現在為止,他根本沒法子和藏民動手。

    藏民依舊是原來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除了渾濁的瞳孔中偶爾閃爍起一絲妖邪的戾氣之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如果說藏民像迅猛的巨雕,那圖塔吞忒的速度最多也只能算是只松雞,等他一路呱呱怪叫衝回來再抱起溫樂陽的時候,徙爾小鎮的藏民已經距離他們不過十幾米的距離……

    一聲硬邦邦的斷喝,在溫樂陽的耳中就像大日如來地救世梵音,無比動聽的在怒風吼吼中播散開來!巨大地陰錯月刃在夜空裡炸起一汪慘烈的白,遽然劃向所有的藏民!

    一連串刺耳的摩擦聲急劇的響起來。

    陰錯月刃拋碎身體地撕裂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狂風的怒嗥擊成了粉碎,藏民連慘號都來不及發出,就變成了一灘一灘散碎的骨血爛肉,讓溫樂陽最為震撼地是,這些藏民的身體裡竟然藏著根本無法容納的鮮血,每一個人在被斬殺的時候,都像一隻突然爆裂地血罐子,蓬勃噴湧出沖天的血柱!

    用煙花般的鮮血噴湧,慶祝著什麼?

    裹環一出手就掃平了所有的敵人,可是圖塔吞忒的表情也沒有一點緩和下來的意思,繼續怪叫著,把溫樂陽扛在肩膀上拚命地奔跑!

    黑人兄弟這份義氣。很值錢!他還沒跑出去多遠。溫樂陽突然感覺地面猛地一跳。圖塔吞忒立足不穩。連溫樂陽帶自己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嘎啦啦地巨響不停。彷彿整座雪頂都要崩裂了似地。都在瘋狂地跳動著。溫樂陽和圖塔吞忒別說繼續逃跑。就是站起來都不可能。

    溫樂陽滿眼驚駭地看著四周。愕然問裹環:「地震了?還是……雪崩?」

    裹環剛才悍然發動月刃。精神明顯萎靡了不少。在玉刀裡喘息著:「小子。大難臨頭了!」他地話音剛落。遽然一片鋪天蓋地地白。突兀地衝入了溫樂陽地眸子!

    漫天繁星和皎潔弦月一下子就被這片猙獰而磅礡地白徹底地吞沒了。溫樂陽在愣了一瞬間之後才猛然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遠處一片巨大地冰蓋。被人連根翻了起來。正挾著萬鈞之力。排山倒海似地向著自己砸了下來!

    雪頂上的萬年玄冰,厚度超過百米,眼前正呼嘯著排下來的冰蓋,比著一座冰山的體積也毫不遜色,溫樂陽從眼裡到腦中都是一片沒邊沒簷兒的白,就算他鋼筋鐵骨,這下要被拍實在了,以後也只能溜著門縫進屋了。

    圖塔吞忒也不跑了,坐在地上緊緊的抱住了溫樂陽,遠遠一看哥倆跟海爾兄弟似的……

    「斷妖身!」裹環的斷喝鏗鏘有力,溫樂陽的脖頸間又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旋即陽差日刃躍然而出,熾烈的黑色光芒在刻不容緩之中,把從天而降的巨大冰蓋啪的一聲擊了個粉碎!

    溫樂陽還沒來得鬆一口大氣,就愕然發現,砸向自己的玄冰巨岩並不是一塊!一共十幾塊足以填平小湖的冰巖,從遠處接踵而至,毫不停留的砸來,彷彿遠處正有個暴躁的巨人,正掀碎雪頂,不把自己砸成肉醬決不罷休!

    「斷妖身!」裹環的聲音聽著就讓人想吐血,陽差黑芒不減護在溫樂陽身前,陰錯月刃則咆哮而起,向著冰蓋襲來的方向一路旋轉呼嘯,不停的擊碎玄冰,閃電般激射而去!一時間茫茫雪頂上儘是連珠的爆響,玄冰碎裂成無數巨大的冰塊,四散紛飛轟轟然夯進了地面!

    裹環這幾個月恢復了元氣是不假,但是也僅僅能支持使用兩次法寶,第一次在的營地對付白袍中年人發動的低溫奇襲,剛又指揮陰錯殺藏民、陽差護住溫樂陽。在元氣耗盡之後,就只能發動類似天魔解體的妖門神通『斷妖身』,通過自毀身體來催發靈元發動寶貝。

    月刃咆哮而去,如果不剷除了偷襲他們的敵人,海爾兄弟早晚得讓人家拍死,果然,一蓬蓬熾烈的血光連成一片,彷彿末世的煙火般,從地平線上卷揚沖天!

    那十幾塊小山似的玄冰被擊碎之後,再沒有冰塊被扔過來。

    遠處的月刃好像受傷之後又喝醉了的禿鷹,歪歪斜斜的飛了回來,這種天材地寶當然不那麼容易受傷,真正被傷到的是裹環。

    溫樂陽用力把圖塔吞忒推開,低頭看著掛在胸前的玉刀,又添了兩道明顯的裂紋,看上去好像隨時會散碎破裂的樣子,裹環的聲音從玉刀裡傳了出來:「是徙爾鎮子裡的藏民施法害咱們,一共三十多人,現在都弄死了!這把刀子…呆不下去了,小子,快找我洞…洞府,找…找我那個分身吧!」他的聲音依舊是硬邦邦的,但是越說聲音越小,到了最後幾乎無力為續,要斷續幾次才把話說完。

    周圍依舊是亂糟糟的巨響,溫樂陽沒太聽清裹環的話,正想繼續追問突然反應過來,冰塊已經砸完了,為什麼嘎啦啦地悶響還不停歇……溫樂陽還沒來得及再向周圍看看,整個身子突然一沉,在轟然暴起的冰渣雪屑中,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冰蓋的裂隙異常的多,本來就不是太結實,在連番巨力的撞擊之下,終於滿足了溫樂陽地心願,不用等他錯拳破冰,現在就直接塌陷了

    爆裂的巨響就像一根根粗糙的木樁子,毫不留情地楔進了溫樂陽的耳朵,溫樂陽和圖塔吞忒抱成了一團,亂七八糟的摔了下去,溫樂陽幾次想在途中發力改變下墜的勢子,可重傷之下都沒能成功,終於在彭地一聲悶響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溫樂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兩顆眼珠向外一掙,差點就崩出去了……

    圖塔吞忒滿臉不好意思的從溫樂陽身上爬起來,他運氣不錯,把溫樂陽墊在身下,連牙齒都沒摔掉一顆。

    溫樂陽試著用力,自己站了起來,顧不得看四周的情況,指著上面對圖塔吞忒比劃著,示意要他想辦法找到爬上去的路徑。

    圖塔吞忒滿臉地納悶,剛才還想方設法的要下來,現在下來了又想回去?

    溫樂陽明白他地意思,搖頭苦笑著罵了聲:「糊塗!」原來他們能依仗玉刀裹環,那個白袍少年對他們根本不算威脅,但是現在裹環裂了……溫樂陽還沒比劃完,冰蓋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兩個人再度跌了下去,依舊是圖塔吞忒在上,溫樂陽繼續當肉墊,第二次爬起來之後,溫樂陽有點懷疑他這個黑人兄弟是成心地了……

    這次他們的身下,已經不再是妖冶地玄冰,而是被凍得硬邦邦的泥土,一層層悠然璀璨的藍色不停的閃爍著,溫樂陽心裡一鬆,明白這次已經從冰蓋上摔到底了,腳下踩著的是格拉丹東真正的山頂!和上次發現妖怪的冰隙底部一樣,他們正站在一片水晶石的礦脈上。

    圖塔吞忒在第二次摔落的時候,好像被碰了頭,正呲牙咧嘴摩挲著自己的腦袋。

    溫樂陽卻低低的驚呼了一聲,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地一躍而起!他本來正伸手要給圖塔吞忒拿傷藥,卻在無意的一瞥中發現,兩側的冰面中,密密麻麻站滿了無數個人影!

    外面是黑天,百多米之下的裂隙底部也是黑漆漆的一團,圖塔吞忒不像溫樂陽有夜眼,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聽見溫樂陽的驚叫急忙摸索著想要找人。

    溫樂陽伸手拉住了正摸向冰壁的圖塔吞忒,打亮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扔在了地面上。

    他身上沒有老顧非非那些現代裝備,但是生老病死坊的火折子不是凡品,火苗不大但是光線充足,明亮程度絲毫不遜於冷煙花,而且沒有那種晃眼的跳閃,火苗穩定的好像凝固了一般,燃燒的時間也足夠長。

    溫不做以前就說過,要是有一天他因為廢話太多被趕出溫家,他就在臨走前偷上一箱子火折子去買,也能當個小富翁。

    柔和而足夠充足的光線瞬間擊碎了冰蓋之下的黑暗,圖塔吞忒這才充滿了駭然的發現,兩側厚重的冰牆之內,赫然站著數百人,正表情各異的望著他們。

    青袍、道髻、斜背飛劍,冰壁中的人,全是崑崙弟子!

    這種情形溫樂陽可不陌生,只不過上次是十幾個崑崙弟子,而這次卻是洋洋數百人!甚至可能是全部崑崙弟子!溫樂陽拉著圖塔吞忒盡量站到中間,和兩側的冰壁都保持了幾米的距離,在搜尋了片刻之後,終於放棄了徒勞的努力,他想找出小掌門劉正,但是人影憧憧幾百人互相遮擋著,除了第一排的人之外,根本看不清後面的情形。

    崑崙道的弟子們表情各異,或微笑或皺眉,但是所有望向溫樂陽和圖塔吞忒的目光卻都表達著一種含義:饒有興趣。

    彷彿已經在手裡握著一個蘋果的孩子,正看著桌上的梨子,琢磨著要不要換一換。

    裹環已經無力再發動自己的陰錯陽差,不過還沒嚴重到需要馬上沉睡養神的程度,前面幾個月裡他都在裝聾作啞,可是對發生地事情都一清二楚,聲音有些乾澀的說:「妖怪!突襲崑崙營地地果然是這些神出鬼沒的蟲子。」

    不用說,這些崑崙弟子也都被那種怪控制了,只不過溫樂陽還想不明白,這些蟲子就算違反自然法則,繁衍了極大的種群數量,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弟子都控制,營地裡一切都井井有條,根本沒有打鬥反抗的痕跡。

    在幾百道『饒有興趣』的目光之下,溫樂陽只覺得心浮氣躁,恨不得跳起來破口大罵,牙齒被他自己咬得咯咯直響,在極度安靜地冰蓋之下,異常的清晰。

    前後都被剛剛散落的冰巖堵住,兩側只有滑溜溜地冰面,溫樂陽等人已經被困住,不過即便他現在就恢復了體力,也無法攀巖而上,連大穿山甲破土那樣的修為,還在接觸接觸冰壁之後被妖怪控制的崑崙弟子拉了進去,更毋論其他人了,冰蓋中,就是蟲子的天地!

    溫樂陽找不出回到冰蓋上面地辦法,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全身都放鬆了下來,盤膝坐下了,圖塔吞忒一看他坐下了,趕忙也學著他的樣子,盤起腿跟著坐下來,不過黑人兄弟不太會盤腿,做不太穩當,身子總晃,跟震動手機似的。

    溫樂陽趕緊取出傷藥,費力的幫著圖塔吞忒處理傷口,一邊對頸下的玉刀說:「要是能堅持到明天中午,我的身體就能痊癒。」

    裹環嗯了一聲,接著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破冰,劉正在畫城救過我,我總不能看他門下弟子地屍體,就這麼被蟲子糟蹋!」說完頓了一下,又瞇起了眼睛:「反正也上不去,拼拼看吧,也許…是福是禍還不好說!」

    這些妖怪的身體裡含著至性水毒,對溫樂陽是極好地補品,可是真要是衝進冰面,恐怕不等他捏爆幾隻,蟲子就會拱進他的身體,把他也變成行屍走肉。

    溫樂陽剛說完,突然一個嘶啞難聽地聲音,毫無徵兆的從十幾米之上地冰面裡穿了出來:「你若衝進來殺蟲,這些道士就真該變成屍體了!」

    說話間,那個白袍少年已經抱著重傷無力的同組,從高處的冰面跳了下來。

    溫樂陽一愣,顧不上驚訝兩個人突然出現,立刻追問著:「這些崑崙弟子沒死?」

    白袍少年小心的把懷中的長輩安放在地上,這才對著溫樂陽點點頭,溫樂陽馬上又追問了一句:「他們能恢復如初?」

    白袍似乎對溫樂陽已經沒有了敵意,笑著繼續點頭,這個少年本來就長得冰晶雪潤,一笑之間顯得無比純潔燦爛,可是一開口說話,再漂亮的笑容也被嘶啞的嗓音扯碎了:「你我之間,好像有誤會!」

    這時候圖塔吞忒才恢復了清醒,充滿警惕的站起來,身體微微躬起,好像隨時要撲向對方,不過他偷偷拉著溫樂陽胳膊的手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意圖:隨時準備帶著溫樂陽跑路。

    溫樂陽這時候才想起來,白袍來之前,自己的黑人兄弟沒叫,側頭滿臉納悶的望著他:「圖塔吞忒,這次怎麼不靈了?」

    圖塔吞忒不算傻,雖然語言不通但是能明白溫樂陽的疑問,訕訕笑著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腦袋,又指了指兩側冰壁。冰壁中所有崑崙弟子的目光,都隨著他的手指上下移動著。

    圖塔吞忒的這個本事不是本能,而是積年累月修煉出來,施展的時候需要全神貫注,剛才他又碰了頭,又見到了幾百個人直挺挺的站在冰裡衝自己不懷好意的笑,早就把什麼蟲子什麼白袍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疏神之下就沒發現人家。

    溫樂陽這時候找圖塔吞忒說廢話,為的就是理清一下思路,此刻又轉回頭望向白袍少年,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你的那位長輩不分青紅皂白,趁著我們重傷,發動神通差點把我們都殺了,也是誤會?」

    白袍少年哈哈一笑用力點頭:「沒錯,是誤會!」

    溫樂陽很想念非非,要是那個丫頭在身邊,一眼就能看出白袍說的是不是實話。

    白袍嘶啞的笑了一會,才繼續說:「我要是不想談,或者想偷襲你們,大可不用現身。」

    溫樂陽曬然一笑:「等你想到辦法對付我的陰錯陽差,在說偷襲的事情吧!」說著毫不客氣地伸手指了指伏在白袍身邊的那個中年人。陰錯陽差不能用,這個事情關係到所有人地性命,當然不能洩露。

    白袍少年臉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又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開口,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我是看你動手殺了藏民,才知道可能有誤會。」說著,上身微微前傾,清冽的目光直視溫樂陽的眸子:「你若不想談,我立刻就走。」

    溫樂陽痛快無比地說了一個字:「談!」跟著從兜裡摸索了半天,把自己的新手機摸了出來,打開了錄音功能,他還想著如果能離開這裡,把錄音給非非聽聽,就能知道白袍的話是真是假。

    上次他在苗疆跟萇狸學了經驗,買了個超長待機地,進入藏區的時間雖然長,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沒信號乾脆關機,現在受到老顧的啟發,開機錄音……

    白袍少年愣了一下,滿眼好奇的看著:「這是什麼東西?」

    溫樂陽那有心思給他解釋這個,搖著頭笑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個誤會法!你覺得我們和藏民是一夥,我倒看你們和藏民更像同伴!」

    白袍少年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似乎是在琢磨著從什麼地方說起,溫樂陽笑著提醒:「從頭說,先說你們花家地來歷!」

    白袍少年點點頭,也沒在廢話,痛痛快快的開口:「我們花家本來是中原的隱修,世代參習水行道法,不過在一千三百年前,十幾位祖上的高手在追尋天水靈精……」說著,白袍頓了一下,目光裡帶出了一絲訊問。

    溫樂陽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天水靈精就是冰魄水魂,這個我是知道的。姜根迪如冰川是長江之源,應該就有天水靈精。你家先祖追到了這裡找到了天水靈精,所以就安定在此?」

    溫樂陽平時聽人講述,很少插口猜這麼一大堆廢話,不過這次為了給自己恢復身體爭取時間,也開始學習溫不做了。

    白袍先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差不多吧,不過哪有怎麼簡單!」

    花家源自中原,修習地是水行道法,世世代代不知道多少先祖都在尋找水行至寶『天水靈精』,足跡遍佈天下,湖波池澤去過,名江大河的發源地自然也去過,可是『天水靈精』說穿了,就是一滴不知道多大地水,混在江河中根本無法被準確的找到,在姜根迪如冰川也是一樣,天水靈精有可能是腳下地碎冰塊,也有可能是正從冰鐘乳上滴落的一滴水,想要找到談何容易。

    一千多年前來到格拉丹東地一群花家先祖,不僅沒能找到天水靈精,反而被那種大蝌蚪似的怪蟲子襲擊。

    白袍少年說著,一雙白皙水嫩的小手一翻,掌心上赫然趴著一隻拳頭大小的怪,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要不是重傷未癒,早就出手把這種鬼東西捏爆了。

    白袍少年呵呵笑著:「這種東西,我們叫他『鞭炮』。」

    溫樂陽失聲笑道:「鞭炮?嗯,果然,這東西一炸了,很響!」

    白袍少年伸手摸了摸『鞭炮』,表情無比溫柔,顯然是喜歡極了這種邪物,隨即手心微微一蜷,妖怪的聽話程度堪比我服了,身子顫抖了一下順著他的衣袖就鑽了進去。

    溫樂陽皺了皺眉頭:「這麼邪的東西,你們把它當寶貝?」說著,猛地瞇起眼睛伸手一指冰壁:「這些崑崙弟子你們怎麼說?」

    白袍少年急忙擺手:「聽我說,都能說清楚,花家要想入世害人,也不用在唐古拉山裡呆上一千多年!這些都能說得清楚,到時候是敵是友你自己分辨!」

    溫樂陽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這種東西,真是蟲子?是活的…生物?」

    白袍少年點點頭:「當然是活的,在你們眼裡看來,因為它深蘊至性水毒,又能控制別人,自然會把它當成邪物,可是在我們花家眼裡,它們可都是乖寶寶!你要聽我說完,保證和我一般的念頭!」

    溫樂陽舉得自己的汗毛有些發硬,做了個讓他繼續的手勢:「把你那乖寶寶收好,接著說,你家先祖被蟲子襲擊了,之後怎樣了?」

    圖塔吞忒聽不懂倆人在說啥,坐在一旁百般無聊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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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章 蟲性

    花家原本是中原的隱修,世世代代都在想盡辦法尋找天水靈精,一千多年前,十幾位花氏先祖循著長江,一路逶迤西行,來到了格拉丹東南坡的姜根迪如冰川,結果沒找到天水靈精,卻遭遇了妖怪的襲擊。

    這種妖怪在鑽入人的身體之後,就會立刻控制宿主潛回冰層中,如果再離開冰層,會像被破土抓住的那些崑崙弟子一樣,張開嘴吐出蟲子,隨後自己也變成了一具乾屍。而妖怪則會再找新的宿主。

    即便是修行水行道法的花家,也從未聽說過這種格拉丹東的土特產,一下子七個人被蟲子控制了之後逃入了冰蓋,剩下的花家人為了營救同族苦追不捨,最後幾經周折,又搭上了三條性命,總算搶回了其中六具同族的屍體。有一個叫做花老高的先祖,被蟲子帶著逃脫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找到。

    溫樂陽忍不住笑了:「花老高?這名字……」他時不時的插嘴打斷,還是為了能多拖延一會時間,莫說正午,到了天亮的時候,他就能恢復不少的戰力,到時候就算白袍少年有什麼詭計也應付的來。

    白袍少年根本沒看出他的心思,也笑著搖搖頭,也覺得這個名字好笑:「我們是隱修,名字就是個代號,反正記得誰對誰就可以了。」

    那次花家損兵折將,家族中的頂尖高手幾乎折損了一大半,剩下的幾個人不敢再在冰川逗留,帶著親人已經乾枯的屍體,頹喪的回到中原。

    說到這裡,白袍少年的臉色突然明亮了起來:「可是誰也沒想到,時隔不久,那位曾經被蟲子控制住、逃入冰山深處地花老高先祖又回到了家裡,他老人家沒死,而且神智盡數復原!」

    雖然不確定白袍少年說的是不是實話,但是溫樂陽也抑制不住地有些激動了,指著冰壁兩側密密麻麻的崑崙弟子:「被那種怪物…被『鞭炮』寄生之後,人不會死?」

    白袍用力的點點頭,聲音越來越興奮:「花老高先祖不僅沒死,而且功力大進,煉成了天水之身!」

    這種妖怪見人必撲,只要一入身體就無從反抗,大活人立刻就會變成蟲子的傀儡,但是讓人想不到的是,這個過程並不是寄生,而是共生!

    蟲子是水行至性地怪物。水行潤澤。萬物共生!被蟲子鑽進身體不僅不是災難。相反恰恰是件極大地福緣。

    那位花老高先祖先被蟲子鑽入身體。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但是意識猶在。能清晰地感覺到蟲子在進入身體之後。身體也被慢慢改造成水行真身。等身體地行屬變得和蟲子一模一樣地時候。蟲子就會離開他地身體。

    但是這個過程不能被打擾。在身體沒有被改造完之前。蟲子一旦離開『宿主』。就會把對方身體裡地全部水分都抽乾。

    溫樂陽地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們先前不懂這個緣故。破土把那十幾個崑崙弟子都弄出了冰層。反而倒害死了他們。

    「我在西北坡地冰隙裡找到了十幾個被掩埋地老道。」白袍猜到了事情地經過。聲音雖然嘶啞難聽。但是語氣裡卻充滿安慰:「你們不懂鞭炮地特性。不用責怪自己地。莫說你們。我家世代修煉水行道法。在遇到『鞭炮』之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救人反而變成害人。」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能遁冰水來去無蹤地蟲子就已經夠匪夷所思地了。何況這種蟲子還蘊有水性至毒、能夠控制人身。更驚人地是在一段時間之後。蟲子幫助宿主改造完身體之後。還會把自由身再還給人。

    溫樂陽歎了口氣,沒再繼續糾纏那十幾個已經殉難的崑崙弟子地事情,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這種蟲子身蘊至性水毒,雖然量少了些,可是純到了極致。」

    白袍一愣,饒有興趣的看著溫樂陽:「你怎麼知道?」水毒也是無形之物,除非中毒否則都難以察覺,但是這麼至純地水毒,一般情況下中者立斃,這個概念就好像『沒有人知道他的車騎得有多快,見過的人都被撞死了』。

    溫樂陽沒顧上回答,苦笑著繼續向下說:「我是想問,蟲子幫著『宿主』鍛造真水之身,也會把它的水毒傳給『宿主』嗎?」

    白袍笑得更加愉悅了,說話的時候卻故意買了個關子:「莫急,聽我一點一點往下說,反正時間還早。」

    煉成真水之身,不僅能『真水無形』從此逃脫其他修士的靈覺,而且對他們修煉水行道法的修士,真水之身就好像習武之人先被易筋經洗髓一樣,以後再修煉起來事半功倍。花老高先祖因禍得福回到家裡,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花家的族長立刻決定舉族西遷,他們隱修以得天望道為終極目標,打算逃離地球的人當然沒有什麼家鄉故土的概念,從此花家就從中原隱修變成了唐古拉山隱修。

    就像溫樂陽說的那樣,蟲子在寄生期間,不僅幫著宿主改變體質,而且還會把至性水毒傳給宿主。

    花家先祖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摸索,這才最終成形了現在花家弟子的修煉方法,先和『鞭炮』同生,以此獲得真水之身,同時也從蟲子那裡得到一些至性水毒,隨後再用他們花家的功法,慢慢將體內的水毒煉化成真元,藉以提高功力。

    溫樂陽皺了一下眉頭,完全是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把水毒煉化成真元?」

    白袍點頭:「這是我們花家的獨門功法,化水毒為真元,鞭炮的水毒雖然很少,但可貴在至純,層層煉化之後,煉出的水行真元也極有威力。」

    溫樂陽笑著搖搖頭,沒說啥,把至純的毒力煉化成真元,在他看來就好像用上好的茶葉沏水,泡過幾遍之後,把所有的茶水都倒掉,留下早就沒味地茶根嚼吧嚼吧吞掉一樣。

    白袍少年不知道溫樂陽心裡想的啥,繼續說著:「但是歸根結底,鞭炮中蘊含地水毒太少,傳到同生之人身上就更少了,為了增加真元,每過一段時間,我們都把鞭炮『養』上一段時間,只為了吸斂它們身體中的水毒。」

    溫樂陽的臉色有些納悶,有點沒聽明白。

    白袍少年卻無比的耐心,笑呵呵的啞著嗓子,仔細地給他解釋。

    『鞭炮』喜歡佔據人身,但是被鞭炮佔據過的身體,其他的蟲子也就不會再碰,對於花家人來說,第一隻『鞭炮』,也是他們一生裡唯一地一隻『鞭炮』。

    第一次鞭炮會幫宿主改造身體、傳遞水毒,然後休養一段時間之後,鞭炮的毒性還會再度恢復,到時候花家弟子會再度把它引入體內,然後鑽進玄冰裡面,將毒素,煉化真元,以後都如此往復。

    而『鞭炮』在第一次完整的『共生』之後,就會認主,從此變成了乖寶寶,再不會去鑽其他人的身體。

    溫樂陽這輩子新鮮事已經見得太多了,連人都能被封進猴子中,然後再封禁狗頭雕身體,『鞭炮』地事兒雖然離奇古怪,但是也能輕鬆接受,笑呵呵的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突然身子一晃,在白袍少年萬般驚愕的眼神中,一根手指已經穩穩的按在了他的眉心!

    到現在為止,兩個人說的事情雖然不算曲折,但是涉及到功法和『鞭炮』,解釋起來頗費時間,溫樂陽地體力已經恢復了不少,這個白袍少年修為尚淺,依仗的只是真水之身帶來地鬼魅身法,出其不意的被溫樂陽制住已經沒有絲毫反抗地餘地了。

    溫樂陽的手指按在了他地眉心,只要稍一發力,就能一個窟窿捅進去!

    白袍少年又驚又怒,大聲的問他:「為何!」

    溫樂陽呵呵笑著:「你連花家修煉的功法都告訴了我,不用說,是不打算讓我活著離開了。」

    修煉的方法,無論在那個門派都是極為重要的機密,別說修真門宗,就是一般的武林門道,遇到偷師之人也會追殺千里,輕則挖眼挑筋,重則砍頭挖心。誰也不會像白袍這樣,美滋滋的把自家功法的修煉方法一股腦告訴別人。

    白袍少年似乎有些不解:「那你怎麼現在才動手,早把你那個月牙刃喚出來,早不就制住我了?」

    溫樂陽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該說點啥,心裡已經隱隱覺得有點不妙,自己這次冒充老江湖似乎要丟人……

    無論在營地喚出陰錯月刃威脅白袍,還是不久前在上面的冰蓋以陽差抵擋冰巖、陰錯殺戮敵人,在外人看來溫樂陽無疑先是了極大的實力,白袍少年當然不知道犀利法寶已經過了保質期。既然人家肯來和他談,就已經把生死拋到了一邊,至於目的無外乎兩種:往好處想就是要化解誤會,救崑崙道人;往壞處想就是要施展什麼陰謀詭計,來坑掉他這個強大的敵人。

    白袍少年究竟是善意或者惡意,現在還無從分辨,但是人家既然敢現身就已經不怕死了,自己這根手指頭對於白袍來說,和淒厲的陰錯月刃沒有半點區別。

    果然,白袍少年的表情,已經變得憤怒而委屈:「我告訴你的,都是皮毛!花家功法最關鍵的地方,是如何用水行道法化解鞭炮的劇毒為真元,這還是其一!」少年說完停了一下,後面的那句話,才真把溫樂陽嚇了個元魂出竅!

    「其二則是,外人就算知道我家修煉的法子也沒有用,花家在這裡養了千多年的蟲兒,早就熟識了它們的性子,只要我一聲忽哨,保證所有的鞭炮都會從宿主的嘴巴裡爬出來,把那些偷蟲練功的人變成一捧枯骨!」說著,白袍手一翻,動作極快的把一至淡藍色、好像水晶製成的哨子叼在嘴裡,目光炯炯毫不退讓的瞪著溫樂陽。

    其實,只要花家掌握了第二個竅門,這天地下除了他們家之外,就再沒人能用『鞭炮』來練功,誰也受不了正改造著半截,花家人一吹口哨,蟲子帶著身體裡所有的水分就跑了。所以白袍少年在說起家族功法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忌憚,這門子功法,別人沒法偷!

    溫樂陽立刻縮回手指,滿臉訕笑:「我錯了,和他們無關!你可千萬別吹哨子!」

    他倒不是不能奪下哨子,而是覺得白袍說的有道理,花家地修煉方法就是洩露給別人,別人也不敢冒險去練,白袍少年說的這些,對於他們自己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密。白袍少年明顯被溫樂陽氣地夠嗆,鼓著嘴巴瞪著眼,好像在猶豫著是不是要吹哨子,溫樂陽表面上放鬆,但是全身上下的皮膚都緊繃了起來,只要對方稍一用力,在哨音響起之前他就能一把捏碎白袍的咽喉!

    終於,白袍收起了哨子,皺著眉頭橫了溫樂陽一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多疑,我若想殺你,也不是沒有法子!」

    溫樂陽當然不會和他這種話來較真,不停的賠禮道歉,心裡挫折感極重,要是溫不做的話,肯定不會像他這麼莽撞,至少也要把事情弄明白了再決定是不是要出手。

    白袍少年地性格很不錯,這種誤會的事情也怎麼擺在心上,過了一會也就算了,把話題拉回到現在的情形上:「花家地來歷和功法,便是如此了,我家世代隱居在格拉丹東,極少和外人來往,一直平安無事,可是……」說著,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怨毒與憤恨,反問溫樂陽:「那些藏民是怎麼回事,你們又是怎麼回事?你先把這些給我說清楚。」

    溫樂陽也不廢話,直接問他:「你聽過說柳相嗎?」

    白袍少年的臉上,浮現起了仔細回憶的神情,看樣子應該是覺得『柳相』二字頗為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再哪見到過,一直就這麼沉默了十幾秒,他才恍然大悟:「天地同源,洪荒作祟地九頭怪物?我以前聽家裡的長輩提起過,大家就當說故事的,還真有這個東西?」

    溫樂陽點了點頭,從發現世界各地的九頭蛇信徒齊聚高原小鎮開始,撿著有用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把藏民、崑崙弟子、和他們一行人的身份也講地明明白白,最後還加重語氣的強調了一遍:「之前我們根本不知道唐古拉山裡還有個花家!更毋論和你們為敵。」說完之後頓了一下,還不甘心地補充了一句:「倒是你那個……泉叔,一出手就想置我們於死地!」

    白袍少年居然嘎嘎的笑了,臉上都是樂不可支地表情,對著溫樂陽搖搖頭:「你別著急,事情總要一件一件的說……」

    溫樂陽嘿了一聲:「你說了半天,到現在也沒說出來個所以然!」外面地天空已經泛起微微曙光,他的身體恢復了許多,先前估計錯誤,拖時間拖得有點長了。

    白袍少年收斂了笑聲,繼續說著:「花家太平千年,直到大約十天之前,一群藏民突然進入了唐古拉山,這些人處處透著邪戾之氣,但是我家從不在外結仇,也沒放在心上,他們不來惹我們,我們也不會和他們作對……」說到這裡的時候,白袍的表情變得憤怒起來,彷彿洩憤似的狠狠一拳砸在了地面上,一片藍色的水晶礦被砸的土石翻飛。

    藏在他衣服裡的那隻鞭炮突然鑽了出來,包裹住了一小塊水晶礦石,摩擦的卡卡作響,沒一會功夫就把水晶礦石吃掉了。

    白袍少年笑呵呵的說:「鞭炮最喜歡吃雪山水晶石……」

    這時候溫樂陽身上突然想起了忽忽的叫聲,我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飽了已經醒來,猛地發現有一隻水行的蟲子在外面大搖大擺的吃飯,紮著全身的硬刺就衝了出來,那隻鞭炮前不久剛把毒性傳給白袍少年還沒回復,不敢和我服了拚命,抱著半塊水晶石不肯放開,連滾帶爬的往主人身邊跑。

    相比之下,火行爆裂,我服了就像個不良少年,呼呼怪叫氣勢洶洶;而水行柔摯,鞭炮就像個保護抱著蘋果的老實孩子,跌跌撞撞叫苦不迭。

    自從上次宿醉醒來一次之後,我服了就染上了嗜睡症,天天縮在溫樂陽的胸口呼呼大睡,很少醒來。上次溫樂陽和妖怪對上的時候它還在夢中,對外面的事情懵然無知,這次見到了水火不容的對頭,馬上來了精神。

    我服了一衝出來,圖塔吞忒就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地猴子,遽然跳起了起來,嘴裡喳喳喳喳的尖叫著,瘦臉都扭曲了起來,拚命地指著兩側的冰壁!

    白袍則伸手把自己的『鞭炮』收回到懷裡,同樣臉色惶急的跳了起來,嘶啞的嗓音厲聲叱喝:「你怎麼還帶著這種火行地蟲兒,快收起來,快收起來!小心釀成大禍!」

    我服了一現身,那些在冰壁裡安安靜靜的『崑崙傀儡們』,突然都躁動了起來,原本古里古怪的眼神變得犀利而鋒銳,表情轉眼猙獰,紛紛掙扎著,想要衝向外面!

    我服了看見大對頭就衝出去要幹仗,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深入敵後地獨膽戰士,根本不用主人召喚,一身硬毛瞬間變得軟塌塌,一溜煙的跑回到溫樂陽胸口,說什麼也不肯再出來了……

    我服了是有靈性的蟲子,早已認主,平時只要一藏進溫樂陽的胸口,他地火行之戾就會被主人的身體掩藏,就連高深的修士都很難發現溫樂陽的胸口上還藏這條蟲兒,現在一躲回老窩,剛才蕩起的氣息就消失無形了。

    『崑崙傀儡』們好像失去了目標,神色變得彷徨起來,動作也遲緩了許多,但是依舊有些躁動。白袍少年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顧不得去罵溫樂陽,嘴裡不停地呼哨著,伸手迅速的在冰壁上劃著一個個古怪地符篆,忙碌了半晌之後,那些傀儡們才終於安靜了下來,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白袍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伸手摸去額頭上密密麻麻地汗珠,回頭瞪了溫樂陽一眼。

    溫樂陽嘿嘿的訕笑著,開了個玩笑:「這次我家蟲兒輸了,下次帶著你家地鞭炮,去我服了的地盤……」說到這裡突然愣住了。

    白袍沒注意他的表情,而是笑道:「我服了…這個名字…」想了片刻眼睛就亮了起來,哈哈的大笑著:「你這人心眼太壞,這個蟲兒的名字,坑人!」

    溫樂陽有些機械的跟著笑了一下,隨即皺眉開口,他剛剛想到了一件事情:「你那鞭炮也好,我的我服了也好,這種蟲子都是異種,可是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

    就連火頭蜈蚣、鬼臉蜘蛛、青眼蠍子這些比著『我服了』差著兩個檔次的毒蟲,都是稀世之珍,根本不會像『鞭炮』似的,烏泱烏泱的一大群,當初溫樂陽等人在營地,之所以不敢斷定崑崙弟子被這種怪蟲子襲擊,就是因為按理來說,天下根本不可能會有這麼多這種怪蟲。

    就算鞭炮因為環境所限,不能離開格拉丹東,如果要是種群這麼龐大的話,那雪山上什麼生物都甭活了。

    白袍少年笑得無比得意:「鞭炮本來也不多,只有一兩隻,但是我家先祖尋訪千里,在蜀地找到了一夥侍弄蟲豸的高手,不過這些人性情古怪,和咱們一樣從不肯和外人接觸,先祖鍥而不捨,終於打動了他們,求得了他們的幫助,終於找到了繁殖鞭炮的辦法……」

    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把胸膛挺得極高充滿了自豪的問白袍少年:「你家祖上求到的人,是不是在川西九頂山,溫不草,溫家!」天下間擺弄毒蟲,還有誰能比溫家能出色,更何況又是四川的地頭上。

    白袍少年被溫樂陽突如其來的大笑聲嚇了一跳,等他說完之後,也忍不住失笑:「說的什麼胡話?什麼九頂山溫不草,我家祖先是在蜀中七娘山下,跟一夥青苗求的辦法!」

    溫樂陽的大笑聲戛然而止,呃了兩聲之後,又乾笑著:「那是苗不交,跟我們溫家也是同門,親如手足。」本來這是實話,但是因為溫樂陽前面的判斷錯誤,現在聽著跟說謊套交情似的。

    果然白袍少年一臉的不信,撇著嘴角說了句:「若是誤會能澄清,咱們本來就是同仇敵愾,用不著編這種謊話。」

    說到用毒、煉製、飼養毒物,溫家當之無愧是天下第一號,但是如果單純掄起擺弄蟲蛇,擅長秘蠱的苗不交才是真正的大行家!

    給溫家一隻蠍子,溫家能毒死一村子人;但是給苗不交一隻蠍子,人家能養出無數隻蠍子……

    溫樂陽今天和白袍少年兩次自作聰明,結果主動變被動,苦笑著趕忙換話題:「藏民進山之後呢?」

    「藏民進山之後不久,又有大批的道家弟子進山,我們更加確認,是這兩伙人之間的恩怨,一追一逃這才進了大山,為了不讓對方誤會,我們就撤回了監視的弟子,沒想到卻釀成了大禍!」說著,白袍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把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下來:「你還記得幾天之前,咱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突然一聲厲嘯響徹山谷,我即刻撤走了。」

    溫樂陽點了點頭,白袍少年繼續說:「那是家裡的示警,家裡,出事了!」

    溫樂陽恍然大悟,怪不得當時這個少年立刻臉色劇變,不再廢話馬上離開……但是溫樂陽又有些納悶:「那你還有心思要奪回袍子?」

    白袍苦笑著搖了搖頭:「當時你們突然出手彰顯敵意,我家的袍子一人一件獨一無二,越是危殆之時,我越不能讓這種能作為信物的東西落在你們手裡!否則你們若有歹意,真坑了我家,我萬死莫贖!」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白袍臨危不亂,心思縝密,由此明白了,這座冰窟窿裡,可不止他一個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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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章 蟲潮

    冰面驕陽初升,溫樂陽被營地禁制砸出來的一身重傷,一夜之間盡數癒合,力量重新回到身體裡的感覺讓他心情大好,甚至覺得白袍少年那副嘶啞之極的破鑼嗓子也好聽了許多。

    白袍少年根本沒注意溫樂陽身體和神情的變化,只是自顧自的向下說:「鞭炮是大雪山上的異種靈蟲,本來數量稀少彌足珍貴,不過我們從蜀中苗疆的高人那裡學來了繁殖、飼養、和控制它們的法子……」白袍提到苗不交的時候,從語氣到表情都是尊敬與感激:「我家開闢了一座山洞,又派了一批弟子,專門負責侍候鞭炮,一千多年下來,到了現在,我家飼養的鞭炮足有幾千隻了!」

    溫樂陽知道對方說到關鍵之處,卻突然又把話題轉到了『鞭炮』身上肯定有原因,正耐著性子等白袍繼續往下說,但是在聽到『鞭炮』數量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忍不住問他:「怎麼這麼多?你們花家有多少人?」

    一個人一輩子只能被一隻鞭炮『共生』,現在花家養著幾千隻鞭炮,難不成花家也有幾千人之多?這個數量未免也太大了些。

    白袍少年本溫樂陽的問題嚇了一跳,趕忙搖頭:「我家當然沒有那麼多人!不過鞭炮於我們來說,是最好的夥伴,於敵人來說是致命的煞星,而且蟲兒們靈性十足都很聽話。自然多多益善能養多少就養多少!」

    鞭炮有極強的『寵物』意識,沒有主人的鞭炮見人就撲。對被撲的人來說這當然是好事,可是撲進去之後如果再被花家的人吹著哨子喊出來,那後果就太嚴重了。如果有人想要對花家不利,花家根本不用出手,把蟲子放出來就萬事大吉,連讓炯大喇嘛那樣的修為都差點被鞭炮拿下,更何況一般地修真門宗。

    溫樂陽這才恍然大悟,瞇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盯住了白袍少年:「你們放出鞭炮,想要對付藏民和崑崙弟子?」

    先前裂隙底部的十幾個道士,還有現在身邊的數百崑崙弟子,都被蟲子襲擊,不用說就是花家施展地手段。

    不料白袍少年卻搖搖頭:「這些道士是被鞭炮襲擊沒錯,但是不是我們花家操縱的!」說著,他頓了片刻:「蟲子和花家的前因後果你都大抵瞭解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說了!」

    溫樂陽趕緊點點頭,明白終於要聽到戲肉了。

    最近這一段時間裡。先是邪氣凜然地小鎮藏民、再是滿身殺意地崑崙弟子。隨後又是溫樂陽這一行奇人異士接踵進山。雖然花家弟子覺得事不關己對他們不聞不問。但是這個白袍少年卻按捺不住好奇心。跳出來攔住了溫樂陽幾個人。想要問清楚他們到底因為什麼進入唐古拉山。就在那個時候。花家地示警長嘯響徹山巒。白袍知道家裡出事了。也立刻把所有進山地外人都當成了敵人。

    當然。當時溫樂陽等人地表現。任誰也都會把他們當成敵人。

    白袍少年奪回袍子。顧不得再和他們糾纏。急匆匆地趕回家才知道。他們飼養鞭炮地山洞受到了襲擊。二十多負責守衛和侍候蟲子地花家弟子被殺。行兇地正是藏民。

    藏民在摧毀山洞之後。只是把所有地鞭炮都放走了。隨後自己也迅速撤離。等花家地其他高手趕來地時候。只剩下一片廢墟和一群同族地屍體。

    說到這裡。白袍少年對溫樂陽解釋道:「『鞭炮』天生會遁水、冰。所以我們用火行地法寶。把飼養他們的地方和外面地冰蓋隔絕開來。這樣才能防止它們逃逸。那些藏民殺人之後。毀掉了法寶。又將冰蓋與山洞相連。放跑了所有地蟲兒。」

    溫樂陽皺起了眉頭:「藏民們圖謀地是這種雪山上地怪蟲?他們和蟲子一起離開了?他們也會驅趕『鞭炮』地辦法?」

    白袍恨恨的搖搖頭:「不是!他們不是把蟲子搶走,而是把蟲子都放掉了,就好像打開籠子,把養在裡面的野獸放跑一個概念!」

    白袍少年地表情既憤怒又納悶,繼續說:「我們不明白那些藏民為何要對付我們,更想不通見人就撲的鞭炮,為什麼不攻擊他們!」

    溫樂陽還沒說話,在他頸下地玉刀裹環突然冷笑著開口了:「這有什麼難解之處!那些藏民都是遁出輪迴的活死人!你家地『鞭炮』只撲活人,對這些行屍走肉不感興趣。」

    白袍少年啊了一聲,不知是被裹環嚇著了,還是被裹環的話給驚呆了,過來一會才喃喃地問:「那些藏民…都是屍煞?」說著,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鞭炮雖然性情特殊水毒凌厲,但是對藏民來說根本沒有一絲威脅。

    裹環略帶輕蔑的哼了一聲,加重語氣說道:「活死人!」顯然屍煞和小鎮這伙遁出輪迴的活死人之間有什麼區別,不過裹環懶得解釋,只催促著白袍繼續往下說。

    出了這樣的大事,花家上下震怒,除了正在冰層裡和蟲子共生的弟子之外,所有人都出來追殺敵人,同時尋找逃走的鞭炮。

    隱修和門宗中修行的修士有一個很大的區別,隱修修煉的是單純的升天之道,他們的功法裡並沒有太多用來爭鬥、禦敵的手段,就好像天算門的尾末,一身本事全在算數上,五福裡隨便一個修行過幾年的火工弟子,都能打得他滿地找牙。而正是門宗的修士,身處修真道的恩怨是非之中,功法中往往追求大威力大神通,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修天望道對於大門宗的弟子來說,已經成了細枝末節。

    要論起飛昇成仙的可能性,自然隱修要大一些。

    但是成仙的幾率本身就小,萬分之一和百萬分之一,雖然相差百倍,可都顯得那麼遙不可及;如果論起爭鬥、打架來說,大多數隱修的功法,比著牛力士、紅姑婆等散修還遠遠不如,更毋論和正式門宗相比了。

    花家弟子有真水之身,行蹤比鬼魅還要更加難以捉摸,功法在戰力上也有可取之處,對付吉松這樣的修士綽綽有餘,但是一對上早已遁出輪迴深受戾氣侵蝕的藏民,立刻就吃了大虧。

    這個道理好像鷹隼遠比笨熊靈活,但是鷹隼永遠也休想殺死笨熊一般。

    所以花家弟子找到藏民並不難,但是雙方接觸了幾次,最終都未能報仇,反而又傷了不少花家弟子。

    裹環地陰錯陽差一出手,的確是把幾十個藏民打得粉身碎骨,可陰錯陽差那是何等犀利的法寶,當初就連萇狸也要先偷了這對寶貝,才敢招惹裹環。

    這時候溫樂陽笑著搖搖頭,安慰了白袍一句:「你們花家的神通也不簡單,你那個泉叔發動地那場急凍,差點把我們全都凍成了冰柱!」

    白袍少年苦笑著搖搖頭:「那是我們花家這些年淬煉出來的威力最大的法寶,本來不是用來對付人的……就算用來對付藏民,恐怕效力也還差得遠。」

    溫樂陽笑了笑沒再說話。平心而論,如果當時溫樂陽、破土或者讓炯三人中有一個沒受傷,都能穩穩擋下那場急凍的神通。

    花家遭遇強敵,雖然對付的無比吃力,但是依舊分出人手去追捕『鞭炮』,這些怪蟲子是他們修煉的根本,不盡快去追捕,以後要想再抓住這些能遁在冰蓋中肆意遊走、能逃匿於修士靈覺之外的蟲子可就難了。

    而且現在雨季已至,用不了多久大雪就會覆蓋高原,到了那時候誰也不知道這些蟲子,會不會藉著冰雪逃出唐古拉山,如果真讓它們跑進了人間,那又是一場大亂。

    好在『鞭炮』有向群的特性,並沒有成鳥獸狀四散逃逸,除了極少地一些脫離大隊之外,剩下的蟲子都集中在一起,它們都在山洞裡被困得久了,終於能見天日,就在雪頂上悠哉游哉的四處游移。

    「西坡冰裂地下的十幾個道士,應該是遭遇了游散出的小股『鞭炮』。」白袍少年的語氣裡也有些惻然。

    崑崙道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追蹤著徙爾小鎮地藏民進入唐古拉山,他們名門子弟素養極高,行軍的時候當然那不會像散修那樣亂炸炸的一團就往山尖兒上衝,大隊弟子之外,還分出了十幾隊弟子在外圍游移著,負責探路和警戒。其中一隊崑崙弟子遭遇到那些游散出來的十幾隻『鞭炮』,溫樂陽等人誤打誤撞,本無害人之心,結果還是斷送了他們的性命。

    溫樂陽一想起這事就從心眼裡彆扭,歎了口氣又指了指冰壁兩端:「那他們…是在營地裡被大群的『鞭炮』襲擊了?」

    白袍少年哭笑不得地點點頭,崑崙派流年不利命犯唐古拉,小隊尖兵遭遇小股怪蟲,大隊人馬碰上大片的蟲潮……

    溫樂陽還是有些想不通:「崑崙道弟子的修為都很不錯,就算是大片的蟲子蜂擁而至,他們或許會最終盡數被『擒』,但是絕不會毫無反抗之力,營地裡一片整齊,根本就沒有打鬥的痕跡。」

    白袍少年微笑著給溫樂陽解釋:「這種蟲子是真水之身雪山異種,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滴水…一滴水遇到另外一滴水,還是一滴水,不過是大了些。」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之後悚然而驚:「你是說這些蟲子能彼此相溶在一起…變成一隻大蟲子?」

    白袍搖搖頭又點點頭:「其實還是千萬隻小鞭炮,不過從外表看上去,就是一隻大個子。幾千隻鞭炮擠在一起,會把他們地水行發揮的淋漓盡致,一眼看上去,就好像一汪湖泊。」

    溫樂陽算是明白怎麼回事,蟲子不是一隻隻、一隊隊或者一股股來地,而是連成一片,悄無聲息的從冰面下冒出來,瞬間把整個營地都湮滅了!

    『鞭炮』性喜撲人,在遊玩途中一下子見到整整一個營地地『主人』……

    「幾千隻鞭炮,差不多近千崑崙弟子,那剩下的蟲子呢?」溫樂陽驚訝地時候也沒耽擱算算術。

    白袍少年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好像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撲到主人地鞭炮,立刻帶著人跑進了冰蓋深處,也就是這裡,」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其他的冰壁裡表情各異的崑崙弟子,然後繼續說:「剩下的鞭炮卻沒離開,也許是心有不甘,還想等等看有沒有人再回到營地裡,它們盡數沉在營地地冰蓋之下!」

    溫樂陽抽了一口涼氣:「我們到營地的時候,它們…就在我們腳下?那它們怎麼沒鑽出來撲我們?」

    白袍少年用力的點了點頭:「鞭炮們不喜歡陽光,除非受到驚嚇和刺激、或者我們刻意驅趕,它們很少在白天撲人。其實我泉叔,已經在你們之前發現了這一大群的鞭炮,正在佈置法寶法術,你們就來了,跟著又引發了營地裡的禁制……」

    崑崙營地中的禁制察覺不到真水無形的鞭炮們,但是盯溫樂陽等人卻靈敏的很,他們一進營地立刻引來了崑崙道法天崩地裂般的洗禮,同時也驚動了蟄伏在冰層下地幾千隻『鞭炮』,大群的蟲子蠢蠢欲動,美滋滋的看著上面的幾位主人,開始緩緩的升上冰蓋。

    大群的蟲子正上浮地時候,觸動了花家那位泉叔設置的法術,牽動了法寶,由此引發了急凍之術。

    鞭炮是雪山冰川中的水行異種,也只有這種急凍的法術能暫時定住他們一陣,隨後花家的高手用移冰走水之術,再把它們運回到火行法寶的禁制中,這才算大功告成。

    溫樂陽這時候才明白過來,愕然問道:「泉…泉叔發動地法術,是為了捉蟲?不是為了對付我們?」

    白袍還沒說話,溫樂陽又抱怨了一句:「那總有時間通知我們一聲吧?好歹也等我們撤到急凍法術的範圍之外,你們花家也太不拿別人的性命當回事了!」說到後來,他的語氣已經從不滿變成了質問。

    白袍少年毫不示弱,瞪起明亮的眸子和溫樂陽對視著:「初見地時候你們就想要對付我,自然是敵非友,莫說花叔,任誰都會把你們當成和藏民一路的貨色,真要凍碎了你們也不冤枉!」

    溫樂陽地眼神不那麼堅定了,漸漸的開始漂移,他們一進山就想抓白袍,讓人家誤會,一點也不冤枉。

    白袍地表情也緩和了下來:「泉叔的確有想殺你們之心,事情既然都做了,我們也犯不著不認!不過…嘿,沒想到你們破掉了泉叔地法術!」

    泉叔的急凍之術沒能覆蓋那一大片雪頂,他們花家的法寶比起裹環的陰錯陽差也差了幾個檔次,法術沒能最終成型就被陽差之力反震,花家法寶散碎,大群的『鞭炮』在被凍住了一會之後又能活動了,這些蟲子都無比聰明,知道有人來抓它們,顧不上再去『抓主人』,立刻開始逃亡。

    白袍少年也在追捕著『蟲潮』,他利用這種怪蟲的向群性,放出自己那隻已經認主的鞭炮,一路追了過來,趕到營地附近的時候,正好趕上小沙要嚴刑逼供,想也沒想就跳出來救下泉叔,隨後又被裹環的月刃嚇得夠嗆,不敢報仇再度施展遁法,繼續在自己『鞭炮』的指引下,去追趕蟲潮。

    溫樂陽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在地上畫了個大圓圈,問圖塔吞忒:「你畫的這個大圓圈,就是連成一片的蟲潮?」

    圖塔吞忒看著個大圓圈眼熟,裂開嘴巴厚厚道道的笑了。

    溫樂陽衝著他挑起一根拇指,由衷的誇獎了一句:「了不起!」

    圖塔吞忒直就是個高靈敏度的雷達,能預知危險,也能發現連修士靈識都對之無效的這些水行怪蟲。當然,雷達在碰了頭之後會短路,現在的圖塔吞忒頭上纏著兩圈用來裹住傷口的布條,看上去跟索馬裡民兵似的。

    蟲潮受驚之後雖然匆匆走,但也並沒有慌不擇路,而是向著剛剛綁架了近千主人的同伴逃去,『鞭炮』的集體性很強,它們發現有危險靠近之後,立刻和剛剛『認主』的蟲子們匯合,以保護正在同化過程中的同伴。溫樂陽在圖塔吞忒的帶領下,這才一路追趕了過來。

    溫樂陽又嚇了一跳,幾乎是呲牙咧的瞪著周圍:「這附近…幾千隻沒主兒的鞭炮?!它們…怎麼沒撲我們?」現在外面天亮不久,他們到此地的時候還是晚上,蟲子們居然沒撲掉他們?

    白袍少年地容略帶得意:「當然是我們!你們兩個來這之前,我家的不少兄弟姐妹們就已經趕來了,費了不少周折總算安撫住了它們,不過……那群藏民還是不肯罷休!」說著,他的臉上充滿虐氣,但是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又含著幾許期望。

    花家地人總算及時趕來,把批鞭炮成功控制住,可是幾十個藏民也隨之出現,當時他們已經潛下冰隙想要破解花家的對蟲子們的禁錮,也就是這個時候溫樂陽趕到此地,圖塔吞忒上下忙活著終於一頭扎進了馬蜂窩,把藏民們給引來了,裹環兩次施展斷妖身,陰錯陽差大展神威一舉擊殺了所有藏民。

    直到此刻花家弟子才明白,溫樂陽和藏民不是一丘之貉,這個白袍少年和溫樂陽見過兩次,每次都是充滿敵意,但是也正因為這樣,他出面才最能代表誠意,所以才現身出來。

    白袍少年總算把事情的經過說完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我說的能對付你不是虛言妄語,剛才如果想傷你,我只要解開法術,放出幾千隻蟲兒,你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逃不出去的。」說著,白袍突然想到了『我服了』趕忙伸手指著溫樂陽的胸口,語氣裡充滿凝重:「千萬看好你那條火行的蟲兒,水火相沖,它要出來的話很容易激起鞭炮地性子,真要掙脫了我們的法術……」

    白袍少年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笑了:「其實也沒事,大不了就當你撿了個便宜,送你一副真水之身!剛才你擊殺藏民,總算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溫樂陽趕忙搖頭:「小事兒,不用謝。」水行之身這事太懸,誰知道花家弟子會不會等鞭炮鑽進他身體之後,再吹哨子給喊出來……

    白袍沒看出來溫樂陽的小心眼,繼續說:「族裡的長輩們都在想辦法對付敵人,這次趕來止住蟲子的,都是和我年紀差不多地小字輩,論神通,我們不是那些藏民的對手,『鞭炮』又對他們無效,如果不是你及時趕來,我們只好逃走,任由他們再度把鞭炮放出去,而且,」說著,白袍又指了指崑崙弟子:「這些道士也凶多吉少。」

    溫樂陽伸出一隻手捻了捻自己已經皺得發酸的眉心:「徙爾鎮上的藏民不是為了對付你們花家,只是要放走蟲子?」

    白袍少年可不像他把兩件事分得這麼清楚,昂然冷笑道:「放走蟲子,就是要了花家的命!」

    溫樂陽咳了一聲,低聲問玉刀裡滿腹心機的老妖精:「藏民放蟲子,會會和他們要找地那一行寶貝有關?」

    裹環知道前因後果,語氣中大模大樣:「除此之外還能了什麼?他們都是活死人,不會無聊到看鞭炮可憐千里迢迢跑來大雪山放生!」

    白袍少年有些好奇的插口問了一句:「什麼水行的寶貝?」

    不等溫樂陽說話,裹環就沒好氣的回答:「愚笨不堪的後生小子!這裡除了天水靈精,還能有什麼水行地寶貝!」

    白袍的表情充滿了驚訝,長大了嘴巴愣愣地搖頭:「你是說鞭炮能找到天水靈精?!不可能!花一千多年裡專心飼養鞭炮是不假,但是也從沒放棄過尋找天水靈精……」

    裹環不等他說完就冷冰冰的笑了一聲,聲音比雪頂深處最堅硬地萬年玄冰還要硌牙:「所以說你們這些後生沒有半點見識!單憑一座大雪山,就能養出這麼古靈精怪的蟲子?鞭炮也好,泡泡也罷,這種異種至行地蟲子,肯定和天水靈精有關!」

    白袍少年又驚又喜,迫不及待的追問了一句:「那…如果放出蟲子…循著它們,就能找到天水靈精?」他的嗓子本來嘶啞的讓人難受,現在語氣激烈,聲音又陡然尖銳了起來,聽得溫樂陽從心眼裡覺得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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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章 碰撞

    裹環的回答一點也不客氣:「不知道!去問藏民!」

    事關重大,溫樂陽的態度也莊重了起來,問白袍少年:「鞭炮們離開你家山洞之後,有沒有什麼固定的方向?」

    白袍搖了搖頭:「它們從姜根迪如逃出來之後,沿著山坡爬上雪頂,然後就開始四處蕩,根本沒有啥方向可言……還請前輩指點迷津!」後半句是對著裹環說的。

    裹環的語氣裡充滿了不耐煩:「少在老子面前聒噪!你們家自己養的蟲子反來問我,天下哪有這個道理。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裹環自生出來就不會騙人!」

    裹環的話,說得溫樂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白袍少年的表有些失望,一時間坐在原地有些出神了。

    溫樂陽現在傷勢大好,對花家的事情也瞭解到了大概,心裡又惦記著同伴的情況,看到白袍沉思不語,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咱們就這麼呆著?」

    白袍少年這一驚而醒,暫時把天水靈精的事情放到了一邊:「我們已經制住了『鞭炮』,幾個兄弟姐妹去通知家裡的長輩,等他們一到我們就施法,先把蟲子們弄回去再說,藏民那裡……」說著,白袍目光炯炯的望向溫樂陽,聲音雖然嘶啞,但是語氣非常陳懇:「同仇敵愾,請您們助我花家!」

    花家自己對付藏民力有未逮,而溫樂陽這一行人的神通,白袍親眼所見,他冒險現身來找溫樂陽,把事情始末和盤托出,最終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結盟。

    白袍少年頓了一下之後又補充道:「無論是雪頂還是姜根迪如,我家弟子都瞭若指掌,又有水行道法護身,藏民根本逃不出我們的追蹤,你們得我家相助,對付敵人易如反掌。剷除藏民之後,我央求家裡長輩,送你們真水之身!我若食言不得好死……」

    溫樂陽聽見對方在發誓。趕忙笑著打了他:「不用發誓。這件事我總要問過同伴才能決定。只要你說地是實話。我們和花家並肩對付敵人!」一邊說著一邊把錄音手機收了起來。他還得靠著這個東西去向非非確認白袍地話。

    白袍也不再話勸說什麼。痛快之極地點頭笑了。從懷裡取出一根小指長短晶瑩剔透地冰凌。冰凌中封著一道氤氳著銀色霧氣地符篆:「把這個捏碎。我就會趕到你身邊。敬候佳音!」

    大凡修真門宗或者世家。都會有類似於飛劍傳書之類地法寶。在相對較小地範圍內聯絡。溫樂陽要是拿著這根冰錐跑到夏威夷去捏。白袍說啥也感覺不到。

    溫樂陽把冰凌小心地收到懷裡。這種法寶當然不會被體溫捂得融化掉。伸手指了指那些崑崙弟子:「他們…需要多久才能……」

    白袍琢磨了一下:「我們修煉水行道法地人。還需要一兩年地時間才可以。這些道士要想重獲自由。怎麼也要三五年。」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這種事情誰也控制不了。崑崙弟子能留下性命已經是萬分僥倖了。只盼著真像白袍少年所說地那樣。幾年之後醒來能得到一個真水之身!只不過也不知道。真水之身對於修煉本門功法地崑崙道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溫樂陽在身體中流轉生死毒,看著兩側密密麻麻的崑崙弟子,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鞭炮們撲到主人之後,為什麼還要抓人?」他們在上山途中第一次遇到被控制的崑崙弟子,大穿山甲就被拖進了冰壁。

    「蟲兒們那是在幫著別的蟲子抓主人,這些鞭炮都挺懂事的。」說話的時候,白袍用手在冰面上輕輕滑過,那些崑崙弟子的表情無一例外都很享受,好像剛剛伸過懶腰的貓。

    溫樂陽笑了:「這些蟲子撲主人、幫同伴,到頭來圖地是個什麼?自己也能增長功力?」

    白袍搖頭笑道:「怎麼會,不僅不能增長功力,還會消耗他們本身的水行之力,天性如此罷了!」

    溫樂陽哈哈大笑:「這些蟲子不該叫鞭炮,應該叫學雷鋒!」清朗的笑聲在冰壁之間來回迴盪,裡面的傀儡聽見笑聲,也全都變得笑瞇瞇的,看上去異常詭異。

    白袍少年哪懂這麼高深的話,也跟著傻笑了幾聲才說:「我送你上去!」

    溫樂陽點頭答應:「我想看一眼那些凍成冰的蟲潮,然後去匯合同伴。」白袍少年明白他要證實自己的話,痛快無比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倏然喀的一聲脆響,從極遠的地方傳來,聲音雖輕,但是卻像一把鋒銳之極的剃刀,一下子把冰層深處的寂靜寸寸劃斷!隨即,兩側地冰壁明顯一震,所有的崑崙弟子都猛地睜開了眼睛,目光中帶著一層深深地驚惶!圖塔吞忒一躍而起,開始喳喳怪叫,一張瘦臉都被恐懼扭曲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隆隆地悶響與層層顫抖從遠方傳來,好像上面的冰蓋再經歷一場巨大地雪崩!

    白袍少年在錯愕了一下之後迅速的反應過來,皺著眉頭大聲喝問:「怎麼回事!」他們花家還有不少少年弟子在四周佈防,周圍的一切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中,即便真有雪崩出現,也不該如此突兀。

    一個同樣嘶啞的聲音立刻回答:「小三、花小茶已經去探了!」

    白袍少年顯然在同族兄弟中地位尊崇,聲音不停布下了一連串的命令:「小朵小司小封三人去接應小茶他們,馬上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花小呆花小咪下來安撫正在認主的鞭炮;花小柳花小竹去迎家裡的長輩,他們也該到了!其他弟子結印守住蟲潮!」

    一片嘶啞難聽的應喝齊聲響起,一男一女兩個瓷娃娃般俊俏的白袍少年閃身從高出的冰壁裡躍出來,對著溫樂陽略略點頭,隨即在冰壁上不停的繪出古樸繁複的符篆,不停的安撫著已經有些慌亂的崑崙弟子們。

    溫樂陽瞇著眼睛仔細把靈識如水鋪開,但是震動地地方距離這裡還太遠,他夠不到。

    白袍少年背著手,目光裡充滿凝重,口中卻篤定的安慰溫樂:「過不了多久就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了,稍安勿躁。」

    溫樂陽點點頭,又指向冰壁兩次的崑崙弟子:「務必保住他們,這些道士是友非敵,為了追殺藏民才進入雪頂的。」

    白袍少年認真地說了兩個字:「放心!」

    陽和花家的少年弟子們都憂心忡忡,等待著去探聽消來,裹環卻沒有一點擔心,自己玉刀裡念叨著:「花老高、花小司……嘿,你們家長輩可夠懶地!娃娃,你又叫什麼?」

    白袍少年知道這把玉刀是大有來頭的東西,雖然些心不在焉還是勉強笑著回答:「花小腰!」

    正在冰壁前安撫傀儡弟子的那個花家男孩回頭笑道:「我們都叫他小妖兒!」也許是花家的功法會對嗓子有什麼特殊的傷害,這些花家的人,無論是那個重傷的泉叔、還是這群少年弟子,全都是一副破鑼嗓子,而且還不是個囫圇破鑼,最多也是半個破鑼。

    溫樂陽愣了一下,不管是小腰還是小妖,都是女孩家的名字,再仔細看眼前地白袍,長的晶瑩剔透俊美異常,但是因為年紀還小身體還沒發育,單純相貌靈秀到了這個份兒,還真不容易辨出男女,忍不住笑著問了一聲:「花少爺?花小姐?」

    花小腰還沒說話,上層的冰壁裡突然想起了一陣玄幻,一個同樣好像雪娃娃似那麼剔透的少年詭異的從上面露出了半個身子,臉色充滿了深深的震駭:「藏民!是藏民來了!他們…他們破冰而來!」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周圍的震顫已經越來越激烈了,雪頂之下地大地在狠狠的跳躍著,彷彿有什麼亙古巨獸正咆哮著想要破土而出!剛剛塌陷不久的冰蓋,又開始不停的有大塊的浮冰從上面坍塌滾落,圖塔吞忒現在已經顧不上怪叫了,站在地面上東倒西歪,最後乾脆爬在地上一動也不敢稍動。

    花小腰地身上都氤氳起層寒冷的怒氣,瞪著冰面上回報敵情地花家弟子怒道:「什麼叫破冰而來?別慌,說的仔細一些!」

    那個花家弟兩手不停比劃,可是怎麼也形容不出來到底是咋回事,急得腦門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小腰見問不出個所以來,皺著眉頭換了個問題:「來了幾個藏民?」

    探消息的花家弟子趕忙回答:「不知道!」

    花小腰氣地怒嘯了一聲,咬著牙怪叫:「花小三你開我的玩笑嗎?再去探……」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突然冷哼了一聲:「不用了!一共來了八個敵人!」敵人此刻已經衝進了他的靈識!

    花小腰微微一愣,臉色明顯的緩和了下來,藏民雖然難對付,但是憑著數十個花家弟子,想要和八個敵人周旋一陣倒不是難事。

    可是溫樂陽的臉色卻比鐵還硬,伸腳在地上畫了個圈子,跟著又好像小朋友畫太陽那樣,在圓圈四周轉著圈畫了八條長線:「八個人,從八個方向過來!而且,人人都是破冰而來!」

    八個藏民,從八個方向把他們圍住,每一個人都蕩起無匹的巨力,好像馬力十足犀利無比的破冰船,一路蕩碎百米厚的冰蓋,向著他們飛快的衝來!

    花小腰終於明白了到底發生了麼,整個人臉色蒼白幾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憑一己之力爆碎冰蓋,這樣的神通就算花家最頂尖的高手也望塵莫及,更何況一次就來了八個!當下狠狠的咬牙,一把重傷伏地的泉叔扔給了同族少年,嘶啞著聲音迅速下令:「所有人……撤走!」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蟲子被放走了還能找機會在捉,但是人死了卻無法復活,花小腰的命令無可厚非。

    這些藏民的目的再明白沒有,就是要衝來把蟲子再度釋放掉,不僅那些被凝結成冰的蟲潮,還有這些正在與崑崙弟子同化的千百隻鞭炮。

    冰面一旦碎裂,鞭炮們就會從崑崙弟子嘴巴裡逃出來,那時候所有道士全會變成一具乾屍。

    花小腰下令之後又望向溫樂陽,低聲問:「你呢?」

    溫樂陽搖了搖頭:「先攔個試試再說!」

    裹環嘿嘿的冷笑了一聲:「這八個活死人和昨天被陰錯陽差斬殺的貨色全不一樣,你可想好了!一對一誰能贏都不好說,何況一下子八個!」說完頓了一下又趕忙囑咐著:「別指望斷妖身,不能再斷了!」

    溫樂陽哈哈一笑,深深吸了口氣,遽然發出了一聲悶雷般的大吼,選准了一個方向高高躍起,在越過所有崑崙弟子地頭頂之後,一頭扎進了厚厚的堅冰!

    藏民從八個方向包圍而至,但是來的有快有慢,慢的距離他們還有十幾里,快地卻已經不過一箭之地!溫樂陽對著距離自己最近的敵人迎了上去。

    白袍花小腰同時長聲厲嘯,施展水行遁法緊隨在溫樂陽身後,其他的花家弟子也不守結印了,就像一群矯健地銀魚,在冰壁中鬼魅般穿梭不停,一窩蜂似的跟在了溫樂陽和花小腰身後。

    一力破十慧,在能破碎冰蓋一路狂奔而來的藏民面前,他們的結印就像蜘蛛網一樣脆弱,根本沒有半絲效力。

    隨即包括花小腰在內的所有白袍弟子都驚愕的發現,溫樂陽靠著古怪拳法破冰的速度,比著他們的水遁之術竟然還要更快!

    從天空中鳥瞰,這一段雪頂冰蓋好像突然開了鍋,兩條一路爆裂崩碎無數巨大冰巖地雪線,就像兩列面對面方向各不同的火車,閃電般的接近接近接近,終於轟然一聲沖爆天地的巨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彷彿毀天滅地的巨力跌宕,所有的白袍弟子都在哇哇怪叫中被狠狠震飛,一蓬足以與暴怒的火山媲美地冰雪激流,在瘋狂的咆哮裡沖天而起,一下子沖碎了雪頂上本就稀薄的陽光!

    一撞之下,溫樂陽全身無數關節蕩漾在錯拳巨力,在接觸的剎那裡一氣呵成近百記重擊,就像一蓬暴風驟雨,浩浩的砸進了敵人地身體!與此同時一股同樣強大的反震之力從藏民地身上傳來,溫樂陽真感覺自己讓火車給撞了似的,扎手紮腳怪叫著就倒飛了回去。

    好在『火車』也被他撞翻了,更讓再度遁回冰層地花家弟子們歡呼雀躍的是,溫樂陽口歪眼斜地又爬起來了,而藏民抽搐了幾下之後,躺在地上不動了。

    溫樂陽覺得自己滿口牙都活動了,一抽涼氣所有的縫都漏風,情不自禁的說了一句:好傢伙!

    玉刀裹環嘿了一聲:「這門子法術,居然還有人會!」

    溫樂陽又選了一個方向,繼續轟轟烈烈的撞了出來,裹環則不慌不忙的給溫樂陽說著:「夏鑄九鼎,以鎮九州,有一門子遠古邪法就叫做『大夏九鼎』!被施術之人剛硬宛若鎮天夏鼎,但是不能持久,等法術消殆之後,被施術者也會骨骼盡碎。」

    溫樂陽氣的咬牙切齒,這才明白藏民現在跟他們在玩人體炸彈那一套,明知道不用管他們,用不了多長時間幾個活死人就會完蛋,但是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跑過來把冰壁炸碎害死崑崙弟子……

    第二蓬比滅世煙花還要宏大的冰雪怒焰在冰蓋中咆哮而起,溫樂陽第二次重重的摔了回來,這次撞完之後,他眨眼的時候明顯感覺眼珠子已經對眼皮形成阻礙了……

    第一場激情四射的碰撞之後,溫樂陽向後摔了十幾米,第二場碰撞之後,溫樂陽直接從激情地點摔回了圖塔吞忒身邊,把他黑人兄弟嚇了一跳,還以為溫樂陽神出鬼沒的功法了得來著。

    毀掉兩個,還有六個藏民,正四前兩後,毫不停頓的衝過來。

    溫樂陽現在根本沒心思想守得住或者守不住的問題,他正努力的想要站穩腳跟,圖塔吞忒每次把他扶起來之後,一鬆手,他就像一個失去提線的木偶似的手軟腳軟的摔倒在地,偏偏圖塔吞忒還很執著……溫樂陽這一口氣提不上來,沒辦法說話,心裡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得罪過黑人兄弟……

    就在圖塔吞忒第三次放他的時候,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插入了溫樂陽的腋下,一個充滿豪氣的聲音大笑道:「這場我來,你稍事休息!」說著,把溫樂陽穩穩的放在了地上,又回頭囑咐了圖塔吞忒一句:「別在拉他起來了啊!」

    另外一個聲甕聲甕氣地喝罵:「喇嘛一向那麼多廢話,對頭來了,併肩子…分著上吧!」話音落處,溫樂陽眼前一條長滿鱗片的大尾巴一甩,伴隨著席捲天地的妖邪之氣,一個巨大的身影一頭扎進了冰層,迎向了一個藏民!

    顧老頭、小沙、非非和吉松四人已經被穿山甲送了下來,正滿臉驚愕地望著冰壁中千百名崑崙道士。

    讓炯和大穿山甲在天亮之後,已經恢復了不少戰力,立刻啟程上路去尋找溫樂陽的蹤跡,小沙在溫樂陽離開之前早就給他拍下了『步步玄機』的機關,一路上雖然走地慢,但是兩個高手也正好藉機恢復身體,直到剛剛冰面震動,八個藏民一路破冰而至,讓炯和大穿山甲這才同時發力,他們的靈識遠播,黑人兄弟那麼顯眼,是個很好的定位儀,這才在關鍵時刻趕來。

    溫樂陽兩次天雷撞地火,如數反映在炯和大穿山甲的靈識裡,這兩個人一個是桀驁大妖,一個講究隨心隨性,一時間全都豪氣迸發,大穿山甲一甩尾巴就衝出去了,讓炯喇嘛猛地一翻手,一雙肥厚的手掌赫然鍍上厚厚的金粉,雙掌交擊中儘是錚錚的鐵石之聲,嘴裡猛地吐氣開聲爆喝著:「嗡!木!班!則……」肥壯的身體在真言怒吼中,一路撕碎了重重冰壁,也選了一個藏民迎了上去!

    裹環霍然放大笑:「好光頭!好穿山甲!就是這般打才有味道!才有聲勢!才有豪氣!才足夠過癮!」

    霍然喇嘛地真言與破土的怒嘯全都變成了放聲大笑,一群老妖怪的笑聲肆無忌憚的萬年玄冰中層層迴盪,嚇死了格拉丹東這一方千載寂寞的天地!

    爆炸而悶鈍的碰撞聲轟然響起!

    狂放、豪邁、藐視天地的大笑聲突然變成了慘叫……喇嘛去的時候豪氣沖天如巨鷹展翅,結果一路翻著跟頭就從自己開拓地兵道中滾回來了……

    大穿山甲那邊也想起了充滿甘肅口音的大罵!

    等大喇嘛咬著牙再爬起來的時候,大穿山甲又完成了一次碰撞,破土挺聰明,第一次用腦袋撞,第二次換了個方向,用身子擋住正在衝鋒的藏民,第三次又換了另外半面身子,向著最近的藏民攔截而去……

    喇嘛也怪叫了一聲,再度施展密宗金剛咒法,以畢生修持喚請不壞真身,轟轟然衝進了冰面裡去。

    依舊是劇烈地碰撞聲,第六個藏民也死於非命,跟著大穿山甲的罵聲更響亮了:「光頭喇嘛不是個好東西,你成心來晚一步!」

    喇嘛毫不示弱地罵了回去:「你大可躲開……」

    毫無花俏的巨力角逐之下,修為高下立判,大穿山甲自己擋住三個藏民,還能勉強罵街,溫樂陽撞掉了兩個之後就快散架了,喇嘛地肉身功夫最弱,撞一個還行,撞兩個的確力有未逮。

    八個藏民,已經撞死了六個,還剩兩個正從遠處狂奔而至,這些藏民就像上滿了發條地鐵青蛙,根本不懂恐懼,只知道一味向前衝。

    溫樂陽的身骨結實,剛剛兩次碰撞乍遇巨力,一下子好像全身的骨頭都震散了,不過在生死毒的庇護下並沒有受太重的傷,這種單純角力的對抗,錯拳天下稱雄!現在已經緩過來了不少,大聲提醒破土和喇嘛:「還有兩個!」

    穿山甲和喇嘛彼此苦笑著對望一眼,要是咬牙在撞碎兩個藏民,也能勉強辦到,可是哥倆都得負重傷,舊傷未癒再添新傷,再修養起來就不是一天半日能夠痊癒的。

    破土連撞了三次,看出了門道,略帶納悶的說:「藏民身上好像是上古傳承的『大夏九鼎』,不用管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他們倆連這一仗為什麼要打都不知道,他們只是看見溫樂陽撞上去了、撞回來了,所以也各自咆哮著衝鋒!但是說到底,只要不危及自己和溫樂陽的性命,破土都不願意拚命。

    喇嘛卻不管這套,小鎮藏民已經被邪修收服,喇嘛此行的目的就是剷除掉他們和那個邪佞的修士,猛地一咬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好像密宗怒尊似的迸喝了一聲:「哪有這麼多廢話,來吧!」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聲音,從半空中浩浩蕩蕩,鏗鏘有力的衝進了所有人的耳膜深處!

    「律令!彈!誅妖!」

    這個略帶嘶啞的聲音,在溫樂陽耳中聽來好像天籟般沁人心脾,溫樂陽又驚又喜的跳了起來,大吼了一聲:「劉正!」

    雪頂上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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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八章 真魂

    狂龍怒吼般的萬劍齊鳴中,不知道多少把沒有一絲裂痕,渾身都迸射著淬礪與暴虐的長劍,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彈指之間已經奔襲到雪頂上!

    雪頂之上,最後兩個藏民一路破冰狂奔,無數巨大的冰石崩裂飛滾。

    藍天之下,千萬支神劍怒震驚鳴,匯聚成鋼鐵的洪流,猶如神龍搖頭擺尾間輕易絞碎了所有人的靈識與呼吸!

    小掌門劉正身上流轉著層層淡青色的寒芒,浮地三尺凌空盤坐,怒睜的雙眼中,瞳孔已經模糊成一片,蕩漾出幾抹淬礪水色,在他身後還跟著七十二個高矮各異胖瘦不一的道士,按照北斗七十二煞的星位紮住陣法,輔助劉正一起催動崑崙萬劍。

    烏雲般的劍陣轉眼而至,金屬震鳴聲已經變成了淬礪的天雷,在劉正的指揮下霍然分裂成兩條粗大狂暴的劍龍,轟然扎向冰蓋!

    暴起的冰潮和著驚人的血泉,盡數被長劍的洪流湮滅!

    最後兩個藏民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崑崙道華麗到極處的劍陣攪殺得粉碎,『屍體』鋪滿了方圓十幾里……

    崑崙萬劍朝宗的陣法,現在的威力比起當初九頂山大戰哭佛、畫城苦鬥陰兵佞蛟的時候,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大穿山甲和讓炯與溫樂陽匯合之後正要躍出去,倏地眼前人影晃動,這一群崑崙道中的頂尖高手已經躍入了冰隙之下,劉正正要說話,突然發現冰壁裡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家弟子,剛剛有些鬆弛下來的神情遽然變得淒厲起來。

    劉正身後的七十二名弟子幾乎同時怪叫了一聲,擎起飛劍就要破冰救人,溫樂陽急忙的大聲喝止。劉正也看出來冰壁裡的弟子有古怪,目光冰冷的瞪著溫樂陽身邊地花小腰:「是你們的妖術手段?」

    花小腰身後的一群白袍少年一起打了聲呼哨,倏然消失在冰壁裡,崑崙弟子再度怒叱,飛劍層層震鳴,眼看著雙方就要再度動手。

    溫樂陽趕忙跳中間擋住雙方,把鞭炮的性情和事情大致地經過對劉正講了一遍,說完之後看了非非一眼,非非剛才一直在聽手機錄音,這時候對著溫樂陽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花小腰說的是真話。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最後鄭重的對著劉正點頭:「我給花家擔保,這些崑崙弟子現在無恙。」

    白袍花小腰也冷冷的跟了一句:「以後也是無恙,短則三年,長則五載,我還你這千名有了真水之身的弟子!」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若不信,此間事了之後我隨你走,等將來再用崑崙弟子把我換回去!」

    無論是崑崙道還是溫樂陽一行,進入雪山都是為了藏民而來,本來就無意與花家為敵,現在花小腰是家族裡年輕弟子的領袖,雖然功法還未大成,但是膽略和心思上都有異人之處,剛才劉正施展的神通威力驚天,花小腰生怕因為鞭炮的事情再給家裡惹來強敵,所以立刻跟著溫樂陽向崑崙弟子表態。

    「我崑崙近千弟子,就憑著你一個人,抵得回來嗎?」劉正本來一直是一副隨遇而安地好脾氣,但師門劇變之後,性子也變得孤戾了許多,說話的時候再沒有了以前那種厚道勁,不過說完這句之後,也就沒再繼續責問什麼,而是揮手喝令身後弟子收了飛劍,顯然已經信了花小腰地話。

    劉正再轉頭望向溫樂陽的時候,目光裡才有了少許的暖意,語氣也略略的柔和了一些:「南坡冰隙中,有十幾具我家弟子的屍首,你掩埋的?」

    溫樂陽臉上一紅,黯然點了點頭。

    劉正本來就心智極高,在知道『鞭炮』習性之後已經猜到了那十幾個弟子的死因和經過,對著溫樂陽緩緩搖了搖頭:「換了是我他們也難以倖免,這個仇與你無關。」說著,他的語氣又猙獰了起來,形容枯槁的臉上,迅速凝起了無數道刻骨銘心地煞紋。

    顧小軍這時候打了個哈哈,幫著溫樂陽岔開了話題,指了指劉正和他身後一群年長的崑崙弟子:「你們沒在營地裡?怎麼回事?」

    劉正似乎是笑了一下,臉膛上的煞紋悄然隱去了……

    崑崙道進入唐古拉山追擊藏民,在大隊人馬之外分散出十幾支小隊,有幹練弟子率領著,負責警戒、衛戍、探路之責,在唐古拉山裡兜了幾個圈子之後,始終沒能發現藏民的下落,一路追逐到雪頂之上,當時已經人困馬乏。

    劉正下令結營休整。但是有幾支小隊始終沒有回來,和主隊失去了聯繫,劉正率領弟子們在營地中結下了霸道禁制,自忖就算有敵人偷襲也能支持一時,這才與崑崙七十二劍尊去尋找失蹤的弟子。

    劉正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沉聲說:「先師化羽前,我曾答應他老人家,守住崑崙千年基業!每個崑崙弟子,都是我的性命!」

    一共五隊、大約近百名崑崙弟子失蹤,劉正最終也只找到了其中的一隊,就是被溫樂陽掩埋在冰裂底部的那些道士,至於其他人,也許是被藏民暗殺,也許是被蟲子撲到,進入了冰蓋深處。

    那時候溫樂陽等人正兜轉了個彎子去角峰找吉松,所以和劉正等人錯開了。

    說到這裡,劉正突然岔開了話題,轉頭望向溫樂陽:「還記得我對你說過,師父和師叔化羽前,師父把殘存的真元之力傳給了我和崑崙眾弟子,天畫師叔則以身養劍,隻身進入崑崙劍塚。」

    溫樂陽等人沒說什麼,都點了點頭。

    所謂養劍,說白了就是把自身地真元之力度給崑崙萬劍,讓劍陣的威力暴增。就在劉正正在四處尋找失蹤弟子下落地時候,突然感覺到崑崙劍陣即將功成。

    劉正不敢再妄動,與七十二劍尊守住心神,屏氣凝神感應劍陣真元,這是崑崙道法的玄奧之處,劉正也沒具體解釋,反正就是一個劍陣重生之後認主地過程,崑崙山與唐古拉山雖然相隔千百里,但是靈元破空,並不受距離的限制。

    期間雪頂禁制爆發,但是一眾崑崙高手靜心感受劍陣真靈,已經進入物我兩忘地境地,根本就沒察覺到雪頂上地異常。

    直到天亮的時候,劍陣才算正式破法成功,由此變得更加霸道與犀利,劉正等人不再耽擱,趕回營地才發現出事了,一路追蹤尋找,總算趕上了最後兩個被施展『大夏九鼎』之術的藏民,想也不想就發動了剛剛養成的劍陣,既是剿殺敵人,也是試驗崑崙萬劍涅槃之後的威力。

    說完了事情的經過,劉正淡淡的咳嗽了幾聲:「天畫師叔捨去法身,總算練成了這道崑崙劍陣!」

    溫樂陽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劉正的肩膀:「害死兩位劍仙的奸徒,到底是誰?」

    劉正的目光低垂,根本不看其他人,聲音也淡漠的有些清冷:「黑白島、崑崙道的仇,不假手於他人,這件事我們自己來,你就別打聽了!」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地非非突然開口了:「是不是天音真人!」劉正一直表情僵硬,任誰都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可是既便如此,也逃不過非非地觀察,劉正心裡每一個變化,都會反映在他的臉上,最終落進了非非的眼底。

    她的聲音冰冷而清脆,彷彿切金斷玉般的堅決,一下子擊碎了所有崑崙弟子的冷漠!小掌門劉正霍然抬頭,死死的盯住了非非。

    目光沒有恨意、沒有威脅更沒有凜然煞氣,只是像即將凝固毫無波瀾的死水似的,硬邦邦地讓人窒息。

    小沙立刻晃了一步,擋在他姐姐身前,生怕崑崙弟子會暴起發難。

    非非把弟弟拉開,毫不示弱的回瞪著劉正:「黑白島三位真人隱世護天,於世間生靈只有無盡的功德!天書、天畫、天音三位真人盡皆如此!他們每個人都俯仰無愧,你若隱瞞真相,反倒小瞧了他們!」

    劉正的眼神跳了一下,那股死氣沉沉的硬朗變得有些鬆散了。

    非非頓了片刻,把聲音也放得柔和了許多,說了一句拗口的話:「天音真人已經不再是天音真人,你要明白這一點!現在那個邪佞的雜碎,根本不配叫做天音!我只是個凡人,幫不上你什麼,只盼著你們戮力同心,」說著伸手指了指溫樂陽和劉正兩人:「殺了那個雜碎,才能坦然夢到天音英魂含笑九泉!」

    劉正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滾下了兩行略帶渾濁的淚水,喉結上下顫動著,不停在喉嚨間發出卡卡的悶響,彷彿一股盤旋、糾結在心頭已經千萬年地悶氣正在奮力的掙脫桎梏,想要衝出來!終於,那一股噬魂蝕骨地傷心變成一道穿金裂石的長嘯,從劉正地口中噴薄而出!

    在他身後的七十二名崑崙弟子,隨著掌門人地痛嘯一起放聲大哭!

    每一位劍尊都是百歲以上,白髮蒼然,現在卻好像一個痛失親人的孩子,哭得捶胸頓足,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只剩下了自己!憤、恨、心痛、哀傷,這世上最凜冽的、最淒厲的嗥叫,剎那響徹了整座雪頂!

    溫樂陽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對著非非認真的點點頭,明白非非已經通過劉正的表情,明白了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劉正自始至終不肯提及此事,把它當成了黑白島和崑崙道永遠也無法擦掉的恥辱。

    非非這一番話,好像醍醐灌頂,一下子打開了劉正的心結!天音真人現在做下大惡,卻與他本人無關!黑白島隱世護天,三位劍仙永遠都當著起四個字:俯,仰,無,愧!

    長嘯當哭,久久不絕。

    直到半晌之後,小掌門劉正才漸漸收斂了嘯聲,臉上的淚水早就縱橫一片,表情依舊悲慟,但是目光中已經盤起了久違的生氣和盎然,跟著也不用溫樂陽再追問,就緩緩說出了天書天畫兩位真人遇害的真相。

    黑白島三位劍仙修煉的功法非常特殊,進境比著其他的門宗都要緩慢得多,但是可以獲得千萬年的性命,就算進境再慢,積年累月的修煉下來,功力也足以睥睨天下,兩千年前含忿追殺貓妖萇狸,會同各大門宗的高手,與拓斜和萇狸兩位師祖驚天一戰,三位劍仙各自負傷,就此返回黑白島。

    這時候溫樂陽做了個手勢,打斷了劉正地話:「當初事發之後不久,拓斜師祖曾經遠赴黑白島,向天音真人說明了柳相的孽魂的事情……」

    劉正的臉色明顯一愕:「拓斜還曾經到過黑白島?」跟著又搖頭苦笑了起來:「這個事情,師叔和師傅兩人都不知情,否則又怎麼會在兩千年裡窮盡心裡尋找柳相孽魂!你繼續聽我向下說吧!」

    三位真人地功力,以大師兄天音最高,兩千年前那場惡戰之後,他們都受了不輕的傷,但當時天音的情形最好。

    回到黑白島之後,天書天畫兩人立刻閉關療傷,天音似乎傷的不太重,所以不用閉關。

    溫樂陽點了點頭,明白拓斜師祖遠赴黑白島的時候,正趕上其他兩人閉關修養,所以把掠落和靡續所為,只對天天音真人和盤托出,並且抽離巫力注入玉符,把它交給了天音真人請他代為轉交自己的弟子後代。

    天音真人是一代劍仙,為人自然值得信任,而且雙方雖然有極深的仇怨,但是此刻目的一致,都是要想盡辦法重新封印九頭怪物,隨後拓斜師祖離開黑白島不知去向,不過他要做地事情,歸根結底會和柳相有著莫大的關聯。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天書天畫兩人恢復如初,可是等他們出關地時候愕然發現,本來傷勢最輕的天音真人已經處在了瀕死的邊緣。

    按照天音自己的說法,他在那一戰中受了隱傷,就連他自己也沒發覺,現在真元散亂馬上就要逆血攻心而亡。

    小掌門劉正歎了口氣,輕輕的搖頭:「其實那時,天音師伯就已經不對勁了,不過師父和師叔都沒察覺到。」

    其他兩位真人看到師兄瀕死,毫不猶豫的將自身的功力度入天音的體內,幫他護住心脈歸攏真元,最後總算保住了天音的性命,隨後天音閉了死關,開始龜吸療傷。

    天書天畫兩人這次幾乎耗盡了真元,直到百多年之後才盡數恢復,開始四處尋找逃逸掉地那隻柳相孽魂,同時著手建立崑崙道,幫助他們在人間行走。崑崙道雖然源自黑白島,但是功法與黑白島迥然相異,天書真人培養弟子當然不能讓他們和自己一樣,上來就先拿出幾千年緩緩築基。

    說到這裡,劉正突然對著身後比劃了一個『九』字的手勢。在他身後的崑崙劍尊立刻走出來了九個人,並排站到了溫樂陽等人的面前。

    劉正指了指那九位劍尊,岔開了話題:「他們九個人一奶同胞自由心思相同……」

    溫樂陽滿臉詫異,眼前這九個老道醜俊不一身材各異,長的沒有一份一毫的想像,別說他九個是兄弟,就算說他們是九個物種估計都有人信。

    劉正看見溫樂陽納悶的樣子,難得之極的笑了:「只是舉個例子,這九位前輩當然不是親生兄弟。」崑昆長輩弟子,劉正雖然是掌門,但是言語之間對他們也異常恭敬。

    「但是如果九個人合作施展一個繁複到了極點的法術,或者合力操作一台無比精密的儀器,光靠心意相通還遠遠不夠,」劉正地話讓人莫名其妙,不過誰也沒打斷他,都凝神聽著他繼續向下說:「他們還需要一個指揮,一個統馭全局的指揮!」

    劉正剛說完,溫樂陽就哎喲一聲,臉上充滿了不肯置信,猶豫著問道:「你是說…柳相!」最後兩個字,溫樂陽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地。

    劉正的神色一派鄭重,認真地點頭:「不錯,我說的正是柳相,九頭柳相!」

    大穿山甲聽得雲山霧罩,到現在終於忍不住了,氣哼哼地甩著尾巴:「有話直說!繞來繞去的很有趣麼?」

    別人還沒說話,裹環就冷冰冰的罵了一句:「笨到了極處的蠢蛋!枉你修煉幾千年,這都聽不懂,他是在說,柳相九頭,而有十魂!」

    啪的一聲悶響,穿山甲的大尾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就連黑白島的劍仙事先也只知道,柳相九頭之中各有一隻孽魂,但是任誰也想不到,在柳相地身體裡,居然還有一隻魂。

    小沙呵呵笑著,眼睛已經瞇得看不見了:「柳相的魂兒還真不值錢。」

    劉正微微的撇了下嘴角,作出了一個苦笑:「柳相九頭十魂,其中九魂分別去控制一隻頭顱,而身體裡那段魂魄,才是那個駕馭全局的真魂!」

    老顧、非非、溫樂陽、讓炯等人面面相覷,都已經隱約猜到了天音真人地遭遇,十之八九和這隻柳相真魂有關。

    果然,劉正繼續說道:「我們誰也沒想到,當初萇狸打碎水行天錐,藉機遁出身體的,遠不是只有那顆頭顱中孽魂那麼簡單,那隻真魂也逃走了!」

    那顆頭顱裡的孽魂逃脫,在兩千年裡不知道引起了多少風波,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明顯更強大的柳相真魂,溫樂陽滿臉的通紅,當年的萇狸師祖一時興起,就讓天下變了個模樣!

    劉正的眼睛不易察覺的瞇了一下,彷彿看穿了溫樂陽地心思,淡淡的說:「兩千年風波惡,多少無辜都被牽涉其中,不若此,又怎麼算是彌天大禍。那位萇狸仙子,崑崙道上下遲早要向她討回一個公道。」

    溫樂陽心裡堵得難受,換目四顧,崑崙道、玉刀裹環、破土地祁連仙宗、眼前的隱修花家、五福中的鵝羊道、還有兩千年間被屠戮殆盡的妖門、甚至他們溫、苗、駱三家,所有人的厄運都隨著兩千年前一聲銳響,天錐短碎而降臨!眼前一下子浮現起當初在斬雁峰初遇萇狸時,她巧笑倩兮的話:「要闖,就得闖出大禍來!」

    一時興起,天下風波惡!

    非非看溫樂陽臉色不善,伸出冰涼的小手,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捻了幾下。

    讓炯大喇嘛也知道事情的經過,突然開口對著溫樂陽說:「隨心隨性,不用管那麼許多!」

    溫樂陽這才驚醒了回來,又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倏地開口,哈哈地笑了一聲:「當年師祖為萇狸出頭,就已經擔下了這件事,拓斜傳人自然唯師祖馬首是瞻!諸位將來找萇狸師祖報仇的時候,先過姓溫的這一關!」

    讓炯喇嘛充滿詫異的啊了一聲,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望著溫樂陽:「喇嘛不是這個意思……喇嘛是說,前塵往事與你無關……」

    溫樂陽自從不斷獲知兩千年前發生萇狸闖下的大禍、和隨之而來的種種波折之後,心裡一直有個疙瘩,實在牽扯到太多的無辜了,而身邊的許多親密戰友,實際上也是拓斜和萇狸兩人的生死仇家……到了此刻終於霍然開朗,什麼千年恩怨、什麼是非對錯,拍拍肩膀啪啪響,再重的憤恨再難理清地糾結,擔下了也就擔下了。

    姓溫的,從來幫親,不幫理!

    溫樂陽繼續大笑著,甚至還有點眉飛色舞地小人得志:「你們練功也好,煉製法寶也罷,沒人阻攔你們,要是自忖有能耐報仇,就先來殺了姓溫的,然後再去找我家萇狸師祖,等柳相地事情了結,你們來找我喝酒的記得帶著點好菜,來報仇地別忘了帶上刀子,我來者不拒!」

    花家的白袍弟子們現在已經都從冰壁裡鑽了出來,聚集在花小腰周圍,他們不知道過往,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剛剛還同仇敵愾的一群高手,說著說著怎麼就變成喝酒報仇了,此刻都有些吃力的看著花小腰,顯然是想弄明白,一旦他們打起來,花家應該幫著那一邊。

    圖塔吞忒聽不懂中國話,但也感覺到了漸漸濃烈的火藥味,跳起來站在溫樂陽身後,很有義氣的衝著一群崑崙弟子呲牙咧嘴。

    劉正的臉色鐵青,冷冷的看了溫樂陽半晌,倏然在已經憔悴不堪的臉膛上,綻放出一個只有源自心地才能如此真誠的笑容,雖然沒有笑聲相伴,但是語氣裡的鏗鏘也將豪邁之情發揮得淋漓盡致:「好,等九頭柳相的事情了結,劉正找你喝酒報仇!」

    破土把它的大尾巴砸的劈里啪啦亂響,也哈哈大笑著:「還有我們祁連仙宗,先喝酒,再……再說!」一想到滿身鱗片被拔的痛苦,他剛剛從大腳趾直衝天靈蓋的豪氣一下子又都鑽回到骨頭縫裡躲了起來。

    溫樂陽和劉正相視而笑,當務之急誅殺邪修、重鎮柳相,至於以後的事情,喝酒也好報仇也好,現在懶得管它那麼許多!

    兩個年輕人的大笑中,裹環硬邦邦聲音在冰壁之間來回激盪:「你們別忘了,當年打碎天錐,也有我這山鬼一份力道!裹環何其幸哉,能惹下這份亙古大禍。」

    能惹下一份亙古大禍,何其幸哉!

    能讓天下修士咬牙切齒視為邪魔,恨不得寢其皮骨啖其血肉,貓妖萇狸何其幸哉!

    能與天下為敵,只為一場男歡女愛;薄涼了世上所有人,只為暖了心裡的那個她,何嘗不是拓斜的至性!

    能為一句囑托隱忍兩千年,撕碎了自己的千秋萬載,更何嘗不是掠落與靡續兩位奇人的豪邁!

    豪邁、至性、何其幸哉,萇狸、拓斜、掠落、靡續,四個人各自掄起一巴掌,打出了這個世上千年的風波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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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章 附身

    笑聲與怪叫交疊著,在冰壁之間不停迴盪,一個白袍了捅他們的首領:「小妖,他們樂啥呢?」

    花小腰目瞪口呆的看著溫樂陽、劉正和大穿山甲等人,喃喃的說了句:「都他媽是瘋子!」

    一群人倏然收斂了笑聲,猛地轉頭,森冷的目光全都盯住了白袍少年!

    花小腰心裡咯登一下子,目光散後退兩步,正想苦笑著解釋,不料那群瘋子又各自放聲狂笑,全都伸手指著自己,笑得眼淚迸濺,笑得口水橫流,笑得東倒西歪,彷彿看到了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

    圖塔吞忒不明所以,也伸出手指指著白袍少年,跟著溫樂陽嘎嘎傻笑。

    小沙也碰了碰非非,小聲問:「他們啥意思啊?」

    非非居然在微笑中歎了口氣,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由他們笑吧,壓得太狠壓得太久,笑和哭一樣……」

    直到半晌之後,他們才收斂了笑聲,狂笑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疲憊。

    溫樂陽對著劉正做了個手勢:「繼續,柳相九頭十魂,天錐斷碎的時候,真魂也逃了出來。」

    劉正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繼續向下說著。

    當時萇狸裹環外加隱世護天的劍仙,在黑白島打成了一團,天字輩的三位真人開始還以為裹環和萇狸是同謀,這一戰不用說也亂到了極處,蛇頭中的孽魂趁亂逃出黑白島,最終逃到人間搶了鵝羊道三味的身體,那隻真魂卻沒有趁亂逃走,而是悄無聲息的潛在了天音真人的身體中。

    這隻真魂當然不是凡品,就連當時的天音真人自己也沒有發現。

    裹環是當年黑白島之亂的主角之一,聽到這裡忍不住嘿了一聲:「想不到,當時還有個洪荒怪物地真魂在旁邊,老子沒被他附上,也算是走運了!」

    劉正搖搖頭:「柳相真魂是為了救自己的真身才逃出來,自然要附在對黑白島無比熟悉,又會常駐期間的三位劍仙身上,即便你和萇狸雖然妖力強橫,它也不會選你們的。他們三位之中又以天音師伯修為最高,所以真魂悄悄俯進了他老人家的身體。」

    這時非非突然插口:「且慢,有一件事我還不明白,這些事情都是兩千年前秘辛,想必事先天書天畫兩位真人也不知情,你又是從何得知的?難不成那個柳相真魂在控制了天音仙長之後,坐下來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你?」

    非非心思縝密,她看得出劉正說的是真話,但是這些事情按照道理來說,在擒獲柳相真魂之前,旁人根本無法得知,這才開口發問。

    劉正繼續搖頭:「說到師尊和師叔遇害的時候,我自然會有解釋,要是現在就說,倒會給你們橫生許多問題。」

    溫樂陽抓住這個空子,趕忙也開口提問:「真魂附在天音真人身上,那他找個機會打斷其他的天錐,柳相就不逃出來了,怎麼會又等了兩千年這麼久?」

    劉正臉上現出了不勝其擾地鬱悶。先是非非的當頭喝棒,又是和溫樂陽放聲狂笑一吐心中的悶氣,現在的劉正已經融化了最近臉上凝結的冰霜,表情也漸漸變得豐富了起來:「因為柳相真魂不知道一件事,三位師長受命守護天錐大陣,他們的身體早被設下結印,無論如何發力,也無法傷害大陣分毫!對於黑白島來說,他們三人根本就是空氣,對於外敵來說,卻是誅妖的神劍。」

    溫樂陽恍然,原來天字輩的三位劍仙,自己是無法毀壞黑白道上的一草一木地。

    劉正好像生怕他繼續發問,趁著溫樂陽低頭略一沉思的空子,剛忙加快語速繼續向下說。

    三位劍仙出手之後,裹環哇哇怪叫著一邊打一邊解釋事情地經過,萇狸則不停的在旁邊和稀泥擾亂視聽,柳相真魂明白這兩個妖怪不會在黑白島久留,所以選擇了天音。

    但是天音的修為也相當不錯,元魂在真元的層層保護之下,柳相真魂要徹底掌控身體,也需要一個過程,如果那個時候馬上發難,一定會別其他兩位真人發覺。所以三位真人從黑白島一路追逐萇狸,一直到與拓斜惡戰再返回黑白島,天音真人還是自己,柳相真魂只是隱忍潛伏在他身上,並沒有發動。

    直到他們返回黑白島,天書天畫兩位劍仙閉關療傷,真魂才趁機發動奪了天音的身體!

    「你家拓斜師祖趕到黑白島交代追殺孽魂的事情,算起時間的話,天音師伯已經變成了柳相真魂,所以拓斜來到黑白島的事情,始終不為人知,」劉正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而拓斜的下落,應該也只有這個真魂才知道。」

    溫樂陽點點頭:「剛才你說到三位劍仙……」

    他地話還沒說完,就嚇得劉正趕忙擺手:「溫老大,你好歹等我說完了再問吧!」

    溫樂陽哈哈一笑:「溫老大是我家大伯!」說著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沒再發問。

    天錐雖然碎了一根,但是法力猶存,能再鎮壓柳相一段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大陣的殘存,柳相的真魂一旦逃離,在其他八根天錐徹底崩碎、肉身得以自由之前,也無法在鑽回去。

    柳相的真魂佔據了天音真人的身體後,才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天音的身體根本無法對黑白島的一草一木造成破壞。

    柳相真魂被天錐釘了不知道幾千幾萬年,本來就虛弱不堪,再強佔天音身體之後,更加元氣大傷,暫時也無力去尋找新的宿主。

    天書天畫兩位真人出關地時候,柳相真魂並沒有直接擊殺他們,而是盤算著想要奪下他們兩個人的真力之後再動手殺人,這才裝作重傷,另外兩位劍仙不虞有詐,拼出畢生地修為去營救師兄,柳相真魂本來已經奸計得逞,結果沒想到天算不如人算,它又把事情給辦砸了……

    三位劍仙的功法一脈相傳,可以互相度入,而且他們地功法還有特殊之處,度入身體的真元會先經過元神,柳相真魂那時還未能將天音地元神完全吞掉。它騙來了天書天畫地真元之力是不假,結果反倒成全了剛剛被壓下去的天音真人差點奪回了自己的身體。

    這種看不見的爭鬥,就相當於同源的靈力被不同的魂魄驅使著打成一團。

    柳相真魂趁著其他兩人還沒發現真相,急匆匆的把自己閉入死關,從此兩千年間隱遁黑白島,就連天書、天畫兩位真人也再沒有見過他。

    「柳相真魂的計劃本來是附在天音師伯身上,毀掉殘存的天錐大陣釋放出自己的肉身,然後再遁回到原先地身體中去,這樣可以大大的節省下一番力氣。」說到這裡,劉正突然笑了:「這隻真魂是其他九魂的首領,智與天齊,結果就連它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這一番作為反而弄巧成拙。」

    天音真人的身體根本就不能對天錐大陣造成一點傷害,真魂眼睜睜的看著控制自己肉身的枷鎖近在咫尺,卻沒有一點辦法,想回又回不去,其他九隻孽魂逃了一隻,剩下八隻各自為政,失去了真魂的統馭,掙扎起來事倍功半,這才拖了兩千年,到現在為止,剩下的八枚天錐雖然搖搖欲墜,但是依舊還鎮壓著這隻九頭怪物的真身。

    如果真魂不自作聰明,就老老實實地在自己肉身裡,指揮著剩下的八隻孽魂通力協作,恐怕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重返人間了。

    不僅如此,真魂控制天音真人身體地過程,也曲折無比。天音真人煉魂養氣修為極高,在加上兩為師弟無意中的相助,哪有那麼容易被降服。

    天音真人的身體中有兩個魂魄,一個是洪荒大妖與天齊生,另一個是當世劍仙修為精深,雖然對柳相在對抗中漸漸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可天音憑著『主場之利』遊走隱藏,力量越來越薄弱但始終沒有被柳相真魂徹底吞噬。天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跳出來搗亂,就像一根扎進虎爪中的刺,渺小得可憐但作用卻極大。

    這也是柳相真魂在兩千年裡一直無法興風作浪的原因。

    非非聽到這裡的時候,表情明顯一愣:「這麼說天音真人還沒死?!」

    劉正卻沒理會非非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把事情拉回到了不久之前:「師父和天畫師叔,為了追蹤那隻逃逸的柳相孽魂,先後在上海負傷……」

    溫樂陽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兩位真人負傷的過程他現在已經全都知道了,說到底都是傷在了他們拓斜一脈手裡。

    天書與天畫這次傷得極重,等到天畫真人甦醒之後,兩人一起返回黑白島療傷,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閉關了兩千年的『大師兄』竟然出關了,而更讓他們意外的是,大師兄竟然對他們突施辣手,一擊之下就斷絕了他們的生機!

    天書天畫多年修為,再受到致命重創的同時,本能的瀕死反擊,也擊中了天音。

    黑白島三位劍仙力出同源,功法又有特異之處,兩位師弟的反擊再次幫助天音的魂魄壯大了一些。天音與柳相共處一體,外面發生地事情他完全知道,此刻暴怒成狂,再加上兩位師弟的元力相助,一下子釋放了所有地元神之力,竟然把柳相壓了下去。

    天音的身體,在短短一段時間裡,又回到了真正主人地控制之下。

    天書天畫重傷無救已然必死,不過他們的修為深厚,還能讓兩人再多堅持一會,黑白島三位護天仙劍在兩千年後終於聚首,卻是生離死別地最後一面!

    天音真人藉著這個功夫,把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

    天書天畫兩人拖著殘軀逃離黑白島,又把真相盡數傳於小掌門劉正,隨後一人傳功門下弟子,另一人葬身劍塚以神養劍。

    而天音的元神,因為盡數釋放了靈元之力,在兩位師弟返回崑崙山後不久魂飛魄散,他的身體也徹底被柳相真魂奪去了。當時黑白島上三位真人的時間緊迫,天音並沒來得及將拓斜曾經來到黑白島的事情說出來。

    溫樂陽聽到憋悶無比,猛地怪叫了一聲,翻身跳起來重重的拳夯進了地面,大塊的水鏡礦散碎翻滾,幾隻鞭炮從白袍少年們地衣袖裡興高采烈的鑽出來,抱住礦石開始大嚼,我服了這次老實了,沒動也沒叫,假裝自己不在家……

    因為要防止天音元神的反撲,在兩千年裡柳相雖然控制了天音的身體,卻始終不敢和高手對敵,更不敢加害天書和天畫兩位真人,這次趁著兩人重傷才敢出手,即便如此還是被天音暫時控制住了身體。

    讓炯大師低聲懸念著了一段誰也聽不懂的密宗真言,想來應該類似往生極樂超度英魂的咒言,等念完了之後,才歎了口氣說:「當初拓斜先生登島的時候,要是能遇到天書或者天畫真人,他們兩位也不致遇害。」

    溫樂陽本來挺彆扭,天書天畫都是傷在旱魃和貓妖兩人的手裡,如果他們不受重傷,真魂不敢出手加害,不過大喇嘛的話一下子讓他明白過來,當初拓斜登上黑白島,為的就是說明兩位師兄針對修復天錐大陣和困住柳相孽魂地事情。

    天書和天畫如果知道拓斜的計劃,便不會再因為追逐孽魂和屍煞或者貓妖大打出手,自然也不會受傷,更談不到遇害。

    不過事情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萇狸砸斷天錐引起的,他們拓斜門人無法開脫,也不打算開脫,如果大伙有命能對付了九頭,再來擺一擺這些陳年的恩怨吧!

    小掌門劉正終於把事情的經過大抵說完了,這件事不太複雜,只不過其中夾雜了許多關於黑白島功法、真魂到底是什麼東西等等一些抽像的概念,才顯得有些晦澀,如果簡單的說來,其實就是一句話:天音真人被柳相附體,殺了天書天畫兩人。

    非非的臉上掛著充滿善良的微笑:「我不明白,天音真人兩千年裡和柳相苦鬥不休讓人敬佩。你又為何…為何總有股羞愧之意?」

    劉正搖頭苦笑:「我家師長本來是鎮壓、看守柳相之人,最後卻被孽魂附身,這層羞愧……嘿!是劉正自己地眼界淺了!」

    非非點頭笑了:「三位仙長頂天立地,黑白島的傳人不可妄自菲薄。」

    一個凡人對著天下最大地修真門宗說出不可妄自菲薄這樣的話,任誰聽了都會笑掉大牙,可是劉正卻用力點了點頭。

    現在劉正提及師長深仇的時候,依舊滿腔憤恨,但這種沉重已經有了生氣,有了雄心,不再是前陣子那種心死下絕望的慘烈了。

    非非還有話想問,但是神色中多出了一抹猶豫,沉吟了片刻才繼續開口:「有句話不知道能不能……」

    「問,無妨!」劉正的聲音中正而洪亮,透著勃勃的生機。

    非非似乎還在措辭,過了一會之後,才最終選擇了最直白最傷人也是最能讓人明白的話:「得罪勿怪!天音真人曾經短暫的控制自己的身體,他為什麼不自殺?我是說,殺了自己地身體!」

    溫樂陽趕緊一伸手把非非拉到了自己身後,生怕劉正跳起來把她撕碎了。

    劉正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起來了,先看著非非,最後又轉到溫樂陽的臉上:「這丫頭的事情,你也擔?」

    溫樂陽能說我不管嗎?只好苦笑著點點頭。

    劉正咬著牙也點了點頭:「好!雖然罪不至死,但是我得打你一頓!」

    溫樂陽大笑著回答:「好,反正也不差這一頓,你想什麼時候打就來找我!剛才那句話我也想問,你就當是我問的好了!」

    天音最終難逃魂飛魄散的劫數,為何不趁著自己控制身體的時候,乾脆自殺毀掉法身,總好過被真魂佔據為非作歹。

    劉正的眼睛從上到下把溫樂陽掃了一遍,似乎在向著打哪裡手感好:「當時師伯的元神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沒力量自毀法身。」

    溫樂陽突然覺得這趟買賣他做賠了,這頓打挨得真不值。看著大穿山甲、讓炯喇嘛不懷好意的笑容,他已經明白了,這個問題只有他們這些不懂修真功法地人才會糾結不清。

    讓炯大師的問題,明顯要比溫樂陽、非非等人專業地多了:「如果,天音道長的法身被毀,柳相真…那個雜碎會怎樣?」

    現在地事情,已經從當年過往地講述轉移到如何對付『雜碎』上了,每個人都憋了一肚子地問題。

    劉正卻乾脆之極的搖搖頭:「不知道!」

    讓炯皺起眉頭繼續問劉正:「黑白島有沒有煉化這個真…雜碎的辦法?」

    「沒有!」劉正的表情說明喇嘛的問題也很愚蠢,黑白島的三位劍仙,根本就不知道九頭柳相還另有一個真魂,更談不到對付它的方法了。

    大穿山甲呵呵笑道:「想這麼多有個屁用!」說著用尾巴拍了拍溫樂陽:「請你家萇狸師祖、旱魃五哥出手,先把天音真人的法身對付了再說……」說著半截,他就閉上了嘴巴,片刻之後恍然大悟:「不對!要是那個雜碎看上了萇狸的修為,再鑽進她地身體裡可就麻煩了!」

    柳相的真魂如果能肆意出入身體,那誰還敢對付它,打不過『天音』的它不怕,比天音更厲害的倒不是沒有,它就去鑽過去佔了身體……溫樂陽一想到萇狸被真魂附身這種可能性,腦袋就亂得想要昏厥。

    好在劉正總算笑著說了句讓他稍感安慰的話:「倒也沒那麼誇張,雜碎與我家師伯爭鬥了兩千年,已經和師伯的法身之力糾結在一起,在法身散碎前,它也無法再元神出竅。只有毀掉師伯法身,那個雜碎才能逃逸而出,說不定還會再找誰來附身。不過…這個雜碎的魂力頗高,隨時可以自爆,讓元神脫離法身。」

    破土在把劉正的話琢磨明白之後,滿臉細密的鱗片都隨著眉頭扭曲了:「天音法身破碎之後,柳相真魂就會出來再度找別人附身?但是你們又沒有對付、煉化柳相這隻真魂地辦法?」說完,看著劉正用力的點頭,破土氣急敗壞地繼續怒道:「這樣的話,誰能奈何得了那個雜碎!天音的法身碎了,它要附在你我身上,我們就只能元神被它毀掉,肉身給它當傀儡?」

    劉正點點頭,正色道:「劉正不肖,但是絕不能讓師伯的法身被那個雜碎褻瀆!」

    現在大家討論的是元神、真力、法身等等一系列專業問題,溫樂陽把所有的腦細胞全都用上了才能勉強跟上大伙的談話。

    讓炯大喇嘛在沉吟了一會之後,跟著劉正的話緩緩的接口:「若是這樣,咱們想方設法毀掉天音真人地法身,倒是一件好事,無論哪個雜碎再附在誰身上,只要不是萇狸或者旱魃,都比它佔了天音仙長的身體,危害要小一些。」

    天音真人的法身修為精深,威力極大,如果為惡作孽肯定也是一場人間的大禍。雖然真魂無法利用這具法身破壞黑白島的大陣,但是能用其完成圖謀,通過其他的方式或者滋養柳相、或者毀掉黑白島禁制。等到柳相真身重返人間,真魂只要毀掉天音法身,就能鑽回到自己本來的身體中去。

    如果打碎天音法身,只要真魂不去附在萇狸、裹環這種絕世妖仙的身上,無論它再佔居了誰的身體,危害會減少許多。

    這時候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玉刀裹環突然冷冰冰地哼了一聲:「說來說去都是廢話!老子問你們,如果請萇狸或者旱魃這種高手來對付雜碎,只怕雜碎和他們一見面就會自爆法身,然後附魂在他們身上,對不對?」

    所有人都點頭,溫樂陽更補充了一句:「所以對付雜碎這件事,不能請他們出手,否則反而成全了雜碎,只能咱們自己想辦法找到雜碎,先毀掉天音真人的法身再說!」

    裹環哈哈一笑,聲音裡都是輕蔑:「那老子再問你們,如果萇狸或者旱魃不出手,你們憑什麼對付附魂天音法身地雜碎?」

    溫樂陽等人在討論的事情,就好像幾個潑皮無賴正商量著要打武當掌門人一頓,壓根就沒想過,他們連人家身邊地武當弟子那一關都過不了,更毋論痛打掌門人了。

    劉正胸有成竹的一笑,剛開口說了『崑崙劍陣』四個字,就被裹環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狗屁!憑著你的萬劍之威,根本就對付不了天音的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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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十章 水遁

    劉正愕然,愣愣的瞪著玉刀:「師父仙逝前曾經說過,師叔的元魂互為輔佐,可以倍增劍陣的威力,一旦劍陣養成之後,就連他老人家全盛時也無法阻擋。」

    剛才的劍陣之威,已經是溫樂陽無法揣測的了,他根本看不出如果其中蘊含了多大的力量,唯一能確認的是憑著他的鋼筋鐵骨,在崑崙劍龍之前也只有逃命的份。

    「而且,三位師長之中,雖然師伯的修為最高,但是也只比其他兩位略勝一籌而已,師父擋不下的劍陣,他也未必能擋得住,而且還有我和七十二位劍尊,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劉正繼續辯解著,黑白島突遭大難,劉正一度失去理智,一門心思只想著復仇,在劍陣沒養成之前就已經追到了唐古拉山裡,根本沒想過實力問題。現在冷靜下來了,劍陣也養成了,正好成為他對付真魂、毀掉師伯法身最大的依仗。

    他知道裹環是曠世大妖,雖然現身陷桎梏但是眼光肯定錯不了,不過還是有些不甘心的辯解著。

    裹環硬邦邦的聲音,毫不留情的把劉正的希望碾了個粉碎:「黑白島三位真人的神通,不用你來告訴我!你自己都說過,雜碎兩千年前假裝重傷,騙了天書天畫兩個人的真元之力!現在天音魂飛魄散,所有的真元之力都留在了那具皮囊裡!不僅如此,雜碎和天音的元神滾滾相鬥了兩千年,對身體來說,這也是修煉!嘿嘿,就憑著現在你那劍陣,還是別想了。」

    裹環的聲音雖,但是說的卻句句屬實:「要想硬碰硬的毀掉天音法身,只能另請高手,萇狸或者旱魃肯來的話,再配上你的劍陣,倒是勝券在握。」

    所有人都氣悶無比,大家了兜一大圈,又把話題給繞回來了,萇狸或者旱魃出手,會被真魂附身;她們兩人不出手,就沒人能對付真魂。

    劉正的臉色;晴不定,低下頭默默不語,顧小軍從旁邊嘿嘿一笑:「打不過不代表殺不死,咱想辦法坑它就是了!」顧小軍是個普通人,不過這些年裡一直在對付來凡間搗亂地修真者,說到底那些被他抓住的修真者,全都是被他坑掉的,這方面的經驗,沒人比得了他。

    一群人已經說了半天了,花家的輩高手卻還沒到,白袍花小腰等得有些不踏實,一邊指派人手去接應,一邊忍不住插口問老顧:「怎麼坑?」

    顧小軍一點沒客氣的罵了一句:「琢磨晚上吃啥好還得想上一會,這麼大的事馬上我要馬上就能想出辦法才見鬼了!」說著,又轉頭望向劉正,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事情急不來,更莽撞不來,只有留下性命,才有坑掉那個雜碎地機會!」

    說到底。老顧還是怕劉正不一切地去尋找真魂拚命。

    小沙也從旁邊插口勸慰:「就連柳這種源自洪荒不死不滅地怪物最後都被釘在黑白島上。更別提它逃出來地一個魂兒了。」

    破土可沒有其他人地雄心壯志。自從明白真魂難以對付之後心裡就打起退堂鼓了。要不是指著溫樂陽去救侏儒老道。他早就甩甩尾巴走了:「九頭柳相被鎮壓在黑白島。是上古天神所為。可不是被人坑了。兩件事別往一塊混……」

    小沙撇了撇嘴巴。毫不示弱地瞪著破土:「當初地事兒你親眼看見了?沒譜地傳說你也信。要真有天神地話咱還操啥心。等柳相逃出來再麻煩他老人家重新釘一次不就得了!」

    修仙地人大都信奉天神。小沙地話一說出口。就連裹環都在玉刀裡搖頭。溫樂陽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不過也苦笑著對小沙說:「錐子是九枚鎮妖天錐之一。她親口說過。鎮壓柳相、凝煉天錐地都是遠古地大神。現在早就不知倒哪裡遊歷去了……」

    非非這次沒幫溫樂陽說話。而是選擇和小沙同一戰線。對著溫樂陽搖頭道:「如果你一出生就身具極大地神力法術。又不知道父母地下落。也會覺得自己父母就是天上神仙。」

    老顧用力點頭:「天底下異種無數,怪物更多,但是誰見過神仙?」

    白袍花小腰年輕氣盛,忍不住插口爭論:「古賢中多少人都度過天劫,登仙望道,如果不是成仙成神,他們去了哪?」

    論打架老顧倒數第一,但是論吵架的話,只要裹環不開口他穩坐魁首:「也許是破碎虛空了,也許是屍骨無存也說不定!他們要真成了仙,怎麼一個也不見回來過?天底下咱們不懂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都能拿來套在神仙身上,可你們誰見過神仙?」

    讓炯大喇嘛沒參與爭論,現在眼看著他們越說越遠,突然踏上一步,雙手合十輕輕一拍,啪的一聲輕響,彷彿一下子把所有地聲音都合在了掌心裡,冰隙之下瞬間安靜了下來,喇嘛看大伙都不再開口,才笑瞇瞇的點頭:「越說越遠了,無論當年凝煉天錐地是人是神,都和現下裡沒有什麼關聯的,不過顧先生先前那句話說地對極,就算那個…那個雜碎再怎麼厲害,我們還是要對付它,打不過就坑,坑不了再打!」

    喇嘛面的話像得道高人,後面地語氣像輸急眼的老賭棍。

    說到黑白島鎮妖的事情,溫樂陽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轉頭望向劉正:「你剛才說過,三位真人是受命鎮守黑白島的?在三位真人之上,還有隱世的劍仙?」這話他當時就想問,但是被劉正給攔住了。

    劉正聳了下肩膀:「當然有,三位師長又不是從石頭縫裡跳出來的,自然也有師門傳承,不過這些事師父他們從來沒對我說過,而且我估計再上一代的師祖早已化羽登仙。如果他們尚在人間,天錐大陣被毀這麼嚴重的事情,早該出面了!」

    老顧從旁邊呵一笑:「照我看,當年鎮住九頭怪物的高人,就是黑白島三位劍仙的師承!」說著又擺了擺手:「這事也無從論證,不提也罷!反正咱們要對付柳相,對付雜碎,說到底雜碎要幹什麼,咱就得對著來。他要睡覺,咱就敲鑼;他要娶媳婦,咱就搶親;他要拉屎,咱就把茅坑堵上……」

    老顧覺得他比喻的挺生動,自己也樂了,望著劉正繼續說:「那個雜碎到中原上到底有什麼圖謀?你又怎麼追到這裡來的?」

    劉正先搖了搖頭:「師伯曾經和雜碎在兩千年裡共處一體,雖然他老人家被壓住難以翻身,但是雜碎做了什麼他大都瞭解。」說著,劉正伸出了三根手指:「師伯告訴師父和師叔,這些年裡雜碎一共在外面做了三件事!」

    柳相真魂一直在盡力彈壓著天音的元神,直到最近幾百年,天音真人地反撲之力越來越小,柳相才敢偷偷的離開黑白島外出活動,一共做了三件事。

    其中一件事情就是真魂曾經在十幾年前來到徙爾小鎮,用邪佞的手段引發了那些衛士心中的戾氣,把這活死人收到麾下,隨後他並沒有離開高原,而是到唐古拉山裡轉了一圈;再後來就和猴子千仞說的一樣了,一年前真魂再度來到小鎮,用意念傳令小鎮居民召集邪徒,但是具體有什麼圖謀天音也猜不透。

    天書臨死前返回崑崙道,把事情告訴劉正,劉正才循著這個線索追蹤到了高原上,小鎮撲空後直接趕來了唐古拉山,先後兩次和溫樂陽相遇。

    「那個雜碎究竟在不在山裡,你也不知道?他現在可能還在黑白島上?」溫樂陽聽完之後,皺著眉頭問劉正。

    劉正搖搖頭:「黑白島在哪我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過不了黑白島的禁制。我只能追著這條線索,殺光他的手下,毀了他的圖謀,逼他現身。」

    就像老顧說:,不管柳相真魂幹什麼,他們就對幹好了,對付天音法身或許力有未逮,但是這麼多高手合力想要幹掉徙爾小鎮的活死人應該不算什麼難事。溫樂陽點點頭:「雜碎做的另外兩件事呢?」

    劉正的臉上突然現出了一股古怪的神情:「第一件事是大約現在五六百年之前,這件事…蹊蹺地很!當時雜碎基本已經控制住師伯的法身,大局稍定就急匆匆的離開了黑白島,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一直尋找著什麼,最終偷偷地去了五福之一的鵝羊山,結果被一個修為很高的老道發現,窮追猛打了上千里……」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之,突然哈哈大笑,把柳相孽魂、鵝羊道三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給劉正講了一遍,剛說完之後,劉正也大笑了起來:「明白了!這個雜碎想要去找逃逸的孽魂,最終摸上了鵝羊道,沒想到那時候孽魂早已被旱魃收走,當時的三味老道已經是另一段元神做主!」

    事情不難猜,真魂去找孽魂,不過孽魂的身體換主兒了,那時的三味老道只知道有高手探山,直接跳出去開打,論實力真魂當然不怕三味老道,但是他還要壓著天音的元神,打了一會之後差點被天音地元神反攻,只好一路落荒而逃。

    「對於最後一件事,對我來說倒不陌生了!」劉正現在說話越來越正常了,已經開始下意識的賣關子:「雜碎要找三樣東西:大餅,破鑼,和狗!」

    溫樂陽本來在笑呵呵地聽故事,但是聽到劉正的最後一句話,感覺腦子好像被攻城用地檑木重重擂了十分鐘,心裡咯登咯登的上下翻了個,臉色都變了。

    非非地目光銳利,愕然的看了溫樂陽一眼,隨即伸出冰涼的手指,在他眉心輕輕揉了揉,但是也沒問什麼。

    世宗的邪魔外道最近幾年一直在發瘋似的尋找『大餅破鑼狗』,像劉正這樣的正道五福領袖早已知曉,也算不上什麼秘密。

    但是外人都不知道,曉得這三件寶貝下落的人,就是那個『能夠改變正邪氣運之人』,幾乎已經確定是天算門尾末那位能算盡世間小數的師叔,就藏在他們溫不草的生老病死坊中。

    在溫樂陽遠赴高原之前,溫家就開始著手佈置,要找出這個人來,目標範圍已經確定在坊子裡十幾個老人的身上。無論是溫樂陽還是老兔妖不樂,又或者溫家的幾位大家長,只把這件事當成正邪相爭的一個關鍵,任誰也想不到這件事竟然和九頭柳相還有著牽連,柳相著力尋找的東西,關係的又何止是正邪!

    溫樂陽長長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裡地震驚,沒敢把家裡的事情告訴劉正,他怕自己一說完,劉正立刻手捏劍訣把崑崙萬劍都運到九頂山上。即便要說,也得等劉正徹底穩定了之後。

    非非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似乎看透了溫樂陽心裡的念頭,幫著他向劉正問道:「雜碎找這三件東西到底是為什麼?」

    劉正卻搖了搖頭:「這件事也是師伯臨死之前說的,不過期間具體還有什麼糾葛他也沒能說清楚,只是說雜碎也在尋找這三樣東西。」

    柳相真魂直到最近這些年,才開始頻繁活動,幾次離開黑白島,天音也不太清楚它到底要做什麼,再加上最後時間緊迫,說出來的線索也都含糊的很。

    顧小軍雖然是普通人,但是消息靈的很,也知道最近世宗都在尋找這三樣東西,皺著眉頭說:「那些邪魔外道幫著雜碎找東西…他們也被柳相控制了?」說完之後自己又搖了搖頭:「按理說不會,世宗雖然邪佞,但是也明白柳相的害處,還不至於蠢到要去助他,照我看,應該是雜碎沒暴露身份,又許以重利,世宗地人見識了雜碎的神通,想要藉機翻身,這才一窩蜂似的去找。」

    溫樂陽現在已經鎮靜下來了,拓斜師祖的下落只有真魂知道,就算溫九溫十三也不知道,真魂不可能痛痛快快的把拓斜師祖地下落告訴他們,但是如果這個『大餅破鑼狗』對柳相真魂有用處,事情就另當別論了。

    說不定,不僅師祖的下落,就連對付柳相真魂的法子,都要著落在這三件東西上。

    溫不草家業大,大餅有地是……但是這三件東西到底寶貝、是人又或者是什麼隱喻誰也不知道,好在溫不草已經找到了尾末師叔的下落,穩穩佔住了先機。等他忙活完高原上的事情,找出尾末的師叔、尋找三件東西就是當務之急了。

    溫樂陽沒來由地歎了口氣,事情越來越複雜,許多看似無關的線索現在都串在了一起,可是牽扯的問題卻越來越嚴重,越來越棘手,搖搖頭乾脆不想了,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如果錐子,就是九枚天錐中的水行回到黑白島,重列鎮妖大雜碎會怎麼樣?」

    劉正還沒說話,裹環就硬邦邦的開口:「真魂既然已經逃出來,就和鎮妖大陣無關了,大陣重啟也礙不到他什麼,歸根結底還是要先把雜碎的事情解決,要麼讓他魂飛魄散,要麼讓他鑽回到九頭地身體裡,然後在重列陣法,否則留著他在外面……嘿,打碎八根錐子,和打碎九根錐子,對雜碎來說還真沒什麼區別!」

    小掌門劉正終於把有關柳相真魂的徹徹底底說清楚了,所有人地心裡都挺不是滋味,不單單是因為三位頂天立地的劍仙化羽,也因為這幾個月裡修真道風雲變幻,突變橫生,起伏得實在太厲害了。

    屹立千年地正道五福中,先是雞籠道掌門紫雀真人失了鎮派之寶自絕九頂山,第二高手青鳥真人自斷雙臂,闔教隱封山避世;隨後鵝羊道三味真人的兩個分身與本尊先後死去,座下高手弟子也大都殉命,還剩一個被封印了大部分功力地分身,鵝羊道名存實亡;崑崙道近千弟子都被『鞭炮』困住,只剩下小掌門劉正和七十二劍尊。

    散修第一世家畫城,樂羊瘦金與樂羊甜相繼去世,剩下的唯一一個高手樂羊溫還在苦苦支撐著家族。

    這些門宗,無一是千年風雨依舊傲然聳立、修真道上至高力量的象徵,可是隨著一個個絕世劍仙、妖仙的出現,都像破敗的茅草屋一樣轟然坍塌,好像笑話似的就被人伸手抹平。

    而相比於他們,那些真正高手勢力,也重新洗牌來過。

    萇狸蟄伏兩年後重見天日、錐子橫空出世、旱魃粉墨登場、三味兩次換魂、黑白島劍仙重臨人間……隨之而來的或是澄清誤會同心結盟、或是陰謀詭計慘厲仇殺,到現在為止,錐子與旱魃各自重傷遁世,不知在哪裡閉關;三味真身屍骨無存,只剩下一縷殘魂在玉刀中芶且偷生;萇狸準備尋找天音真人打聽拓斜的下落;而黑白島的三位劍仙全部殉難;同時九頭柳相又多了一個人間行者,控制實力絕不遜於萇狸、天音法身的真魂。

    所有人都有些感慨,這一場風雨,實在太冰冷、太殘酷了些,而更讓大家覺得心驚肉跳是,對於九頭柳相來說,這一切才不過剛剛是個開始!

    他們正唏噓著,一個白少年從上層的冰壁中探出了半個身子,神色有些焦慮:「現在叔伯們還不見影子,去接應的兄弟們也沒消息。」

    花小腰臉上滿是憂慮,沉吟片刻之後抬頭傳令:「讓花小巴出來!」

    剛落,溫樂陽眼前白影一閃,一個白袍少年跳出了冰壁,看著也就七八歲的年紀,比大多數花家少年都要小一些,剔了個程亮的小光頭,長的肥頭大耳,臉上都是都是憨笑,搓著手心問:「幹啥?」

    花小腰對著眼前密密扎扎一大堆外來人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了溫樂陽:「花小巴是咱們這些人中對蟲性最熟悉的,我現在領人去接應長輩,留下他陪著你們,那群鞭炮兒應該不會衝破法術,不過要是萬一有什麼變故,你們只要聽他指引,就不會被被蟲子撲到。」說完,又對個叫花小巴的小胖子囑咐了一句:「看好泉叔,照顧好蟲兒!」

    花小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凶神惡煞般的七十二劍尊、小房子似的大穿山甲、滿臉橫肉的大喇嘛,愁眉苦臉的點點頭,倒是他在看到圖塔吞忒地時候,眼睛亮了一下,嘿嘿的傻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非洲兄弟挺順眼。

    花小腰這才對著其他弟子呼哨一聲,跳起來就要往冰裡鑽。

    溫樂陽一把拉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跟著又對小掌門劉正說:「你們留下守著諸位崑崙弟子和蟲潮,那些藏民的圖謀就是這些蟲子,說不定最後還要在這裡打一場狠地!」

    劉正點點頭:「遇到敵人別逞強,逃回來,就算雜碎親至,崑崙劍陣也能撐上一會!」

    大穿山甲自然和溫樂陽寸步不離,讓炯也站了起來要一起去,他們倆和溫樂陽情形差不多,與『大夏九鼎』的藏民碰撞之後,當時被震得快散了架但是沒受重傷,休息了半天早就緩過了。

    白袍花小腰大喜,囑咐著三個修士不要妄動真元,把所有的法術都收斂起來,跟著一把抓住了溫樂陽的腕子,縱深躍向冰壁。

    溫樂陽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一涼,彷彿置身在冰冷地河水中,隨即跟著花小腰的力道,就那麼毫無障礙的鑽進了厚厚的冰壁,速度極快的向前掠去。

    五行遁術可以載人,當初大穿山甲也曾經載著儒老道四處穿梭,不過『乘客』不能在遁逸的過程中施展任何法術,否則就會破掉夥伴地遁法,水遁土遁還好說,大不了自己挖坑或者游泳出來,要是火遁金遁就比較麻煩了……

    因為不能法術,大穿山甲只能用妖行之身,被一群白袍弟子推著拉著,吃力無比的綴在其他人身後。

    之前花小腰已經派出去三四批弟子去催請家裡地長輩,到現在卻連回音都沒有一個。而且就算家裡的長輩不來,那些活死人也該來了,在昨天晚上裹環殺了幾十個,今天早上一群高手合力毀掉八個,隨後就再也沒有了一點動靜。

    所有地白袍弟子都全力施展遁術,好像一群矯健的銀魚,在冰層中迅速掠過,速度快地驚人,溫樂陽全身一點力道也不敢用,就隨著花小腰一路急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花小腰側身對著溫樂陽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已經到了花家的營地,跟著又向身後擺手,除了拖帶溫樂陽、讓炯和穿山甲的花家弟子之外,其他的白袍少年倏然散開,遠遠的拉開了彼此的距離,每個人的神情都充滿了警惕。

    所有人藏身冰蓋之中,靜靜的用靈覺查探著上面的雪頂,在確定沒有任何敵人的蹤跡之後,花小腰滿臉狐疑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攤開手做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手勢。

    溫樂陽滿臉的狐疑,這附近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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