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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一章 過癮

    稽非水鏡兩個人滿臉激動,顛顛的跑去把溫樂陽擲出的骨蛇撿回來。

    錐子則笑眯眯的伸手,分別在兩隻兔子的頭頂點上一滴凝魂的寒露,大小兔妖變回人形,忙不迭的開始穿衣服……

    神女峰上數千修士個個目瞪口呆,直到過了半晌,豬貓紅軍中的老大豬爺爺才吐出了一口濁氣,喃喃的念叨著:“這小子…太…太***壞了!”

    豬爺爺身邊的人幾乎同時用力點頭。

    溫樂陽這幾件寶貝固然威力驚人,但是最讓人哭笑不得,恨不得走過來照著他的臉來一巴掌的是:他的法寶都是一環套著一環,蛇刃能喚來骨蛟、妖塔中藏著裹環、蟲子又指揮巨劍……害起人來得心應手。

    桑哥兒、數鬥、熱姑,哪一個都是修為通天的絕頂劍仙,結果全都傷在了溫樂陽‘法寶套法寶’的把戲之下,尤其最後出手的熱仙姑,真恨不得問自己一句: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熱仙姑被流金火鈴擊退時候,鐵銹先生雙掌一錯就想出手,但是看到錐子出現又放下了勢子。

    他們上山之根本就不曾留意過錐子,直到她現身之後,先隨意抹去了溫樂陽身上的紅底真炎、再幫助大小兔妖破掉浩氣法寶,鐵銹才知道,這個滿臉怯怯,連直視別人都會臉紅的女子,修為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小掌門劉正看到錐子了,顧不得身上的傷,奮力跳起來跑到她身前,想要說什麼,嘴唇卻顫抖著半天也沒能發出一點聲音,錐子臉上的楚楚猛然一斂,對著劉正認真的點點頭:“你放心,天書他們三人,絕不容別人肆意侮辱。”

    隨後錐子又饒有興趣的問溫樂陽:“蟲子怎麼又能喚來巨劍了?”

    自從我服了掉吞掉劍膽之後。差不多每過兩天就要跳出來一次。吼吼地召喚流金火鈴。可沒有一次成功過。每次看我服了聲嘶力竭地忽忽大叫。就沒有人一個人不替它著急地。

    溫樂陽正被錐子問到得意之處。笑嘻嘻地一把拉過小掌門劉正:“恐怕。那把巨劍流金火鈴與昆侖派有什麼關係!”

    剛才小掌門劉正兩次召喚昆侖劍陣禦敵。溫樂陽都感覺到胸口地我服了霍然變得火燙。來自流金火鈴地火行劍意一層層地從蟲子身上鼓蕩而起。溫樂陽這才知道。我服了又能再喚出巨劍。

    繼而再細細回想第一次在上海畫城地巫境、第二次在格拉丹東雪頂。每次我服了喚出流金火鈴之前是小劉正先發動了昆侖劍陣!果然這次也不例外。溫樂陽想通了大劍應招地規律。心情變得大好。不過流金火鈴或者劍膽。和昆侖劍陣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現在誰也不知道。

    溫樂陽早就收了魔胎石塔,抱日老頭子也不好意思再催轉神通凝住手印。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理會溫樂陽地嘲弄。徑直望向錐子聲喝問:“你便是那貓妖。萇狸?”

    話音剛落錐子地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小臉通紅地怒斥:“你…你含血噴人!”同時緊緊抱住懷裡地囡囡小五。好像天下只有囡囡才能幫她分擔這份莫大地委屈。

    抱日老頭子後面準備說的話,全被錐子裝模作樣的楚楚可憐給堵了回去,張著嘴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這時候數鬥和熱仙姑已經調運真元,暫時壓住了傷勢,一起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數鬥的目光都被怒火燒的滾燙,伸手指著溫樂陽嘶聲怒駡:“暗箭傷人的小畜生,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服了突然跳到溫樂陽的肩膀上呼呼怪叫,渾身硬毛乍起,顯然是聽見有人罵主人,大怒之下又要放法寶,數鬥老臉一白,情不自禁的退開一步,隨即一隻白玉般的手指遽然出現在她眼前!

    我服了沒放巨劍,但是錐子把自己放出去了……老太婆大驚失色,雙手一錯向著那根手指迎了上去,旋即啪啪啪的悶響不停!

    鐵銹等人同時怒喝,各自亮出法寶或凝起神通就要出手,不料身子猛的一冷,一根根巨大的冰錐淩空出現,轉眼將他們凍在了其中。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鐵銹、抱日和熱仙姑破冰而出的同時,啪的一聲脆響,數鬥被錐子一腳掀了個跟頭,老太婆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鬼爪子般的枯手上赫然凝結了一層厚厚的玄冰。

    而錐子已經回到溫樂陽身邊,又把小五抱在懷裡,眉宇間凝著一份深深的憂傷:“我既然現身,就容不得你們再罵他了。”說著,有些怯怯的看了溫樂陽一樣,生怕他會不高興似的。

    老太婆雙手連連抖動,在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終於掙脫了凍住雙手的玄冰,目光裡充滿了驚訝於愕然,瞪了錐子半晌,霍然發出了一陣咕咕的怪笑聲:“你不是貓妖!原來你是格拉丹東那家子的餘孽!”

    錐子的臉色遽然一變,她回復的少得可憐的記憶,的確都與格拉丹東有關,至於所謂的‘那家子’,當然不會是剛剛遷移到雪頂不過千多年的花家。

    終於找到了一絲和以往有關的線索,錐子的身體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了幾下,更揚起了一片讓人心疼的柔弱。

    數鬥說完又瞪向溫樂陽:“小子,你呢,你是誰!”

    溫樂陽把我服了塞進懷裡,目光毫不退讓的回瞪數鬥,口氣冷的有些清淡:“剛才你們左一句妖女、右一句孽畜,受些懲戒也是應該的!”現在他臉上表情冷酷,心裡早樂開了花對自己這句話很滿意,深度、力度都恰到好處,很電影,不過眼前幾千修士全都無動於衷,他剛才一出手管認識還不是不認識的,全都明白他和貓妖有關係了。

    鐵銹先生突然踏上了兩步,森然冷笑道:“果然是貓妖的黨羽……”

    溫樂陽不等他說完就同樣冷笑了回去:“哪又怎樣,至少我們沒逼著天下修士去對付你們,去對付柳相!”

    鐵銹不善言辭,更不打算和溫樂陽爭論,雙手一擊之間爆發出一陣金鐵交錯的嗚鳴銳響,嘶啞的笑著:“貓妖什麼時候和格拉丹東的在一起了?”跟著抬腿邁步,一步一步走向了錐子!

    在鐵銹看來事情已經真相大白,剛才偷偷狙殺抱日弟子的就是這個錐子無疑!

    抱日更是臉色猙獰手盤結再度捏起法印,只要溫樂陽稍有異動他有十二分的把握將他一舉擊殺,在他眼裡溫樂陽只是法寶古怪犀利,自身的修為縱然驚人離他們還差得遠,悉心防備之下溫樂陽和劉正一樣,都不會對他們有什麼真正的危害。

    數鬥婆婆在鐵銹先生從她身邊走過之後,邁步跟在了他身後,老太婆雖然傷的不輕,但絕對還可以一戰。

    熱仙姑則嘭的一聲,在身上燃起層層真火到抱日身旁,虎視眈眈的盯住溫樂陽、劉正、希聲等一群小字輩。老妖怪的弟子們也隨之而動,根本無視那些散修,盡數躍出散修的人群東一簇西一簇看似亂七八糟的結成了一個陣勢。

    鐵銹的腳步不快,他走路的姿勢很像三寸丁溫不說一步都好像一根釘子把自己釘入了泥土,然後再拔足邁出下一步,天下間仿佛根本沒有什麼能阻擋住他的前進!

    腳步鏗鏘,每一步都伴著聲金鐵驚鳴,鐵銹一路踏來,走過的土石赫然變成暗暗的熟銅之色!

    數鬥緊跟在鏽身後,七個銀色泥丸再度盤轉而出,而與此同時,轟轟然的破空聲大作,魔胎石塔再度現身,遠遠的凝在天角處,又成泰山壓頂之勢。散修們個個哭喪著臉對望了一眼,這座山留給他們的心理陰影太大了些……

    蛇刃骨蛟威力不夠、我服了時靈時不靈,溫樂陽喚出大山主要還是因為裹環最好用,大山雖然也不錯,不過真砸起來可有些不妙,不到同歸於盡的時候,這種大殺器未必有什麼用處。

    錐子卻滿臉的輕鬆,對鐵銹先生的步步緊逼似乎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甚至還伸手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溫樂陽有些納悶,還以為萇狸師祖要偷偷出手的時候,突然從五福的身後,也傳來了一陣比著鐵銹還要更激鳴刺耳的腳步聲!

    五福眾人忙迭的讓開道路,在看清來人之後全部無一例外的瞪大了眼睛,一隻身高不足二尺的金色小猴子,眼神森冷表情憨傻,一步一步踩得大山震顫,毫不停留的迎向了鐵銹。

    溫樂陽大喜過望,猴子千仞其實也是剛到不久,現在和猴子有一點交情的讓炯大喇嘛正在照看著秦錐和溫樹林。

    兩個人的腳步看似緩慢,實則迅捷,不過一轉眼間,一高一矮、一人一猿就走到了一起,隨即當當巨響轟然炸碎了神女峰頂早就支離破碎的天空!兩個人都彷彿鋼澆鐵鑄一般,誰也不用神通法寶,插拳跨步轟轟烈烈的打了起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耳朵裡同時裝進了七八個鐵匠鋪,沒過一會功夫就被鐵銹與金猴子的惡戰震得頭暈眼花,一些修為不夠的散修甚至兩眼一翻都暈了過去,孤零零的萇狸還站在原地,大眼睛一翻一翻的,似乎在琢磨著自己是不是也要暈一暈。

    錐子的眼神還是無辜的動人,有些怯怯的看著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的數鬥婆婆,試探著問:“你不動手?”

    老太婆剛才和錐子一戰之下已經明白,如果自己沒被溫樂陽暗算,對上錐子或許勉強還能一拼,現在身受重傷,單打獨鬥萬萬不是錐子的對手。

    暴風驟雨般的巨響乍起沒多久,便隨著金猴子一聲暴喝而停歇了,鐵銹先生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臉上的鏽色更加斑駁了,顯然是吃了虧。就連天神般的薩格爾大王都沒辦法殺死金猴子,鐵銹和千仞硬碰硬的對打當然占不到便宜!

    嗡嗡的低語聲,從幾乎每一個散修的嘴巴裡流淌出來,彙聚成讓人心煩意亂的噪音,散修們現在覺得自己這趟華山來的太值了。五福正道名不虛傳,小掌門劉正的萬劍歸宗、小和尚希聲的大慈悲相……這樣的神通已經幾百年不曾出現過了,更讓散修兩眼放光心癢難撓的是,天下佛門正宗、大慈悲寺的掌門竟然是兔妖。

    五個怪物修為通天,聯手在一起天下哪還能有什麼力量阻擋他們,就算他們的弟子門人,雖然摘出來一個扔到修真道上都能開山立派威震一方,可是一轉眼就在溫家小子層出不窮的法寶之下傷了三個人,而真正層出不窮的又何止法寶,還有高手神仙一樣的高手,先是楚楚可憐的少女,隨後是憨態可掬的猴子……

    所有人都在心裡駭然驚呼,溫家到底是什麼門道之後,怎麼會有這麼龐大的勢力!

    豬貓紅軍中的豬爺爺看著他的三位弟弟妹妹,再也按不住心裡的激動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乍一聽上去甚至還有些哭腔:“今天…太過癮了啊!”

    鐵銹為人極為硬朗,在後退的勢子中雙手猛地交叉起來,隨即狠狠一撅,同樣鏽跡斑斑的血液噴濺,他竟然折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斷指猶如沉金當當的脆響中摔落地面,跟著鐵銹爆和了一聲:“斷指金戈!”而整個人又已高高躍起向著金猴子撲了過去!

    而那根落在地上的手指,轟然一聲變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金甲武士喳喳的摩擦聲中抽出腰間的長刀,閃身撲向金猴子!

    幾乎與此同時熱仙姑凝起燒天怒焰,萬道火蛇盤轉激蕩,彙聚成一道烈火的巨流向著五福席捲而去!

    數鬥婆婆喚起七星流轉,與鐵銹一起合身追向金猴子!

    抱日老頭凝在手中的法印猛然釋放,金光乍現中天地間陡然消失了一切聲音與顏色,天上的太陽仿佛一下子墜入凡塵,狠狠砸在了神女峰頂!

    金猴子一現身便擊敗了鐵銹,四個老怪物生怕就此丟了勝勢,默契之下同時發動了雷霆一擊!

    吧嗒一聲,我服了果然靠不住,眼看著敵人群起而攻的關鍵時刻,兩顆黑豆豆似的小眼瞪圓,全身僵硬的從溫樂陽胸口被嚇得掉了下來,巨劍似乎嫌丟人似的,沒跳出來。

    金猴子簇聲怒嘯,小小的身體霍然變成一道繚繞的金光,拖起一層層殘影,和金甲武士、斷指鐵銹和七星數鬥轟然打成一團!

    “斷妖身!”硬邦邦的斷喝聲中,陰錯陽差再度現身,日刃便如濃的永遠也化不開的夜,轉眼吞沒了攻到溫樂陽身邊的無邊火海,月刃卻不像以往那樣悄無聲息,而是遠遠的發出一聲尖銳的嘯叫,蕩漾著天地無赦的決絕狠狠劃向了抱日!

    陰錯陽差現身的同時,裹環霍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長笑:“過癮!”

    錐子的眼睛也亮了起來,興奮的快樂將眉宇間的鬱鬱一掃而空,同樣大笑著雙手揮動不停,一層層淬厲冰錐轟然現身,就像狂歡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割碎漫天金光,同時嬌柔的身體一晃,在春蔥般的食指上霍然凝結出不過短短一寸的純白火焰,向著正抖起火瀑的熱仙姑殺去!

    剛剛還滿心盼熱鬧越大越好的散修們齊齊發出一聲慘叫,神通好些的四散而逃,修為差勁的仰天摔倒,雖然各色神通不是砸向他們,但是一群絕頂高手隨著神通而綻放的淋漓威勢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抗得住的。

    溫樂陽心如擂鼓,爆現在間的各色神通就像一蓬烈焰,猛然把他渾身的血液都燒得滾滾沸騰,溫不草的弟子陰狠、毒辣、還有幾分晦暗,但是從不缺惡戰中的天生豪邁,能趕上這場熱鬧,當然不能缺了自己這一份,身邊昂昂嘶吼、骨蛟宛若神龍般盤現在自己身旁,生死毒奔騰流轉,從他三萬六千個毛空中同時氤氳出的毒力彙集成崩裂大山的氣勢,向著距離自己最近的數鬥婆婆就撲過去了!

    囡囡小五淩空一個跟頭翻落在地,挺腰跨步擋在了非非跟前,單手斜舉哭喪棒,擺了個撥草尋蛇的勢子,看上去威風凜凜,非非的臉色如常,錐子給她種下的真水寒露足以抵擋漫天肆虐的妖威與神怒,咯咯笑著從背後把囡囡抱進了懷裡。

    囡囡氣鼓鼓的,明明一身本事,可到哪都是被人抱的命。金猴子千百忙之中看了小五一眼,目光中盡是同病相憐的鬱鬱……

    溫樂陽神色猙獰雙目噴火,狠狠的向著數鬥婆婆衝去,堪堪就要衝到陣中的刹那,遽然腳腕一緊,一隻手毫無徵兆的從泥土中伸出來,猛的抓住了他的腳!溫樂陽前衝的勢子何其猛烈,但是在這隻手的拉扯下,竟然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溫樂陽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就是大穿山甲破土來了,旋即清醒了過來不說破土會不會給自己搗亂,就那堅若磐石的手綻放的土石之力比著大穿山甲就不只要高深多少倍!此刻拉住他的,仿佛是一座大山,整座神女峰!

    數鬥婆婆佛正全神貫注的和金猴子相鬥,可是在溫樂陽撲倒的刹那,老太婆遽然獰笑了一聲,倏地轉動身形揚手射出一棵金色的泥丸流星般擊向了溫樂陽的頭頂!

    剛剛還昏厥在抱日身旁的桑哥兒,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從老頭子身邊消失了,溫樂陽氣急敗壞,這群怪物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裝死這招他們都會!

    一些心思機敏的修士終於恍然大悟,四個老怪物聯手對付金猴子、錐子和法寶犀利的溫樂陽未必穩操勝券,可再加上一個遁土無形、暗中偷襲的桑哥兒,勝算便握住了八成!

    骨蛟昂昂嘶吼著剛要竄出去擋住泥丸,不料另一隻手也伸出泥土,準確而有力的抓住了它的尾巴,啪的一聲把骨蛟重重的掄在了地上。

    溫樂陽的腦子裡現在一片空白,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偷襲的人太不要臉了……全忘了剛才他用一環套一環的法寶坑人家時的得意洋洋……

    一切都發生在刹那裡,大小兔妖、喇嘛讓炯、小掌門劉正、小結巴、囡囡、不說不做、小蚩毛糾甚至一字宮夏老大等人同時目眥盡裂,想要再撲上來救人早已來不及了,就算來得及,憑著那雙引動巨川之力的雙手,他們也對付不了!

    就在這時候,溫樂陽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悅耳的笑聲,好像酷夏中,漂浮在酸梅湯裡的冰塊輕輕敲上青花碗沿的叮咚悅耳,三道烏黑的妖刃同時從空氣中一閃而現!

    第一柄妖刃斜橫,替溫樂陽穩穩擋住了數鬥的金星泥丸,淬厲的銳響中,泥丸和妖刃同時斷碎!

    第二柄妖刃追刺,閃電般追襲數鬥,老太婆根本來不及躲避,咬著牙再度施展摘星手想要拆碎利刃,卻最終慘叫一聲重重跌倒,雖然最終折斷了妖刃,但她左手三指斷碎,右手一指被斬斷,數鬥最自傲的絕技,終於在重傷和猝不及防之下,被妖力縱橫的利刃破掉了!

    第三柄妖刃橫斬,啵的一聲血光爆現,那隻抓住溫樂陽腳腕的手,霍然被這一刀斬斷!

    萇狸就像鄰家的漂亮姐姐般,一步從虛空中跨出,滿臉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溫樂陽的頭頂:“讓你逞能,挨摔活該!”說著,雙手一翻,數十根妖刃憑空而現,深深扎入了地面!

    錐子的指尖凝起一寸冰炎!這才是她最犀利的手段,水柔到極處,變成穿石至鋼,冰冷到極處,便是焚天烈焰!火仙姑本來就不是錐子的對手,剛剛又被流金火鈴重創,抖起的如瀑紅炎在錐子的冰炎之下根本沒有一絲抵抗的餘地,就吱吱怪叫著化作一縷黑煙。

    熱仙姑避無可避,眼看著冰炎就要戳穿自己額頭的時候,錐子卻突然失去了蹤跡,死裡逃生的胖婆娘愣過了半晌,才發現自己能活下來的原因……

    錐子一個跟頭翻回到溫樂陽身邊,手忙腳亂的把摔得七葷八素的溫樂陽攙扶起來,冰涼的小手一個勁的給他撫著心口,另一隻手則不停的拂去溫樂陽滿臉的沙粒泥土,撇著的小嘴仿佛都快哭出來了:“疼不疼,疼不疼……”

    熱仙姑這才明白,身為絕頂修士的自己,一條性命在錐子眼裡根本就比不上溫樂陽臉上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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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二章 迢迢

    數鬥婆婆雙手重傷,真元散亂,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熱仙姑逃過一劫,神通猶在,但是心理卻完全被擊垮了,失魂落魄的站在了一旁……

    金猴子已經撕碎了金甲武士,拳腳暴風驟雨般攻向強弩之末的鐵銹先生。

    陰錯陽差雙劫合一,圍住抱日瘋狂的打轉,漫天金光早已散去,老頭子的大道金輪不知何時已經被破掉。

    錐子滿臉的心疼,現在就差把溫樂陽捧在手心裡呵氣了。

    而萇狸回蕩妖刃入地,片刻之後,喝應著慘號的怒喝中,斷了一手的桑哥兒無比狼狽的從土中跳了出來,甫一現身就被早就守在上面的萇狸出手偷襲,把他的另一隻胳膊也用妖刃斬斷。

    非非笑得兩眼彎彎,說不出可愛。抱日在裝暈之前,演足了戲碼,早就被她一眼看穿;桑哥兒裝暈自然也瞞不過她,既是裝死,遲早便有發動的那一刻,守株待兔這種事情,萇狸很喜歡幹。

    桑哥兒裝暈的事情非非沒告訴溫樂陽,她怕溫樂陽太傻實在演不好……

    萇狸眉花眼笑,明媚的讓人幾乎不直視,無比歡喜的一伸手攬住了非非的肩膀,另一隻手抓過溫樂陽:“娶了她!”

    非非嚇了一跳,咯咯笑使勁搖頭:“他有老婆!嫁他違反紀律!”

    萇狸還不甘心。又望向了錐子:“你呢?”

    錐子伸手揉了揉眉心。表情有點為難。反問萇狸:“要是菜罎子娶了別人做老婆……”

    話音未落萇狸一軒秀眉。臉色然鐵青。好像拓斜已經娶了別人似地:“他娶一個我殺一雙!”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連他一起殺了!”

    錐子失聲笑道:“麻煩地就在這裡。菜罎子娶老婆你生氣。可他要結婚我卻挺開心……”說著還歎了口氣似乎自己也挺苦惱。

    萇狸眨了眨眼睛。一副過來人地明晰:“那不成了還是沒把他當男人。”

    錐子愁眉苦臉地點頭:“就是呢……”

    聚在她倆身後的五福高手臉色一個比一個古怪,仗還沒打完,兩個女妖煞有介事討論的這都是什麼……溫樂陽更窘了個大紅臉,跑到一邊跟衣衫不整的大小兔妖打招呼去了。

    嘭的一聲悶響,鐵銹先生再度被金猴子一腳踢飛,胸口足足塌陷了一大片,躺在地上不住的喘息著,再也沒有力氣動手了。

    抱日老頭子頹然住手,老臉上的紅潤已經變成了慘白,就算一直躲在後面的溫樹林現在也能看明白了,五個怪物中三個重傷,一個失魂;而錐子、萇狸、金猴子和溫樂陽個個完好無損,勝負已分!

    和所有散修想得都不一樣,一場絕頂妖仙與劍仙之間的惡戰,並沒有打上積年累月甚至比街頭莽漢打架還要更快,剛剛開始沒多久就已經塵埃落定,通天神通蕩起的滿山華彩還沒有完全散去,五個絕頂劍仙就四個身受重創,一敗塗地。

    抱日老頭的目光一一掃過笑吟吟的萇狸、楚楚可憐的錐子、憨態可掬的金猴子,最後停留在滿臉通紅的溫樂陽身上,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氣血翻湧,恨得老頭子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眼前三個絕頂妖仙聯手之下,自己這五個人都難有勝算,卻偏偏弄出個溫樂陽在開始攪和半天。

    剛剛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的散修們現在也還陽了,全都站住腳步,收斂心神蘊足耳力,等著偷聽修真道上幾千年來最大的秘辛,不過錐子等人很快就讓他們失望了,萇狸對稽非和水鏡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們接著開會!”隨即溫樂陽一行人帶著五個怪物,走到山頂上的一塊巨石之後,遮擋住了散修們的視線。

    至於重傷倒地無法稍動的鐵銹、數鬥和桑哥兒,被錐子淩空一牽一引,就扔到了巨石背後。

    幾個怪物的門人弟子們,臉上卻並沒有首領受傷而顯得太憤怒或者不甘,依舊亂哄哄的站在一起,似乎根本沒有自己的意識,只有宗主下令,他們才會動手,除此之外就是站著,筆直而僵硬。即便宗主被抓走了,他們也無動於衷。

    溫苗兩家的人,大小兔妖、劉正等人當然跟著萇狸。

    到了巨石之後,金猴子背著雙手對溫樂陽等人說:“這些人的功法,我都認識!他們的祖上全都是孔弩兒的手下!”跟著,又望向了萇狸:“你也和孔弩兒有仇?”

    萇狸撇了撇嘴巴還沒來得及回答,金猴子的目光陡然變得淩厲利氣,轉首望向幾個早已放棄抵抗的怪物,聲音陰狠而怨毒:“孔弩兒究竟在哪裡!老天保佑,最好讓他還活著!”

    幾個怪物的臉上都顯出了一絲迷惘的神色,顯然沒聽說過‘孔弩兒’這個名字,錐子輕輕拍了拍猴子的肩膀:“稍安勿躁,事情…恐怕也不算複雜。”

    猴子翻了翻圓溜溜的眼睛,嘿嘿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萇狸悄悄的問非非:“你看問哪個最容易?”

    非非胸有成竹的一笑:“抱日,這個老頭子外強中乾,最好問!” 萇狸望向溫樂陽的目光中,大有這樣好的媳婦可惜你娶不到之意。

    溫樂陽哭笑不得,回望萇狸師祖的目光則飽蘊:別逗了,這樣的媳婦娶不得之意……

    抱日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重重吸了幾口氣勉強壓下心頭的不甘,望著萇狸:“你…才是貓妖萇狸?”

    萇狸很不開心的點點頭,仿佛自己這麼大的名氣,老頭子居然都不認識自己。

    抱日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你們…究竟是誰殺了我的門人弟子?”

    萇狸的眉宇間也有些疑惑,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慘叫,猛地從一旁響起,被萇狸斬掉一手一臂的土皇帝桑哥兒像一條被揪斷了尾巴的泥鰍,正在地上拼命的蜷縮、打滾,傷口滲出的血水和著泥土裹滿了全身上的表情抽搐成一團,幾乎都讓人分不清鼻子嘴巴!

    外面久久寂靜的散修看不到巨石之後的情形不敢用靈識窺探,此刻聽到桑哥兒的嚎叫,再也忍不住,不約而同嗡的一聲,又開始議論起來個,個的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都以為萇狸動刑了。

    稽非和水鏡沒跟到巨石後,依舊留在眾修士跟前,表情不驕不躁,臉上一副熏熏然的得意,似乎已經懶得和散修們說話…

    巨石背後抱日老臉一黑,眼神中掩飾不住的驚恐,駭然望向萇狸等人,而熱仙姑則厲聲咆哮著,奮起身形向著土皇帝撲過來。

    萇狸怒喝了一聲:“作死嗎!”晃動身形自半空中攔住了熱仙姑,而錐子卻滿目驚訝,望向溫樂陽低聲問:“剛才你…用毒了?”

    桑哥兒的斷腕上,一層黑白糾結、讓人窒悶作嘔的灰色正一寸一寸的沿著他的胳膊向下蔓延,所過之處,無論肌膚、血肉還是骨骼好像盛開的鮮花似的層層剝離,隨即化成一灘膿水即便在飽滿的陽光下也泛不起一絲光芒。

    溫樂陽愣了愣,才恍然點頭,剛才桑哥兒從土中抓住了他的腳腕,生死一線之極溫樂陽本能的逼出生死毒,那時桑哥兒便已中毒了。

    吸斂了水行的死毒,可以逼出體外,吸斂了木行的生死毒,落地生根生生不息!萇狸的妖刃在斬斷土皇帝手腕的刹那,桑哥兒手掌上的劇毒便透過妖刃,盡數傳到了斷腕。

    不過一霎間發生的事情,甚本沒通過溫樂陽的心神心智,完全是他猝然遇襲後的本能反應。就連溫樂陽自己,也是現在看到桑哥兒中毒才明白怎麼回事。

    以土皇的修為,即便不小心沾染奇毒,也能通過渾厚的真元化解,但是隨後又斷一臂,連番重創之下真元亂成了一團,再也抗不住生死毒,此刻已然毒發。

    桑哥兒抵受不住劇毒的侵襲,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讓人毛骨悚然,溫樂陽搖搖頭,他的生死毒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奇毒,根本就無從化解。

    錐子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土皇帝出言不遜侮辱天書等人,錐子本來就沒想過要他活下去,但是片刻後,她的臉上陡然顯出了一股裹雜著震驚和疑惑的神情,繼而如有所思,最終變成了恍然大悟。

    溫樂陽看錐子表情有異,還以為她才鏖戰時受了傷,低聲問:“怎麼了?”

    錐子看見溫樂陽關心自己,一子變成又驚又喜的小女孩模樣,先是用力的搖搖頭,隨後轉向了猶自掙扎慘號的土皇帝桑哥兒,毫無來由的說了句:“劇毒無解,你還是現形吧!”

    話音剛落,桑哥兒的慘叫突然變成了一聲桀桀怪笑,隨即身體猛的一挺,一縷幽綠色的氣息,從他的耳朵裡緩緩繚繞而出,漸漸凝聚最終在陽光下凝成了一條湛清碧綠的影子。

    桑哥兒的身體就此再也不動,任憑生死毒侵蝕,轉眼化作濃濃的渾濁屍液。

    還在拼命想要衝過萇狸去救土皇帝的熱仙姑驚叫了一聲,踉踉蹌蹌的摔回到地面,伸手指著綠色影子:“你…你是什麼東西!”

    綠色的元魂,赫然是一條九頭怪蛇,只不過柳相真身的九顆頭顱都是一樣的大小,而這條元魂怪蛇是一頭獨大,另外八顆腦袋只有葡萄珠大小,歪歪斜斜的掛在頸子上,既詭異又醜陋。

    任誰都沒想到,土皇帝桑哥的元神竟然是妖蛇,全部大吃了一驚,忙不迭的向著周圍散開,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拉住錐子:“這是什麼東西?”

    錐子的臉上既沒有平時的鬱鬱,也沒有發怒時的寒俊,淡淡的說:“柳相的九頭孽魂之一!”

    溫樂陽心裡咯噔一下,又一隻孽魂逃出來了?那就是說,黑白島上又一枚天錐被折斷了!

    柳相九頭而十魂,九顆頭顱中各有一隻孽魂,同時身體中還有一個統領全域的真魂,孽魂的元力遠遠不如真魂強大,真魂能擒獲天音真人那樣的法體孽魂卻差得遠,被裹環囚禁在身體裡的那只水行孽魂,當年也只是找到了一個當時還名不見經傳、修為稀鬆的三味老道。

    現在有萇狸、錐子等人的監視那隻孽魂想要再找人附體自然沒那麼容易。

    孽魂沒能力附體,就對付不了一眾修士,就是反過來也一樣,無論狸錐子,還是抱日熱仙姑他們,也奈何不了孽魂,天下除了黑白島玄門正宗的道法之外只有靡續當年想出的辦法能對付孽魂了,可就算靡續複生,又上哪再去找來一個旱魃五哥。

    綠色孽魂知道在場眾人沒法子對付它,也並不急著逃走,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錐子:“我帶著隔絕魂力的寶貝,你也能認出我來?”

    蛇臉上作出了人的表情溫樂陽覺得胸口窒悶。

    錐子笑得挺開心:“本來沒發現,不過你身染劇毒開始掙扎的時候,法寶就掩不住你的味道了。”錐子在黑白島鎮壓柳相不知幾千還是幾萬年,對它們的氣息再熟悉不過,說著錐子頓了一下:“你是哪一行的蛇魂?又怎麼可能附在桑哥兒的身體中?”

    土皇帝修為精湛神飽滿,就算是真魂想要控制他,沒個千百年也休想徹底成功毋論這頭孽魂了。

    這頭孽魂的聲音粗狂豪邁,閉上眼睛聽還以為說話的是一個虯須大漢:“木行!”說著放聲大笑了起來:“那根木行天錐突然自己枯萎了,開始我還有些納悶過後來明白了,老子命好的很啊!”

    木行孽魂根本不看其他修士,自顧自的向下說:“木行天錐,是以句芒靈種的仙根凝萃至木精華而成,木行主生,靈種仙根無時無刻不再吸斂天地靈元,發展壯大,本來是九枚天錐裡最難毀掉的一根,不過…它有個致命的破綻,靈種的仙根和魔障同根共命!”

    金猴子千仞霍然爆發出一陣蒼涼而悲憤的大笑聲:“孔弩兒,害我,就是為了凝練什麼木行天錐!好,好的很!”

    孽魂雖然沒有說全,但是此刻千仞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黑白島九枚鎮妖天錐中,木行錐便是句芒靈種之中的仙根煉製而成的,千仞當年被好友所害,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孔弩兒要以他的身體為媒,讓句芒仙根和末頭窟木靈融合,凝練這支木行錐。

    句芒種內的仙根與魔障相互糾結,同命共生,一死則兩喪,孔弩兒要想讓木行錐天長地久永鎮柳相,就不能讓魔障死掉,所以才用星圖法陣改變了末頭窟的靈元流轉,把木靈之地變成了大山陰眼,用以養下魔障。

    孔弩兒養的只是魔障,而不是魔胎!他養只剩魔障的靈種,是為了讓仙根不死。

    沒有命火相濟,只剩魔障的句芒種就算再埋十萬年也休想化胎,可天算不如人算,層層因果冥冥之中早有註定,靈種偷了裹環的分身得到命火,孕化成魔胎凝結石塔,被溫樂陽等人給幹掉了。

    魔胎一死,木行錐也隨之枯萎,繼水行孽魂、柳相真魂逃脫之後,木行孽魂也掙脫梏,重見天日。

    水行孽魂早就被旱魃困住,九頭孽魂失其一,無法協力破陣,只能一個一個的掙脫,木行孽魂留在蛇頭裡也幫不上什麼忙。

    熱仙姑的聲音嘶啞,蘊含著由衷的怒意,幾個老怪物之間似乎也沒什麼感情,不過唯獨她和土皇帝桑哥兒交往深厚:“你…又是怎麼害死桑哥兒的!”

    事情就發生在一兩天之前,木行孽魂逃出來的時候,真魂天音正在黑白島上療傷,不久前在雪頂天音被鞭炮兒的水毒所傷,隨即又在高原上和趕來去鎮壓狗頭雕的修士們大打出手,傷勢至近還沒完全復原。

    抱日老頭子啊的一聲,充滿意外的和其他幾個怪物對望了一眼:“九頭柳相…還有個真魂?”說著,猶自不敢相信似的又加強了語氣:“除了九頭之中有孽魂之外,還有個真魂?!”

    萇狸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他,繼而望著木行孽魂:“你繼續說!”

    真魂孽魂親兄弟,相見之下自然大喜過望,木行孽魂一出世便有已經煉化法身的大哥照顧,運氣比著當初的水行孽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對於孽魂來說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找到一具合適的法身,天音立刻帶他返回東土,略一打聽就聽說各路修士紛紛趕往華山神女峰準備召開大會,天音便也趕來了。

    說到這裡,溫樂陽臉色變警惕的看著四周,木行孽魂哈哈大笑:“老大不在這裡,否則哪容你們這般放肆!”

    天音帶著木行孽魂趕到華山的時,溫樂陽還在眼巴巴的瞪著天劫。

    讓天音大喜過望的是,他竟然現了一個好到了極點的身體:土皇帝桑哥兒。

    雖然已經化成了膿水,溫樂陽、萇狸等人還是無比同情的看了一眼真正的桑哥兒,他被天音盯上了,唯一的下場也只有死掉了。

    天音本身的修為就勝過土皇帝,以有心算無心之下,桑哥兒幾乎都沒有反抗的機會,就被擒住了。剛才在惡鬥之前熱仙姑驚呼桑哥兒先前受傷了,就是天音在出手偷襲他的時候傷到的。

    隨即天音帶著桑哥和木行孽魂再度輾轉千里,重返高原雪頂,薑根迪如冰川上的礦洞。

    雖然已經大概猜到了事情的過程,溫樂陽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水晶礦洞中有專門誅殺元神的十三不過禁制,真正的土皇帝被霸道無匹的禁制抹去了元神魂魄,木行孽魂幾乎毫不費力的就佔據了這具土行道法精深的法體。

    金猴子千仞卻有些納悶:“礦洞?十三不過?”他還不知道這個禁制。

    溫樂陽簡單的給他解釋了一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苦笑道:“這個禁制簡直就是給孽魂奪舍定做的!”說著,又皺起了眉頭:“天音怎麼能把人帶到禁制裡去不怕自己也受傷嘛?”

    溫樂陽哈哈大笑,差不多的問題他也問過,這次不用等錐子和裹環再開口就搶著回答:“腰上繫根繩子扔進去,再拉出來!”

    千仞恍然大悟:“好主意!”

    在木行孽魂佔據了桑哥兒的身體之後,柳相又把他送回了華山,自己則因為消耗過巨,獨自返回黑白島修養。說到這裡的時候,萇狸輕輕搖了搖頭:“慢著,時間對不上,句芒魔胎死掉,不過是一兩天的事情!”

    溫樂陽等人殺了魔胎返回地面,等了一天‘天劫’之後,便趕來了神女峰,短短的一天之間,天音帶著孽魂從黑白島來到華山,再從華山去雪頂,最後又從雪頂趕回華山……溫不做從旁邊吐了吐舌頭開始耍貧嘴:“天音得把自己開到多少邁啊!”

    沒人搭理他,大夥全都望向孽魂。

    孽魂的笑聲無比得意:“老大的身體聚攏了黑白島天音、天書、天畫三人的之力!前不久雖然受了些傷,但是對玄門的功法領悟更進了一層,他已經煉成了迢迢符!”

    像溫樂陽、小蚩毛糾、不說不做這些不學無術的,也只是覺得迢迢符這個名字有些古怪,而其他的飽學修士無一例外臉上都是一驚:迢迢符,萬里迢迢,破符即至!

    煉成這道符,從此一瞬千里,破碎虛空而行,天下再沒有什麼不能去的地方!不過施展這道符消耗的靈元極大,生擒土皇帝自然也不是簡單的事情,難怪天音無力參加華山之會,留下木行孽魂,自己勉強返回黑白島調養。

    老兔妖不樂勉強壓住心裡的驚駭,顫聲說:“怪不得…天音能在一天之內輾轉千里……”

    不料木行孽魂卻獰笑著搖頭糾正:“半天!老大用了半天光景便做完了這些事情,我早就來了,抱日老狗的門人,也是老子殺的,哈哈!”

    孽魂先上山狙殺抱日門人,再離開重新趕來,好像遲到的樣子。

    萇狸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著望向孽魂:“你還真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溫樂陽也苦笑著搖搖頭,土皇帝桑哥兒竟然是孽魂,一切便都有解釋了,難怪他一上山就好像是個混蛋似的,又譏諷修真道,又辱駡黑白島,再加上事前暗算了抱日的門人,只要有他在,遲早會打起來。

    孽魂咧著尖翹的嘴巴,也笑了幾聲:“不過我先前也沒想到,你們竟然也來了神女峰,哈哈,這番熱鬧過癮的緊!可惜老大沒看見!”說完,左右看了看,彷彿再確定一下還有沒有需要自己辦的事情,最終又是哈哈一笑:“我這便返回黑白島,你們幾位多保重,說不定老大下一個就會把你們其中一人抓到礦洞,到時候一定有趣的緊!”

    木行孽魂現在奈何不了眾人,可其他人拿它也沒有辦法,相比之下,現在神女峰上最沒有什麼負擔和牽掛的倒是這隻孽魂了,在哈哈大笑中,湛清色的身體一抖,眼看著便要離開。無論是錐子、萇狸、千仞,甚至抱日或者熱仙姑,臉上都升起了一份不甘與無奈的糾結,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陣忽忽的怪叫,從溫樂陽的胸口間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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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三章 後人

    誰都沒想到,一看見孽魂要走,最激動的竟然是我服了,挺著一身毛刺,怪叫著撲了出來,毫不猶豫的射中了孽魂。

    孽魂有形無質,根本就渾不受力,我服了直接就穿過了孽魂,掉在了地上。

    蟲子甫一落地又立刻摔打著身體重新躍起,像個練習鑽圈的雜技演員似的,姿勢優美的再度射穿了孽魂,不光別人納悶,孽魂自己也挺奇怪,嘿嘿笑道:“這蟲子傻了不成……”他的話還沒說完,半空裡霍然一蓬仿佛連靈魂都要烤焦的炙熱撩蕩,巨劍流金火鈴猛地現身!

    巨劍隨著我服了的忽忽怪叫急顫不停,發成陣陣驚鳴,與以往那種嗡嗡的劍鳴不同,這次的流金火鈴,搖盪出的霍然是一片悅耳而蕩魂的鈴聲!直到此刻,巨劍的鳴叫,才最終和應上了名字裡的那個‘鈴’字。

    一直有恃無恐的孽魂在巨劍現身之後,先是露出了些無所謂的恥笑之意,直到它聽到鈴聲之後,神情才陡然變得驚駭,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嘶吼,搖頭擺尾轉身就跑!

    我服了那容它跑,立刻跳起來繼續鑽圈,流金火鈴也在驚魂奪魄的鈴聲中,猛地沖天而起,旋即巨大的劍身橫轉,劍尖向下,挾著萬鈞之力從蒼穹之頂一路咆哮,狠狠的釘住了孽魂!

    巨力的戳刺並沒有像眾人想像的那樣,將大劍深深的紮入山石中。而是恰恰用劍尖刺中孽魂蛇身的頸子,有形而無質的孽魂,居然也真的被巨劍釘住,搖頭擺尾面色驚恐,卻始終無法逃脫。

    流金火鈴劍身上,一層層火焰不停撩蕩、吞卷著,而火蛇的顏色,也從湛湛的殷紅,在輾轉流轉中漸漸變得古銅、繼而明黃、金燦、最終變成了熾烈得讓人根本無法直視的璀璨妖嬈的銀色!

    錐子冰火白無瑕,仿佛雪頂上最聖潔最純淨的雪花凝結而成;巨劍的銀火,卻刺眼而激烈,像極了九天之上的驚閃激雷的燃燒。

    巨釘住孽魂,銀火宛如暴怒的毒蛇,從巨劍上不停的蜿蜒而下,一次次的舔舐著孽魂的無質的身體,每一次舔舐之下,孽魂必炸起一聲潑天搶地的慘號!銀火越來越多、越來越熾烈,到最後整個流金火鈴仿佛變成了一盞銀色的瀑布,強悍的火苗蜂擁流淌,霸道的滾上孽魂!

    我服了就在巨劍旁邊又叫又跳。從雜耍演員變成了啦啦隊長。

    不知過了多久。孽魂地慘變成哀號、變成呻吟、最後凝成了一聲萬般不甘地歎息……巨劍上地銀色烈火也隨之熄滅。流金火鈴又變回以往那般紅彤彤地絢麗。

    火焰消失後。孽魂也隨之不見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扭曲地蛇形凹印。名震天下不死不滅地九頭柳相地十魂之一。就這麼沒了?

    我服了表演完畢洋洋地揚起日漸肥胖地身體。旋即小黑眼珠瞪得溜圓。圍觀地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傻乎乎地呆立當堂……

    直到又過了半晌。金猴子千仞才回過神來。愕然瞪向溫樂陽:“這把劍…到底是什麼來歷?!”

    非非從旁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自己說過地。火夫子……”

    猴子老臉一紅,這才想起來自己以前還編過一個火夫子的謊話,當時純粹是為了給自己找臺階,火夫子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溫樂陽重重吐出了一口濁氣,把剛跳進他嘴巴裡、還在歡呼的我服了扣出來,小心翼翼的碰在手心上,對著身邊的幾個絕頂妖仙:“這…怎麼回事?流金火鈴能殺死孽魂?”。

    萇狸的表情也很古怪,勉強作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可惜…孽魂被煉化了,看它最後神情驚駭的樣子,應該是認出了巨劍。”

    “這把流金火鈴不是和昆侖道有什麼關聯,而是和黑白島有著莫大的干係!”錐子一邊說著邊伸出雙手揉了揉自己的面頰,臉上的筋肉現在也活動開了又恢復了那副俏生生的可憐相:“巨劍煉化孽魂的真火,是正宗的黑白島玄門道法!柳相是洪荒中的巨怪天地造化而不死不滅,它頭顱中的孽魂是至穢至邪的汙物,非高深之極的玄門功夫,根本無法煉化。”

    溫樂陽點了點頭,上海城隍廟之役後,天書真人和他見過一面,也曾經提及想要煉化孽魂,非黑白島三位劍仙出手,以玄門正宗的法術施為才行。

    錐子看他的表情,大概明白他在想什麼,笑著點頭:“剛才巨劍凝萃的銀焰,便是道家至純的……”

    溫樂陽不等她說完,就自作聰明的介面:“三昧真火?”

    錐子哈哈大笑著搖頭:“不懂裝懂!三昧真火可不是唯一的真炎!巨劍中蘊藏的火焰,是黑白島弟子傳承的天罡真火!用九天神雷煉化的天罡真火!”

    道家法術中,雷訣雷法佔有極重要的位置,在上古年間,修真高手層出不窮,大凡玄門弟子都精通雷法,神通威力驚天動地。

    黑白島修煉的真火,便是採擷神雷煉化而成的天罡真火。雖然不像三昧真火那麼大大有名,但是威力毫不遜色,但以煉魂而論,天罡比起三昧的威力還要更威猛霸道些,是黑白島的不傳之秘,像小掌門劉正這樣的掛名弟子,現在還根本沒資格參習,甚至都從未聽天書真人提到過。

    說到這裡,錐子有些黯然的歎了口氣:“天書、天畫在兩千年裡尋找孽魂,便是想用天罡真火將其煉化。”

    木行孽魂耀武揚威,萬萬沒想到我服了就是它的剋星,用流金火鈴裡蘊藏的道家天罡真火把它燒了個魂飛魄散。

    孽魂如果躲在柳相真身中,就算流金火鈴再大三倍也奈何不了它,可孽魂現在逃了出來,沒有了皮囊相護,又遇到了天生相克的老對頭,不死反倒稀奇了。

    小掌門劉正此刻只覺得身上的力道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緩緩的坐倒在地,霍然放聲大哭:“先師英魂已喪,天罡真火卻重現人間!貨真價實的煉化了一隻剛剛還辱駡先師的孽魂!天理迴圈報應不爽!三位師尊泉下有知,當大笑三聲!”

    在場眾人聞言無不心酸,抱日老頭子本來正下意識的撇嘴角,突然看見劉正目光炯炯的盯著他,趕忙抬起袖子假模假式的抹眼淚。

    就像非非說的那樣,老頭子雖然修為精湛詭計多端,但說到底是個欺軟怕硬性格懦弱之人,當敗象一露,連發動其他幾個妖怪門人弟子拼死一搏的勇氣都沒有。先是萇狸、錐子、金猴子千仞三個人的絕頂修為,隨後是讓土皇帝痛不欲生卻莫名其妙的劇毒,最後是流金火鈴中蘊含的天罡真火,每一樣都讓抱日心驚膽戰,現在老頭子是從心底怕了這些妖魔鬼怪。

    劉正大哭幾聲,這才擦乾眼淚站了起來,還盪漾著淚光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對著溫樂陽鄭重的說:“有件事,還要問你!”

    溫樂陽認真的點點頭。

    “能不能把蟲子給我……”

    溫樂陽哪想到他現在又技重施,滿臉的啼笑皆非。

    一個是故人之後,一個是患難之交,錐子站在中間兩不相幫,笑呵呵的繼續說:“巨劍和黑白島有著莫大的關聯,也難怪蟲子每次都要在昆侖劍陣施展之後,才能喚出流金火鈴。”

    巨劍蘊藏的天罡真火是黑白島的不傳之秘。

    昆崙道法雖然只學到了黑白島的皮毛,可也能算得上是同根同源。

    我服了雖然吞噬了劍膽,但是畢竟是蟲子,憑著它自己還無法喚出巨劍,但是昆侖劍陣現身,即便遠隔萬里也會喚起流金火鈴的劍意,再有我服了一召喚,巨劍便轟然現身。

    溫樂陽的心思還在流火金鈴上,在沉吟了一會又問錐子:“這把劍…不是火行的?”

    所有人都不耐煩了連囡囡小五都吊起了斜眼看他,唯獨錐子興高采烈,彷彿和溫樂陽說話就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巨劍中蘊的是神雷天火,不屬世間五行,雖然平時看上去有烈火之威卻不是五行中火屬的寶貝,而是道家的天火法器!”

    溫樂陽聽得一頭霧水續不屈不撓的追問:“可是我服了是五行裡火行的蟲王…那個幼蟲,它吞噬了劍膽……”

    錐子總算明白了他想問什麼笑著回答:“把天地萬物劃分成陰陽五行的,是你們不是我服了!佛燈引是火行的蟲兒,看到自己能吞吃的烈火之力,當然會撲上去大嚼,它才不管什麼天火地火五行火,只要能吃就好!”

    “那…殺桑哥兒孽魂,究竟是我服了命巨劍出手,還是巨劍主動為主?”

    錐子聳起了肩膀:“這只能問蟲子了!”

    溫樂陽看看我服了,我服了也看了看溫樂陽……

    劉正的表情既鬱悶又尷尬,一向被昆侖派當作鎮教法陣的萬劍朝宗,竟然變成了鞭炮的引信,一邊想著,劉正望向我服了的目光更堅定了,溫樂陽趕忙把蟲子塞進了懷裡,眼裡燃起了幾分興奮的神采:“那…天罡真火能不能煉掉柳相真魂?”

    萇狸和錐子對望了一眼,同時微微眯起了眼睛,在沉吟了一會之後,兩個人才同時搖了搖頭:“真魂比起孽魂來強的太多,單憑流金火鈴的天罡真火,恐怕還不行!剛剛如果是真魂,恐怕巨劍都無法把它釘住,真火煉化更無從談起了。”

    溫樂陽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柳相兩個孽魂,一個被自己殺死,一個被屍家師祖囚禁,再加上錐子鎮壓黑白島千萬年、雪頂礦洞的鞭炮毒殺,他們這些拓斜弟子和柳相之間的仇算是越結越深,但他們就算再強大也沒用,這個最讓人頭疼的真魂,根本就不是能通過實力來解決的。

    溫樹林這段時間連遭大難,已經變得聰明伶俐了,一看溫樂陽的臉色就趕忙表態:“我再努力算,我再努力算,總能找到那三件寶貝的端倪!”

    萇狸一直耐著性子,好容易等溫樂陽他們討論完了,和錐子、千仞彼此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三個絕頂妖仙倏然飄蕩身形,在四個老怪物間閃電般的遊走,幾個老怪物或怒嘯或驚呼不絕,轉眼間已經被萇狸等人設下了禁制,封住了真元。

    數鬥和鐵銹受傷極重根本無力反抗,熱仙姑也傷的不輕,再看到桑哥兒的慘死之後整個人都木訥了,而毫髮無傷的抱日老頭子卻根本就不敢反抗,空有一身神通竟提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萇狸忙活完笑嘻嘻的拍了拍雙手,一雙明目炯炯有神的瞪著抱日:“說!流金火鈴和黑白島之間有什麼關係!”

    抱日嚇了一跳,趕忙搖手:“我們都是隱修,雖然知道自己和黑白島有些淵源是連黑白島在哪裡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這把…神劍和黑白島三位劍仙的關係!”說著,又急急忙忙的開始表白,大罵孽魂陰險,他們對黑白島心存敬意等等……

    溫樂陽的確沒想到,抱日的骨頭真的這麼軟。

    萇狸的眼神將信將:“你真不知道?”說著望向了非非。

    抱日趕忙點頭:“真不知道啊!”

    非非也皺著眉點點頭:“不似作偽,應該是真話。”

    萇狸撇了撇嘴巴,臉色有些鬱悶:“剛才問錯了,本打算問他們和黑白島的關係結果你們一口一個巨劍,一口一個流金火鈴的……”

    抱日老頭的冷汗都流到眼睛裡去了,也不等萇狸再開口就急忙回答:“我家祖上曾經追隨仙師降妖除孽,輾轉天下誅殺那些邪魔外道,後來先祖助仙師凝煉鎮妖天錐,將至邪的怪物九頭柳相永鎮黑白島!”

    說完,抱日還怕萇狸不信,又補充道:“我家的功法,本是參習浩日元陽之力,剛烈無雙,黑白島九根鎮妖天錐,其中一根對應著天日之力是由我家先祖的元魂裹挾法寶煉製而成的!”

    溫樂陽忍不住問了句:“仙師?”

    金猴子千仞哼了一聲:“便是那個孔弩兒!”說著,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木行天錐是孔弩兒製成的,這些人的功法又和當年孔弩兒手下相同,不用說白島的九枚天錐,都是他一一煉製的。

    溫樂陽長長吸了一口涼氣,在他心裡,孔弩兒一直是個罪大惡極之人,沒想到他竟然是黑白島鎮妖大陣的締造者,這麼算起來的話孔弩兒豈不是個天大的好人。

    萇狸沒理會溫樂陽在想什麼,而是略帶意外的看著抱日:“天錐是你家祖先的元魂凝結日屬之力的法寶煉製而成?這麼說…你是鎮妖天錐的後人?”

    抱日點了點頭:“先祖為了人間大義而捨身棄魂,煉成天錐之後,我們這些後人便返回洞府隱世修行,再無牽掛了!”

    萇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伸手指了指其他幾個怪物:“他們……”

    不等萇狸問完,抱日就繼續點頭:“都和我一樣,數鬥婆婆的祖上是星辰、熱仙姑的先祖是火行錐、鐵銹和桑哥兒先祖分別鑄下了金行和土行天錐。”

    熱仙姑從一旁冷冷的補了句:“列位先祖,都是自願獻身!我們都是天錐的後人,這便是我們與黑白島的淵源了!黑白島三位劍仙隱世護天,幾千年裡墨守苦行,我們幾家的先祖,比著他們還要來的更苦些!”

    萇狸伸出尖尖的食指,揉了揉皺成一團的眉心:“都是忠良之後,倒也失敬了!”說著,苦笑著搖搖頭,貓妖從打生出來那天起就沒有過什麼是非觀念,不過對她來說,無論黑白島鎮壓的是正義先鋒,還是亙古邪物都沒關係,她欽佩的是捨身煉錐這件事本身。

    錐子上了一步,問抱日老頭子:“那你以前提到過的我家呢?‘格拉丹東那家的餘孽’又是怎麼回事?”

    抱日欲言又止,斯斯艾艾半天也不肯開口,錐子的眉毛都快立起來了,聲色俱厲的喝道:“講!”溫樂陽從未見過錐子這副顏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發現她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重傷的數鬥勉強的坐了起來,輕蔑的了抱日一眼,聲音陰冷的說:“你繼承了你家先祖的水行功法,竟然不知道自家的來歷?”

    錐子搖搖頭沒解釋什麼,只是又重複了一遍:“講。”

    數鬥神色倔強,毫不退讓的回瞪的錐子:“你家先祖是格拉丹東修行柔水之力的修士,與我們的祖上原本是同生共死的戰友!”

    錐子的聲音很有些嘶啞:“戰友?怎麼說!”

    數鬥哈哈大笑:“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問!你我兩家的先祖一樣,都曾追隨仙師!但是凝鑄天錐鎮壓柳相之時,你家先祖卻貪生怕死,不僅不肯交出天水靈精和元魂!逃遁不成又想反抗,最終還是被仙師降伏,抽離了你家先祖的元魂、找到天水靈精,哈哈哈,你可知,九枚天錐之中煉成的第一枚,便是你家先祖,水行天錐!”

    溫樂陽腦筋再單純也聽明白,數鬥婆婆不知道錐子就是鎮妖天錐,還以為她是錐子的後代,這才有不久前的‘餘孽’一說。

    錐子突然長吸了一口氣,整片神女峰的山頂突然冷了下去,一層冰霜肉眼可見的從她腳下四下游走,轉眼蔓延開去:“那…我的家人呢?我家先祖姓什麼,又叫什麼?”

    數鬥婆婆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事情,霍然發出一陣開心之極的朗朗大笑:“你以前的那些家人?他們當然要護著你家先祖,最後連你家先祖都已伏誅,他們那些小妖小孽,當然被滌蕩了個乾乾淨淨!只是不知道怎麼還留下了你這個孽種,時至今日又壞了我們的大事!”

    一滴淚水,悄然從錐子的眸子中滑了出來,一路蜿蜒著滾落,在落地之前便變成了精英的冰珠,最終摔在地上,濺起了幾片塵土揚揚。

    溫樂陽伸出手,握住了錐子冰冷的柔荑。

    數鬥婆婆繼續放聲大笑:“至於你家先祖姓什麼叫什麼,哪個有這份耐心去記!貪生怕死之徒,還要名字來做什麼,叫豬,叫狗,叫王八龜孫有什麼區別……”

    老太婆話音未落,遽然連串的叱喝響起,錐子身邊的人都聽不下去了,劈啪的脆響陡然連成了一片,萇狸、千仞、小掌門劉正三個人接踵而至,每個人都狠狠的抽了數鬥一記響亮的耳光,把她的笑聲一下子打了個粉碎!

    溫樂陽身子剛一動,掌心裡那隻冰冷的小手微微用力拉住了,錐子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淡淡的望著數鬥:“殺我門人,奪我元神,你們就這般理所當然麼?”說著,又轉頭望向萇狸:“她在求死,莫殺。”

    數鬥一皺眉:“你門人?”隨即老臉上一片驚駭,恍然大悟:“你…不是餘孽,你是…你就是天錐!”除了錐子本人,誰能有這麼精純的柔水至力!

    錐子搖了搖頭,似乎懶得再去理她,臉色蒼白中透著一抹淡金,神情萎頓之極,嬌弱的身體倚在溫樂陽的懷中,漸漸軟倒坐在地上。

    萇狸氣的渾身發抖,咬著牙一字一頓的瞪著幾個天錐後人:“赴死這兩個字不好寫,捨生取義,萇狸素來欽佩,可是舍他人之生,成自己之義,還要殺盡滿門,這才是豬狗不如!”

    熱仙姑與鐵銹先生閉目不語,抱日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喃喃的念叨著:“這…這原是有些不妥的……不過這些事…都和我們無關啊!”

    數鬥婆婆早就把性命潑了出去,臉上又露獰笑,根本不理會萇狸,目光直勾勾的望著錐子:“是你便更好了,想不到數鬥有幸,竟然能罵你這個貪生怕死的敗類……”

    她的話還沒說完,千仞霍然怒喝:“住口!無知的婦人!你才活了幾年,你又知道什麼!你以為你家祖上便是真的捨生取義了麼?哈哈,你們做了千萬年的美夢,總有夢醒的一天,只怕到那時,你們才知道你們自己的祖宗,是個多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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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四章 諭令

    數鬥婆婆的性情無比彪悍,想也不想就唾駡到:“你放個什麼東西……”

    千仞暗運神通,聲音在溫樂陽等人聽來並不如何響亮,但是在數鬥的耳中卻如滾滾驚雷來回激蕩:“我修天之時,黑白島上還沒有鎮妖大陣,柳相自然也沒有被鎮住!”

    溫樂陽這時才想起,千仞當年未被孔弩兒陷害之前,根本就沒有黑白島鎮妖陣這回事,柳相也還在天地間逍遙。 猴子是當今世上,唯一曾和九頭柳相活在過同一時代的人,可笑自己和猴子接觸這麼長時間,都從來沒問過他,柳相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數鬥婆婆聽千仞這麼說,很有些意外的止住了笑聲,而熱仙姑與鐵銹先生也一起睜開了眼睛,望向猴子:“怎麼說?”

    千仞冷冷的笑道:“柳相是亙古凶物不假,可天地之大,又怎能盡數被它毀掉,天下人之多,又怎麼被它全部殺光!即便對我當年而言,柳相也是遠古之說,他雖在世上,卻早已偃旗息鼓!”

    遠古時,九頭相柳為禍天下是確有其事,但是隨著天地造化開枝散葉,這種通靈至性的邪物聰明無比,知道自己再怎麼鬧,天地也不可能重歸混沌,早就偃旗息鼓了,到千仞修行的時候,天地間只有柳相其名,卻早就沒人見過柳相其形。

    溫樂陽聽得頭暈目眩,可仔細琢磨之下也的確是這個道理,柳相要反的是天,殺人只是順手為之,再後來看到天道已成,似乎也認命了,只要沒人去打擾它,它才懶得再出去,就在自己的逍遙山中自在過活。千仞修行的時候相柳不知道在哪打瞌睡。

    數鬥嘿嘿的笑:“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又怎樣能保證……”

    千仞大笑著打斷了數鬥的話:“孔弩兒隨便說了兩句謊話,就哄得你家祖先好像傻子一樣,心甘情願的變成了樹樁子,哈哈無智之人,死也活該!”說完,又忍不住猴性到數鬥跟前雷霆般的重複了一遍:“活該!”

    數鬥婆婆聽猴子辱駡先祖,當然不甘心,張開嘴巴正想再罵回去,不料猴子閃電般的伸手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舌頭,迅速的向外一拉……修士的身體比起一般人,無論韌性還是耐性都要強得多,更何況數鬥婆婆還是頂尖的劍仙,舌頭被猴子緊緊捏住足足拉出嘴巴有三寸長短,卻還沒有崩斷。

    溫樂陽看著眼前地異象,全身都竄起了雞皮疙瘩。這才知道要是把千仞地猴性惹起來是件了不得地事情。老太婆一個字也說不出了。只能發出嗚嗚地低聲怪叫氣地目眥盡裂。有心想咬舌自盡是全身力道都被封住。頜上用盡全力。在舌頭上連個白印都留不下。

    萇狸在溫樂陽身邊笑得花枝亂顫。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聲喝彩:“好手段。過癮地很!”

    數鬥婆婆剛才惡罵錐子。無比地狠毒。把所有人都氣地怒目圓睜。現在看到惡人自有惡人磨。大夥心裡都無比地暢快。

    金猴子滿臉地嚴肅。無比認真地抓著老太婆地舌頭。好像這事兒很神聖:“你想說。那時柳相雖然蟄伏。但不知何時又會再度肆虐。你家仙師所作地之事。是為後人積福?”

    說著。猴子拽著舌頭上下擺動。拉著老太婆點點頭。這才猛地一扳臉:“我三百九十七歲時。西蠻澤域七百玄蜂遭遇靈雷。開通靈智。四下作惡以殺人為樂。一日之中屠沒數千人;我四百另三歲時。北海惡嶺九千狗徒盡出山林。見人便吃。生生吃光了三個小國;我四百一十歲時。冥雲遮月。百年之內所有卒於初一之人盡化噬人厲鬼;我四百一十九歲時。中原大震。黃河壺口顯出三座無底窟。一支陰兵蜂擁。一隻鬼物縱出。一隻毒物飛天蔽日……直到再過十年。我被孔弩兒陷害之時。這些怪物都還在人間肆虐!”

    說到這裡。猴子一鬆手。啪地一聲悶響。舌頭彈回了數鬥婆婆地嘴裡。不知是害怕再被捉舌頭。還是猜到了千仞想說地話自己根本無法辯駁。老太婆這次居然閉上了嘴巴沒吭聲。

    千仞不管她服不服氣,繼續向下說:“那時天道已成,而人道未穩,災禍連綿不斷,哪一樣處理不當,都會讓人倫盡滅,可你家仙師卻不聞不問。”猴子突然放低了聲音,而語氣卻更加森嚴了,和數鬥老太婆幾乎四目相對:“天下哪有這個道理,放著眼前隨時都可能釀成滅世巨災的禍端不理,而只顧著虛無的隱患?”

    數鬥老太婆臉色鐵青:“我管你什麼道理,柳相是孽障,仙師和先祖鎮壓孽障,便是天大……”

    老太婆剛一說話,沒想到猴子猛地歡呼了一聲,又伸手捉住了她的舌頭:“早知道你會忍不住開口!”

    千仞根本不看數鬥欲瘋欲狂的表情,放聲大笑,聲音無比開心,而眼神卻森冷到足以把天都凍裂:“你以為你家祖上是英雄?你以為什麼黑白島上的九根錐子都傲立天地?做你的春秋大夢!孔弩兒為了一己之私,就得你們幾家的傻祖宗們上吊的上吊、自殺的自殺,現在你們幾個還有臉笑話別人?你們自己就是個笑話,你們家列祖列宗都是***笑話!老子現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一切都是孔弩兒的算計!都是孔弩兒的私心!”

    說著,千仞又放開了舌頭,滿臉期盼的等著數鬥再開口。

    數鬥婆婆氣的身體顫抖,老臉上的皺紋全都用力的擠在了一起,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拼命加快了語速:“若你所說都是真的,孔…仙…他究竟有什麼私心,才要鎮壓柳相?”

    老太婆話音剛落,任誰也沒想到猴子千仞沒再去抓舌頭,而是揮起一掌,在她臉上扇了一記響亮無比的耳光,繼而接著大笑道:“老子偏不告訴你!老子偏要讓你們天星礁一脈糊塗千萬年!”

    數鬥再也壓不住逆沖心胸的那口淤血,哇的一聲天噴出一團血霧後又目光猙獰、恨不得抽筋扒皮的看了猴子一眼,隨即雙目一翻,昏厥了過去!

    猴子看見吐血昏厥,冷笑了一聲轉頭走回到自己人中間,錐子依舊癱坐在溫樂陽的懷中,臉色比紙還要更蒼白,勉強對著千仞點了點頭有些莫名其妙的說了句:“謝謝!”

    也許是同病相憐,千仞在面對錐子的時候,全沒了對付敵人時那種暴戾,搔著腦袋憨憨一笑。

    千仞剛才的話溫樂陽聽得膽顫心驚,一手扶住錐子,另一隻手則抓住猴子的胳膊問道:“孔弩兒鎮壓柳相,是為了自己?”

    猴子千仞點點頭:“孔弩兒又不是什麼正道之士,我也沒聽說過他替天行道。那時天下確如我所說般紛亂,像他這樣一個有心計、有手段、有本領有勢力之人沒事會去主動招惹九頭怪物柳相?”

    這時候萇狸給他們布下一個隔音禁制防止抱日等人偷聽,也湊到跟前點點頭:“即便放到遠古那些以元魂凝練天錐的人,也都是絕頂高手,孔弩兒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柳相,毅然舍掉這麼大的勢力本身就透著古怪!”

    如果真沒有圖謀,孔弩兒就是個大賢大聖之人,反之,他便是至陰至毒的惡人。

    溫樂陽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忙不迭的追問猴子:“那孔弩兒他到底有什麼圖謀?”

    猴子怪鬱悶的翻了翻眼睛:“我要是知道,又怎麼會被他害了!”說著,兩隻爪子一攤,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氣:“老子看那個老妖婆太囂張可憎,這才跳出去噁心她!不過後面說的話,我倒是覺得自己越說越有道理……”

    溫樂陽無比洩氣的嘿了聲,過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木行孽魂占了桑哥兒的身體,要是回到黑白島,豈不是可以將其他幾支天錐都砸碎……”

    錐子現在無比的虛弱,卻還是對著溫樂陽笑了笑,費力的解釋:“你能想到的,柳相自然也會想到,如果桑哥兒的身體真能打碎天錐,他又怎麼會不急著把桑哥兒帶回去?”

    溫樂陽愕然,一邊琢磨著其中的道理,一邊緩緩的說:“那就是說…這些天錐後人和黑白島的劍仙一樣,都受禁制所限,不能傷害天錐?”

    錐子無力的點點頭,萇狸想要替她解釋,不料錐子卻搖搖頭:“我喜歡和他說說話兒……”隨即休息了片刻,才再度望向溫樂陽:“柳相他殺了真正的土皇帝,自然也認出桑哥兒就是天錐的後人,他怕這些後人在想辦法對付他,而黑白島的剩下的七根天錐土皇帝又無能為力,便把孽魂留下來……”

    溫樂陽用力的點頭,不讓她再說下去,錐子的猜測絲毫不差,只不過真魂天音沒想到,木行孽魂竟然會被發現,更想不到還被煉化了個一乾二淨。

    萇狸有些心疼的把錐子額前散下的長髮拂起,低聲安慰道:“你收斂心神,調養真元,千萬別被那幾個王八蛋氣著,說不定你們還有報仇的機會!要真是那樣我便幫你。”

    猴子和溫樂陽同時啊了一聲,萇狸說還有報仇的機會,那就是說孔弩兒還有可能在這世上?

    從千仞被害到現在,時間只能以萬年計,孔弩兒能活這麼長?

    萇狸的眼角微翹,平時在秀美中帶著幾分明媚,而微微眯起之後,立刻變顯出了那份肆無忌憚唯我獨尊的貓性:“這幾個門宗,多少年都不在人間走動,現在突然跳出來,嘿,莫忘了,他們祖上本來就是孔弩兒的奴才!只要他還活著就好辦,咱們能殺便殺,要是打不過他,乾脆去黑白島,把剩下的天錐全砸了,九頭柳相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溫樂陽駭然和非非對望了一眼,這事要是別人說的,溫樂陽最多付之一笑,可他們家的貓妖師祖的確做得出來。

    錐子得知了前生的遭遇,心神震盪,腦子裡嗡嗡作響,天水靈精之力似乎隱隱有突破元神封印的跡象,身體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力量,想要坐起來,最終只變成了微微的一下掙動,長長吸了口氣無力的岔開了萇狸的話題:“而且……幾個怪物不想著鎮壓柳相,卻喊叫著捉拿萇狸,你們不覺得古怪麼。”

    萇狸微微一笑,伸手親昵的拍了拍錐子的額頭:“莫急,問過這幾個怪物就知道了。”說著,一揮手散去了隔音法陣,挽著非非走上了幾步:“你來問,不用心急,一樣一樣問清楚便好。”

    非非對著萇狸燦然一笑:“的確急不得,有些事情,是要先弄清楚的”接著轉頭望向面如土色的抱日:“九根天錐也都是經你家仙師之手所鑄?”

    抱日老頭忙不迭的點頭:“不錯,每一根天錐,都是仙師親手煉製……”

    非非不等他說完便繼續追問:“屠殺格拉丹東錐子一家的主謀,和害了千仞的人,都是他?”

    抱日還是使勁的點頭:“據我所知,都是仙…都是他…”

    非非耐心極好絲剝繭一點點的向下問:“就算有些難聽的話,你也照實說出來沒人會怪你!”

    在這些天錐後人的家族裡,世代傳承的傳說裡仙師和先祖當然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神仙一般的存在,無論是錐子還是千仞,在傳說裡都變成了僅次於柳相的邪魔,被殺被害都是咎由自取,為民除害。

    啪的一聲悶響,猴子捏碎了一塊石頭,怒極而淬厲的神色和臉上憨憨的五官溶在一起,顯得莫名詭異,回過頭向著錐子點了點頭,現在總算確定了,兩個人的生死大仇是同一個人,孔弩兒。

    抱日老頭挺聰明,也不用非非再追問,一股腦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黑白島九根天錐裡,都有一份魂魄,天錐有魂,便可更好的吸斂天地靈元。除了木行錐的魂魄是句芒靈種的仙根,其他的天錐裡的元神,都是仙師手下的高手……”

    非非深吸了一口氣:“每一枚天錐都有後人麼?”九根天錐,即便不算錐子和千仞,也還需要七個頂尖高手,現在神女峰上死的活的都算上一共五個,還有月錐和混沌錐的後人沒有現身。

    抱日老老實實的回答:“據我所知,月錐和混沌錐也都有後人,當初在九根天錐製成之後,仙師曾經施法,讓我們這七家的後人彼此能有靈識交往,一來彼此之間能有個照應,二來隨時準備蒙聽仙師之命,再度入世。不過據祖上說,早在幾千年前,月錐就和其他幾家斷了聯繫,可能是月錐血脈已絕吧!”

    “那混沌錐呢?”非非的表情似乎有些無聊,抱日太配合,讓她學無所用,現在就是讓囡囡來問口供,估計效果也一樣。

    提到混沌錐,抱日老頭子的臉上就升起了一絲古怪,語氣裡也充滿了不屑:“那家子人和他們的功法一樣,都混的要命,做什麼事情都沒個章法,想起來一齣是一齣,平時我們都躲著他們那一窩子混人!”

    七家天錐後人中,月錐消失、混沌錐自行其事,剩下的五家一直交往甚密,不過這幾家在天錐煉成之後,便隱世潛修,當起了隱修,從此都不再過問天下事。

    這時候萇狸突然從旁邊插口:“吳獨獨呢?他修煉的也是火行功法,可火行錐的後人是那個胖婆娘。”

    抱日老頭子的臉上極難察覺的悄然抽動了一下,不過這一個小動作,就把老頭全副的心思都擺到了非非眼前,非非總算有所收穫,搖頭笑道:“不用想著吳獨獨來救你們了,他死前還託付我們問候土皇帝。”說著,伸手一指凝在地上不淌不動的死水:“吳獨獨的那顆印,就我弟弟手裡。”

    抱日臉上最後一絲希望也熄滅了,神態在不自覺間已經變成了垂頭喪氣:“吳獨獨先祖也追隨仙師,不過他家的火行功法雖然霸道,卻遠不如長白山紅底窟一宗那樣純烈,所以他家祖先未能成為天錐……”

    千仞始終被孔弩兒列為心頭大患,即便最後金猴子又被狗頭雕封印,孔弩兒也不肯掉以輕心,吳獨獨一脈受命鎮守華山末頭窟,同樣也還有一家和姓吳的身份相同的修士,留守高原,防止千仞脫困。

    非非長吸了一氣:“姓孔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究竟有多少手下多大的勢力?”無論是吳獨獨或者高原神秘修士的祖上是天錐高手,隨便哪一個都是一方雄主,卻都心甘情願的替孔弩兒賣命。

    抱日居然苦笑了一下:“仙師對於我們這些後輩來說,只是個虛幻的神仙影子罷了!他具體是個什麼樣的人多大的神通和勢力,我們也不清楚的,只知道在那時候豎了一面護天道的大旗,著實有些從不出世的絕頂劍仙追隨於他,他們也都低調行事,從不宣揚……九枚天錐鑄成之後不久相柳就被鎮壓在黑白島上,各個門宗也就此隱退,再不問天下之事,仙師也消失無蹤,後來只有一次,仙師頒下過一道法旨派人上了高原監視狗頭雕。”

    溫樂陽嘴巴動想要追問,非非卻對著他搖頭笑道:“別急我慢慢來問,否則東一句西一句的亂跳會容易遺漏些什麼。”跟著又繼續問抱日:“那黑白島呢?鎮守黑白島的劍仙,也是當年那個仙師的座下高手?”

    抱日的臉上有些猶豫:“應該也是過去仙師的手下,鎮守黑白島的人究竟是什麼來歷,我們的確不知道,而且我們這些天錐之後,也從來不和黑白島有什麼聯繫的!”

    非非問完之後,又仔細回想了一會,這才伸了個懶腰:“孔弩兒以前的事情差不多問完了,你們有啥說的?”

    溫樂陽腦子早就亂成一團糨糊了,可憐巴巴的看了萇狸一眼,萇狸笑著搖頭:“我能想到的還不如你多。”

    非非點頭也不廢話,轉首又望向抱日:“兩千年前,萇狸和裹環在黑白島打碎水行天錐,最後在中原與拓斜師祖並肩,與黑白島的護島劍仙和天下高手惡戰一場,你們居然不聞不問?”

    抱日苦笑著搖頭:“仙師在遣散我們之前曾經說過,世人愚昧世事污濁,要我們少和外人打交道,保住一顆清淨之心……仙師之命我們當然不敢有違,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全不知曉,黑白島天錐折斷這件事,我們更是一無所知!否則……”

    萇狸吐了吐舌頭,滿臉僥倖的笑了。

    當年一戰,貓妖和拓斜只有兩個人,而對方幾乎是整個修真道,雙方打了個勢均力敵,如果這五家天錐後人也參與進來,兩位師祖能不能全身而退還真是個未知數了。

    說白了,這些天錐後人世世代代被上一輩人洗腦,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仙師的忠僕,除了必要的接觸之外,幾乎不和外人聯繫,更不與修士交往,根本不知道兩千年前萇狸有多可恨。

    抱日說的口乾舌燥,吞了口口水:“山中無日月,我們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始終沒得到過仙師的隻言片語,直到差不多五十天之前,我們突然得到了仙師的靈鶴傳諭!”

    錐子倚在溫樂陽的懷裡,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寫滿納悶的下巴,微笑著給他解釋:“靈鶴傳諭不是什麼飛鳥傳書,而是高深的玄門道法,以元神之力凝化天地靈元為鶴,藉以傳令。”

    溫樂陽心裡翻了個個頭,呼吸都有些顫抖了,低頭看著錐子:“孔弩兒果然還活著!”

    錐子點了點頭,目光裡充滿了犀利的快樂。

    萇狸則不耐煩的催促著抱日:“孔弩兒讓你們幹什麼!”

    抱日笑得挺不好意思:“就是捉拿你歸案……”

    遠到兩千年前萇狸在黑白島打碎冰錐,近到不久之前黑白島三位劍仙遇害,抱日都是從靈鶴傳諭中得知的。

    而仙師仿佛也知道萇狸不好對付,在傳令的同時,還傳下了一道陣訣,如果有什麼危難,就以陣法鎮壓萇狸。

    非非皺了下眉頭:“鎮壓?”

    抱日忙不迭的點頭:“是!仙師要抓活的!”

    萇狸饒有興趣的笑問:“那你們怎麼沒施展這個陣法?”

    抱日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訕訕:“這個…仙師可能是把我們過的日子想的太好了,這個陣法要九百九十九名修士才能運轉,可我們幾家這些年都在操練精兵,根基不好的弟子一出生就送走了,現在加起來,一共就二百多人……”

    萇狸撫掌大笑:“明白了!你們傾巢而出,趕來神女峰大會,一是想讓天下修士幫忙找我的下落,二是想再甄選出一批高手,和你們一起演練陣法!”

    抱日苦著臉回答:“可不是!結果誰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了你們…還都聚在了一起……”

    天錐後人苦等了不知道多少代,終於得到了仙師諭令,抱日老頭子欣喜若狂,隨即與另外四家天錐後人聯繫,一邊追查著萇狸的下落,一邊參研法陣,在得知神女峰大會之後更是大喜過望,連袂出山,本來想著他們修為足以擠壓全場,又有護天之意,想要賺取人心,選幾百個人跟他們走易如反掌。

    所以抱日等人上山之後,又是揚刀立威,又是邀買人心,結果沒想到先是土皇帝搗亂,後有溫樂陽使壞,最後則是三大妖仙發威,最後的下場這麼淒慘。

    倒是混沌錐的後人,因為彼此看不過,沒和他們一起行事,反而因禍得福了。

    溫樂陽的腦子都快和頭髮擰在一起了,最終歎了口氣,他知道抱日說的都是實話,可是事情卻變得更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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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五章 玩心

    何小沙在爬山。

    下三濫何家不以武功見長,但畢竟是傳承了上千年的江湖世家,門下弟子都有著不錯的根基。

    何小沙腳步比著一般人快多了,神女峰又已經遙遙在望,就在這時候,在他周圍突然響起了一陣又驚又怒的猿猴啼叫。

    驅獸是何家賴以成名的九大江湖術之一,在叢林間行走的時候,召幾隻猴子來替自己放哨,是何家人最基本的警戒手段。

    小沙臉色微微一變,雙手迅速的把一蓬藥粉潑在身上,同時轉身靠上了一棵大樹,不過一眨眼之間,他的衣服、皮膚甚至鞋子的顏色,都與深褐色的樹幹融為一體,甚至還長出了幾根歪歪斜斜的枝椏。

    片刻後,一胖一瘦兩個人,絕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前不遠處。

    胖子的雙手叉腰,兩腿擰一起,好像在扭扭捏捏的扮女人,讓人看上去說不出的彆扭。胖子皺著眉頭,仔細巡搜著周圍,目光幾次從小沙身上劃過,近在咫尺卻視而不見,過了片刻之後,才滿是納悶的開口:“剛才明明有人……”他身體碩壯,快兩米的身高,三百多斤的體重,可說話的聲音卻氣若遊絲,仿佛隨時都會斷氣似的。

    瘦子滿臉的耐煩:“快走快走,可別錯過了大熱鬧,抓人這種玩意我早就厭倦了!”瘦子的架勢擺的威風凜凜,可滿臉饑色,並不算肥大的外衣套在他身上都呼呼的兜風,說話的聲音卻異常響亮,兩句話裡,附近的樹林都被他震得簌簌發抖,無數細小的枯枝好像下雨般掉落。

    胖子細聲細氣的笑了,最後看了周圍,在確定找不到人之後悻的繼續向前跑去,不過轉眼又回到了原地,雙手一抱拳:“今天咱們兄弟遇高人卻失之交臂,懊惱的很,不敢打擾,就此告辭了!”

    瘦子也同時臉皮一整,跟著胖子一起抱起雙拳然道:“打擾莫怪,就此告辭!”隨即兩個人身子一晃,一溜煙似的向著神女峰的方向滑去。

    小沙屏氣凝神敢稍動。片刻之後。幾條人影如箭激射快地從他身邊掠過。追隨著先前兩個人地身影一路急行。一閃而過。而再過十幾秒鐘之後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一大群密密麻麻、形態各異地怪物腳步夯夯。轟轟烈烈地從他身邊衝了過去!

    有地青面獠牙四蹄著地、有地獨角長尾展翅低飛、有地身高十米開外身上糾結著岩石般地肌肉、有地不過尺半長短腳步靈活……在小沙眼裡。這群怪物裡最正常。要算一種雙足雙手。一邊走一邊說說笑笑地人了,不過這些‘人’都是在自己和自己說笑。他們每個人地腦袋上長著三張臉……

    神女峰上地溫樂陽。現在表情和剛剛被怪物嚇丟了魂地小沙也差不多,嘴角下撇。兩根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

    於公鎮柳相造福天下。於私。柳相一旦脫逃。上天入地也會找孔弩兒報仇。仙師孔弩兒已經知道黑白島水行天錐斷碎。卻不急著修補大陣。而是動用自己潛伏在世間千萬年地精銳力量。捉拿貓妖萇狸?

    萇狸自己也挺納悶。伸手搔著後腦勺。笑得還有點得意:“會不會…抓住我就能重鎮誅大陣?”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太像話:“不管是天錐行屬。還是大陣地法力。都跟我地妖行沒有半點關係。難道就是為了找我報仇?”

    錐子思考地樣子。很讓人心疼:“還有就是…孔弩兒自己怎麼不來?”

    一直不曾開口的鐵銹先生,低低的冷笑了一聲:“捉拿貓妖,怎能讓仙師親自出手!”

    萇狸一臉不耐煩的揮揮手,大有‘你不懂,別跟著搗亂’之意。

    非非點了點頭:“孔弩兒傳下陣法,就是怕他們對付不了萇狸師祖,與其這麼麻煩,自己出手該多好!”

    金猴子千仞也抱起肩膀,滿臉憨傻的分析著:“就算要抓,也不應該只抓萇狸……”

    他的話還沒說完,高高懸浮神女峰上空的石塔裡就傳出了一個硬邦邦的聲音:“不錯!當年打碎冰錐的,老子也有份,要抓也應該連我一起抓!”

    二娘對著身邊的溫不做低聲笑道:“這隻山鬼,比你還沒心沒肺!”

    溫不做愕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訕訕的笑著:“那是,那是……”

    現在溫樂陽徹底被接踵而至的謎團給弄懵了,別的先不說,單單萇狸打碎天錐一事,都已經兩千年過去了,孔弩兒早幹什麼去了?如果能在他的天靈蓋上鑽一個小孔,一定會有暈頭轉向的腦細胞跳出來透透氣。

    “另外,也還有些地方不對頭的,”錐子倚在溫樂陽的懷裡,眼神中都是充滿了疲憊:“我已重生、千仞先生脫困、柳相真魂更附身天音,我們都是他的生死大仇,孔弩兒卻只要手下捉拿萇狸?”單以千仞而論,孔弩兒先後在高原和華山末頭窟佈置下了兩隊人馬,足見對千的重視程度,現在卻又不聞不問了。

    非非雖然也疑惑,但是腦筋絲毫不亂,跟著錐子的話向下琢磨著:“除非,姓孔的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

    孔弩兒只知道兩千年前我被打碎,卻不知道冰錐已重生成人;知道黑白島天書等人遇害,卻不知道真魂附體天音;千仞已經脫困、並控制了金猴子的事情,他似乎也不知道。

    萇狸笑嘻嘻的說:“看來那個仙師也不是通曉萬事,現在想來有什麼用,反正殺光了小怪物,老怪物就會跳出來了!”她的見識廣博,心思比起錐子也絲毫不差,但是根本就懶得去想太多。

    非非點點頭,望著抱日老頭換了個問題:“那你們抓住萇狸之後?把她送到哪裡?或者是孔弩兒親自來接人……”

    抱日做了個古怪的表情:“仙師也傳下了個陣法,要我們把人通過法陣送過去……”

    萇狸雙眉一挑,面露喜色,正為了有辦法找到孔弩兒而歡喜,抱日就趕忙繼續解釋:“這個法陣…只能傳魂不能傳人!”

    萇狸愕然愣住:“什麼意思?說的明白些!”

    “這個法陣,能把修士的元神從人的法體中分離出來,然後破碎虛空傳到仙師跟前……”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棱了一下牙齒:“那樣的話,人就死了吧!”

    金猴子搖搖頭:“普通人當然活不了,不過以萇狸的修為,應該能堅持一段時間,只要再把妖魂及時送回身體。”

    千仞正解釋著非非手機嗡嗡的顫抖起來,翻出來一看,非非臉色古怪的皺起了眉頭:“小沙說…有大群的怪物向著神女峰來了。”

    一直懸在半空遙遙監視著四周的裹環也發出了咦的一聲,發聲笑道:“了不得了!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多鬼頭蛤蟆臉的怪物了,足有上千隻,正烏泱烏泱的上山!”說完頓了片刻嘿嘿笑道:“先上來了哥倆,看身法比著土皇帝他們絲毫不差!”

    裹環的話音剛,一個比奔雷還要更響亮的聲音,就在神女峰之巔轟轟烈烈的回蕩而起:“哈哈,得見這麼多仙家,咱們兄弟的心裡可樂開了花!”

    另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附和著笑道:“不錯!三生有幸,心裡這份暢快可真不得了了!”

    萇狸的眼睛亮的,興趣盎然的就帶著大夥從巨石之後繞了出來,讓炯大喇嘛自覺自願的領著高原修士看守四個被種下封印的怪物。

    小沙不久前才在山下遇到的一胖一瘦兩個怪人經到了神女峰頂,此刻正滿臉含笑停的和各路修士打招呼,熱情無比的寒暄著散修們也都苦笑著應付,他們誰也不認識這哥倆人家那份熟絡,跟相交一百年的老朋友似的,打從目光深處泛起的親熱勁,讓人不好意思推卻。

    瘦子正拉著一個散修的手說笑著,突然驚叫了一聲,兩腳發軟的後退了幾步,語氣裡又是驚訝又是興奮,伸手指著半空打雷似的狂叫著:“快看快看!天上一座大山!這是……一件法寶?!”

    聲音虛弱的胖子也滿臉放光,快步到自己兄弟跟前,眼神中充滿了由衷的敬意:“活神仙一樣的本事!這件法寶,才當得起天下無雙!”

    兩個人正大驚小怪著,跟們身後不遠處那六個修士也連袂趕來,和兩兄弟一樣,這六個人一現身,就自來熟的和散修們挨個打照顧,生怕禮數不周似的,無論跟前是男女老幼,都要一一行晚輩禮請安問候……

    溫不做眼珠一轉,轉回到巨石之後把抱日老頭架了出來,低聲問:“認識不?”

    抱日老臉一抽還沒說話,胖瘦兄弟同時怪叫了一聲,四目放光抬腿跑向了抱日,一路哈哈大笑著:“抱日,好久不見!被人家抓了?”

    而抱日老頭子的每一條皺紋裡,就夾雜起由衷的恐懼,拼命在溫不做手下掙扎著,嘶啞的低吼:“攔…攔住…攔住!”

    就在這時,倏然從山頂上傳來了轟的一聲悶響,一大群怪物淩空縱躍,無比整齊的跳落在神女峰中央的空地上,毫無準備的散修幾乎同時發出了一陣驚呼,忙不迭的向後四散退開!

    幾十個種類,上千頭怪物,無一例外向著周圍大群的修士亮出了利爪獠牙。

    溫樂陽心裡也咯噔一下子,這些怪物裡隨便拿出來一隻裝在籠子裡買票,就足以擠垮一座動物園,何況一千多隻集體亮相。

    稽非也嚇得臉色蒼白,但是畢竟有萇狸撐腰,膽色豪邁了不少,瞪起雙眼正要怒駡,胖瘦兄弟卻搶先一步轉回頭,對著大群的怪物大聲的叱喝。

    另外那六個帶著怪物們上山的修士,應該是胖瘦兄弟的手下,立刻也隨著他們兩人一起怒叱怪物,片刻之後,所有不知名的惡獸都在主人的喝罵之下收起了爪牙,繼而一個一個在醜陋的臉上擠出了一份毛骨悚然的笑意,開始對著神女峰頂上的修士們點頭哈腰……散修們臉色更難看了。

    溫樂陽從牙縫裡吸溜著涼氣,不由自主的問了聲:“這都是什麼東西!”

    “怪!都是怪!”老兔妖不樂的臉抽搐了一下:“像我們師徒、裹環,都是從鳥獸、草木、石頭開始吸斂日月精華出真元開通靈智的,是為妖;而這些天生便有靈智,卻不為人道所容的,便叫做怪!”說完頓了一下,似乎還怕溫樂陽不明白:“妖的靈智是自己修來的,這些怪的靈智和人一樣,都是天生的!”

    金猴子可不像老兔妖那樣如臨大敵上甚至還掛著些不屑:“都是些不服教化的蠻荒東西,雖然有靈智,活得也和畜生差不多。”

    那個聲音虛弱、甚至有些女氣的胖子聽見猴子的話之後無可奈何的皺起眉頭,彬彬有禮的說:“這些怪兒也都是些天生命苦之輩,人道大成之後們便只能躲在深山惡地中受罪,如果反過來,現在天下是他們的,人躲在山裡怕要比他們還猙獰醜陋些,這位…猴…那個大仙,剛才您說的話可有失偏頗了。”

    瘦子根本沒注意猴子的話,而是在全心全意的打量著先前幾位天錐後人帶上山的弟子,過了片刻才試探著問他們:“你們宗主都被抓了,你們怎麼不拼命?”

    鐵銹先生門下的一個弟子神態恭敬然是知道這對胖瘦兄弟的身份:“弟子還未得到宗主諭令,不敢妄動。”

    瘦子哈哈大笑力搖了搖頭:“你們的宗主是心疼弟子,怕你們送死……”

    他的正說著半截鐵鏽先生惶急的聲音就從巨石之後響起:“你們想怎地……”瘦子大笑不停,響亮的說出了三個字:“殺一半!”

    跟在胖瘦兄弟身後的那六個人一起答應了一聲電般縱躍身形,毫不猶豫的衝入了那幾家天錐門人的陣勢中!

    在巨石後尚未昏厥的鐵銹和熱仙姑幾乎同時嘶聲怒吼,不讓門人弟子反擊,只拼命的催促著他們逃命。

    以溫樂陽的眼力,根本就看不出那六個人在施展什麼神通,只能看到六個人分成三組,兩兩並肩一衝入敵陣,立刻從周身上下蕩漾起一陣黑白絲絲糾纏的慘霧,霧氣所過之處,就是一蓬蓬的鮮血碎肉!

    被殺的都是數鬥、鐵銹等人的門下弟子,論起神通法術,其中最差的恐怕都比著大慈悲寺五大禪院的人高出許多,這麼多高深修士,在三對修士的古怪神秘功法之下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量,什麼法寶和慘霧一碰,必定哀鳴一聲摔落在地,一轉眼的功夫,幾十個天錐後人的弟子就被屠戮殆盡!

    胖子看到瘦子在說笑之間突然指揮著自己六個手下大開殺戒,又急又氣的跳過來尖聲問道:“為什麼殺人!”

    瘦子收起了驚雷般的笑聲,努力壓低了聲音,可依舊能傳到神女峰上每一個修士的耳朵裡:“我喜歡聽鐵銹亂喊!”

    胖子滿臉的憤怒,對著瘦子揮舞了一下巨大的拳頭:“那你快點殺!我可不喜歡聽那個鐵塊亂喊!”瘦子答應了一聲,放開聲音大聲催促著六個手下儘快殺人。

    溫樂陽勃然大怒,他對天錐門人沒有一點好印象,真正讓他怒火中燒是這兩個人殺人的理由,模棱著牙齒正怒喝了一聲:“住手!”隨即身子一晃就要撲出去。

    胖瘦兄弟突然面露驚慌,在溫樂陽的呵斥之後立刻大聲喚回了正在殺戮的六個手下,一起愣愣的看著溫樂陽。

    而萇狸也伸手按住了溫樂陽,眉宇間一份毫不掩飾的驚訝。

    直到此刻抱日老頭子才顫顫巍巍的低聲說了句:“他們…都是混沌錐的後人!”不過一會功夫,就有差不多一半的天錐後人弟子身遭慘死。

    瘦子的臉色有些沮喪,好像辯白的對溫樂陽負氣道:“我和他們幾個算是同門,他們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我殺自己的弟子,你生什麼……你別生氣啊。”

    胖子卻眉花眼笑,和瘦子說的根本就是兩個話題,拍著自己的胸口:“我們都是十萬大山的弟子,他叫莫百一,我叫莫一百!”

    金猴子踏上了一步,有意無意的用身子掩住了溫樂陽,森森的冷笑著:“孔弩兒手下算還有一門厲害角色,很好,很好!”

    孔弩兒大部分的手下,千仞都曾經見過,但是這對混沌兄弟的功法,他卻陌生的很,當初華山末頭窟瘋長和西域捉拿金猴子的時候,這些個凝練混沌錐的高手並未露面。

    萇狸也露出了一個有些好奇的笑容:“你們也是來抓貓妖的?”

    瘦子莫百一露出了一個為難的表情,試探著問萇狸:“這個…不抓行不行?”

    胖子莫一百趕忙對著瘦子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臉色驚恐的指了指天像在示意瘦子的話,會有人在天上聽到似的。

    而瘦子卻滿臉的不耐煩,反而放大了嗓門:“怕個屁!老東西只說要咱們抓又沒說什麼時候抓,這次本來就不是抓貓妖來的!”

    胖子琢磨了一下之後,如釋重負的笑了:“老東西也沒說要咱們救那幾個人,這下可好多了!”說完忙不迭的對著溫樂陽點頭訕笑。

    抱日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明明同為天錐後人,可是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彷彿和眼前的胖瘦兄弟仇怨頗深,根本不再看對方,而是倒戈反水對著溫樂陽等人說:“混沌一脈,深得仙師寵愛,言語間的不敬仙師從不計較!我們幾家祖上,都是為了天下大義聚到仙師身畔,而混沌先祖是為了好玩!他們這一脈…根本算不得是我們自己人的。”

    萇狸哎喲一聲,笑得又驚又喜,還以為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問胖瘦兄弟:“那抽離元神做鎮妖天錐呢,也是為了好玩?”

    瘦子眉飛色舞:“那是自然,可不是誰都能做鎮妖的天錐!”

    而胖子卻滿臉沮喪:“我估計著,我們那傻祖宗應該後悔了,再好玩的事情,不能說不能動也有趣不到哪去。”

    溫樂陽的腦子又開始疼了,回頭看了非非一眼。

    非非明白他的意思,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認真的回答:“不是真傻,也不是裝傻,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話!混沌,便是如此了吧!”

    抱日老頭繼續說:“不錯,他們就是混沌,但是本性殘暴!雖然本性為人,卻與莽澤間的惡怪為伍,他家先祖曾經為了比較男人與女人的血哪個更紅,曾經在一天之間屠盡了方圓七十裡內所有的村子!曾經為了讓人長出尾巴,把女娃娃送進了豬圈狗窩,事後用法術養出怪胎!曾經為了找出一個不會游泳的胎兒,收集了三百個剛剛降生的娃娃扔進大海……”

    溫樂陽聽得渾身汗毛倒豎,他們溫不草自先祖以來,只幫親不幫理,本來也沒有什麼是非觀念,可是聽到那根混沌錐的作為,從心底升起了一股無法壓抑的濃恨。

    就連金猴子千仞也磨著牙齒,把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嚼得稀爛:“孔弩兒,這種手下,便是你的心腹愛將!只可惜老子當年沒聽說過這個畜生,否則,即便我從不問世事,也容不得這種畜生!”

    抱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著身邊的溫不做說:“如果…你們對付不了他,殺了我也別讓我落在他們手裡!”

    胖子莫一百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哭喪著臉用力搖頭:“那我家先祖也曾做過好事!他為了看讓村子裡的小孩不哭,彈指之間殺光了來襲擾村子的八百蠻人!”

    抱日回憶了一下之後,嘿嘿嘿的笑了起來:“不錯,確有其事,可據我所知,在殺光蠻人之後,被嚇壞了的孩子並沒有停止哭聲……”

    瘦子莫百一眨了眨眼睛,好像身臨其境似的皺起了眉頭:“這個孩子怎麼還哭?實在對不起我家祖宗的那份心意了……”

    萇狸的目光裡早就沒有了頑皮的喜色,淡淡的問:“那你們兄弟呢,這些年裡都做了些什麼有趣的事?”

    胖子喜笑顏開:“這個…多得數也數不清,給小馬拔牙的時候,它為啥會發出咕咕咕的笑聲;怎麼給王八剝殼,它才能不死;剛生出來的娃娃什麼長的跟老頭子一樣;老頭子死的為什麼比小夥子快……”

    胖子如數家珍,瘦子卻東張西望,不停的把目光掃過在場的散修們,眼神之間掩飾不住的興奮與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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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六章 至性

    在混沌錐一脈的眼裡,浩浩天地就是一座巨大的遊樂場,殘暴的狼子、稚嫩的小草、少女的紅唇、野豬的糞便所有一切都沒有任何區別,統統都是他們的玩具。

    如果要是普通人這樣,世人最多會笑話他們一句:傻子!

    可混沌錐一脈,身懷絕技,生性殘忍!

    溫樂陽甚至都有些懷疑,眼前這一胖一瘦莫氏兄弟,對所有人的彬彬有禮親切和善,完全是出於他們對玩具的熱愛。

    胖子莫一百興高采烈的給萇狸數著這些年裡做過的‘好玩之事’,金猴子的臉上顯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冷冷的問他:“你們哥倆這些年裡,殺過多少人?”

    胖子愕然眨了眼睛:“這個可沒數過……”正說著半截,突然抬起,目光直勾勾的望向了人群中的一字宮夏老大:“你看我幹什麼?”

    非非跟著胖子的目光望去,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低聲對溫樂陽說:“夏老大的神情…認識胖子!”

    瘦子莫一有些莫名其妙,問他兄弟:“這裡所有人都在看著咱倆……”

    胖子搖了搖頭:“這個人的眼睛最亮,和人不一樣……”胖子的話還沒說完,瘦子倏然發出一聲脆裂的歡呼,根本沒看他怎麼發力,人已經鬼魅般出現在夏老大身前,雙指如鉤向著夏老大的雙眼就挖了下來!

    瘦子的神情既不猙獰也不兇狠,只有濃濃的好奇,在非非的眼中,正在挖人眼珠的瘦子真的沒有一點惡意,他只是想弄明白,為什麼夏老大的眼睛會比別人的更亮。

    夏老大身為五福之一地。修為自然不低。可是直到瘦子莫百一地雙指按上了眼珠。他卻都沒來得及眨一下眼睛。就在夏老大心裡一冷自忖必死地時候連串地叱喝聲接踵響起!金猴子千仞快如閃電。身材雖然矮小。卻像一座大山似地穩擋住了夏老大地身前!

    而瘦子竟然只是一心意地要挖眼珠。絲毫沒有防備金猴子,不及防之間被千仞一輪狂風暴雨般地拳腳擊中。長聲慘叫著重重地摔回到他兄弟身旁。

    溫樂陽這邊地一眾高手早就蓄勢待發。一看對方出手幾乎同時奮起身形。準備發動雷霆一擊。可誰也沒想到。修為比著鐵銹數鬥等人幾乎毫不遜色地混沌傳人。就這麼被打成了重傷摔了回去。

    混沌一脈地人。從胖子一直到千多頭怪物站在原地。依然沒有一點要動手地意思。

    瘦子大口大口地吐著血。目光卻喜悅無比。費力地拉著胖子地褲腳:“這隻真地是猴子大仙。實力了不起地很!”一邊說著。一邊哈哈大笑了起來剛笑了沒兩聲。胸口裡響起了一連串劈里啪啦地悶響。最終哇地噴出了一口裹含著碎肉地鮮血。就這麼死了!

    金猴子地拳力極大。一輪猛攻打死絕頂修士不算稀奇,單以身體地強韌而論。瘦子比起金行地鐵銹差了不少。可真正讓人目瞪口呆地是瘦子被金猴子擊殺地時候。真地就沒有一點防備!

    整個神女峰之巔泱泱近萬修士有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愕然。

    萇狸的妖刃、小掌門劉正的劍陣、小結巴希聲的慈悲佛陀……各色威力極大的神通和法寶全都凝立在半空,穩穩的對準了天錐一脈的後人和來自十萬大山的怪物們。

    胖子莫一百似乎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兄弟已經死了目光裡充滿了極度的興奮,抬頭好像孩子在看花燈似的,又驚又喜的望著壓在自己頭頂的各色神通和法寶,哈哈大笑著用力點頭:“不錯,不錯!這趟華山來的可值得了!”

    金猴子有些納悶的回頭看了萇狸一眼,萇狸的表情和它也沒什麼區別,對著還在數法寶的胖子喊道:“喂,你的瘦子兄弟死了!”說完頓了一下,又伸手指了指千仞:“是被猴子打死的!”

    胖子愣了愣,低下頭伸腳踢了踢瘦子的腦袋,很有些意外的念叨了一句:“這樣就死了?”跟著仿佛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猛地瞪向金猴子:“你真的這麼厲害!”

    金猴子還以為胖子要拼命,身子微蹲準備撲擊,不料對方卻說了這麼句沒頭沒腦的話,一時間也愣住了。

    這時候非非從溫樂陽身邊突然開口:“莫一百,你來華山幹什麼?”

    莫一百蹲下身子,正努力的扒開他兄弟的眼皮,好像生怕瘦子死能瞑目,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玩!”

    非非繼續追問:“玩什麼?說出來我聽聽,看看好不好玩?”

    胖子頭也不抬,滿臉專注,在他眼裡,懸在頭上的利刃遠遠不如讓他兄弟死不瞑目來的更重要,聽見非非的話隨口回答:“看看誰更厲害!”說完,過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天下修士都在這呢!”

    十萬大山處處都是惡沼窮莽,是天下最晚破除混沌的地方,從遠古起就有暴戾的蠻族和無數怪物集聚期間,甚至傳說期間有的怪物比起柳相都不遜色。

    不過那時是遠古,就算現在還有傳說中的怪物存在,也不可能被混沌兄弟控制了。

    非非哦了一聲,指著眼前大群的怪物:“這些東西…都很厲害?看你好像生怕我們不禁打似的。”

    胖子仍舊低著頭,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修為絕頂的瘦子就這麼被猴子打死了,胖子專心致志的要讓死人睜眼;六個混沌門人兩兩結伴,根本無視家主之一的慘死;上千頭怪物還保持著阿諛諂媚的笑容……一切都這麼莫名其妙,非非突然覺得一陣森冷,從尾骨一路向上,一直蔓延到頭頂。

    萇狸也搞不清胖子到底想要玩什麼,這些怪物看上去相貌猙獰,但是實力在她眼中,恐怕和松鼠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金猴子千仞呸了一聲,怒喝道:“裝神弄鬼的東西!”話音落處身形一晃,已經撲到了胖子跟前,抬手一拳狠狠的砸了下去!

    這次,一直呆若木雞的混沌宗門人終於動了起來!

    胖子怪叫著,俯身抱起瘦子的屍體扭頭就跑,他的六個手下同時振起黑白糾結的慘霧向著金猴子圍殺而至,上千頭怪物也一起嘶吼著的一聲,一起撲向了千仞!

    也許是因為瘦子死的太莫名其妙,現在雙方一動手,幾乎所有人都從心裡長出了一口氣,一力破十慧,管混沌錐的後人有什麼玄虛,殺了也就是了。

    萇狸厲笑了一聲,手腕一翻柄黑色的妖刃淩空而現,繼而一化三、三化九……轉眼之間,山頂之上盡是妖刃呼嘯,鋪天蓋地的向著怪物們剿殺而至!

    一動手,大小兔妖立刻發動神通,在他們身後的大慈悲寺一眾高手也擲出法寶,劉正在微微猶豫了片刻之後,雙手掐住劍訣,萬柄昆侖長劍凝在半空之中,虎視眈眈的監視神女峰頂上的爭鬥,稍有異像便淩空擊下。

    六個混沌門人纏不住金猴子,一個照面之下就被猴子打碎了兩個,怪物們也敵不過萇狸和大慈悲寺的法寶,腥臭的血漿四處噴薄,剛剛還寂靜詭異的山頂轉眼變成了血肉橫飛的修羅場,萇狸的妖刃破空發力追襲胖子莫一百!

    胖子的身上,也氤氳起濃濃的慘霧並不急著死拼,只是在萇狸的追殺之下勉強自保,眼看著抱著個人行動不便,竟然雙手用力,哢的一聲把懷裡瘦子屍體的腦袋扭了下來!

    跟著胖子撇到了屍體,只保住瘦子腦袋,臉上仍舊是那副專注的表情,用力扒著瘦子的眼皮……

    溫樂陽沒動手,錐子和金猴子千仞穩站上風,這些混沌錐的後人根本就沒有翻盤的機會。

    錐子倚在他懷裡,自從得知了前生的遭遇之後心神巨震,天水靈精趁機發動,她把全身的真元之力都催動起來,助天水靈精一起,拼命衝擊著她元神深處的封印,現在錐子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比著非非還不如。

    散修們遠遠的散開,既沒有跑也沒有動手,看著眼前到現在為止還讓人摸不清頭腦的一仗,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感覺,混沌弟子上山不是為了玩,是為了送死……

    非非側看了看還在溫不做手裡的抱日:“這些混沌錐的後人,在搞什麼古怪?”

    抱日的神情比非非還納悶,先是苦笑搖了搖頭,跟著恨恨的說:“管他們搞什麼古怪,一個不剩全殺光了,保證什麼古怪都沒有了!”

    萇狸也是這想的,自從她知道混沌錐一脈惡行滔天之後就動了殺心,現在全心全意的當女俠去了,全忘了自己打碎冰錐這檔子壞事,比起混沌錐一脈毫不遜色。

    這一仗毫無懸念,甚至都不能算打仗,只能叫做屠殺。

    如果瘦子不死,十萬大山的弟子也許還能困獸猶鬥,可現在瘦子已死、胖子只是不停的逃跑著,金猴子恨極了混沌門人的兇殘,更恨極了孔弩兒所有的手下,出手之間沒有一絲的收斂,風一樣穿梭的身形就像一隻金色的屠刀,所過之處留下的只有殘肢碎肉、鮮血泥濘!

    終於,在黃昏時分,金猴子千仞厲笑了一聲,扭下了身邊最後一隻怪物的腦袋,呼的一聲,狠狠向著早已經步履蹣跚的胖子擲了過去!

    胖子算拼勁了全力,也不是萇狸的對手,更何況只挨打不還手,現在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再也躲不開金猴子擲過來的怪物頭顱,嘭的一聲悶響,怪物的頭狠狠的撞在了他懷裡瘦子的人頭上,旋即血霧飛濺,兩顆頭顱盡數粉碎!胖子也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重重的喘息著,表情沒什麼痛苦,只是有點無奈。

    混沌錐一脈,不把別人當人,同樣也不把自己當人,他們是天地間的異數,就不應該生出來!

    在胖子倒地的一刹那,四根妖刃鬼魅般的獻身,狠准的釘住了他的雙手雙足!金猴子和萇狸對望了一眼,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金猴子腳步鏗鏘,走到了胖子跟前,俯首看著胖子的臉,沉聲問道:“你們究竟上山來幹什麼!還有…你要扒開他的眼睛做什麼?”

    千仞低頭說話,一抹亮晶晶的口水他嘴裡流了出來,撕扯著,抻拉著終吧嗒一聲,掉到了胖子臉上……

    這下可把剛走過來的萇狸給噁心壞了,千仞滿臉通紅,忙不迭的抹著嘴巴,對著萇狸訕訕的笑道:“猴子臉…一低頭就愛流口水……”

    胖子裂開了嘴巴,看不出是哭是笑,但是眼神和千仞的口水一樣,都是亮晶晶的:“猴子低頭會流口水麼?”

    千仞仰著頭喝罵:“少廢話,快說!”

    任誰都早就看出來了,胖子根本就不怕死,剛才在妖刃的圍攻之下,他也從沒向山下逃過,只是山頂上轉來轉去,好像一定要在死之前把瘦子人頭的眼皮扒開似的。

    所有人都不說話,靜靜的等著他回答,就在這時候一陣喃喃的咒駡和著沉重的腳步響起,小沙滿臉塵土,累的兩眼無神,終於爬到了神女峰頂。

    胖子莫一百躺在地上,費力的頂起腦袋向後看著同時歡呼了一聲,對著小沙喊道:“就是你,在山下面怎麼躲的?”說著,肥大的身體掙動了幾下,釘住他的妖刃霍然綻放出刺目的流光,穩穩的壓住了他的勢子!

    胖子掙扎不脫喃喃的歎了口氣:“撕開看看就知道了!”

    小沙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發生什麼事情,不過他心眼靈活,三步兩步跳到胖子跟前笑道:“他們問你的話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就教你這個乖……咦,你臉上有口水。”

    胖子哈哈一笑,轉頭望向了金猴子:“我和莫百一說好了,誰先死,另一個就扒開眼皮,讓他看看。”

    “看什麼?”

    “你們早知道自己會死?”

    千仞和萇狸幾乎同時開口問道,胖子點點了頭,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會死,”說著,胖子斷斷續續的吸了一口氣:“我們那個祖宗,把自己釘在了島上,從那以後,咱們每一代人都有點愁眉苦臉,天下間好玩的事情雖然多,但是總玩不出什麼大事,歷代祖宗裡有的扒開過黃河大堤,有的火燒過秦嶺龍脈,總之都沒什麼意思。到了我們哥倆這,也實在找不到太好的花樣了。”

    非非仔細看著胖子的臉,那份漸漸濃烈的興奮,彷彿就要到了大戲開幕的期盼,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專業眼光來判斷,就連小五都能看得出來。

    莫一百提到自己華山之行的真正目的,早就忘了問小沙是如何瞞過他的靈識了:“直到五十多天之前,我們收到了老傢伙的靈鶴傳諭,哈哈!抱日,你們也是為了靈鶴傳諭才來的華山吧?”

    抱日哼了一聲沒說話。

    莫一百繼續尖聲的笑著:“想不到萇狸這麼厲害,你們五個加在一起都不是人家的對手!”跟著又對萇狸點了點頭:“你果然厲害的緊,不過…憑你們倆打他們五個,未必能贏吧?”

    抱日老臉通紅,情不自禁的抬起頭,看了看天角處懸浮的那座大山,魔胎石塔在夕陽旁邊,顯得猙獰詭異,氣勢凜然。

    小沙笑呵呵的踢了踢胖子:“扯遠了吧?”

    胖子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用腦袋在小沙的腳上蹭了蹭癢癢,才繼續說:“老傢伙靈鶴傳諭,讓我們抓貓妖,貓妖有什麼好,我們上面那麼多祖宗,別說貓妖,狐妖樹妖豬妖狗妖王八蛋妖,哪個沒抓到過!不過,老傢伙隨著靈鶴傳來的法陣,可讓我們想到了個好玩意,天底下最大的好玩意!”

    他的話音剛落,抱日老頭子滿臉的驚愕,嘶叫著喝問:“你…能窺破仙師的法陣?用來鎮壓貓法陣?”

    胖子被嚇了一跳,隨即滿臉的得意,不是那種小人得志、臨死發狠,而是真心實意的、裹雜著無比開心,仿佛小孩子做了一件好事正在像大人炫耀時的得意:“你們身在天地五行之內,不成,看不透老傢伙留下的陣法,更沒有那麼多手下給你們施展,當然猜不透這裡有什麼好玩!”說著,又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幾聲咕咕的怪笑:“他傳來的這門陣法,是接引大陣!”

    小掌門劉正的眉角一跳,低聲問溫樂陽:“還記得上海畫城吧?三味老道的分身,九枚屍釘,接引陰兵!”

    溫樂陽腦子裡嗡的一聲,就算忘了自己叫什麼,也忘不了那旌旗蔽日、瘸馬殘刀的陰兵。

    胖子連氣都喘不連貫,耳音卻極靈敏然費力的彎起脖子,對著劉正點了點頭:“應該差不多是那麼回事,黑白島的九枚天錐,接引的是天地靈元乾坤之力,用以鎮壓柳相。”

    劉正雙眉凝煞,聲接下去說:“三味老道將鎮妖大陣倒行逆施,用九枚屍釘接引幽冥陰兵。”

    胖子氣喘吁吁的笑著:“這個陣也差不多,用九百九十九名修士,接引域外之力,只不過我們也弄不明白,這個陣法接引的是哪裡的力量,成形之後引來的到底是天兵、鬼將、是西天如來的八百羅漢還是龍王爺的蝦兵蟹將,哈哈哈!”

    萇狸撇撇嘴角,就演算法陣把ET引來她也不在乎,臉上又恢復了平時那份精緻的明皓的笑意:“你把這個陣發動了?”

    胖子興高采烈的點點頭:“莫百一死了後就自斷心脈,靠著一口真元強撐,等我死的時候,大陣就發動了,你們稍安勿躁……”

    他自斷心脈毀元神,就算太上老君下凡也救不活他,胖子想要速死,只是吐掉最後一口氣的事情。

    而錐子卻苦笑了一下,閉神片刻緩的將自己彙聚在一起隨著天水靈精一起衝擊元神封印的真元都歸攏了回來,隨即挺身站起狸並肩而立:“幫你打這一仗。”

    裹環也在半空中硬邦的大笑:“管他出來的什麼東西,溫樂陽直接把大山砸過去就是了!”

    金猴子也森森的笑著,下意識的活動了活動手腕:“胖子,你快點死,我只盼著孔弩兒能親至,還會怕他留下的法陣麼。”

    溫樂陽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孔弩兒根本就不知道,現在萇狸、錐子、千仞和裹環已經聚在了一起,自己還有大山和巨劍這兩件寶貝,這麼強的陣容,也的確不用怕什麼了。

    胖子提住最後一口氣,絮絮叨叨的想要把自己的得意之作說完:“我們莫家是十萬大山之主,手下沒有什麼修士,可是有上千天賜靈犀的怪物……”

    他的話還沒說完,抱日表情古怪的搖了搖頭,也看不出是失望還是安慰:“放屁!修士真元和怪物的靈犀豈能相提並論,你用怪物根本就發動不了仙師陣法!”

    胖子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要是直接發動當然不成,要不你以為我們差點來晚了,是在幹什麼?”

    抱日吞了口口水,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跟著搖頭笑道:“不可能…不可能,憑著你們,怎麼可能改了天師的陣法?!”

    胖子霍然大笑,眉宇間陡然顯出了從不曾有過的豪氣:“憑什麼不能!我們十萬大山混沌莫宗,本就比你們這些天地五行的道行要來得深!你們眼裡的天,在我眼裡屁也不是!你們修的是天道,想要把自己變成天,而我們修的是破!混沌不破,何來的天地。

    我們舍掉性命,就是為了破掉陣法裡扣住天意的扣子,用九百九十九個修士才能發動的法陣,我用一千零一命混沌弟子的性命照樣能發動!不僅如此,混沌為萬力之祖,照著我們算來,此刻陣法發動起來,威力最少增強一倍!”

    “所以你們越厲害,我就越開心,更捨不得殺死你們任一個人”胖子強吸了半口氣,硬生生的從喉管裡擠出了最後一絲笑聲:“這就是我們想出來的好玩意,看看到底是聚在了一起的天下修士厲害,還是我們改掉老傢伙的陣法,喚來的神兵鬼將厲害!”

    隨著胖子最後一口氣無力的散盡,鋪滿神女峰之巔、早已慘碎的怪物屍體裡,陡然升起了一道道淬厲的光芒,仿佛煙花似的沖向天空,最終遠遠的消散不見,隨即已經夕陽漸晚隱隱透出黑幕的天空,霍然翻卷起一層層魚鱗般的錦雲……

    小蚩毛糾仰望著天空中的異象,一層層流光溢彩在他眼中不停的翻湧著,苦笑著罵道:“混沌一脈,真夠混的!”讓胖瘦兄弟舍掉性命的原因,他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

    不料錐子卻沖著萇狸笑了,一伸手攬住她的胳膊:“這對傻子兄弟和菜罎子一樣!”

    拓斜為了萇狸不管不顧,莫氏兄弟為了玩捨生忘死;在拓斜眼裡,混沌一脈的‘玩’荒唐可笑,可是在莫一百和莫百一心中,貓妖萇狸更是狗屁不如!

    萇狸嘟著小嘴,輕輕的呵出了一口悶氣:“許得修士們想要融入天道,許得和尚們想要見見菩薩,許得世人們想要榮華富貴,許得錐子想要嘗盡為人滋味,許得猴子想要報仇雪恨,就許不得混沌混蛋們想要玩個盡興!”

    錐子嘰得一聲就笑了:“更許得萇狸愛煞了菜罎子,更更許得菜罎子為了貓妖與天下為敵,更更更許得溫家上下一群老小糊塗蛋們幫親不幫理!”說完,媚眼如絲的看著溫樂陽:“為一事不計生死不計天下,這便是至性了,你呢,你得至性是什麼?”

    溫樂陽嘿嘿笑了:“平安喜樂,就是最好了。”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你們平安喜樂!”

    錐子撇了撇嘴角,作出了個可愛的鄙夷:“還不是幫親不幫理!”

    這時候,東、南、西、北從天空的四隅分別綻放起熾烈的白芒,陣法已成,可是天上出現的是什麼還看不太清楚,稽非老道猛地一躍,飄上了先前那塊巨石,對著神女峰上近萬名正目瞪口呆仰望天空的修士沉聲斷喝:“惡賊倒行逆施,引天魔入人道,諸位修天之士的擔當,便在今日了!”

    老道的聲音滾滾如雷,一下子驚醒了還在震愕中的散修們,隨即哄的一聲,各路神仙各顯其能,就像一群炸了窩的鴨子,從四面八方向著山下跑去……

    和溫家有些交情的公冶老爺子還想交代兩句場面話:“咱們散修只是一心修行,從來不管其他的事……”正說著半截,被掠過身邊的豬貓紅軍一把給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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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七章 接引

    混沌錐後人莫氏兄弟想要神兵鬼將惡戰天下修士,他目……滿山遍野的散修全跑了。

    抱日老頭子驚駭欲絕的看著天空裡的變化,張大了嘴巴喉嚨裡哢哢作響,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念叨了一句:“恐怕仙師都想不到,混沌錐的混人…把他老人家的法陣給改了……”

    溫不做正眯著眼睛眼望天空,聽到抱日的話還不忘隨口搭腔:“不是恐怕,是肯定想不到!”

    天上的空氣無比劇烈的抖動著,現在還看不出什麼端倪,萇狸似乎是等的無聊了,轉身走到抱日跟前:“你們的那個仙師,手下還有什麼特別出色的高手或者怪物沒有?”

    抱日不敢怠慢,立刻恭恭敬敬的回答:“仙師座下高手不少,不過其中最出色的,也就是我們這些天錐後人了,另外吳獨獨和駐守在高原上那一宗也相當了得,至於其他的……”說著,抱日搖了搖頭:“都在修為上差了一兩個層次。”

    錐子皺了一下頭:“最厲害的就是你們了?這倒說不過去了……”一邊說著,一邊和錐子交換了個疑惑的眼神。

    溫樂陽不明所以,愣愣的著他們,錐子立刻不管萇狸了,轉過頭對溫樂陽解釋:“孔弩兒要他們抓活的,活貓妖。”

    看到溫樂陽頭,錐子才繼續說:“孔弩兒傳給這些天錐後人的法陣,是接引法陣,如果引出來的是無窮無盡的怪物或者屍兵神將,入世只知殺戮還怎麼捉活的?而且…也未必能抓得到貓妖!”

    萇狸又蹦又跳的走過來,笑嘻嘻問溫樂陽:“沒聽陰兵鬼將說過它們還會抓俘虜的…可他傳下的法陣又是接引之陣,那接引來的到底是什麼?”

    溫樂陽這下才融會通憨氣凜然的回答:“聽命於孔弩兒的絕頂高手!”

    萇狸點點頭:“不錯!法陣引來傢伙。至少要比這些白癡更厲害。而且也會聽孔弩兒地話。”說著半截貓妖就撇了撇嘴巴。露出個不耐煩地神情:“可抱日又說孔弩兒沒有更厲害地手下了!”

    錐子也懶得去想了。最近一直在動腦這些絕頂妖仙不勝其擾:“管那麼多。反正一會就知道了!不過孔弩兒地陣法被兩個混人給改了。接引出來地東西。沒准也變了……”

    萇狸做了個無所謂地表情頭望向站在他身後地大慈悲寺一種僧侶。有些納悶地問老兔妖不樂:“你們怎麼不走?”

    老兔妖沒什麼表情。淡淡地回答:“師祖在此。不樂與善斷絕不離開!”說完頓了一會。終於在萇狸漸漸眯起地眼神下。抖著手訕訕地笑了:“您老沒發話我們…哪敢走啊!”

    幾個人說話地功夫裡。山頂上地修士已經跑掉了絕大多數只有小掌門劉正、大慈悲寺、一字宮和讓炯帶來地高原修士、以及拓斜一脈地弟子還留在山上。畫城樂羊溫自從錐子一現身不知去向了。

    萇狸哈哈大笑。揮揮手:“想走就走,跟我就不用客氣了!”老兔妖連聲稱是。人卻站著沒動。不管怎麼說。師祖萇狸不走。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會走地。

    其他人也不再多說什麼,各自扶手仰望著天空中的異象,沒過多長時間,天空中翻湧捲動的層層鱗雲終於輕輕一跳,倏然消失於無形!

    剛剛還鋪滿天空的熾烈光想與無邊的雲霞,就在一眨眼之間無影無蹤了,而溫樂陽則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座淩空虛浮的巨大島嶼,就像剛剛駛進了碼頭的巨輪,從正東的方向穩穩靠在了神女峰之巔。

    溫樂陽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陣法竟然會接引來一座足有城市般大小的島嶼,懸浮在天際的魔胎石塔和巨島一比,顯得渺小而可憐。

    巨島做的法寶?

    溫不做幾乎瞪裂了眼眶,喃喃的念叨了句:天外有天啊!

    不僅溫樂陽,錐子和萇狸也在片刻的迷茫之後,猛地豎起了秀眉,兩個絕頂妖仙的臉上掛滿了深深的震愕!

    金猴子千仞倒是臉色如常,看著問溫樂陽驚駭欲絕的樣子,失聲笑道:“不是法寶,別嚇壞了自己!陣法也不是引來了一座島嶼,而是以陣力破碎虛空,將島子和神女峰連了起來!現在島子和華山,都在原來的地方沒動,但是虛空變了,它們就連在了一起,等陣法撤掉,一切又恢復原樣。”

    溫樂陽大概能聽懂千仞的話,陣法改變了空間,讓兩個根本不再一處的地方連接了起來,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大氣:“那孔弩兒要找的人,就藏在島上?”

    猴子抱著肩膀,似模似樣的點點頭,用下頜指著那座連綿千里的巨島肅容道:“這片地方絕不簡單!一會出來的人物肯定不得了!不過…這樣的異地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島上山梁橫凜,因為距離太近,根本看不出這些山脈的走勢與形狀,不過整片島嶼上,都沒有一草一木,陰沉沉的仿佛隨時都會炸裂。

    千仞還生怕溫樂陽不明白,繼續解釋道:“這片靈域之下,有些玄門真元戾氣鼓蕩,而其中的邪戾之意更是驚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錐子突然打斷了他,聲音乾澀的說:“這座島子上,真正的邪戾之氣還在被鎮壓著,要是全部釋放出來,就…就…”

    萇狸的表情也無比的古怪,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想哭還是想笑:“這哪裡是什麼異地啊,這……”

    她正說到一半,那座巨島中猛地綻放出一聲長嘯:“什麼人裝神弄鬼,接引了我的修行之地!”

    橫亙在眾人眼前的那些巨大山嶺都猛烈的抖動了起來,一條人影流星般的從巨島深處縱躍而出,數十里的山巒被他一跨而過,空氣嘶嘶震破即便以溫樂陽的目力也無法追上對方的身影,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就衝到了巨島的邊緣。

    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要不是錐子扶著他,他早就摔倒在地了!

    三十幾歲的年紀,仙風道骨、斜背長劍、滿目正氣手投足之間都是一片清雅,溫樂陽對他的樣子始終也不敢相忘,真魂天音!

    直到此刻萇狸才宛若歎息般的說出了後半句話:“這是黑白島啊!”

    溫樂陽腦子裡亂哄哄的,陣法竟然把黑白島給引來了,這是孔弩兒的本意,還是混度兄弟的胡作非為所。

    天音的眼神中本來充滿了慍怒見到眾人之後卻愣了一下,隨即抬腳輕輕一跨,從黑白島中跨到了神女峰之巔,臉色還有些未複全力的蒼白與陰鬱,神情卻桀驁孤清,他有遁魂附體之術本就不怕眼前這一群絕頂妖仙。

    天音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留在了錐子的臉上:“要找我自管來黑白島,你又不是不認識路弄什麼接引之力這些亂七八糟的虛頭做什麼?”說完頓了一下,露出了一個譏誚的微笑:“怎麼想到誅殺我的手段了?”

    溫樂陽和身邊的錐子對望一眼,接引法陣發動,將神女峰與黑白島連接在一起,看來天音比著他們還要意外。

    小掌門劉正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目眥盡裂的瞪著天音:“孽畜…還我師伯的法體……”饒是劉正平時靈竅機敏,突然之間見到生死大仇,也失去了鎮定,雙手一掐就要施展昆侖劍陣,錐子立刻伸出手,輕輕按住了小掌門劉正。

    天音根本就不劉正,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還你師伯的法體,然後用你的身體麼?後輩,自視過高了吧!”他的話還沒說完,萇狸遽然冷笑了一聲:“打了!”隨即身形一晃,蕩漾著漫天妖刃猛撲天音!

    金猴子也怪笑了一聲,身再度化作一道金弧,圍繞著天音瘋狂的打轉,砰砰的交擊聲和妖刃的破空聲轉眼大作,錐子猶豫了片刻之後,也催動冰錐,轟轟烈烈的攻向了天音。

    天音的修為,與萇狸、錐子等人在伯仲之間,又因為一天之前輾轉天下幾近脫力,在三個妖仙的圍攻下轉眼就敗了,砰砰的巨響裡,被人家打的一個跟頭摔回了黑白島。

    溫樂陽真傻眼了,三個妖仙同時手,就不怕天音爆體遁魂?

    果然,天音在跳起來後滿臉猙獰厲嘯著就要撲過來,寧可舍掉千百年的心機,也要讓萇狸等人嘗嘗身不由己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真魂控制的苦楚!

    而萇狸卻把雙手舉起,滿臉心疼的呵了呵自己的小拳頭:“早就想打他了!”隨即臉一繃,毫不退讓的瞪著天音:“你若附我身體,我總能有片刻讓身體掙脫桎梏,就這片刻,便足夠我一頭紮進水晶礦洞裡的十三不過!”說完,嘴角又泛起了一絲壞笑,隨即揚起下頜不看天音了。

    天音在半空中猛撲的勢子猛地一滯,驟然落在了地面上,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如初,可是目光裡卻又氣又恨!

    真魂在自己的身體、或者已經徹底歸自己所有的身體中,自然百無禁忌,可是要真附身進入萇狸或者錐子這些比著天音當年還要更強大的妖仙身體裡,絕難保證對方會暫時搶回身體,而且在真魂附體的過程中,雙方的元神之力會有一個交疊的過程,說白了就是道法共用。

    哪怕只要對方的元神有一時片刻搶回自己的身體,便足夠發動迢迢符,一頭紮進十三不過裡。

    天音冷冷的回答:“我總能在你進入十三不過之間引動真元炸了你的身體!”

    萇狸撇了撇嘴巴,笑了,好看的要命。

    天音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炯炯的望向萇狸,也笑了,一派神仙般的風度:“貓妖,你怎麼不問問我,兩千年前菜罎子離開黑白島之後,去了哪裡?”

    萇狸眉間的煞紋一閃而滅,緩慢的搖了搖頭:“問了,不是被你奚落便是被你戲弄,這種傻事我不會做的!”

    天音的臉上剛顯出一絲得意,不料萇狸學著他的口氣反問道:“柳相怎麼不問問我,神女峰上為什麼不見了你的傻弟弟,木行孽魂?”

    溫樂陽忍不住笑了一下萇狸曾經對他說過,這天底下,就沒有能讓她吃虧的人!

    天音的臉上陡現猙獰:“這裡?這裡就是神女峰?”天音前陣子抓土皇帝、送木行孽魂回來是在山下轉悠,根本沒上神女峰,旋即雙手一盤嘴巴里發出了一陣壓抑得人心口發慌的怪叫!

    溫不做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別叫了,還給你就是!”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烙印著蛇形的山石,嘴裡還有些不甘心的念叨了一句:“本來還想留個紀念來著。”巨劍煉化了孽魂之後不做挖下了那塊烙印孽魂之形的石板。

    天音接過了石片,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悲嗥,啪的一聲,手裡的石板盡數化作齏粉,暴起了一蓬煙塵!天音的眼睛幾乎都快要瞪得凸出來,一字一頓的恨聲問道:“是誰殺了老七!”說話之間,修長中略顯瘦弱的身體開始一層一層的膨脹、收縮乍一看上去就像一隻碩大的蛤蟆肚皮!

    任誰都能看明白,天音已經打定了主意了肉身不在,也要為木行孽魂報仇!

    溫樂陽則冷笑了一聲:“我服了!”

    溫樂陽的懷裡霍然響起了一陣呼呼的怪叫,我服了聽見有人點名喊它,耀武揚威的跳了出來,與此同時巨劍流金火鈴在震天驚鳴的鈴鐺聲中霍然出現,劍身上盤卷著層層火蛇,仿佛與天音是與生俱來的私仇,甚至搖盪起的鈴聲都隱隱有了破壁的狠烈。

    天音根本沒看蟲子,可是在見到流金火鈴之後,臉上的神情飛快的轉變著,刹那裡便從歇斯底里的狂怒變成了陰狠無邊的隱忍與戒備,身形猛地一斂,雙手揮動如電,在空氣中嘶嘶書寫著什麼,隨即斷喝了一聲:“迢迢,破!”

    天音跟前的空氣肉眼可見的一癟、繼而猛凸,轉眼卷走了天音的身影!

    直到片刻之後,空氣中才傳來天音破空逃遁前的低吼:“你和我,不死,不休!”後面則是幾聲他們誰也聽不懂的那種啾啾怪鳴。

    又過了半晌,直到溫樂陽確認天音已經引符而遁,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被冷汗濕透了,有些發呆的看著眼前只有山而無草木的黑白島,問其他人:“他…和誰不死不休?”

    我服了鬥志昂揚,依舊繃在溫樂陽肩膀上忽忽大叫著。

    萇狸也輕輕的呵出一口氣,有些無奈的看了溫樂陽一眼:“天音和巨劍的主人不死不休!”

    我服了戛然閉嘴,黑溜溜的眼睛瞪著萇狸。

    這次不等溫樂陽發問,小蚩毛糾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天音逃走,是害怕我服了?不是說流金火鈴上的天罡真火奈何不了真魂麼?”

    錐子搖頭笑道:“天音可不知道巨劍的主人已經變成我服了,他怕的是巨劍原來的主人!流金火鈴在我服了手裡,天音當然不怕,可要是原來的主人催動巨劍,未必就殺不掉真魂!”說著,錐子轉頭望向萇狸,笑著說了句:“聰明!”

    接引法陣將華山神女峰和黑白島連在了一起,溫樂陽等人嚇了一跳,天音更是吃了一驚,從天音出現時的第一句話,萇狸就知道天音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天音眼中,看到一群仇家發動了個二百五陣法,氣勢煌煌的上門,就算臉上再怎麼鎮定,心裡也會惴惴不安,害怕他們找到了對付自己的辦法。

    溫樂陽到現在才明白,從頭到尾都是萇狸的一份靈秀心思,巨劍與黑白島有關,既然能克制孽魂,至少也會對天音有份震懾之力,果然天音認識流金火鈴,見到巨劍現身之後,前後印證之下,還以為巨劍的主人想要伺機降伏他,立刻施展迢迢符抽身遠遁。

    溫樂陽知道,論心思,自己這一輩子也甭想比得上這些老妖怪了。

    萇狸卻眯起眼睛做出了副狠樣子,盯著手足無措的溫不做:“就是你,壞了我的事情!我本來想逗住柳相,再讓巨劍現身招搖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出他的下落倒是好,直接把孽魂的…孽魂的死亡證明扔給他了,這不是直接讓他拼命嗎?”

    溫不做張大巴眉苦臉的回答:“我這不是不知道…我這不是想給您老呐喊助威……”

    溫樂陽突然覺得從尾巴骨往上涼氣,要是柳相決意拼命,或者乾脆就不認識巨劍流金火鈴場眾人恐怕都活不了,忍不住喃喃的嘀咕了句:“好險……”

    不料萇狸又轉頭氣鼓的轉向了溫樂陽:“有什麼危險,要是柳相拼命不了咱就跑……”

    萇狸現在逮誰欺負誰,一群門弟子和拓斜門人誰也不敢吭聲,錐子搖頭苦笑,岔開了話題:“真魂也不明白接引法陣的事更不可能會聽孔弩兒的命令。”

    溫不做趕忙用力點頭:“這個事情,只能說接引法陣被混沌門人改了之後,出的意外……”

    溫樂陽比溫不做點頭得更賣力,指著不遠處那座島嶼:“這就是鎮壓著柳相的黑白島了?柳相在被鎮壓在島心?”

    錐子卻搖了搖頭,伸手一直道上橫亙的一條條光禿禿的巨川:“一道山,就是柳相的一條蛇頸!”

    這次溫樂陽倒沒有大驚小怪,縱橫天地的至邪怪物,真身有山嶽大小倒是可以理解而是笑著問:“柳相這麼大,鎮妖的天錐呢?”

    “天錐之形比著一個人也大不了太多,如果把柳相的一條蛇頸當成大蟒,天錐只能算一個針,”說著,錐子的神情有些落寞了:“鎮住柳相的,不是錐,而是陣,和錐子多大沒關係的。”

    說完,錐子望著萇狸笑了笑:“等打發了下一個,咱們上島去看看。”

    溫樂陽聞言心裡咯噔一下子:“什麼下一個,還有下一個?”

    金猴子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周圍的真元還在震動不休,陣法還沒發動完全,黑白島之後,肯定還會有其他接引而至的地方!”

    萇狸卻氣悶無比的揮了揮手:“不等了!走了!管它接引來的是什麼東西,有本事就讓它滿天下找我去!”

    孔弩兒的陣法還未完全發動,後面還會接引來下一個地方或者高手,已經讓溫樂陽覺得匪夷所思了,在聽了萇狸的話之後,溫樂陽覺得自己每一根腦神經都在擰麻花:“還能跑?”他一直以為法陣來了,就是附魂蝕骨,人跑到哪法陣就跟到哪,根本就沒想過逃走這回事。

    萇狸頭也不抬的回答:“當然能跑,剛才天音來之前就能跑,現在為什麼不能跑!”

    錐子笑吟吟的挽住了萇狸的胳膊:“現在別走!管它接引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趁著大夥在,齊心合力打了他才是!狗腿子打光了,孔弩兒就現身了!”說完頓了一下,繼續笑道:“真要跑,也要等到打不過的時候再跑……”

    她的話才剛說完,高高飄搖在半空的裹環突然嘿了一聲:“來了來了!大山!”

    在黑白島現身之後,一座連綿天際的山脈,從正北悄然現身,不帶一絲聲息,穩穩靠上了神女峰!

    裹環的位置最高,異域一現身,他便能縱覽全景,硬邦邦的聲音裡充滿了驚訝,眉頭眉毛的念道:“湛湛金鱗,一山西斜。裹裹紅輪,千丘東傾,離謁離謁,再不歸兮……”說完,頓了片刻,再度澀聲開口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修士都喝應他的聲音,或驚訝或恐懼的起呼:“離離山?!”

    只有一群拓斜門人彼此面面相覷,溫不做看看溫樂陽,溫樂陽看看蚩毛糾,蚩毛糾看看蚩二娘……

    北面的山巒中,一座銅黃色的山峰遠遠高出其他山嶺,向西傾斜的角度極大,好像隨時都會傾塌,而其他的山嶺連綿成片,都是顏色暗紅,統一像東方歪斜,高矮之間一東一西,強烈的色差讓人的目光發擰,說出的難受。

    老兔妖不樂低聲給拓斜門人們解釋著:“遠古多災,那時天底下惡獸極多,柳相固然是其中之首,可是也有還有些比較厲害的,其中之一叫做紅壺,水火之威強悍絕倫,不過最終還是被降服了,永遠被封在這座金牙紅襯的怪山中,傳說怪山封住了紅壺之後,便拔地而起不知所蹤,從此被人稱作離離山!”

    小蚩毛糾饒有興趣的聽著,忍不住追問老兔妖:“那柳相和紅壺,哪一個更厲害些?”

    老兔妖毫不猶豫的回答:“柳相至邪,紅壺雖然也是巨孽,但是和九頭怪物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都是傳說裡說的,不知道准不准。”

    金猴子千仞從旁邊岔開了老兔妖的話:“離離山封鎮紅壺,是太古年間的事情了,到我當年修道末頭窟的時候,離離山便已經是傳說。”

    錐子皺眉望著眼前的大山:“今天來的,可都是封印巨孽的惡地!”

    可是離離山自從出現之後,一直沒有一絲聲息,就那麼安靜的漂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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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八章 劍痕

    繼黑白島之後,接引法陣又引來了一座太古時的鎮惡山。

    連綿千里的氣魄、金角紅襯的妖冶、東倒西歪的詭異,離離山仿佛一條已經死去的巨鱷,靜靜的浮在空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息。一直過了半晌,依舊沒有一星半點的聲音傳出來。

    金猴子皺眉的時候,尤其憨態可掬:“離離山中……沒有戾氣沒有正氣…更沒有靈元流轉,這裡乾脆就是片死地!”千仞繼承了猴子的身體,也繼承了這隻異獸感受天地的本能,對各種自然間的氣息異常敏感。

    萇狸懶得再等,雙手一盤,揚撒出一片蕩漾著幾分囂張和邪意的妖元,威風凜然的斷喝了一聲:“搜!”

    一片妖元轉眼四散,風一般掠向了整座離離山!

    錐子也在同時發動真元,和萇狸一起搜索大山。

    發動元神搜山,修為越高搜的面積便越大,同樣也會驚動其間靜養入定的高手。靈元搜山,對於修士們來說,早已經被認作是一種挑戰了。

    妖元一彈千丈,離離山中的景象一層層閃電般在兩個絕頂妖仙的腦海中掠過,萇狸的眉頭越鎖越深,錐子神情也異常的狐疑,低聲給溫樂陽說著:“山裡的法陣早已殘損,不少被擊碎的法寶散落,還有些被神通轟擊的痕跡……離離山中,分明爆發過一場惡戰……咦,找到了些屍體,都變成了森森白骨……”

    錐子正說著半截,和她一起搜山的萇狸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呼,猛地躍起來,根本不理會其他人,身形縱躍快的無以倫比,進入了離離山。

    錐子一驚,不知萇狸發現了什麼要緊的事情,又怕她會在惡地中遇險,抓起溫樂陽緊緊追在了萇狸身後,猴子也對著其他人咆哮了一聲:“留在此地不得妄動!”隨即身形化作一道金弧,和錐子一起追了下去、

    三個絕頂妖仙都全力催動元。禦空急行。第一步還在眾人眼前。第二步便已經消失在視線地盡頭。溫樂陽現在還只會跑不會飛。也只能被錐子拎在手裡。破空地勁風把他臉都吹歪了。看著有點像壞笑……

    一進入離山。溫樂陽只覺得身上所有地毛孔都在同時炸開了,極度地安靜與窒悶裡。一層若有若無地陰冷。始終圍繞在他身邊。彷彿死人地頭髮梢。正輕輕地劃過他地身體。

    錐子滿臉地不高興。皺著眉頭跟溫樂陽低聲抱怨:“萇狸到底怎麼回事?”

    溫樂陽有些費力地搖搖頭。一座座長滿了紅癬地低山矮嶺氤氳著沉沉地死氣飛快地從他身下掠過。偶爾一道猙獰地傷痕。從山嶺間斜插而過……

    越往深處走。貫穿或者斜割山嶺地傷痕就越多。其中有些還殘留著斷劍或者慘碎地法寶。金猴子穩穩地跟在錐子身邊些驚訝地歎道:“這些傷痕都是神通所致……是有人一路打進了離離山?”

    錐子地表情此刻已經從不滿變成了凝重。與金猴子一樣。在眼神中都蘊了幾分驚訝。猜測著事情地經過:“有人進了離離山之界。隨後被守陣修士發現,闖入之人一邊躲避著追殺。一邊衝向了金角峰……”

    大山再怎麼靈秀,也不會自己去壓住怪物定是高深的修士依靠陣法引動山勢,才最終鎮壓了妖孽。離離山和黑白島一樣陣法之外,也會有守陣的弟子。

    巨大的傷痕越來越多到了後來,溫樂陽眼前的層疊山巒仿佛變成了一副扭曲的棋盤,不知多少小山的頂峰都被楔開了巨大的豁口,山谷中也遍佈著宛如隕石撞擊留下的巨坑,錐子伸手指了指其中幾道最凜冽的山峰豁口,沉聲問金猴子:“要是你的話,你打的進來麼?”

    金猴子沉吟了一會,才緩緩的開口:“到這裡還可以……不過,要是照著這個意思,絕對衝不到金角!可是…屍體還在深處…這裡可沒有屍體!”說著,猴子霍然瞪大了眼睛:“闖進來的人到現在為止還沒殺人,只是向著金角急衝,這些神通痕跡都是守陣的修士留下的!”

    溫樂陽想像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寂靜了不知多少年的離離山,突然出現了悍勇絕倫的闖入者,守陣弟子奮起反擊,催動了威力極大的法寶與神通,卻始終沒能攔住敵人,而闖入者根本不和他們交戰,只是在漫天法寶的轟擊下,一路衝向了金角!至少走到這裡為止,無論是闖入者還是衛士,都還沒有傷亡。

    錐子、金猴子和溫樂陽的靈識層層播撒,附近根本沒有屍體。

    金猴子聲音裡帶了幾分不甘:“如果闖入之人是我,也像這樣一路躲避、抵擋卻不反擊的向裡面衝,到了這裡也該止步了……”

    錐子苦笑著:“能在如此宏浩的神通下衝到這裡已經不錯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像你我這般禦空而行闖入離離山,為什麼地面上會有這麼多傷痕?”

    金猴子啊的怪叫了一聲,嘴角抽搐了幾下:“難道…闖入之人…不是飛進來,而是縱躍跑跳著?!”

    離離山的金角還遠遠的矗立在視線的盡頭,彷彿永遠也走不到一般,在前面禦風而行,錐子拎著溫樂陽,和金猴子一邊低聲討論著,一邊緊跟在她身後,以他們的速度,又急掠了將近十分鐘,萇狸突然止住了身形,回頭對著溫樂陽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到這裡開始,有死人了!”

    在萇狸腳下,霍然躺著一具森森白骨,慘白的指骨還盤結在一起,捏著一道古拙的道訣,闖入者衝到此處的時候,終於無法再不顧周圍的追襲而前進,只好展開了反擊。

    整個遺骸都沒什麼特別的傷口,只是雙目之間,有一個圓圓的小洞。

    溫樂陽看到屍骨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能想像到當時,這個修士正捏起法訣指揮著寶物正要追襲敵人,不料卻被對方擊中了頭部,甚至來不及一聲慘叫,便倒地而亡了。

    這時候萇狸突然一伸手,哢的一聲悶響下了遺骸的頭骨,溫樂陽嚇了一跳,正不知道她想做什麼的時候,萇狸一翻手,骷髏頭中,倒出了一粒小石子……

    一塊石頭,毫不起眼,舒舒服服的躺在萇狸如暖玉般的掌心,錐子和金猴子幾乎同時間的驚呼了一聲,兩個絕頂妖仙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信!

    萇狸微微的笑著,聲音卻壓抑不住的顫抖:“這個修士,不是被神通幹掉的,殺死他的是,是這塊小石頭……而且力量恰到好處,既沒炸碎頭顱,更沒從腦後射出,只是穿透了眉心,要了他的命!”

    殺死這個修士的,不是神通法術,而是一塊蘊滿了蠻力的小石頭,看著滿山的斑駁傷痕,就能知道守衛者的實力。這幾年溫樂陽對修士有了不少瞭解,比誰都明白,高深修士死在暗器之下的可能性,比著犀牛被頑童的彈弓子打死還要更匪夷所思!

    金猴子的眼神渙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語:“不可能……”

    萇狸卻猛地瞪大了雙眼:“怎麼不可能?他就能!”貓妖說完再度奮起身形,向著金角掠去,不過這次不再禦風低飛是一步一步縱躍奔跑著。

    溫樂陽腦子轟了的一聲,目光轉眼程亮!

    地面上的屍骨漸漸的多了起來,開始的時候,基本都是被石塊擊穿頭骨面,漸漸的,屍骨破損的越來越恐怖,有的頭骨徹底炸碎,有的胸骨肋骨粉碎,有的乾脆只剩下半邊身子!

    這些骨骸個個死相猙獰,他們的致命傷口同樣凜冽而恐怖,絕不是神通或者利器所致,如果細心的話,甚至還能在骨茬之間找到些泥土的痕跡,金猴子的聲音裡不知不覺的帶上了一絲哭腔:“都是被石頭打死的!”在他眼裡,一群高深修士的身體被石塊擊碎,相當於武士被猴子扔的果核給砸死一樣可笑…或者說可怖。

    錐子似乎已經猜出來闖入的兇手誰了,只是隨著腳步來推測當時的情形:“守陣修士越來越多,闖入之人也開始淩厲反擊,來不及只打頭顱,一片碎石揚撒出去,砸碎幾個便是幾個,嘿嘿,了不起啊!”

    萇狸的眉宇間,不知何時掛起了一份裹雜著無限心痛的驕傲!

    他們距離金角已經不遠了,溫樂陽的心也砰砰直跳,直到萇狸再次站住腳步,指著一具骸骨:“溫樂陽,你仔細來看!”

    根本不仔細看,溫樂陽只掃了一眼,便發出了一聲分不清是驚叫還是歡呼的聲音,蘊含著一生中的激動,從心底深處直沖天際!

    那具骸骨從天靈蓋到小腳趾,每一寸都長滿了細碎的裂痕,雙臂緊緊貼著肋骨,兩腿不自然的扭曲著,誰也不會懷疑,只要稍稍一碰它就會立刻化成齏粉,任何一個溫家內室弟子都能一眼看出,這個人在臨死前,被人抱住之後以錯拳連擊致死。

    放眼天下,縱橫萬年,能用錯拳殺死高深修士的,除了溫樂陽之外只有一個人了!溫樂陽幾乎是夢囈般的說出了四個字:“拓斜師祖!”

    而萇狸在這四個字之後,突然放聲大哭:“是他!”

    金猴子陰狠的長吸了一口氣,目光陡然淩厲了起來:“這個死人…就是拓斜?”千仞最近一直和溫樂陽等人在一起,對拓斜其人早就如雷貫耳,對事情從頭到尾的經過也都熟悉的很了。

   萇狸 的大哭一下子變成了咳嗽,向著金猴子抬手就扔出了一道妖刃:“放屁!”

    錐子哈哈大笑,替金猴子擋下了妖刃:“殺人者,拓斜!”

    金猴子表情一窒,訕訕的說了句:“我還在稀奇,這具屍骨生前應該是個瘦高個……”

    越靠近金角峰,修士的屍骨也就越多,從最開始的被石頭擊斃、到後來身中錯拳而亡、還有些骸骨泛起紅綠黑黃等等斑斕的詭色,拓斜師祖開始用毒了。

    從進入離離山開始,倒斃慘死的屍骸足有幾百具,橫七豎八的散落四處,殘碎的法寶半掩在泥土中,不甘而無奈。

    金猴子的聲音,比著鐵銼相磨還要難聽,低聲的喃喃自語:“要是…蠻力和劇毒有用,還修真幹什麼……”溫樂陽的神色裡掛滿了重重的擔憂,生怕什麼時候會找到一具矮矮胖胖好像菜罎子似的遺骸。

    錐子明白溫樂陽的擔心起他的手笑道:“瞎擔心,這一仗你家師祖打贏了!否則殘存的守陣修士又怎會任由同伴的屍骸四處散落!”說著,錐子輕輕吐出一口悶氣:“只不過…拓斜為什麼要打進離離山?他想救走紅壺?”

    正說著,溫樂陽只覺得眼前一亮,他們已經從紅癬矮嶺中走了出來,金角峰赫然矗立,斜插蒼穹!

    在紅嶺與金角之間,有一片不算太大的空地,其間橫雜著幾十塊房子大小的巨石,乍一看雜亂無序一座巨石上,都穩穩的端坐著一具森森骷髏。

    金猴子攔住其他人,身形一晃在巨石之間迅速穿插回來的時候,臉上既興奮又狂躁,聲音裡帶著幾分沙啞:“銖厘仙陣!這是…這是***銖厘仙陣!”

    饒是萇狸見多識廣,眼神裡也蒙上了一層疑惑:“什麼東西?”

    猴子想解釋不知道怎麼說,吭哧半天最後才猛地一揮手:“總之是早已失傳的玄門仙陣,我也只是聽說,從未見過真的!這裡便是整座離離山的陣眼了,引動大山之力封住紅壺的,就是這個陣法。”

    萇狸是妖身玄門陣法不怎麼瞭解,更不感興趣,搖搖頭就像陣中走去,溫樂陽還怕會有危險,正想說話錐子又從旁邊笑了:“連施陣之人都化白骨,陣法早就完了!”隨即拉起溫樂陽,也走進了錯落的巨石。

    巨石上的修士骸骨自內而外隱隱翻著淡淡的紅芒,與劇毒之下的詭異絢麗不同骨中的紅芒都氤氳著凜然的正氣與天威。

    比起散落在紅嶺之間的屍骸,法陣巨石上的骷髏個個端坐情肅穆,身上也沒有一絲傷痕,仿佛都是善終而坐化。

    錐子指著那些那些端坐的屍骨:“這些修士生前,已經修成了赤煉神,所以屍骨間隱透赤芒。”

    溫樂陽滿目的憧憬,追問著:“有多厲害?比起我呢?”

    錐子笑著搖頭:“修赤煉神,講求的是道心堅定,修成之人未必會有多厲害,但是心志堅若磐石,絲毫不會為外力動搖,這樣的修士才能發揮出玄門法陣最大的威力!”

    金猴子點了點頭:“這座陣法絲毫不亂,拓斜當年也沒能破陣。”

    萇狸的眼睛無比明亮,回過頭笑道:“破不掉又怎樣過?到最後還不是拓斜贏了!”

    溫樂陽一頭霧水,看看金猴子,又望望萇狸,兩條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沒破陣?又贏了?”說著使勁甩了甩手:“咱別總說半句話成不!”

    錐子不厭其煩,繼續指著那些骸骨,笑嘻嘻的給溫樂陽解釋:“死前還保持著施法的姿勢,又沒有一絲傷痕,這些修士,都是力竭而亡!”

    當年拓斜師祖衝入離離山,一路惡戰滾滾,擊殺了數百修士衝到這裡,太古仙陣威力卓絕、浩蕩神力層層流轉迴圈不竭,即便是拓斜也衝不進去,最終一頭撲在大陣之上,以錯拳破法,不斷的消磨仙陣催動的靈元浩力,硬生生的把一群修士的真元消磨了個乾乾淨淨!

    這群施陣的修沒有了後援,自然也沒人有再來輪換他們,最終被拓斜活活給耗死了。

    溫樂陽這一路驚訝得嘴巴沒閉上過,到了現在也終於沒什麼驚訝了,看著那些骸骨有些納悶:“這些人,就肯定是師祖幹掉的……”

    錐子明白溫樂陽想問什麼,不等他說完就回答:“如果不是壓力陡增,需要所有修士都拼命把自己的真元補充到陣法裡,他們絕不會死的這麼整齊,先死之人會被陣法之力壓成肉泥骨屑。”

    不會在最後時刻,陣法之力被拓斜的錯拳一下子抽幹了。

    說話的功夫,一人已經走過了陣法施列的空地,金角斜山之下,霍然露出了一個不算太高,但是足夠寬敞的窟窿,溫樂陽快步走上前,仔細看著山洞側壁的泥土,聲音上下顫抖著,好像有個人在迅速的擂擊著他的胸口:“是…錯拳開的的洞子!”

    論起陣法、神通,溫樂陽不靈,但是說到用錯拳挖洞,溫樂陽絕對是內行,山洞四周的石壁內酥外緊,還有絲絲脈脈的劇毒經絡貫穿!

    法陣一破,金角便成了普通的山峰,拓斜又用錯拳開洞,一路打進了山裡去。

    萇狸根本不廢話,一低頭鑽進了山洞,其他人都跟在後面,錐子低頭走路邊對著溫樂陽小聲的笑道:“你們師祖老爺,的確不太高!不過也真不算瘦了……”

    如果只容施展拳力開洞的人出入,山洞的形質大抵和開山之人的身材差不多,當初溫樂陽在峨眉山挖山的時候,為了照顧彩虹胖子,打的是兩套並在一起的洞子。

    山洞的高矮大致一米六多些,橫寬居然也是一米有餘萇狸和錐子這樣的身材,能並排而行,不過都得低頭。

    萇狸聽見錐子的話,不怒反喜,回過頭笑道:“不錯,他就是這麼結實橫的身材威風的緊呢!”

    山洞狹長而蜿蜒,始終抬不起頭來,大山封住紅壺巨孽,應該還有一條被符印鎮住的大道,只容施陣者通過,但是拓斜似乎根本就懶得找,乾脆以錯拳開山,一路打進了大山深處!

    錐子和金猴子越走越好奇,萇狸和溫樂陽則是越來越緊張,一行人根本不明白拓斜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拓斜為了一隻貓妖,與整個修真道為敵又託付兩位師兄在兩千年裡殺盡天下大妖,更把祁連仙宗坑到了家,絕對算不上正義之人,但是也不會無聊到無緣無故來劫獄釋放紅壺巨怪。

    萇狸越走越著急,再也不耐煩小步的往裡蹭,終於展開身形,放低身體一路飛馳而進,其他人牢牢跟在她身後,一直走了不知道多久,溫樂陽的身體才霍然一輕,一座不算太大的空空山腹,悄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當初溫樂陽遇到尾末的峨眉山腹,大的四處望不到邊際,而眼前的金角山腹比起來就差得遠了,充其量只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幾乎一目了然。

    萇狸一走進山腹,便有些意外的咦了一聲。

    在山腹的中央,依舊橫斜著一具骸骨,溫樂陽先是緊張了一下,跟著又放下了心,這具骸骨又瘦又小,生前充其量一米四五的高矮,看著細細的腿骨,這個人活著的時候,能有七八十斤就不錯了。

    矮小的屍骨手中,還握著一柄劍,劍光森然冷漠,絲毫沒有因為歲月而消磨掉那份寒淬。

    真正讓萇狸驚奇的是,山腹中並不是漆黑一片,一道隱約的光線,正從斜刺裡緩緩的氤氳了進來,雖然羸弱,越在周圍的漆黑中無比醒目。

    金猴子顧不上看屍骨,仔細的觀察著那道讓外面光亮透入山腹深處的裂隙。

    裂隙狹長,不過寸半寬、指甲厚,但是豁口平滑而整齊,片刻之後,突然咕咚一聲,金猴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是…劍痕!”猴子臉上的表情已經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了,要是非非在場的話,一定會給它照張相,拿回去當成一個課題來研究。

    一劍之威,斜斜的刺穿了金角天峰!

    就算溫樂陽再懵懂,也能看懂這一劍,究竟是什麼樣的威力!

    拓斜不用劍、紅壺是怪物……這個矮小的屍骨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有這樣的神通,拓斜一路殺進離離山,最後一戰,敵人居然強猛如斯!

    幾個人都圍攏到矮小的屍骨周圍,萇狸剛伸出手一碰他手中的長劍,倏然低呼了一聲,身子一晃後退了幾步,一片汪汪水色從她指尖迅速的蔓延,層層的蕩漾而上。

    中毒了。

    以萇狸的妖元修為,在全力逼迫之下,竟然也無法將其化解,眼看著那層淡藍的水色,緩緩的從指間蔓延上了手腕……

    溫樂陽也不認識這種劇毒,更無從化解,但以水行而論,天下間恐怕再沒有什麼會比鞭炮兒的毒更淳厚,但是萇狸所中的毒,顯然還纏在了其他的毒素,摻雜之下,甚至比起溫樂陽的生死毒,還要犀利得多。

    萇狸的表情古怪到了極點,居然對溫樂陽露出了一個笑容:“想不到,我要被他給毒死了……”

    溫樂陽顧不得上和萇狸抒情,在連試了七八種驅毒之術依舊無效之後,猛地一咬牙,一把抓住了萇狸那隻已經徹底變成水藍色的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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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五十九章 紅壺

    溫樂陽握住萇狸小手的瞬間,在他身體各處蜷伏的生死毒像一頭突然受到驚嚇的怪莽,猛地竄起了身體,帶著幾分恐懼與憤怒的歇斯底里,瘋狂的流轉起來!

    水色劇毒也仿佛發現了更可口的美味,霍然從萇狸的手上暴斂收縮,一頭紮進了溫樂陽的身體中。

    和以往不同,不是生死毒把其他毒素吸進了身體,而是水色劇毒強橫霸道的衝了進來,隨即,兩團淬烈、犀利、霸道的劇毒轟然撞在一起,彼此撕扯著、轟轟流轉。

    生死毒也不是像平時那樣,想要把劇毒融化成混沌模樣,而是拼命的衝擊著,想要把水藍劇毒趕出自己的地盤……

    溫樂陽只覺得身體裡一下子衝進來無數把鐵銼,從毛髮皮肉到筋骨血脈,都在瞬間被炸碎似的,天塌地陷般的痛苦轟的一聲,從身體四處彙聚成爆裂的火山,一下子砸進了他的腦海,慘叫了一聲之後,身體抽搐著,狠狠的撞進了厚重的山壁。

    一向橫行無忌、戰無不勝的生死毒,這次終於遇到了對手,在撕扯糾纏的滾滾惡鬥中,渾然一體的生死毒被水藍劇毒不斷的擊垮、散碎,又被分解成了最初的屍毒、百毒和各色五行至毒……溫樂陽嚇得魂飛魄散,要是這樣下去,自己一身毒力被廢掉了不說,恐怕連小命都保不住。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拼命催動著自己的生死毒,像驚濤駭浪一般,毫不停歇的去衝擊著攻入身體的水藍毒素。

    好在溫樂陽身體中的生死毒,已經磅礴到可怕的境地,水藍劇毒雖然淩厲但畢竟稀少,在生死毒前仆後繼、幾乎永遠也不會停歇的衝擊下,終於失去了犀利的勢頭,在溫樂陽的催動逼迫下,漸漸退到了他左手小指的邊緣,卻就此凝滯不動,再也不肯退讓半分,溫樂陽疼得滿頭大汗,自己的毒力淵博若海,而水藍之毒卻堅如磐石即便用上了吃奶的力氣,也無法徹底拔出。

    眼看著已經成一團的水藍劇毒,在相持了一陣之後隱隱顯出了反擊的力量,溫樂陽再也不敢猶豫,揚手揮起自己的蛟刺,在錐子失聲的驚呼中奮力一揮,斬斷了自己的左手小指!跟著只覺得全身都是一鬆,和剛才劇毒相擊的撕心裂肺比起來,斷掉一指的痛苦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在生死毒的逼迫下,水藍劇毒盡數於小指內,斷指之下劇毒已解。

    錐子的眼淚劈裡啪的向下落,手忙腳亂的給他包紮傷口,溫樂陽自己倒沒什麼,斷了一顆小指算不得太重的傷,能救回萇狸的一條命,值得多了。

    萇狸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溫樂陽現已經裡三層外三層、重重包裹起來地斷指眼神裡罕見地有些不好意思。溫樂陽絲毫不以為意吐舌笑道:“這就是…拓斜師祖地本命劇毒!”

    一滴水藍之毒。險些要了萇狸地命差點廢掉溫樂陽地一身毒功。最後不得已只能斷指怯毒。當年拓斜究竟到了什麼樣地修為。溫樂陽地生死毒凝化陰陽。聚斂五行。足以化盡天下奇毒;可拓斜當年地本命毒又何嘗不是煉化了天地諸般劇毒地百毒之祖。而且比起生死毒。水藍劇毒也許不如其淳厚。但是絕對要更犀利霸道得多。

   萇狸 點了點頭:“否則當年他又怎麼能帶著我殺出重圍!他要拼了命。誰也不敢攔。更攔不住!”說著。指了指地上那個劍仙地屍骨:“他就死在了拓斜地本命毒之下!”

    這名劍仙。顯然是鎮壓紅壺地最後一道屏障。誰也不知道他地來歷。單憑著這一劍擊穿大山地神通浩力。修為便遠遠高於萇狸等人。恐怕真地是神仙一樣地人物了。可最終慘死於此。過了不知道多少年。屍身劇毒凝合不散。稍稍觸碰之下還能要了別人地命。

    溫樂陽生怕其他地方還是師祖以本命毒設下地禁制。招呼著大家退到洞口。自己則催動生死毒。小心地在四周試探。直到半晌之後才點了點頭:“其他各處都無礙地。只小心別碰到屍體就好。”

    金猴子千仞放下心。仔細地觀察著這座山腹。四周平滑而整齊。除了那一道劍痕之外再沒有其他地裂縫或者凹陷。骸骨下地地面隱約著幾個古拙地符文。應該是負責開啟山路地仙法禁制。

    金猴子在搜查過四周之後,這才有些納悶的搖搖頭:“紅壺又在哪裡?拓斜殺進來,不會是真的把紅壺給放走了吧?”

    說著,猴子又搖了搖頭:“山腹裡也沒有什麼禁錮法陣,紅壺平時被囚禁在哪裡?”

    金角外面,有一座銖厘仙陣聚攏天威,引動離離山之勢封住妖物,按理說在最終鎮妖的地點,應該還有一座小陣和外面的大陣對應,而小陣才是最終鎮壓了紅壺的所在。

    錐子皺了一下眉頭:“除非這裡不是真正鎮妖的所在……”

    這時候地上那具矮小遺骸突然發出了兩聲哢哢的悶響,費力之極的擺動了一下,溫樂陽只覺得汗毛倒豎,他不怕詐屍,可是這具屍體深蘊連他都化解不了的劇毒,要是爬起來,誰也休想制服它。

    好在骸骨只是掙了一下就不再動了,隨即一個底氣十足的聲音,無比洪亮的骨頭縫裡出來:“這個混帳活著的時候,身上紋了七條天地撰,和外面的銖厘陣和應著。他的皮囊就是陣芯,現在爛成了骨頭架子,難怪你們看不出來!”

    嗡嗡嘹亮的聲音之後,骸骨的胸腔之中,一蓬泥土簌簌的鬆動,一隻茶杯蓋大小的紅色蛤蟆爬了出來,肚皮一鼓一鼓的看著他們。

    屍骨裹滿了拓斜師祖的本命毒,修士的靈識根本無法穿透,那些泥土溫樂陽等人開始也根本沒在意,全沒想到其中還藏了隻紅蛤蟆。

    蛤蟆不算太肥,但是又癟又寬,好像被人踩過一腳似的,千仞先是被嚇了一跳即瞪大了眼睛:“你…就是紅壺?”

    天底下的青蛙蟾蜍,都是大肚、凸眼,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紅蛤蟆也不例外,回瞪著千仞回答:“有些見識的猴子,居然能認得本尊的法身!”

    千仞忍住笑:“主要還是你名字起的好!”紅壺,真的像一個紅色的小酒壺,溫樂陽看著,忍不住稀奇道:“這麼小?”在他以為,紅壺能肆虐天下,至少也要大若龍象,威猛霸道,沒想到居然就是一隻頑童拳頭大小的怪蛙。

    紅壺雙目一瞪剛要說話,萇狸立刻毫不客氣的開口:“少擺你那副凶妖的德行!你要是還能逞兇,早也就逃出升天了!”說著,向前邁出一步:“你要是能跳出這具屍骨,我以後奉你為主!”

    錐子把溫樂陽的傷手抱在懷裡嘻嘻的對他說:“銖厘陣帶動天地和大山的浩力,最終落在這個修士的身上,封住了紅壺,你家拓斜師祖一路打殺進來,先幹掉外圍護陣弟子、又摧毀銖厘仙陣、最終打通山腹殺了陣芯的劍仙,不過劍仙的身上背負的陣法雖然沒了,但是又染了滿身劇毒,紅壺還是逃不出去!”

    細看之下,溫樂陽能發現紅壺在腔子裡是淩空虛浮,並沒有觸碰到骨頭。

    錐子笑著笑著又皺了眉頭:“拓斜一路打殺,到頭來卻又不救紅壺這是什麼道理?”

    萇狸坐在了地上,單手托腮,望著遺骸中的怪蛙紅壺:“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紅壺沒理會萇狸,而是轉望向溫樂陽:“貓妖娃子剛才先中了毒,你是怎麼把劇毒引到你自己身上的?”

    溫樂陽猶豫一下:“這個…算是家傳的毒功。”

    紅壺的語氣裡有些猶豫:“聽你們口氣,你是他的後人,你看能不能把屍骨上的劇毒再引到別處去?”

    說完,紅壺自己又搖頭,它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是說話的語氣和普通人一般無二,張開大嘴微微歎了口氣:“我也只是問問吧,要是你有別的辦法,剛才也不用引火焚身了,更不用自斷一指。”

    紅壺的模樣雖然可笑,但是靈智早開,心裡明白,他和眼前這群人素不相識,想要溫樂陽捨身解毒無異於做夢。何況剛才只是一滴水藍之毒,就逼得溫樂陽不得不自斷一指,想要引走屍骨上的層層重毒,溫樂陽有心也無力,十條小命都不夠搭的。

    “除非…那個矮胖子要是還著,倒能幫我解毒吧……”紅壺喃喃自語著,最後無力的垂低了頭顱:“他要是肯放我,當時也就放了,嘿。”

    錐子從正色的搖搖頭:“別說咱們都沒有辦法,就算有辦法,也不會放掉你的,只盼著你能把當初的情形說給我們,日後有暇,我們也許還會念著你坦誠相告的份上,常來陪你說說話。”除了溫樂陽,大家都是千萬年的老妖精,誰也不用跟誰逗心思,現在的情形一目了然,劇毒屍骸阻隔了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

    紅壺有些無精打采,還是忍不住追問了句:“為什麼就算有辦法,也不肯救我?”

    金猴子哈哈大笑:“為什麼?你是亙古妖邪,當初殺人無數,為禍天地,我們當然不能放了你。”

    紅壺的語氣中充滿了納悶:“我殺過你家祖宗?還是害你被困金猴子之中?當年我縱橫天下殺人無算,敢做我就敢當。可算到現在,我和你也是無冤無仇,要是咱倆調換個位置,我若有穩妥的辦法,救了也就救了。”

    紅壺看著沒什麼厲害之處,但是眼光卻極准,千仞的人魂猿體都逃不過它的眼睛。

    千仞愕了一下才皺著眉頭說:“你若重見天日,天下豈不是又要被你禍害了!”

    “你又不曾救過我,怎麼知道我出去了以後,究竟是匡扶天道,還是再世為禍?”說到這裡,紅壺裂開了嘴巴,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算了,反正也救不了,說這些反倒惹人氣悶!”跟著又抬起頭,目光黯然的看著錐子:“我把以前的事情說出來也沒什麼,只是…你們若有暇,就來陪我一陣吧!”

    錐子還沒開口,萇狸就霍然大喜:“你如實相告,不光我們有暇來陪你,還能派些徒子徒孫來給你解悶……對了!”萇狸的臉上喜笑顏開:“我家山上,還有一隻裂地蛤,比你可要威風的多了,你若喜歡,我把它弄來陪你!”

    紅壺嚇了一跳,甩著大嘴:“不要!那種東西又不會說話,嘰咕亂叫煩死老子!”

    溫樂陽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個紅壺雖然也是亙古妖孽,但是和金猴子的滿腔怨怒、柳相的沖天狠戾都不一樣,在溫樂陽的印象還挺有些可愛。

    紅壺也不再廢話,把事情從頭開始說,他給大夥的印象都不錯,開始說的事情都只是自己被困的經過,雖然和拓斜力闖離離山沒有太大的關係,溫樂陽等人也都耐心的聽了下去,就連萇狸都沒催促它。

    太古年間天下一片蠻荒,世人倒懸於水火,諸多妖邪肆虐人間,紅壺便是其中之一。

    紅壺雖然凶名滿天下,但是和九頭柳相卻不同,柳相是因為恨天所以為禍,奢望著有朝一日能搗毀天道,讓人間重歸混沌;而紅壺卻沒什麼目標或者理由,行事只憑一己好惡,春天的時候經過某處到沃野千里滿眼新綠,滿心歡喜之下會引江導流加以灌溉;可到秋天再經過這裡見一片瑟瑟秋黃,也許就會覺得難看礙眼,引動地火乾脆把這裡燒成一片焦土……

    太古時像紅壺這樣喜怒隨心的怪物,絕不在少數,人命在它們眼中也不見得就比著一棵狗尾巴草來的更重要,無論做好事還是做壞事,根本就沒有太重要的原因,和頑童討鳥窩、燒蜘蛛、用水灌螞蟻窩沒什麼區別。

    聽得挺高興,她覺得自己和紅壺算是投脾氣,笑著問:“你那時跟柳相有交情麼?”

    紅壺搖搖頭:“以前見過一兩面,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連招呼都懶得打。”

    紅壺一輩子都過得逍遙自在,但是大凡這種天生的怪物,都會有些隱秘的弱點,紅壺也不例外,每次日月全蝕的時候,它都會渾身脫力,一俟日蝕結束,便恢復如初,不過紅壺根本就不把日月全蝕當回事,它的身體皮膚皆為天賜,日蝕的時候雖然無力殺人,但是別人也別想傷了它。

    千仞有些納悶的微微皺眉:“這麼說…你是秉承日月之力的怪物?可你是水火之威……”紅壺張開巨大的嘴打岔子:“天日主九陽烈火,暗月主九陰柔化水火雙形狀,本來也沒什麼奇怪的!”

    想殺紅壺的修士不在少數,可是其中絕大多數,連它放開嗓音的一聲大吼都禁不住,再加上這頭怪物根本就沒有洞府,行蹤飄忽不定,想要殺它更是難之又難。可是一次日蝕之前,一群修為高深的劍仙突然出現,雙方根本不廢話直接開始滾滾惡鬥。

    不久之後日蝕到來,紅壺也脫力,老老實實的等著日蝕結束,不過紅壺做夢也想到,自己剛一脫力,就竄出了一個瘦小之人,張開大嘴就它吞到肚子裡去了……這些修士紅壺一個也不認識,人家的來歷它更是一無所知。

    後面的事紅壺不說溫樂陽也能猜得到,修士吞掉蛤蟆之後,引動法術彈指千里來到離離山,吞他的人進入金角山腹,同時外面的銖厘仙陣運轉,將大山浩力引到了瘦小修士的身上,瘦小修士則借用自己的身體封住紅壺。

    紅壺不停的掙扎,卻始終沖不破桎梏。

    錐子對紅壺苦著搖搖頭:“你被人算計了!”這座法陣乾脆就是給紅壺設計的,只等日蝕之下紅壺脫力,便滾滾發動了起來。

    紅壺點頭苦笑:“人家早就始準備了,我被抓住也不算冤枉,不過我總也弄不明白,當年比我為禍更甚的妖物有的是,為啥就把我給抓來了?”

    溫樂陽笑著頭,紅壺的感慨就好像小偷在罵員警,為啥不去抓搶劫犯。

    紅壺被鎮壓的情形,和當初千仞有相似之處,不過金猴子還是有些奇怪:“陣法如果發動起來,只要找些靈銳的法寶便能鎮住紅壺了,為什麼要以人身為牢?這樣雖然封住了紅壺,但是也等若被紅壺鎖住了自由,可惜那個矮小修士的驚天一劍了!”

    紅壺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就被重重封印,暗無天日之下根本不知過了多久,無時無刻不在掙扎,也無時無刻不在失望,無聊之餘也曾經開口想要和鎮壓它的修士聊聊天,但是對方始終默不作聲,直到有一天陣芯修士突然悶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

    同時紅壺也覺得桎梏自己的力量弱了一些,幾次衝擊之下雖然矮小修士的身體依舊難以撼動,但是感覺已經不一樣,以前紅壺掙扎感覺是一個人再把自己向大山上撞;而現在已經沒有了那種厚重的感覺,依舊是銅牆鐵壁,但是牢籠之後,已經不再是更難以掙脫的山嶽巨石了。

    錐子低聲給溫樂陽解釋:“時拓斜應該已經毀掉了外面的陣法不過矮小修士是陣芯,身體中還飽蓄著仙陣之力,紅壺暫時還無法掙脫,而且紅壺被仙陣壓榨了不知幾萬年還是幾十萬年,實力大損,早就比不得當初了。”

    紅壺果然點了點頭,聲音裡略略有些無奈:“我和這個陣法抗衡了萬千年頭,法力只剩十之一二,否則當時便能破繭而出,這些毒,在我鼎盛時是困不住我的。”

    紅壺是亙古邪神,惡名又豈是幸至,只不過它早已也是強弩之末,芶延殘喘罷了。即便到了現在,它也僅僅是維持著,勉強活下來……

    當時紅壺在矮小修士身體中拼命的掙扎,而不久之後,山腹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紮紮悶響,一個人打通了厚厚的金角大山,衝進了山腹!

    來的人雖然個頭矮,但是比起山腹中那個瘦小修士來說,無異於彪形大漢,說到這裡,紅壺頓了一下:“這個人,就是你們口中的拓斜吧!”

    終於聽到了最關鍵的部分,溫樂陽一行人全都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了一個字,甚至都沒人對蛤蟆點點頭。

    拓斜一路絕決殺伐,從離離山一直沖到了山腹之中,山腹之中的修士手挽長劍,生澀的開口:“此陣鎮壓的亙古妖邪,一旦讓他重歸人間,便有無盡的災禍!”

    矮小修士當時內外交困,身體中的力量大半都在用來壓制紅壺,這才開口說了半天的話,否則早就一劍刺出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天上日蝕了,紅壺暗歎了一聲,眼看著大好時機就在眼前,卻只能無力的趴下了。

    拓斜師祖也是衣衫襤褸,神情萎頓,身上還有幾處傷痕,對著瘦小修士搖了搖頭:“放心,紅壺逃不出去……”

    師祖的話還沒說完,內憂盡去的矮小修士倏然低吼了一聲,挑劍斜刺,拓斜似乎毫無準備,勉強避開要害,被對方一劍擊穿了厚實的肩膀!

    矮小修士眼中一喜,手腕一翻正要催動真元透過長劍剿殺敵人,不料拓斜突然猙獰的笑了,同時另外一隻手五指如輪,瘋狂的彈擊神劍,本來要四散炸開的真元浩力竟然在拓斜的五指擊打之下無法攻進他的身體,最終凝聚起的劍力在淒厲的嘶鳴中,沿著透過拓斜身體的劍尖,猛地射入厚厚的山腹石壁。

    矮小修士身形急退,在拓斜的痛吼中撤出長劍,想要再度施展法訣的時候,突然怪叫了一聲,渾身上下都開始簌簌發動,這才明白剛才自己擊中拓斜的時候,自己已經中了不世奇毒,渾厚的真元根本就無法驅毒療傷,最終發出一聲陰狠的厲嘯,身體一歪摔倒在地,一抹氤氳著暗紅色的金光從他的頭頂中透出,閃電般的遁了出去!

    拓斜則連連施展錯拳,用本命劇毒封住了屍體,也不包紮傷口,身形一晃也掠出了山腹。

    紅壺當時是脫力,但是神智尚在,開始還以為拓斜是來尋仇的,可是仔細一想又不是,拓斜和矮小修士根本就是互不相識,不過紅壺懶得想太多,滿心歡喜的等著日蝕結束……幾分鐘之後,紅壺才愕然發現,矮小修士雖然死了,但是牢籠猶在,只不過從仙陣變成了根本無從化解的劇毒!

    溫樂陽又覺得頭疼了,拓斜師祖一路拼命,到頭來只為了殺一群自太古年間便鎮守離離山的修士?

    萇狸的眼神裡充滿了驕傲,她也一樣猜不透拓斜究竟來幹什麼,但是她知道,菜罎子打了個大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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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章 龍紋

    離離山和黑白島很像,這兩個地方存在的意義也完全一樣,那就是亙古邪魔的監獄。

    紅壺知道的事情也只有這麼多,任誰也猜不透拓斜師祖到底來離離山做什麼,唯一能確定的也僅僅是拓斜在大開殺戒之前,曾經仔細的盤算過,特意趕在日蝕之勢沖進山洞,時間幾乎拿捏的分毫不差。

    金猴子千仞一邊思索著,一邊開口:“拓斜算准日蝕的時間,是為了殺掉陣心修士,又不讓紅壺逃走……”

    紅壺一點不客氣的瞪了金猴子一眼:“這種廢話還用你說!”

    錐子揉了揉眉心,問紅壺:“拓斜是什麼時候來的?”

    紅壺猛地發出陣響亮的笑聲,把別人都嚇了一跳:“你這也就是問到了我,如果換作別人,誰也不知道!”

    錐子又好氣又好笑:“當然問你!除了你,這裡還有旁人麼?”

    紅壺的心情似乎開朗了不少,繼續笑著搖頭:“我說的是,如果被鎮壓在這裡的是別人,他肯定答不出,換了我則不同,你家那位拓斜師祖走後到現在,一共七十五萬八千三百三十二天整!”

    錐子愕然長大了嘴巴,愣愣看著紅壺,過了半晌才略顯費力的問:“你…怎麼算的?”

    紅壺的笑聲裡,除了得意外,還有著一股任誰也解不開的味道:“那道劍痕擊穿了大山,從此我便能得知日升月落,每天都會數一數,嘿,數一數……”

    溫樂陽暗自嘆了口氣,接著大概一算。從拓斜師祖來離離山到現在。恰好是兩千年左右。

    錐子從一旁岔開了話題:“拓斜為人與世無爭。他來離離山。多半是在離開黑白島之後。如果是這樣地話……”

    紅壺早就和外界消息絕斷。有些稀奇地問道:“黑白島是什麼所在?”

    錐子也不著急。微笑著把黑白島、天錐、萇狸和拓斜地事情簡要說了一遍,紅壺聽得眉飛色舞哈哈大笑。好像覺得柳相很夠義氣似地。笑聲裡盡是安慰直笑了半天之後才說道:“這麼說起來。拓斜是在柳相真魂地指點下。找來離離山地?”

    拓斜曾經遠赴黑白島。將復活錐子地事情向三位劍仙講明。後來溫樂陽才知道當時在島上師祖見到地。不是天音真人而是柳相真魂隨後師祖下落不明。

    誰都明白拓斜被柳相騙了。但是騙到哪去了怕只有柳相才知道。

    不過天音騙拓斜來這裡,到底做什麼?那個矮小的修士是柳相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柳相騙拓斜來殺人報仇?溫樂陽腦子裡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向外冒。

    錐子再度開口猜測著:“會不會…拓斜殺矮小修士為了什麼交易?比如他幫天音或者其他人殺掉這個修士,然後便可以得到什麼?”

    金猴子嘿了一聲:“做遊戲麼?他連銖厘仙陣都能破掉有什麼能防得住他?他想要的東西,誰能留得住!”說著指了指地上那具毒骨:“這個小個子劍力驚天,可是傷不到拓斜還好,傷到了拓斜,反而自己中毒死了!”

    溫樂陽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皺眉搖頭:“拓斜師祖在負傷之後,錯拳破解劍元、施展本命毒反擊一氣呵成,明明早有準備,又何必挨上那一劍?”

    金猴子回答:“拓斜身子裡有劇毒,挨一劍就是為了下毒……”

    說到用毒,溫樂陽才是真正的行家,不等他說完就搖了搖頭:“不應該,以我現在的修為,便能將生死毒運化體外,師祖爺爺也犯不著一定要中上一劍才能施毒。”

    金猴子皺了皺眉頭:“照你說,拓斜是成心中了小個子一劍?”跟著氣急敗壞的一跺腳:“那不更讓人糊塗了!”

    萇狸的眼神漸漸的暗淡,對著其他人搖了搖頭:“知道的事情還是太少,猜不透端倪的。”說著,站起來對著紅壺做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你還有事情沒,我們現在便走了,以後我們會多來,雖然破解不了他的劇毒,但是總還能陪你說說話兒。”

    隨即,萇狸把一抹妖元種在了山腹的石壁中:“以後便好找了。”

    紅壺似乎愣了一下,這才淡淡的開口:“走了?這麼快。呵呵,走吧,日後有暇,能來便最好了……”說完一轉頭,又鑽進了屍骨腔子裡那一團腐土中去了。

    一行人離開紅嶺金角,再度禦空急行,向著神女峰外趕去,一路上都默默不語。

    比起來路時的心旌動搖、滿懷希望,回程的黯淡把紅嶺金角都染得蕭條了。

    饒是絕頂妖仙的身法和速度,從神女峰到金角一來一回也用了十幾個時辰,在回到神女峰的時候,大小兔妖、拓斜弟子等人都還在等在原地,一看到他們回來,全都面露喜色圍攏了上來。

    不說不做哥倆咋見溫樂陽,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一左一右閃過來從錐子手裡接下了他,溫不做平時臉上那副小人笑全然不見,換而凝重而森然:“什麼對頭,傷了你!”

    溫樂陽愣了片刻才知道溫不做說的是自己的手,笑著搖頭:“沒事,小傷……”

    話還沒說完,一向少言寡語的三寸丁溫不說就怒喝了一聲:“這麼小傷,左手都斷了!”

    溫樂陽趕忙舉起左臂:“手還在……就是包紮的太誇張了……”溫樂陽斷了左手尾指,錐子裡裡外外不停纏繞,一直快繃裹到他胳膊肘了,要不是溫樂陽攔著,錐子恨不得連肩膀都給他包上……

    這時候萇狸略帶驚喜的咦了一聲,指著神女峰的正西:“又來了一個?”

    溫樂陽這時候才看到,又一片異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正西方向靠上了神女峰頂,溫樂陽哭笑不得,真恨不得把早就死透了的莫一百搖醒問問他這個陣法到底要發動到什麼時候,還會引來多少個地方。

    正南,黑白島;正北,離離山。

    從正西靠過來的,卻是一片莽莽荒原,一眼望去只有黑褐色的泥土,一直連綿到天邊,荒原上沒有花草沒有樹木,也和黑白島、離離山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息。

    老兔妖不樂湊到萇狸身邊,低聲的解釋:“你們走後不久片荒原就被陣法接引來了,不過一直悄無聲息,我們也不敢貿然上去查看,等著您老回來再做打算。”

    萇狸微微頷首,遠眺荒原,眼神裡既有些不耐煩,按捺不住的希翼。

    溫樂陽抬頭看了看懸浮天際的妖塔負責鳥瞰全域的裹環到現在也沒吭聲。

    老兔妖說完,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萇狸:“這又是個什麼地方?”

    還沒說話,一個年紀大約四十來歲的大鬍子,毫無徵兆的出現在莽原與神女峰的交界之地!

    滿臉鋼針般的濃鬚,亂糟糟的都快要和頭髮、眉毛連成一片;眉心正中處刻著一個古裡古怪的符文;可身材又瘦弱又矮小,歪歪斜斜的背著一口長劍看上去不倫不類,全沒有一點修士的風度。

    錐子和萇狸的神色幾乎同時一變,對方的長相和樣貌雖然有些滑稽,但是出現的太突兀了,而且兩個絕頂妖仙無比篤定,瘦小的中年人不是在法寶法術的遮掩下隱藏在附近,而是等萇狸他們回來之後,從莽原深處掠空而至!這樣的身法,饒是心高氣傲的萇狸都自歎弗如。

    突兀現身的大鬍子,根本沒做出什麼神情,聲音裡似乎有些笑意,還有些久等之下的抱怨,伸手一指萇狸:“貓妖,等你好半晌!”

    錐子和溫樂陽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眼裡都是一個想法:這次正點子終於來了!

    孔弩兒傳給天錐後人的接引法陣,就是要請修為更深的劍仙來捉拿萇狸,結果連孔弩兒自己都沒想到,因為混沌兄弟的胡鬧,先後引來了黑白島和離離山。

    看著大鬍子正要說,突然身後響起了一聲驚喜的歡呼,正被大慈悲寺僧侶看押著的嶗山日錐傳人,抱日老頭子對著他大吼:“仙師快救弟子!”

    幾乎與此同,金猴子千仞目眥盡裂:“孔弩兒,你還記得我麼!”說話的時候,金猴子已經劃起一道金光,足以洞穿金石的一拳,向著對方的頭頂閃電般轟擊而下,所有人都覺得腦子炸響了一聲悶雷,這個邋裡邋遢的小瘦子就是孔弩兒!

    大鬍子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就在金猴子堪堪衝到跟前的刹那,猛地抬起一腳,轟的一聲悶響,身法不讓萇狸、拳力堪比錐子神通的金猴子千仞竟然被他一腳踹翻,重重的摔了回來!

    溫樂陽險些瞪爆了眼珠,論身材,大鬍子比著千仞也魁梧不了多少,可剛才那重若雷霆的一腳,就像一個成年大漢蹬飛娃娃似的混不費力。

    大鬍子站在原地身形不動,語氣裡帶著一絲納悶:“什麼仙師?誰是孔弩兒?”隨即饒有興趣的望向還在地面翻滾的千仞:“你有個仇人叫孔弩兒?認錯人了吧?”說著,煞有介事的扒開自己臉上的鬍子,仿佛想要千仞認個清楚。

    非非快步走到溫樂陽身後,小聲對他說:“瘦子沒說謊!”

    千仞一個跟頭翻起來,臉上的表情猙獰到極點,就變成了慘慘的詭笑:“你就是撕掉了自己的臉皮,我也認不錯!”說話再度衝出,萇狸和錐子也同聲怒叱,冰錐與妖刃淩空而現,和金猴子一起向著敵人飛襲而至!

    直到三位絕頂妖仙聯手,大鬍子的眼中才閃過一絲凝重,翻手解下了背後的長劍,在自己身前斜橫,另一隻手捏起劍訣微微一引,遽然在冥冥中爆發出一聲震人心魄的咆哮,一條鐵灰色的巨龍淩空而現,身體盤捲成巨盾之形,穩穩擋在主人身前,隨即轟然巨響震扯天際!

    老兔妖不樂也曾喚出過佛家護法金龍,可是可與眼前這條真龍一比,不樂的神通簡直就成了皮影戲。

    冰錐妖刃一陷入巨龍盤捲而起的漩渦中,立刻嘶鳴著被扯成碎片,金猴子縱躍身體光芒繚繞中上天入地,不知發動了多少記猛攻,卻始終攻不破對方的龍形之守,最終怒嘯一聲,萬般不甘的退了回來。

    雖然萇狸和錐子只是試探,只有千仞一人猛攻,可是天上那條龍綻放的實力是讓所有人都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氣。

    鐵灰巨龍也身體猛顫,被三個妖仙的神通打得昂昂嘶吼,大鬍子手中的長劍輕輕一晃收了神通,對著眾人搖頭笑道:“認錯人了,必定是認錯人了!”溫樂陽這時才勉強看清楚,他的長劍上,密密麻麻的刻著層層條狀龍紋,顏色各異栩栩如生,其中一條和剛才現身的鐵灰神龍一模一樣。

    說完鬍子閃電般的邁進了一步,隨即又退了回來,看著抱日老頭子:“你家仙師又是哪位?”

    本來被萇狸封住真元不能稍動的抱日突然翻身而起,雙臂微微一振,負責羈押他的幾名大慈悲寺高手同時慘叫了一聲個個骨斷筋折,被抱日老頭活活震死!

    大鬍子在倏然進退間,已經解開了抱日身上的真元封印。

    大慈悲寺上下群情激奮,正要圍攻抱日,兔妖猛地一揮手,厲聲喝道:“退開!”

    抱日神情狂傲,根本不把大群的敵人當回事,畢恭畢敬的對著中年人施晚輩禮:“日錐弟子謝仙師救命之恩,弟子何其有幸……”

    萇狸突然咯咯輕笑了幾聲:“救命之恩?你可被他害死了!”

    抱日不認識什麼仙師,但是幾家先祖代代流傳,仙師眉間一方天地篆,期間氤氳著浩大仙力是無論如何也冒充不了的,抱日當然是識貨之人。

    現在仙師親至,抱日就像換了個人,再沒了當初卑躬屈膝的那副模樣,猛地瞪向萇狸:“孽障,住口!”隨著剛烈賁張的怒吼,抱日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飛出了自己的嘴巴,低頭一看,就在自己身前不遠處,一根鮮紅的舌頭,正在不甘的跳躍著……

    萇狸抱著肩膀,眼角眉梢裡全是小女孩惡作劇之後的喜悅,聲音卻冷的讓人頭皮發麻:“妖、魔、鬼、怪,妖門排在第一位,不是隨便說說的!”

    老兔妖的聲音顫顫巍巍,好像隨時會斷氣似的:“我家師祖封住你的真元同時,還種下了拔舌、沒齒、離心三道妖門禁制,除非她老人家親手解開你的真元封印……”

    小兔妖不樂的腔調層層拉長,接下了不樂的話:“若是別人解開的,你不動真元則罷,否則三道禁制便會發動,你就是羅漢金仙,也再活不過這一時三刻。”

    一門三個妖孽一句接一句,不過幾十個字的功夫,抱日老頭子滿嘴的牙齒,都在不自然的扭曲、鬆動,最終帶著血根巫力的掉落。

    此刻錐子把手按在了金猴子的肩膀上,低低的說:“稍安勿躁…跑不掉的,說清楚了,總好過不明不白的亂打。”

    抱日老頭子臉色恐懼到了極點,雙目含淚望向他家仙師,嘴巴裡嗚嗚有聲,可沒了舌頭和牙齒,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大鬍子卻笑了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你能站起來好好說話,又沒讓你妄動真元。”

    抱日老頭子嗚嗚怪叫著,又轉頭望向萇狸,萇狸還是笑得那麼好看:“我現在只後悔沒早殺你,平白搭進去了幾個為我留在神女峰不退的孩兒性命。”說完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你怎麼還不咳嗽!”

    老兔妖和小兔妖各自淡淡的笑著,低聲附和著:“該咳了,該咳了…”果然,抱日開始咳嗽,從喉嚨深處鏗鏘而有力,每一聲都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硬生生的從他的胸中擠出來……直到七八聲之後,啵的輕響,一顆已經擠成了爛桃似的心,裹著一蓬鮮血,好像一輪初升的幼陽,奮力的跳出了抱日的嘴巴……

    另外三個天錐人也被封住真元,現在的體質和普通人無異,又都身受重傷,早就堅持不住沉沉昏睡過去了,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

    大鬍子看著抱日慘死,做個古怪的表情,帶著幾分笑意望向萇狸:“妖女的手段果然犀利,難怪我要親自動手拿你歸案!”

    萇狸的眉毛一挑:“囉嗦!”

    大鬍子哈哈大笑似乎有些無可奈的搖搖頭:“本來不想多說什麼,可現身之後,又是仇人又是仙師的,總忍不住想多問兩句。”他把目光再度望向金猴子:“你那個仇人,真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說著,倒轉劍柄搔了搔腦袋,似乎自己也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認錯了人,待會便要放手一戰,我騙你何用。”

    千仞還沒說話,錐子突然從旁插口問道:“你為什麼要捉拿萇狸?”

    大鬍子和和氣氣的回答:“父靈鶴傳諭有法陣接引,則要我緝拿孽畜貓妖。”

    溫樂陽總算出了一口氣,現在總算有一件事對上號了,這個虯鬚小瘦子就是孔弩兒的最後不得不動用的絕頂劍仙,他和那些天錐後人實際上是一回事,區別僅僅是修為的高低。

    孔弩兒的這個弟子,能早就遁隱荒原默默修行,根本就不知道孔弩兒後來幹的事情,自然也就不認識天錐後人了,不過他和孔弩兒長的一模一樣倒是有點奇怪。難道他們是親爺倆?溫樂陽這邊還在納悶的時候,身邊三個絕頂妖仙便同時發出了一聲叱喝,或引動神通或化身金芒,全力催動妖元攻向了中年人!

    毫無徵兆說打就打!

    而大鬍子不僅沒有震怒,反而眉飛色舞,像悶得太久,終於能活動一下筋骨了,長劍震動,在道訣引動下,彈指間龍吟沖天!

    每一次法訣引動,便會有一條巨龍現身,同時那柄龍紋長劍的淬厲便大大的暗淡了一截,溫樂陽只覺得眼花繚亂,在對方的連連施法之下,天上竟然前後現身五條天龍,而那柄長劍,在最後一條龍現身之後,微微的嗡鳴一聲,就此消失了。

    五隻天龍蒼蒼怒吼,巨大的身體絞碎漫天的冰錐和妖刃,攻守之勢轉眼逆轉,萇狸、錐子和千仞各自叱喝著,身形如電輾轉縱躍,在天龍之威下勉強自保。

    雖然事先沒想到,會有三個絕頂妖仙連袂出現,可大鬍子的心裡還是篤定的很,他以劍化龍,雖然不是真龍,但是一條龍的實力,比起一個絕頂妖仙也毫不遜色。

    不久之前他剛突破了五龍之形的關口,現在以五敵三,穩穩占住了上風。

    何況現在,三個妖仙都已經全力出手,而中年人只是催動了法寶,自己還不曾出手。

    溫樂陽故技重施,一翻手亮出蛟刺,他的功法沒有元神之力,根本就不受漫天神威的壓制,與此同時骨蛟轟然現身,張開大嘴剛叫了半聲就戛然而止,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說什麼也動不了了。

    跟著溫樂陽愕然站住了腳步,他手上的蛟刺也消失了……任憑他怎麼使勁催促,就是不肯再出來。

    天龍翱翔,別說只是蛟刺蛟骨,就是佞蛟還活著,現在也不敢出來。

    大鬍子看到溫樂陽先是如若瘋狂的撲過來,先是有些意外,跟著看見蛟刺和骨蛟現身,眼睛也亮了起來,隨後看見溫樂陽目瞪口呆,兩手空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大鬍子正笑著,遽然頭頂寒光四溢,千萬柄長劍彙聚成一道殺天的瀑布,從他頭頂瘋狂的傾斜而至!小掌門劉正是神女峰頂大群修士中,唯一還能動手的人,其他人便如老兔妖、讓炯這些高深修士,在神龍天威之下,也根本凝聚不了心神,勉強能夠站著就不錯了。

    威力絕倫的昆侖劍陣再度現身,讓虯須瘦子小小的吃了一驚,看著劉正笑道:“你也不錯!”跟著一條巨龍從戰團中抽身而出,在蒼蒼怒嘯中捲動風雷,把昆侖劍陣沖的東倒西歪,一盞盞寒光四溢的長劍轉眼轉眼碎裂,崩散無形……大鬍子又看了兩眼天上的昆侖劍陣,遙遙對著小掌門劉正補充了一句:“劍陣不錯,你還差得太……”話音未落,整片天空倏然黯了下來,溫樂陽終於引動了石塔,自九霄雲外向著他毫不留情的砸了下來。

    大鬍子剛剛現身的時候,就差點被吊在天邊的魔胎石塔撐破了眼球,他的修為通天徹地,當然看出來,這個東西是件厲害法寶,他一直不急著沖進戰團,就是要等這個大傢伙發動了之後心裡才踏實,果然對方再也按捺不住,發動了大山似的巨塔。

    大鬍子身形猶自巋然不動,就站在原地哈哈大笑:“怎麼,終於忍不住了麼?”就在重逾萬噸的石塔狂轟而至的刹那,猛地咋舌春雷,抬起一腳,挾著讓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浩然巨力,轟的一聲踢在了石塔上,偌大的巨塔,竟然猛地一顫,被他一腳踢得歪歪斜斜。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石塔裡陰笑著傳出了三個字:斷!妖!身!

    陰錯陽差淩空而現,饒是大鬍子一直從容淡定,在看到法寶放法寶的刹那,也忍不住怒駡了一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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