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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一一章 殺俑

    十萬大山裡的情形,比著化境內要好上許多,雖然怪物們更暴躁,更有目的的追殺,但帶隊的絕頂高手多,老兔妖這個層次的二線高手多、五福骨幹這樣的普通高手更多,而且進山前準備充分,幾個壓陣的大門宗弟子素質更比著化境裡的烏合之眾強上太多。

    大慈悲寺、崑崙道、鵝羊道和一些雖然規模小、但訓練有素的普通門宗都發動了陣法,進退有度,互相掩護著,一路上雖然也是腥風血雨,殺伐不斷,速度更慢的離譜,可一時還盡可以支持的住。

    兩個傻叔叔、慕慕和屍煞什麼都不管,就負責保護好水鏡,為大家指引方向,向著大山深處的目的地行進。

    無數的怪物死了,又有無數的怪物圍攏而至,飛天、遁地,神出鬼沒,更多的則是奔湧而來,好像被燙紅了屁股的野牛!

    修士們,法寶、符撰、神通更沒有一刻停止傾瀉過......

    萇狸、錐子、旱魃、劉正和三味輪番上陣,始終有一個絕頂高手在前面領隊開路,其他人則散落在大隊人馬中,哪個地方一吃緊,便會有鋪天蓋地的大神通賁烈而至。

    此刻領隊的是萇狸,她的臉上早就沒了震怒,又變成了那股饒有興趣的笑意,手裡拎著自己那雙范思哲的高跟鞋,赤著白皙的雙足,好像春遊時開心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在隊伍最前面。

    在她身旁,一層層黑色的妖刃倏然出沒,時而輕柔的好像春時軟軟的風,有時卻猛烈的彷彿大海上掀起的如山巨浪,在她身後,留下了一條由怪物膿血鋪成的泥濘之路!

    現在怪物們的攻勢稍緩,錐子有些無所事事的跟在萇狸身邊,看她屠殺怪物,自己卻沒出手,笑嘻嘻的說:「你少潑點血,髒得很。」

    萇狸一邊小心翼翼的從血沼中尋找還殘存的淨土落足,一邊回答:「不行,不讓它們死無全屍,我全身難受!」

    貓妖的語氣輕鬆愉快,和她釣魚時的笑聲沒什麼區別。

    錐子白了她一眼,岔開了話題:「鑼鼓聲古怪的很,要是不能破去,怪物就不會散。」

    萇狸搖了搖頭:「還是先找對地方再說吧,都是孔弩兒的手下,肯定聚在一起,見面之後衝過去殺了唄。」

    水鏡的搜神之術一共找到了三個地方藏著絕頂修士,他們正向著最近之處進發,可即便是靠近的地方,也讓他們足足走了三天之久。

    萇狸看膩了怪物,開始低頭研究自己的裸足,臉上笑咪咪的,似乎對自己的腳丫子很滿意,側頭對錐子說:「你把鞋子也脫了,咱倆比比?」

    跟在她身後的大小兔妖對望了一臉,滿臉的啼笑皆非,錐子卻撇了撇嘴巴,真就把鞋子脫了下來,一樣的白嫩好看……

    萇狸比了比,發現自己雖然沒輸但也沒贏,有些不耐煩的說了句:「沒勁……」

    這時劉正也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和兩個女妖並肩而行:「水鏡和尚說,快到地頭了。」跟著,小掌門的臉上浮起了少有的凝重,剛要開口,錐子就罵道:「好好說話,別裝模作樣的!」

    劉正咳了一聲,又恢復了嬉皮笑臉:「如果,我說如果,咱們能衝過怪物的陣勢。敵人的好手裡,四個月錐外加數斗、鐵銹、熱仙姑,一共七個人,另外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五行妖怪。」

    萇狸想了想才開口:「七名天錐後人,我、錐子和旱魃三個人對付起來穩操勝券。至於五行妖怪……你、三味、慕慕和兩個傻叔叔。」說著,她又搖搖頭:「那個五行妖怪,要是有大鬍子的本領,咱們便輸了!」

    這群絕頂高手一見面就會打成一團,隨同他們而來的修士人數雖然多,但都是對付怪物的主力,在妖仙劍仙的決戰裡幫不上什麼忙。

    錐子的聲音毋庸置疑:「這樣編排不好,我領著三味和拓斜弟子去對付五行妖怪,你們和旱魃去纏住七個天錐後人。」

    萇狸的俏臉上都是警惕,回頭認真的看了錐子一眼:「分別不大,你又打什麼主意?」

    錐子笑的有些得意:「別問,反正我也不會說!」跟著又把話題岔開:「照我看,咱們這次找的地方不對。」

    萇狸點了點頭,跟著又回過頭,狠狠的瞪了了水鏡一眼。

    水鏡和尚嚇得面無血色,趕忙大聲分辨:「我也分不出三個勢力,哪個更強,哪個才是孔弩兒的手下……」

    大隊人馬距離第一個目的地越來越近,按理來說敵人應該拚命催動怪物來進攻,可現在怪物的攻勢,比著先前還要弱一些,一行人說著,轉過了一道山梁,一座斜挑入天的決絕險峰,霍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而一望無際的怪物,也同時映入了,撐爆了所有修士的目光!萬餘名修士匯聚在一起,是一支軍隊,可他們跟前的怪物,確是接連天際的怒海!

    可讓所有人都略感驚奇的是,眼前那些怪物,大都背對著他們,正向著山峰絕頂猛衝......顯然,水鏡找到的第一夥厲害修士,現在也正被怪物們圍攻。

    就在這時候,旱魃五哥發出了一聲暴怒的大吼,大步從隊伍中央走了過來,所過之處凡是擋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撞翻,到了隊伍之首,把囡囡塞進了小掌門劉正的懷裡,陰狠的說:「你要敢放開囡囡,我就滅了崑崙道!」

    說完,也不理囡囡和其他人的詫異,邁開大步毫不猶豫的向著面前的怪物衝去!

    山嶺上,陡然揚起一陣陣昏黑的風,五哥的落足之處,一層長長地白毛旱煞迅速的向著四下裡蔓延,凡是被旱煞沾染的怪物轉眼間化作一抔枯骨。

    萇狸和錐子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對著劉正叱喝了一聲:「你來領隊!」隨即一左一右,各自迴盪神通,護在旱魃左右,助他從密密麻麻的怪物中撕開一條血路。

    可無盡的怪物之海,即便是三個絕頂妖仙聯手,也行走的異常吃力,彷彿足以塌陷天地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洶湧而至,就在他們三個人堪堪止步,旱魃暴怒成狂之際,劉正的聲音從他們身後身後傳來:「衝殺上去,開路!」

    話音落處,所有的修士猛的催動起全部真元,原本向著四周傾瀉的神通法力霍然化作兩條足以撕裂蒼穹的怒龍,一左一右狠狠的從怪物之海撕開了一道口子,旱魃頭也不回,向著山頂越衝越快!

    錐子和萇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依舊緊緊的護衛在旱魃身旁,直到他們衝破了怪物的封鎖,一路上到山頂的時候,兩個女妖無一例外的愕然止步,除了旱魃五哥!

    在他們面前,不是天錐後人,也不是野人大漢,而是千餘隻狼狽不堪的妖怪。

    水鏡第一個找到的,不是天錐後人,而是前不久率領手下進山,準備伏擊萇狸等人的紅壺。

    旱魃五哥的身上已經炸起了森冷的氣焰,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對著同伴吼道:「到此為止,剩下便是我的事,誰也不許插手!」

    萇狸和錐子沒多說什麼,同時催動神通,毫不留情的收割著周圍怪物的頭顱,用噴湧的鮮血,給旱魃五哥壓住了後陣。

    咕!

    一聲震天動地的蛙鳴,在絕嶺之巔響起,紅壺雙目赤紅,看著旱魃就哈哈大笑:「正恨找不到你們!」兩隻短粗前爪毫無章法的揮舞著,轉頭對自己的傀儡們嘶聲怪叫:「殺了殺了,都殺了!哈哈哈,人人死無,葬身,之地!」

    旱魃鬼爪子揚起,一把把第一個衝上來的妖俑撕扯成兩片,就在妖血潑灑的剎那裡,五哥遽然從心肺深處,爆發出了一聲陰狠而尖啞的哭聲:「妖俑是什麼?是我窮盡的千年,費勁的心機,歷盡的磨難!」

    沒人能接下他的話,身邊的戰友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擋住鋪天蓋地的怪物,讓旱魃自己殺個痛快!

    旱魃鬼爪子迴盪如風,閃電般插入了了兩個妖身傀儡的臉上,在兩聲慘叫裡,硬生生的扯掉了他們的面皮:「妖俑是什麼,是我遊走陰陽、有無窮壽數,卻不死不活的存在於天地間的理由!」

    囡囡在劉正的懷裡哇哇大哭,拚命的掙扎著想要跳下去幫阿爹,劉正臉色鐵青,任憑他小拳頭不停擂擊著自己的胸膛,默不作聲的揮舞劍陣,阻擋著潮水一般的怪物。

    旱魃的雙目赤紅,彷彿要噴出血來,身形一掠又抬腿硬生生踹透了又一頭妖怪的胸膛:「妖俑是什麼,是我念起靡續,是我用來哭,用來笑,用來喃喃唱,用來哀哀鳴的寶貝!」

    說著,旱魃的眼中寒光暴漲,望向了紅壺,怒喝聲卻突然低沉了下來,嘶啞得讓人作嘔,沉重的讓人窒息,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糾纏在每一個字之間的怨毒。

    「你偷了妖俑,就是偷了我的命!你毀了妖俑,就是毀了旱魃的天!」

    最後一個「天」字,驟然爆裂炸碎,絕嶺之上轉眼鬼氣暴漲!

    旱魃的皮膚肉眼可見的乾枯,稀疏的頭髮轉眼變白,層層怒長,直披腳踝,在讓人幾欲作嘔的冥冥鬼唱裡,數不清的幽冥鬼篆凌空顯出,山頂的狂風都被冥冥中的哀嚎糾纏成粘稠的霧,旱魃化作屍形,在森森厲嘯之中,一頭扎進了大群的妖身傀儡。

    死前是絕世高手,死後是陰戾屍王,又復活成精千年,早已喜怒不行於色的旱魃,被紅壺氣瘋了。

    紅壺本來就是瘋子,現在則更瘋狂了,一邊嘎嘎的桀笑,一邊催動著身邊所有的傀儡向著旱魃衝去。

    兩股巨大的力量轟轟碰撞,旱魃就像一塊決絕的礁石,在投入怒海的剎那裡,掀起了滔天的血浪,所有靠向他的傀儡,都在瞬間被碎屍萬段!

    能被旱魃保留下的妖俑,在死之前莫不是厲害之極的精怪,不過被屍氣侵襲千年,又被新造了身體,不僅沒有了靈智,實力也大打折扣,可即便如此,也絕不是旱魃一個人能對付的,短時間或許還能堅持,但時候稍長,旱魃必死無疑。

    錐子心裡叫了一聲苦,她事先可沒想到,第一個違反紀律、不顧大伙獨自衝鋒的居然不是萇狸。

    萇狸更是恨的直跺腳,紅壺和傀儡被無數的妖怪困住,幾乎生路斷絕,只要不是傻子都會讓它們去自相殘殺,可旱魃還是因為那份狂怒……正恨著,貓妖突然笑了起來,以己度人,如果現在紅壺統御的,是拓斜的法身傀儡,她也得不管一切的拚命。

    就算旱魃有言在先不許別人插手,大伙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那些傀儡殺了,不過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大隊人馬之中,第一個衝上去的,竟然是兩個傻叔叔……萇狸哈哈大笑著:「咱們倒還不如兩個溫家的傻漢子了!」說話之間,漫天的妖刃斜橫,掉轉方向,衝向了傀儡的的陣勢,錐子也不再廢話,和貓妖一起催動神通,並肩撲向大群的傀儡。

    小掌門劉正連連傳令,身後萬餘名修真道的精銳怒吼連連,一半人拚命抵擋著十萬大山裡的怪物,另一半人則在三味老道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殺向了傀儡……

    十萬大山的無名險峰,轉眼變成了煉獄,變成了屠場,變成了修羅殺戮之地!無數的怪物,萬多修士,千餘妖身傀儡,一群絕頂高手,亂哄哄的打成一團,法寶與鮮血此起彼落,咒訣、慘叫、怒吼和哀鳴交織成一片!

    所有人都如瘋如狂殺紅了眼,有的人一邊催動法寶一邊嚎啕大哭,有的人殺著傀儡時狂聲大笑,有的人不停的發出毫無意義的怪叫,老兔妖開始還面有不忍,一面催動佛家神通,一面低聲念誦往生咒,到了後來殺著殺著,突然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僧袍,嗷嗷的怪嘯了起來。

    讓炯喇嘛皺起了眉頭,邁開大步走到了老兔妖的身邊,低低的宣念密宗真言,隨即雙目一挑,雷霆般的斷喝:「大師,除魔衛道生死不計,可心魔嗔怒不可動!」

    老兔妖哈哈大笑:「修行千年,能趕上一場大戰,才不枉吃過的苦,才不枉受過的寂寞!」說著,一揮手嚓的一聲,扯掉了讓炯的紅袍:「喇嘛,去他奶奶阿彌陀佛,殺吧!」

    讓炯情不自禁的答應了一聲:「好!」隨即把自己嚇了一跳……

    三味分身有本尊三分之一的修為,當年的三味功力不遜於萇狸、錐子,現在這個分身又是武癡,本領著實了得,一柄飛劍舞得宛若血龍,伴隨著主人在怪物和妖身傀儡之間殺進殺出,老道打得開心無比,不知又哪根筋搭錯了,突然在臉上綻放出了一個燦燦的笑容,對著身邊正衝過來的怪物笑著大吼:「人間三味,喜喜上眉梢!」

    怪物們連理都不理,轟一聲撲了上來,倒是三味身邊的小掌門劉正撲哧一聲笑了:「仙長,這些怪物都沒有靈智,哪懂得笑!」

    武癡三味好一番手忙腳亂,才把自己撤出來,猶自對著劉正一瞪眼:「不試試怎麼知道!」

    這座山嶺三面是懸崖,只有一面可行,巔峰的面積不算小,可在擠下了無數修士和怪物之後,也變得擁擠不堪,從懸崖邊上,不停地有怪物被擊落,好像下雨似的,亂七八糟的墜落、摔成一灘灘肉泥......

    幾乎毫無意義的苦戰,一直打了一天一夜,才最終結束,千餘妖俑盡數被殺,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留下,先前攻上峰頂的怪物也被肅清。

    隨著鑼鼓聲的漸漸低沉,山下的怪物暫時收斂了攻勢,不過這整整的一天裡,圍在下面的怪物,比著旱魃衝上來的時候,足足多了一倍有餘,即便站在高處,一眼望去,也看不到盡頭。修士們的傷亡也不算小,連場惡戰,也帶來了唯一的一點好處,讓大家的配合嫻熟了……

    一群絕頂高手裡,旱魃受傷最重,不過在大伙的相助之下,總算還能堅持,至少還有一戰之力,現在已經在人群裡穿梭著,瞪著一對通紅的眼珠子,四下尋找紅壺。

    萇狸拎著不知何時、更不知被誰的神通擊中,正張大大嘴深度昏厥的蛤蟆對旱魃晃了晃,笑的挺好看:「是捏死,還是用真火燒死,或者你還有什麼厲害的煉魂鬼術?」

    錐子趕忙攔住了衝來那個滿臉獰笑的老妖怪,從萇狸手中搶下了蛤蟆:「還有好多事要向他問明白,先別殺!」

    劇戰和瘋狂的殺伐,再加上妖身傀儡無一倖存,已經讓旱魃宣洩了不少怒火,深吸一口氣從屍形變回了人形,直勾勾的看了劉正一眼。

    劉正趕忙把懷裡的囡囡還給了他,笑嘻嘻的說:「我可一直沒放手,你別找咱們崑崙道的晦氣!」

    旱魃似乎是笑了笑:「多謝!」

    也許是旱魃從沒說過這兩個字,所以語調裡說不出的古怪。

    錐子跑到懸崖邊,看著周圍無邊無際的怪物,吐了吐舌頭,在大山中行軍的時候,雖然走的不快,但至少還有機動性,有機會避開大群怪物的包圍,可現在,任誰都明白,別說衝出去,就是能不能守住也是問題。

    他們所處的絕嶺地勢不錯,易守難攻,但真的打起來也未必能佔到多少便宜,怪物之中有不少都會飛,把絕嶺的地利抵消了不少。

    不知何時旱魃抱著囡囡也走到了她的身邊,哼哼著說了句:「連累大家了。」

    錐子哈的一聲就笑了,翹起的目光滿是狡獪:「你說啥,沒聽清!」

    萇狸也笑嘻嘻的走過來:「怪物多的離譜,就算在下面也遲早被圍住,早晚的事情了!」說著伸手拍了拍旱魃的肩膀,跟著尖叫了一聲,忙不迭的把手上沾染的血污往錐子的身上抹。

    錐子又好氣又好笑,沒搭理貓妖,回頭望向正和別人大吹剛剛惡戰時,自己有多勇猛的水鏡和尚:「下一個,距離咱們最近的勢力在哪?」

    水鏡和尚趕忙跑過來,認真的分辨了一下方向,隨即手指西北:「距離此處大約七十里……」說著半截,突然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手指頭好像被凍住了似的,直愣愣的指著遠處。

    十萬大山之中,嶺巒層疊,連綿不絕,不過大多數都沒有他們所處的這座孤峰那麼高,就在和尚手指的方向,在視線的盡頭之處,一座相若高矮,相若孤絕的山峰,決絕而獨立!

    「應該,就在那座山上……」水鏡和尚的聲音,乾巴巴的讓人難受。在山中穿行的時候視線受阻,和尚只能指出方向,上了這座山之後便是一場慘烈到極點的廝殺,直到此刻,水鏡才豁然發現,下一個目的地,竟在遠處,和他們的落腳之處遙相呼應。

    小掌門劉正皺著眉頭:「凌空而度,七十里算不得什麼,不過怪物們大都會飛,是個大麻……」他的話還沒說完,萇狸、錐子已經一躍而起,風一般的掠出!

    旱魃又跳了過來,把小五又向劉正懷裡一塞:「你要敢放開囡囡……」

    劉正滿臉的無奈,不等他說完就接下去:「你就滅了崑崙道!」

    旱魃嘿嘿的詭笑,身子晃動自後直追前面兩位同伴,就在他們三個人先後飛出無名山嶺的片刻之後,整座十萬大山中都爆出了「嗡」的一聲,無數怪物都振起雙翅,猛的縱身飛起,轉眼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向著她們衝來。

    三個妖仙齊聲叱喝,各自施展神通想要殺開血路,一時間半空中殘肢屍體落如雨下!劉正也沒有想到,自己到十萬大山是來做保姆的,眼看著無數怪物飛舞,忙不迭的大吼:「殺!」

    剛剛安靜片刻的山頂再度沸騰,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士氣正高昂的修士們再度歇斯底里的狂叫著,把手中的法寶向著半空拋去......

    受到攻擊的怪物們勃然大怒,在漫天的腥風血雨與流光溢彩中振動翅膀,轉頭攻向了山頂,幾乎與此同時,山下也再度傳來了昂昂的嘶吼,那些不會飛的孽物,也自下而上,踏碎了天地間所有的生氣,衝向了山頂......

    兩場惡戰之間,甚至停歇了不到半個小時!

    不多時,三個想要凌空而渡的妖仙都面沉如水的折返回來,怪物殺之不絕,他們甚至連十里都衝不過去。

    幾乎所有人都面露苦笑,任誰都明白,看似雄壯的修士大軍,和十萬大山中的怪物相比,不過是怒海裡的一條小船罷了。

    現在這條小船,被怪物困在了孤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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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一二章 衝吧

    十萬大山之中,兩道孤峰遙遙相對,其間間隔七十里。

    東北孤峰上,上萬修士被無邊無際的怪物重重圍困,無論是大妖、劍仙還是高僧,早都失去了參悟天道時的從容和清雅,正披頭散髮、歇斯底里的苦戰,漫天血雨紛飛,遍野慘嚎淒鳴……

    西南的孤峰上,一眾孔弩兒的手下和大頭矮子,赫然坐在峰巔的巨石之上!

    在不遠處,正有無數怪物匯聚一起,浩浩蕩蕩的衝進化境。

    五行妖怪在和數斗,鐵銹,熱仙姑三個天錐傳人低聲交代最後一座法陣真元轉換的原理。化境無量劫降至,屆時便要靠他們三人催動這最後一座法陣,把五行妖怪送到化鏡之內。

    十九、滿月。上下弦四人圍坐在大頭矮子身後,他們受命保護矮子。不過敵人被遠遠的困在七十里外,絕沒一分殺出來的可能,幾個月錐好手倒顯得有些無聊。

    大頭矮子時輕時重的敲打著銅鑼。

    他的寶貝能激發怪物們的凶性,銅鑼聲急怪物如瘋如狂悍不畏死;銅鑼聲緩怪物則會露出些對死亡的恐懼,相對應修士們的攻勢也會放緩許多。

    滿月見大頭矮子又放慢了鑼鼓聲,有些不明所以:「拚命狠敲一陣,把敵人盡數滅了豈不清淨!」

    大頭矮子回過頭,對著滿月苦笑了幾聲:「哪有那麼容易,這對鑼鼓催動起來太耗心神,要是連著狠狠的敲,輕則受傷殘廢,重則暴體而死!」

    滿月哈哈一笑:「那是你真元不純,我來幫你敲幾下!」大頭矮子的修為極低,唯獨這一對法寶厲害。

    矮子嚇了一跳,用力的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五行妖怪就從旁邊笑了起來:「除了他之外,旁人若敲一聲鑼,就會老十歲,打一聲鼓,便會老十二歲!這對法寶名叫『天荒地老』,就是扣著這個可怕的名頭!」

    滿月本來都伸手出去奪鑼鼓了,聽了妖怪的話忙不迭的又把手縮了回來,愣愣的瞪著矮子:「真的?那你......」

    矮子使勁的點頭:「旁人是如此,我要敲打的話,一聲則會老一天,要好得多了!」

    滿月這下老實了,這對鑼鼓鑰匙給他敲,用不了幾十下,自己就被抽成乾屍了。

    矮子又耐心的解釋道:「我不拚命敲,和折損壽數沒什麼關係,實在是真元難續,反正時間越長,敵人就越疲憊,拖一拖對咱們百利無害。」他當然也是壽命極長的精怪,才不會在乎『一下一天』那點壽數。

    也幸虧矮子不願拚命催動鑼鼓,萇狸等人雖然打得辛苦,但總算還能守得住。

    現在已經沒人在責怪旱魃了,如果不是身處易守難攻的孤峰,而是在山下穿行的話,傷亡恐怕至少要大出兩三倍。

    怪物多的永遠也殺不光,修士們困守孤峰已經整整一天了,周圍的怪物不僅沒有減少、退散的樣子,反而比著原來還要更多了。怪物們無時不刻不在進攻著,只不過是攻勢強與弱的差別罷了。

    火攻土掩、遁劍馭符……修士們不知道想了多少辦法,卻始終也無法成功突圍。

    片刻前,怪物們剛剛又在驟然急促的鑼鼓聲中發動了一輪猛攻,在丟下千萬具屍體之後,終於暫時退去,

    修士中的一群首腦又聚攏在一起。

    老兔妖不樂低聲對著其他人說:「已經有快三成的傷亡了。不過大都是修為較低的同道。五福弟子、失蹤高手、高原修士這些大門宗,主戰之力還在。」

    小掌門劉正的道袍已經被怪物的血染成了黑紫色,渾身上下都是氤氳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要是沒辦法突圍的話,最多也就還能在堅持三五天的樣子。雖然佔了地利,但普通弟子誰也扛不住這麼無休止的打殺。」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只有萇狸,眼睛還是那麼亮晶晶的,拉了拉錐子的袖子,笑嘻嘻的小聲問道:「我剛才殺怪物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這場天大的殺戮,歸根結底,是因為我當年跑到黑白島砸碎了你才惹出來的。」

    錐子笑著罵道:「還好意思!」

    萇狸輕輕歎了口氣:「我一時任性就惹下了無盡大禍,害死的絕頂劍仙、大妖、修士、生靈,數都數不過來……」

    錐子瞪了了她一眼:「現在後悔了吧!」不料萇狸俏皮的挑起了一根眉毛,突然跳了起來:「我為了一句話,等過了兩千年;我為了試他真心,得罪了所有人;我為了自己高興,也整整禍害了天下兩千年,我怎麼會後悔!放眼天下,就連上古時的怪物、開天時的大神都算上,又有幾個能活出我這份滋味的!」

    說著,萇狸的笑了起來:「真正的逍遙,就是我無論做了什麼,都不用說對不起!這輩子就算死的再慘,我下輩子還要想辦法再玩一趟!」

    圍在她身邊的人全樂了,不遠處的讓炯大喇嘛伸出手狠狠地摩挲著頭皮,有點想不明白自己一輩子參研佛法、濟世救人,怎麼和這群妖孽混在一起了......

    這時候錐子突然愣了愣,從兜裡擰出被凍成冰坨子的瘋蛤蟆,隨手撤掉法術。

    「醒了?」

    瘋蛤蟆兩隻眼睛瞪得溜溜圓,目光裡儘是納悶的神色,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身邊的大陣仗,最後看了看漫山遍野的怪物,裂開嘴巴甕聲甕氣的問道:「咋回事?」

    萇狸第一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瘋蛤蟆醒來之後,又變回了紅壺。

    紅壺不明所以,目光來回亂轉,最後停在了旱魃身上:「你惡狠狠的瞪著我幹啥!」

    哄的一聲,所有人都笑了,錐子一邊笑著,一邊三言兩語,把溫樂陽被困化境,大伙揮兵來救卻被困住的事情,對紅壺簡單交代了一下,不過沒提它精神分裂的事。

    紅壺一路聽下來,時而氣的哇哇怪叫,時而驚的目瞪口呆,到了最後卻放聲大笑了起來,張開的大嘴幾乎都能把自己吞下去,莫名其妙的說:「土行天錐的後人,就是那個土皇帝桑哥兒,還有人記得他不?」

    其他人都是一愣,不明白它的意思。四年前在華山之巔,桑哥兒出現之前就已經被天音真魂襲擊、抹掉了元神,繼而被木行孽魂附身,最終這個禍害死在了巨劍流金火鈴之下,這件事發生的時候,紅壺還在離離山裡關押著,應該並不知情才對。

    紅壺的眼神無比得意:「我吞過柳相的真魂,雖然沒能煉化了那個雜碎,但是多少也得了些他的記憶。特別是那時在他身上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就算一群高手個個心智通天,也猜不出紅壺到底想要說什麼,幾乎都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紅壺卻繼續笑道:「真魂在襲殺桑哥兒的時候,曾經得到了一份孔弩兒傳給他的陣圖!當時天音曾經看過那份陣圖,雖然沒太當回事,但也盡數記了下來,現在那副陣圖,就在我的腦子裡!」說著,紅壺伸出一隻短粗的前腿,笨拙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

    話音剛落,三個絕頂妖仙就不約而同的低呼了一聲!

    其他人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錐子笑著提醒大家:「那副陣圖,施展開來便是接引法陣!」

    在華山之巔,孔弩兒傳下的陣法,本意是要把三個決絕之地中埋葬混沌根脈的荒原接引來,結果因為混沌錐傳人的胡鬧,把離離山和黑白島也一起引了過來。

    劉正明白了紅壺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能還原陣圖,施展陣法,咱們就能登上荒原,不用困在此地等死!」

    說完,停頓片刻,努力平復了滿心的激動,正色的說道:「荒原莽莽萬里,比著十萬大山裡廣漠的多,那時咱們也就有了迴旋的餘地,在甩開怪物們之後,未必不能繞回來,去救溫樂陽。」

    紅壺現在送來的,說白了就是一個戰略縱深,一個和怪物們周旋的機會。

    知道不用再被困在孤峰上,囡囡的小臉儘是開心的笑容,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悶氣,小聲的嘀咕著:「幸虧醒來的是紅壺,要是孽魂......」

    她的話還沒說完,旱魃就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五哥的表情依舊猙獰,可眼神裡卻滿是慈愛,搖著頭說:「就算醒來的是孽魂,只要它記得陣法,就會告訴咱們。」

    妖仙劍仙們要離開孤峰,不是為了逃出生天,而是為了有機會去救溫樂陽,去毀掉孔弩兒的設計,即便現在正呱呱怪叫的是孽魂,也是一定要製造這個讓兩伙仇人拚命的機會的。

    紅壺得意忘形,不過耳朵還是很尖,掉頭望向旱魃父女:「什麼醒來的是孽魂?還有孽魂?老子吞了它!」

    錐子趕忙把話題拉了回來,攤開長絹,一邊問著紅壺,一邊把接引法陣的陣圖還原了出來。

    即便是生死之敵,在看懂了這幅陣圖之後一群妖仙也忍不住對孔弩兒的玄門陣法修為由衷的佩服,接引陣法複雜到了極處又簡單到了極處。

    複雜的是陣法形成的原理;而簡單的是佈置催動陣法的方法。

    妖仙們只大概研究了下原理,就開始著手佈置接引陣法,要法陣成型,只需要兩個關鍵的地方:一是九枚天錐中任一門下的真元之力;二是999名玄門弟子。

    大隊修士中,有根貨真價實的水性天錐,至於玄門弟子,就是再多三倍,也能湊得齊。

    前前後後的佈置,也不過用了一個白天的功夫,錐子就帶領999名玄門弟子,默運咒訣催動陣法,沒有神光流轉,也沒有靈元波動,只在片刻之後,整個天地陡然一震,旋即恢復了平靜!

    錐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濁氣,對著同伴點點頭:「陣法無誤,過不了多久,荒原便會接引而至。」

    小掌門劉正,武癡三味,老兔妖不樂,大喇嘛讓炯等人早就已經傳令下去,一切都做好了準備,只等荒原一到,大隊人馬便會離開孤峰,在登上荒原後的諸般事宜都也做好了安排,屆時有人誘敵,有人掩護,有人策應,無論如何要保證那一群絕頂高手能殺上七十里外的孤峰!

    七十里外的孤峰之上,除了天錐傳人。大頭矮子和五行妖怪等首腦之外,還有不少低一階的先師手下,正在三三兩兩的圍坐在在一起,他們也感覺到了片刻前的天地震盪,大部分人都跳了起來,滿眼警惕的望著周圍,生怕有敵人攻上來。

    大頭矮子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胸有成竹的笑道:「沒人能衝過那些被撩起凶性的怪物們,放心好了,安心休養。」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五行妖怪沉聲開口:「數斗、鐵銹、熱仙姑請入列大陣,化境中無量劫轉眼便至,聽我諭令啟動大陣!其他人小心戒備!」

    眾人領命,十九卻快步走到五行妖怪身前,低聲問道:「你進入化境之後呢,我們做什麼?」

    五行妖怪這才想起來,大伙的『後事』還沒交代,嘿嘿訕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發出梆梆的悶響:「陣法只要一催動,鐵銹他們三個人就算完成了仙師交代的大事,可以騰出手來助你們。」

    說著,五行妖怪抻著脖子看看遠處的孤峰,喃喃的嘀咕了句:「也沒啥可助的,你們也沒事可幹……等妖怪殺光了敵人,你們自行散去,如果仙師再有差遣,自會傳下諭令。」

    滿月也走了過來:「你進了化境,怪物們殺了敵人,之後就再沒其他的事情了?我們要想見仙師一面……」

    五行妖怪哈哈一笑,一改往日那副渾渾噩噩的神情,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滿月和十九:「只要專心替仙師辦事,仙師自然會幫你們達成所願,其他的事情嘛,不用多想了!」說完之後,領著數斗等三人進入法陣,閉目屏息淡淡的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命令:「化境無量劫頃刻便至,我諭令響起時,便催動法陣!」

    化境之內,已經沒有天空了,溫樂陽抬頭望去,目光所及,只有不帶一絲光彩的灰暗,彷彿無限的高遠,又彷彿觸手可及。

    溫樂陽和蚩毛糾並肩而行,活路已經堪堪走到了盡頭,不遠處,就是化境的出口,也是怪物最洶湧、最集中的所在。

    生死劇毒,落地生根、生生不息,一群群的怪物衝上來,轉眼變成了灰白色的屍體。

    巫唱層迭、火隼放飛,長籐殺陣潑灑著血漿、地裂後流轉的腐骨沼澤大口大口的吞沒著怪物。

    可即便如此,跟在他們身後,離開營地時三千餘人,現在僅剩下一成,而還有力氣動手的,只有侏儒老道一個。

    和劇毒、巫蠱相比,侏儒老道的紅色飛劍顯得無比渺小,搏殺的怪物也根本無關大局,可就是這柄早已失去光澤的飛劍,自從離開營地之後,就沒有停歇過一分一秒!

    每一次飛劍舞動,就會有一蓬腥臭的鮮血飆濺而起……

    終於,遠處那只巨大的裂縫陷入了視線,無數怪物憑空躍入化境,繼而四處亂跑,赤紅而殺戮的眼睛,圓圓的倒影出倖存者的身影。

    蚩毛糾側過頭,對著溫樂陽笑了笑,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幾下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溫樂陽抬腿把一頭巨大的怪物,踢成了一片噴灑四濺的碎肉和污血,後面所有沾染血霧的怪物無一例外的慘叫著一頭紮在了早已斑駁碎裂的地面上,濺起些塵埃、碎石和沉甸甸的死氣。

    溫樂陽也望向蚩毛糾,倆開嘴巴笑了。

    十一年前那個喜歡搶話、喜歡問東問西、喜歡問東問西,喜歡替二娘吹牛、挺著小胸脯滿臉驕傲的說『我是大龍根』的娃娃:

    五六年後,明明已經得了祖師的十成巫力,卻為了聽拓斜留言,捨掉其中九成還自斷一臂的傻小子:

    不知何時憑藉一身巫蠱奇術,心狠手辣傲笑天下,一個奪盡無數氣勢,卻始終念叨著當年那份恩情的絕頂高手。

    此刻和他並肩而站,平時能言善辯,卻在也許是最後的時候,卻只會傻笑的兄弟!

    兄弟相視而笑,過了片刻之後,不知從誰的嘴裡,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衝吧!

    衝吧!

    並肩而衝。

    本應輕靈的腳步,故意踩得沉重無比,每一步都砸碎地面,揚起轟轟浩浩的煙塵;

    本應迅捷的身法,故意放的穩重而緩慢,雖然沒有了尖銳的破空聲,可卻隨之迴盪起了滾滾風雷;

    本應嘶聲吶喊、放聲狂笑的豪邁,故意被他們憋在心肺裡,任由這巨大的力量狠狠撞擊著心肝、撞擊著肺腑、撞擊著四肢百骸,終於在不久之後,那份嗆人的狠、嗆人的辣霍然炸碎成催魂奪魄的深深死寂!

    你不說話,我不哭鬧;

    你不回頭,我不止步;

    你不死,我不休,你若死,我便要這天下陪葬!

    衝。

    蚩毛糾和溫樂陽一動,在他們身後殘存的那幾百人也跟著跑了起來。

    他們的耳中早已聽不見怪物的嘶吼和天空中的隱隱雷鳴,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他們的眼裡看不見敵人,只有虛脫後的濛濛殘紅,和不遠處那兩條模模糊糊的人影;在他們的腦海裡,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踉踉蹌蹌的跟著溫樂陽和蚩毛糾,只是他們最後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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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一三章 大亂

    十萬大山,兩重天地,三伙修士。

    化境之內,溫樂陽蚩毛糾,帶著最後的同伴,踩著這一生之中最血腥的步伐,就像一葉堅硬、頑強、狂妄到自不量力的鐵頭船,狠狠撞上了怪物匯聚成的驚濤駭浪。出口,就在視線之內,殺出,便能逃出性命!

    西南孤峰,五行妖怪帶著鐵銹等三人,閉目屏息,靜靜等著化境無量劫的那一刻,也許是下一秒,也許還要等十幾分鐘,不過妖怪很明白,化境大劫,就在一個時辰之內了。法陣,發動在即。

    東北孤峰,接引法陣已經成功運轉,大隊人馬嚴陣以待,只等荒原一到便離開困境。

    一眾妖仙和骨幹都站在孤峰邊緣。

    天色已晚,不知何時,也不知從哪裡飄來了一片連綿千里的墨雲,牢牢遮住了本就慘淡的星月之光。

    窒悶和潮濕沉甸甸的壓在所有人的頭頂。

    旱魃抬頭望天,淡淡的說了句:「今天晚上,恐怕有場大雨。」

    萇狸似笑非笑的接過了他的話:「不知道荒原上,會不會下雨……」她的話還沒說完,四周的空氣遽然波動震顫起來,錐子大笑著喝道:「來了!大伙準備!」

    話音落處,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黑!法陣終於把決絕之地引來了。

    而無論是一眾絕頂妖仙、劍仙,還是早已準備好踏上荒原的修士們,全部發出了一陣意外之極的驚呼!接引法陣成功施展,可破碎虛空之後,接引來與孤峰相連的地方,並不是埋藏混沌蛋的荒原。接引來的,是距離他們西南七十里外,另一座斜傾、淬烈而陡峭的孤傲山峰!

    不僅萇狸等人愕然驚呼。

    一群仙師手下、月錐後人甚至是大頭矮子、五行妖怪,也都傻眼了。

    好像是老天爺在故意開玩笑,接引法陣在發動之下,竟然將兩伙生死仇敵各自所在的孤峰連接在一起!

    妖仙和修士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仙師手下們更是瞪大了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敵人就那麼一下子,突然跑到了自己的腳下。

    一時間,原本殺聲震天,喧囂不已的十萬大山突然安靜了下來,就連怪物們也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直到片刻之後,從天空中突然炸起了一聲滾滾的悶雷,所有人這才如夢初醒,山上山下一萬多人,幾乎同時暴喝一聲:「殺!」

    旋即,無數怪物昂昂嘶吼,神通、法咒、怒罵、狂笑,轉眼煮沸了十萬大山!

    沒人還顧得上去研究法陣,在毫無準備之下突然見面的兩伙生死之敵,轉眼殺在了一起。

    五行妖怪又驚又怒,大聲喝令著手下:「攔住他們!」跟著又狠狠瞪向大頭矮子:「一個人也不許上來!此舉關係師尊性命,絕不容敵人搗亂。」

    大頭矮子不用吩咐,更顧不得自己真元難續,拼出了全身的力氣,一邊嗷嗷的怪叫,一邊砸起了震天鑼鼓。

    兩座孤峰,已經匯聚了十萬大山的所有怪物,在鑼鼓瘋狂的催促下,陡然變得雙目血紅,狠狠向著修士們撲去。

    萇狸等人都快笑瘋了,對接引法陣的疑問,早已被終於可以面對敵人的快樂滌蕩得一乾二淨。

    周圍的怪物,宛若驚濤駭浪一般,從四面八方洶湧而至,遠遠望去,兩座上下相連的孤峰彷彿扭動了起來,下面的怪物要衝上去上面的怪物則開始俯衝,更有遮蔽了天空的怪鳥如電而至!

    老兔妖不樂雙眼赤紅,早忘了自己佛家弟子的身份,振臂喚請護法天龍,奮起聲音大吼如雷:「兒郎們,替諸位祖師爺壓住後陣!」無數修士大吼喝應,萬道法寶的神光豁然大熾,拚命抵擋住想從後面衝上來的怪物。

    與此同時,一連串的閃電從天邊一路滾來,伴隨著轟轟的悶雷,暴雨瓢潑而至。

    萇狸和錐子、旱魃一起,並肩走在最前面,一步一步,迎著好像瀑布般的怪物,逆流而上,千餘柄妖刀呼嘯盤旋,無邊的白毛旱煞蔓延,更有一道道璀璨的冰錐閃耀;

    慕慕牽引著屍煞,和兩個傻叔叔一起護在妖仙左側,他們沒什麼遠襲的法術,可所過之處,便是殘肢碎肉和鮮血噴薄;

    劉正和武癡三味兩個道士跟在萇狸等人的右側,無數飛劍在獵獵的驚鳴,無論是飛來的還是撲來的怪物,都在寒光爆起的瞬間裡碎屍萬段!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萇狸等人法術精絕,身後還有整個修真道的力量在捨命相護;天錐後人也有絕頂劍仙,更有早已發瘋了的十萬大山的怪物,助他們襲殺敵人!

    萇狸猙獰的笑著,長髮長裙上早就染滿了腥臭的血,春潮般的明皓、殺伐的妖冶、血腥的狂妄裹在一起,美得讓人不敢看不敢想。

    它是一隻毛色亮麗,卻嗜血任性的貓;嘴角還帶著獵物的鮮血,就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梳理皮毛的貓!

    錐子卻是一場雨,暴雨,殘酷的摧殘一切,滌蕩世間,而摔落那一瞬間裡濺起的泡泡,卻嬌柔的讓人心痛!

    旱魃和他倆一比,醜的讓人想哭........

    萇狸整衝殺著,突然咦了一聲,在她身邊的旱魃和錐子也不用吩咐,立即踏上了幾步,替他擋住了所有的壓力,萇狸則俯下身子,在地面上飛快的敲擊了起來,片刻之後一陣歡呼猛的從地下深處響起。隨即,白哲水嫩的大穿山甲破土,氣喘吁吁的鑽了出來。

    破土拼了一身的鱗片,從熱仙姑手下逃出了小命,不過也受傷極重,還沒逃下孤峰就動不了了,他是大穿山甲,天生有假死的本領,其他人難以發現,不過卻瞞不了和它打過不少次交道的萇狸。萇狸自己也頗感意外,沒想到穿山甲居然能藏到敵人腳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旱魃那邊虎吼連連,戰況吃緊,萇狸也顧不得破土,嘻嘻笑道:「讓後面的人護著你!」說著隨手把他往身後修士中一丟,催動身形幫旱魃解決掉了蜂擁而至的敵人。

    破土在半空裡翻著跟頭,嘴巴裡還忙不迭的大喊:「他們腳下藏著東西,大漢、猴子、還有根柱子。。。。」漫山遍野都是廝殺聲,穿山甲的話根本沒人能聽聽。。。。。。。

    萇狸等人登山的速度極快,沒有一會功夫就已經翻過了山腰,在他們身後留下了一條泥濘的鮮血之路,即便瓢潑的大雨也洗滌不淨。

    怪物雖然多,但大都被大小兔妖率領的修士們攔在了身後,每一分鐘裡,就有數以百計的修士被怪物屠殺,而萇狸等人則更進一步,摧枯般撕碎了敵人的防線、、、、、、、

    慘戰,兩座孤峰都被順著暴雨四下噴濺的鮮血染成了紅色。

    十分鐘,彷彿一眨眼就過去了,此刻不用神通、不靠靈覺,十九已經能看清旱魃在獰笑時露出的牙齒。怪物們雖然悍不畏死,可最終沒能攔住一群絕頂高手,雙方也不過百米之遙了!五行妖怪目呲盡裂,卻不敢離開法陣,兩眼通紅的瞪向大頭妖怪:「還等什麼!」

    一聲嘶啞道足以撕裂所有人耳鼓的怪叫聲,從大頭矮子的嘴裡沖天而起:「出!來!啊!」

    三個字之後,矮子一口鮮血,直直噴出了身前數米……

    那一蓮鮮血還沒來得及摔碎在地面上,矮子的腳下轟然炸起無盡的碎石,一條人影在長聲厲嘯中,挾起滾滾風雷,狠狠的撲向了登頂的一眾高手!

    在十萬大山中千年如一日,搬石頭鎮壓惡穴的野人大漢,也被大頭矮子控制了,一直被藏在他們腳下的泥土中,此刻一眾高手登頂,大頭矮子幾乎拼掉了半條性命,喚出了自己的殺手鑭!

    妖刃、冰錐和白毛旱煞,全數被野人大漢震起的風雷捏碎,小掌門劉正一聲叱喝,浸淬了天畫真人元神的千萬把崑崙神劍陡轉方向,黑壓壓的把大漢包裹起來,劍鳴聲大作,萬道長劍盡數震顫,最終匯聚成一聲震天價般的大響。

    轟!

    無數斷劍、殘刃在哀哀的慘叫中向著四面八方炸碎,野人大漢雙目緊閉,表情猙獰到了極點,嗷嗷長嗥著擊潰劍陣,衝了出來!

    剛剛登上山頂的萇狸等人,在連聲叱喝中,和野人大漢轟轟烈烈的打成了一團。周圍想要進入戰團的怪物盡數被滾滾神通激盪的巨力砸成了肉醬。

    這時候五行妖怪突然哈哈怪笑:「化境之內,劫雲已至,送我進去!」

    數斗、鐵銹和熱仙姑三個人都已經急得快要咬碎牙齒,聞言霍然大喜,二話不說,立刻正身端坐,口中大聲念誦咒訣!

    一眾高手人人目眥盡裂,可無論是誰也衝不透野人大漢的封鎖。

    只有錐子,在輕輕的笑紋之間蕩漾起的依舊是那份楚楚的柔弱,可手中高高擎起的,卻是讓所有人都心膽欲碎的太古凶器:齊鳴金弓。

    溫樂陽自雞籠道將這把凶弓帶回了溫家村,這次進入十萬大山之前,錐子偷偷的帶了這把能殺人,更能殺掉自己的凶器。

    就在金弓揚起的瞬間,萇狸突然明白了,錐子為什麼要說,五行妖怪由她來對付。

    甚至近在咫尺的旱魃和貓妖,都沒來及做出任何反應。

    輕盈的飄躍半空,錐子拉起了那柄顫顫著金色凶威的弓。

    電光火石的瞬間,卻把周圍的一切都凝固了,蜂擁而至的怪物、四下潑濺的雨水、還有所有人赤紅色的目光……遽然一道陰冷的笑重重砸碎了這片凝滯的時空,野人大漢雖然神志不清,可也感覺到了那柄金弓的可怕!他的速度徹底粉碎了所有人的目光,在錐子彎弓而起的同時,就那麼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的身旁,抬起一腳重重的踹翻了她!

    齊鳴金弓無力的翻滾,錐子摔落在地。

    錐子咳血、苦笑,這個野人大漢的實力,比著華山之巔的大鬍子,似乎還要強上不少!而野人大漢的瘋狂撲擊,也終於讓他的身法露出了一絲破綻!錐子捨命一擊,咳血重傷,讓她身邊所有的戰友都氣炸了心肺,每一個人都發出嗷嗷的嘶吼,恨不得噴出五臟六腑,好像瘋子似的,猛地紮成了一團。

    兩個傻叔叔一左一右,捉住了野人大漢的腿,任憑對方的膝蓋撞斷了自己2467根肋骨,也不肯鬆手,錯拳之下,手腳肩旁額頭一起發動,不折斷了他的腿子誓不罷休;

    小掌門劉正和武癡三味抓住了野人的左臂、旱魃抱住了他的右臂,三個絕頂高手合力卻壓不住他的力量,被野人掄得好像風車似的上下盤旋;而貓妖已經撲到了野人大漢的後背,正露出森森的牙齒,向著他的頸子一口咬下……

    與此同時數斗老太婆突然發出了一聲夜梟似的怪叫:「大陣成形~」旋即一層璀璨的銀白色光芒猛然從他們腳下綻起。

    就在此刻,一個又甜又脆、還帶著幾分川妹子的潑辣口音突然響起:「射!」

    一聲瘆瘆屍吼,在披頭散髮的慕慕身邊,高大的屍煞高高躍起,在它的手裡,赫然拉滿的,正是那柄睥睨天下的齊鳴金弓!

    嗡!

    弓弦聲震顫天地,三道熾烈的神芒,炸碎蒼穹!

    以雞籠道普通弟子的修為,發動這把金弓,都險些射殺了溫樂陽,更何況剛剛彎弓的,是旱魃親自替慕慕挑選的屍王。

    「上弦!」

    「下弦!」

    「滿月!」

    「朔月!」

    四個同時響起的聲音,四名月錐後人,四道同時發動的絕頂神通!

    所有的眼睛裡都是一片絢麗到極點的光彩,金弓綻出三道光影,其中一道在轟天巨響裡,被月錐後人合力化解,而十九和他三個同門則不約而同的吐出了一口鮮血,摔倒在地。

    還有兩箭,宛若流星趕月,奔襲陣法中央的五行妖怪!

    五行妖怪滿臉猙獰,猛的翻出了兩個手印,口中狂吼:「陣法訣!」

    就在那兩支神箭破空激射的瞬間,山頂中央遂然土石崩裂,一道金色的矮小身影,一根銀色的柱子並排而現,擋在了五行妖怪法陣之前。

    金色的矮小身影,是金猴子千仞。

    而銀色的柱子,赫然是不久前被十九他們從黑白島上挖走的那根月屬鎮妖天錐!

    四個月錐弟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費盡心機冒著奇險才偷走、藏好的月屬天錐,早在一個月前,就被五行妖怪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了回來,就一直埋在最後一個陣法之下。

    金猴子自不必說,他被擒之後就被設下了禁制。囚了起來。

    一個是鎮妖天錐,凝淬月華之力,一個是金行至尊的異獸,擁有就連薩格爾大王都無法毀掉的身體,這一錐一獸,既然身為『俘虜』。也被五行妖怪施法設置成守護陣法的最後一道屏障!刺穿天地的光芒一閃而逝,後兩隻神箭也被擋下了......

    擋住第二支神箭的,是金猴子,千仞長聲慘叫,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齊鳴金弓的一箭之威,雖無法毀掉他身體,但千仞的元神都要被撕碎、撕裂!不過他身上的禁制,也隨著這一箭被摧毀。

    擋住第三隻神箭的,是月屬天錐,本就已經斑駁龜裂的天錐,在箭光閃耀之下暴起了一陣刺人心肺的碎裂聲,被生生炸成一蓬齏粉!

    四個月錐後人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慘叫,千萬年的心機算計,還是變成了一場空!

    五行妖怪在桀桀的狂笑中,回頭對著四個目眥盡裂的月錐後人說了一句:「仙師的手段,豈是你們這幾隻螞蟻能比擬的!」語音落處,陣法中綻起的銀白色光芒陡然將他包裹起來,投向了化境的入口。

    數斗等人則彼此招呼了一聲,奮起神通,當先向著已經失魂落魄的月錐後人掩殺過去,可就在這時候,不知是誰突然歇斯底里的驚呼了一聲。

    在五行妖怪堪堪衝進化境入口的剎那裡,全身上下裹滿血漿,彷彿狂魔般的溫樂陽從化境中衝了出來!銀白色的光芒、赤紅色的血毫,就那麼毫無花哨也毫無準備的,狠狠撞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正抱在一起的溫樂陽和五行妖怪。

    化境無量劫將至時,接引法陣成形,兩座孤峰相連,絕頂高手率領大群修士攻山,大頭矮子瘋狂的敲起鑼鼓,催動怪物們剿滅敵人,在這一段時間內,山上山下所有人都心情激盪,根本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在大頭矮子拚命的鑼鼓聲裡,被催動的不僅僅是遠山的萬千怪物,就連那些原本應該衝進化境的怪物,也被盡數撩撥起凶性,轉身衝向了修士們。化境的誘惑再也不足以抵消它們嗜血的慾望……

    化境之外一團混戰,化境之內是混戰一團。正在拼出全副力氣,和小蚩毛糾一起帶著幾百名修士逃生的溫樂陽,突然覺得週身一輕,在那個瞬間裡溫樂陽真的以為自己死了,所以一切都變得輕盈而靈動,隨即才恍然發覺,這些天以來始終不停噴湧的怪物洪流,是身後的化境天塌地陷!

    跟著,溫樂陽就撲出來,在半空裡和五行妖怪抱了個滿懷……

    接引法陣莫名其妙的把兩座孤峰連在一起;大隊的修士和妖怪廝殺苦戰;一眾妖仙劍仙與迷失神智的野人大漢糾纏廝打;齊鳴三箭分別被月錐後人、月屬天錐、金猴子擋下;小蚩毛糾正領著倖存者亂七八糟的摔出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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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一四章 絕殺

    三個戰團,同時爆發!

    化境入口的邊緣,溫樂陽和五行妖怪重重相撞。

    幾年的辛苦,連串的設計,特別是最後兩座孤峰相連下爆發的惡戰,五行妖怪好不容易挨到了陣法發動,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之際,卻被溫樂陽攔住了。

    五行妖怪又驚又恐,悶吼中身體中磅礡的真元盡數爆發,毫不留情的向著溫樂陽碾壓而至!

    溫樂陽只覺得,自己好像抱住了個已經被點燃、正在爆裂開的煤氣罐,就彷彿要把自己碾碎、炸裂、撕扯得稀巴爛。

    生死毒奔騰洶湧,轉眼匯聚成浩浩毒潮!

    五行妖怪勢在必得,仙師的設計決不能落空;溫樂陽不能後退,他身後還有蚩毛糾,還有一眾與他生死與共、不離不棄最終殺出生天的戰友。

    妖怪的衝擊如驚濤駭浪,溫樂陽的反撲若狂風暴雨,兩股巨大的力量轟然對撞在一起!

    數斗等人腹背受敵,而月錐傳人重傷在前,蚩毛糾則強弩之末,前中後三方八個絕頂高手,同時催動起全身真元,數道神通交匯相撞之後,轟然砸碎!

    只一擊,蚩毛糾萎頓在地,四個月錐後人傷勢更重,鮮血不受控制的從他們口中噴湧,流淌。

    數斗三人個個臉色蒼白,好像喝醉了似的,在原地轉了幾圈,最終一跌坐倒......

    孤峰之巔的邊緣,一群妖仙、劍仙和拓斜弟子正和野人大漢拚命。

    萇狸一口咬下,野人大漢在脖頸間飆起一道血箭,強壯到根本無法摧毀的身體抖了抖,隨即摔倒在地,大漢臉上那副猙獰暴戾的神情,也變作恬靜。

    可萇狸卻猛地爆發出一聲慘叫,貝齒上沾染著淋漓的鮮血,整個人在半空裡痛苦的翻了跟頭,落地時,一隻手拚命的從自己的嘴巴裡掏著什麼,所有人都大驚失色,不知道她是咬了舌頭還是被硌了牙齒。

    片刻之後,萇狸悶哼了半聲,兩根手指從自己的口中拔出了一根黑色的骨刺,在場的妖仙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略一思考就明白了,野人大漢就是被這根骨封住了靈脈,這才被大頭矮子的鑼鼓聲控制住了,萇狸那發瘋似的一口,不僅扯下了野人大漢的一塊皮肉,還拔掉了矮子設下的迷魂禁制。

    大頭矮子眼看大勢已去,正想轉身逃跑,淬戾的妖刃從天而至,啵的一蓮鮮血潑灑,矮子被妖刃從頭頂扎入,狠狠的釘在了地上。

    矮子一死,漫山遍野的怪物彷彿一下子被抽掉了勇氣,轉眼就四散跑了個乾淨,大群的修士歡聲雷動,瘋狂的衝向了化境入口處。

    化境入口處,溫樂陽嘶啞的悶吼一聲,兩下角力之中他吃了大虧,踉踉蹌蹌的向後摔去,就好像是個體線盡斷的木偶,口眼歪斜、身體顫抖,四肢扭曲……

    五行相繼,流轉不息。溫樂陽的生死毒雖然犀利,卻差了最後的火毒,差了這一份,便無法撼動妖怪融具五行至性,完美到極點的身體。

    五行妖怪雖然佔了上風,不過也被溫樂陽的生死毒反挫,衝向化境的勢子也被抵消了不少,他心裡惦記著孔弩兒的設計,顧不得再追殺敵人,虎吼一聲正要奮起身形再入化境,遽然連串的風雷與叱喝,從四面八方疊疊響起!

    萇狸、旱魃、劉正、三味、兩個已經肋骨折斷的傻叔叔、被野人重傷的錐子,還有失去了屍煞戰力大減的慕慕!一群絕頂高手,有的面色猙獰,有的目呲盡裂,有的嘴角淌血,在漫天暴雨中潑起一道道淋漓的水痕,從他們身上暴起的殺戮戾氣,讓天地變色!更有一座巨川般的石塔震碎蒼穹,轟然而至。

    「斷妖身」的斷喝,硬邦邦的難聽,卻熟悉的讓人想哭,陰錯陽差凌空而現,純白而囂張,純黑卻跋扈。

    數斗老太婆癱軟在地上,老臉上的皺紋都在撕扯著,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一切,天下之間,竟然會有這麼多高手、妖仙、修士、要與仙師為敵!

    五行妖怪的眼睛都要瞪出血來,眼看著就要被無盡的神通與法寶吞沒,邃然爆發出粗糲到幾乎無聲的悶吼:

    「五行流轉,銳金!神木!天水!真火!厚土!」

    話才剛出口,一眾妖仙劍仙喚出的神通,幾乎在同時狠狠砸中了五行妖怪,大伙眼看著敵人被擊中,還沒來及鬆一口氣,地動山搖的狂猛聲壓中霍然響起了五行妖怪的字字斷喝:「銳!韌!柔!烈!重!」

    連串的悶響交疊,萇狸等人身邊,驟然變成了煉獄!

    粗大得鐵鏈凌空而現,無數檑木咆哮斜橫,暴雨凝結成的白練席捲滌蕩,無盡熔岩從石縫中噴湧而出,還有數不清的巨石,從天上如狂風驟雨般的襲來!

    魔胎石塔被鐵鏈砸的土石迸裂,歪歪斜斜的摔向大山深處,萇狸被檑木集中後背,口噴鮮血,旱魃五哥被暴雨水練生生攪碎了一隻臂膀,劉正、三味、慕慕。傻叔叔……

    煉獄般的神通,僅在一片方圓不過百米的範圍之內肆虐,一群絕頂好手卻盡數被困,轉眼幾乎人人重傷,結在一起左衝右突,始終無法脫身!

    化境入口旁暴雨依舊,轉眼把煙塵滌蕩乾淨,五行妖怪滿身骯髒,脖子既不自然的扭曲著,胸腹間還嵌著幾把妖刃和冰錐,小腹上一個巴掌大的窟窿,正汨汨的湧著血……

    以前沒人知道五行妖怪的修為,直到此刻!妖怪硬憾了一眾高手全力催動的合擊,卻沒丟掉性命,更用了一個法術,就要殺掉一群絕頂修為的敵人!

    妖怪根本不看自己身上的傷,更不看即將被五行天地絞殺的敵人看,就那麼森森獰笑著,大步向著化境入口走去,就在他越走越快,只差兩三步就要進入化境的時候,眼前突然一花,溫樂陽又撲上來、抱住了!

    溫樂陽那還記得什麼孔弩兒的設計,在他心思裡,只有一個念頭:你打我媳婦,你別走!

    當然,還有萇狸,錐子、旱魃……誰打了他們,溫樂陽就和誰拚命!

    一抱之下,錯拳狂攻!生死毒就像一窩早已蓄勢以待的蛇子,從溫樂陽的四肢百骸間,陰狠的撲向了敵人。

    五行妖怪也傷的極重,再度被溫樂陽抱住之後掙了幾掙也沒能甩脫敵人,眼看著化境的無量劫已至,妖怪嘶聲怒吼!

    妖怪剛受重創,溫樂陽怒火中燒,兩個同修五行、力道卻迥然相異的怪物,全都在一瞬間迸發出了所有的力量!溫樂陽的生死毒融合了土、金、木、水,妖怪的真元卻五行並舉,在第二次全力相衝之下。兩人的五行之力彼此消弭,而妖怪身具的五行真火之力,最先沖碎了生死毒的糾纏!

    溫樂陽只覺得對方的力道,宛若一把燒紅了的尖刀,狠狠扎進了自己的身體。

    就在那份炙熱到極點、已經讓他全身的鮮血、胃液、膽汁、腦漿都痛苦的沸騰而起的剎那,突然一聲清脆碎裂聲,從溫樂陽的懷中響起。

    就好像一截小小的冰凌,摔碎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繼而一陣清涼洶湧而起,轉眼瀰漫了溫樂陽的全身,不僅撲滅了無形妖怪那氣勢洶洶的真火之力,反而還將陰涼的柔水至行,逼入了妖怪的心口。

    正被困在五行天地中的錐子,突然哇的一聲,狠狠的噴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筋脈,軟倒在地,全身都痛苦的顫抖著,但那份眼神裡的笑意,卻無論如何也抹之不去!

    萇狸和錐子感情深厚,顧不得自己的重傷,急忙扶起錐子,隨即看著她的眼睛,滿是納悶的問:「笑什麼?」

    錐子斷斷續續的回答:「他一直隨身帶著,還算有良心……」

    萇狸立刻追問:「誰?帶著什麼?」

    「溫樂陽,帶著我的劍膽分身,他結婚時我送他的禮物……」

    身邊五行神通肆虐,兩個女妖卻旁若無事,笑瞇瞇的聊天,氣的旱魃、劉正等人嗷嗷怪叫,手忙腳亂的勉強幫她們擋住一次又一次的殺身大禍,溫九則一邊喊著疼,一邊湊過頭:「嘿,你倆聊啥呢……」

    妖怪的真火之力攻入溫樂陽的身體,一直被溫樂陽隨身攜帶的那一小截錐子的劍膽被火行所激,迸裂後綻放起天水之力,不過此刻,溫樂陽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妖怪已經身受重傷,真力不純,和溫樂陽的生死毒糾纏之下受創更深,好不容易就要殺掉敵人,不料自己的真火之力竟然盡數被對方毀掉……

    五行妖怪恨得心肺欲炸,在他的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了三個字『斷妖身』,想要破局,想要殺掉溫樂陽,想要完成仙師諭令,恐怕只有這換命的一擊了。

    而就在妖怪想要施展斷妖身的時候,一個充滿了怨毒、好像兩塊生鐵鏘鏘交擊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從妖怪的背後響起:「斷!妖!身!」

    因為擋了棄命神箭幾乎元神散碎,但也因這一箭炸開了禁制的金猴子,千仞!

    幾乎與此同時,一個本應清越動聽,此刻卻充滿冷漠無情的聲音,也淡淡的響起:「花殘,月缺。」

    十九不知何時也站了起來,臉上還掛著兩行淚水。

    旋即,孤峰頂巔,化境旁邊,轉眼變成了一片赤紅血色!

    兩蓬裹雜著濃濃鮮血分別從十九和千仞的身上破天而起。十九雙臂盡碎,冥冥中卻炸起了一汪月色,賁烈、散碎,化作千萬道寒冷的箭,一齊沒入五行妖怪的背脊;

    千仞的胸膛綻裂出一條猙獰的裂痕,猴子卻恍若未覺,化身一道金光,重重一拳,硬生生的從妖怪的腋下擊穿!

    至水至陰,溫樂陽懷裡的冰錐分身逆襲妖怪,在千鈞一髮中不僅救下了溫樂陽的命,更讓妖怪的真元渾濁,五行不調,否則即便月錐神通和金猴子的轟擊再狠辣,也沒有辦法毀了妖怪!

    數斗、鐵銹、熱仙姑血淚噴湧,最後一點力氣喚出神通,不約而同的撲向十九,卻被滿月、上下弦兄弟三人縱聲狂笑著,以血肉之軀擋下了,光華消斂之處,依舊是血霧瀰漫......

    蚩毛糾也跳起來,喚出了個火柴頭大小的命火......

    然後火柴頭大小的命火,又喚出一根筷子粗細的黑籐......

    最後筷子粗細的黑籐很勇敢,搖搖晃晃的衝向了五行妖怪......

    最後的絕殺,讓四周猛地安靜了下來,背脊被徹底炸碎,腋下開洞直通胸膛的五行妖怪放開了溫樂陽,伸手指著近在咫尺的化境入口,張開了嘴巴似乎想說什麼,聲音卻被咕咕的血流湮滅。

    跟著,強壯的身體就那麼緩緩摔倒,輕得好像被風吹落的蒲公英,可在他接觸地面的剎那,卻好像決絕的瓷器,霍然碎得四分五裂!

    冰錐劍膽、天月神通、千仞狂擊,合力之下,本已強弩之末的五行妖怪,死了。

    妖怪一死,它喚起的五行神通也消失無形,一眾絕頂高手稀里嘩啦的摔倒在地。

    直到此刻,老兔妖,讓炯等人才率領著大隊人馬衝上來,溫樂陽經歷的每一場大戰都是如此,驚世駭俗的烈,更驚世駭俗的快!

    就在此時剛剛結束,甚至還沒人來得及說上一句話的時候,從五行妖怪已經散碎的屍體裡,突然鑽出了一個拳頭大小、渾身冒著金光的小人。

    妖怪已死,元神遁出,咿咿呀呀的怒叫著,拔腿就跑!

    溫樂陽雖然全身乏力,可眼力依舊,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看清了五行妖怪的元神樣貌,繼而大吃一驚,元神長的和妖怪差異極大,赫然就是華山之巔的那個大鬍子的模樣。

    萇狸又驚又怒,尖聲叫著:「攔下它,抓住它!」

    話音落處,咕的一聲怪叫,瘋蛤蟆紅壺威風凜凜越眾而出,張開大嘴猛地吞下了妖怪的元神。

    數斗、鐵銹、熱仙姑被擒,一眾仙師手下也被盡數屠滅,雖然修士們也是傷亡慘重,但畢竟打了場大大的勝仗。

    不過最後出現的妖怪元神,卻讓一眾高手有些摸不到頭腦。

    眾人一時也顧不上想太多,手忙腳亂的分派百足草葉子,瀕死的十九和金猴子也保住了性命。

    紅壺搖頭晃腦的笑道:「不用浪費腦筋,連孽魂都被我煉化了,這個也跑不了!過不了多少時候,我便煉化了他,到時候所有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十九的聲音,清淡的沒有一點感情:「不清楚也沒有關係,妖怪功敗垂成,孔弩兒也就死定了!」

    五行妖怪要奪化境的無量劫之力,事關孔弩兒的生死大事,現在妖怪敗了,孔弩兒也要大難臨頭了。

    溫樂陽這時才滿臉心疼的取出了錐子的劍膽分身,片刻之後又若有所思的望向十九,錐子和金猴子,皺著眉頭說:「大餅、破鑼、狗,合力殺了五行妖怪,也就等於害死了孔弩兒……」

    直到現在,溫樂陽終於恍然明白,溫樹林的預言,「大餅、破鑼、狗」真的是指月錐傳人、天水冰錐和金猴子千仞,他們三人,就是殺死孔弩兒的關鍵!

    片刻後,溫樂陽又搖了搖頭:「殺妖怪……按理說我也算有份吧…那我是啥?」

    慕慕總算又見到了溫樂陽,眼睛紅紅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帶著哭腔說了句:「你是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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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一五章 不信

    五行妖怪伏誅,一眾天錐後人或被擒或慘死,天月弟子四人只有十九保住了性命。

    失去了鼓聲的統御,漫山遍野的怪物也不再和修士們為難,好像是退潮一般,向著四下裡亂七八糟的退散開去,也不知道它們是再度蟄伏,還是去為禍人間了。

    無論是從外面進入十萬大山的援兵,還是化境的倖存者,都是在近乎絕境之中,突然迎接到神佛眷顧,不僅死裡逃生,更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一時之間歡呼聲震扯山谷,各色法寶引動著雷鳴,好像煙花似地在暴雨中不停幻化著流光溢彩,本來詭異險惡的十萬大山,轉眼變成了燦燦仙山!

    一群絕頂高手各自服食了百足草,屏氣凝神開始療傷。

    溫樂陽和蚩毛糾哥倆受的傷不算重,只是脫力疲倦,只需要修養幾天便好,不用浪費仙草。

    大山裡暴雨依舊,費力的沖洗著一望無際的屍骸與血霧,到了天明時分,暴雨不僅沒有歇止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大,隱隱有了引動山洪之勢,萬里惡山都氤氳起迷離慘淡的雨霧,轟轟浩浩的水聲時遠時近,把這片天地都染上了陰戾的蕭殺之氣!

    天色昏昏沉沉,野人大漢突然一個跟頭跳了起來,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看著周圍大群的修士,溫樂陽趕忙站起,正要開口解釋事情的經過,野人猛的驚呼了一聲:「靈識!惡穴!奶奶的有人咬我?」說著伸手摸了摸後頸上被萇狸咬出的傷口,跟著也不理會眾人,更不去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路狂嘯著,撒腿向大山深處跑去!

    正靠著仙草之力療傷的一眾高手全都睜開了眼睛,彼此苦笑著對望了一眼。

    妖仙劍仙汲取藥力,是靠真元運化,這個過程裡神智一直是清醒的,不用像溫樂陽那樣吃了仙草立刻就昏迷過去。

    這時候稽非老道突然怪叫了一聲,大隊人馬立刻轟的炸了窩,轉眼間萬餘件法寶並舉,千餘人捏訣唱咒,整個孤峰一下子就開了鍋。

    老道趕忙雙手亂擺:「沒有敵人,是化境……化境現形了!」

    本應隱在虛空中的化外之境,正緩緩顯出行跡,就好像一個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巨大而透明的肥皂泡,瑰麗而絢爛的光芒在化境外殼上流轉不息,可其間正發生的事情,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煉獄!

    化境之內,層層天雷密如蛛網,飛快卻彷彿永不停歇的閃耀而過,被困在裡面的怪物滿臉驚恐,張大嘴巴無聲的慘叫、哀號著,每到雷火降下,必有一蓬鮮血沖天而起,殘肢碎肉隨處可見,舉目望去滿眼儘是屍骸……有一些力量強悍的怪物,在煌煌天威之下聚攏在一起,拚命催動著自己的天生異術,或抵擋、或化解雷火,可最終還是被轟的四分五裂。

    天殺,萬物凋零!

    剛剛經歷了連串慘戰的修士們,也被這份無量之威驚得目瞪口呆。

    即便傷的極重,錐子依然對著溫樂陽柔軟的笑了,低聲給他解釋:「化境之內的無量劫,已經到了最激烈時,所以才會顯出虛空之行,等劫數盡時,化境便會收縮到極小再度消失,從此重歸混沌,沉寂億萬年後,再度幻化為自有方圓的小天地.......」

    錐子正說著半截,突然閉上了嘴巴,揚起尖秀的下頜,雙眼眨也不眨的望向被墨雲籠罩的天空,不過片刻之後,總是那麼楚楚的目光裡,突然炸起了一份陰戾的冷:「天上,有劫雲飄至!」

    化境無量劫,只是那片小天地的自己的事情,劫雲絕不會飄到外面來。

    溫樂陽抬頭望天,果然,在無邊的烏雲中,正有一重明顯顏色更深、黑到讓人作嘔的雲,緩慢而沉重的飄過。

    武癡三味嚇了一跳,目光來回在一眾同伴中逡巡:「你們....誰要渡劫?」

    錐子卻笑了起來,一字一頓的回答:「孔弩兒!」她的笑聲淒厲而狂躁,彷彿失去了幼仔的母狼,終於嗅到了仇人的血!

    溫樂陽的腦子裡嗡嗡直響,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震撼:「孔弩兒……也在這附近?」

    五行妖怪在化境的圖謀,事關孔弩兒的生死。

    孔弩兒一輩子擺弄法陣,就是要靠陣法之力來化解天劫,這次也不例外,但最後設計落空,這個早該飛昇、卻靠著卑鄙手段硬生生留在世上千萬年的仙師,終於要迎接自己的劫雲了。

    天上那片黑得不能再黑的雲彩,十有八九是姓孔了,除非這附近還有一個要渡劫的絕頂高手。

    水鏡和尚咕嚕吞了口口水,低低的對著稽非老道說:「這劫雲……」

    飄蕩的傀儡、五行妖怪率領的仙師後人,還以為第三個人是野人大漢。

    剛剛的惡戰太慘烈,以至誰都沒想到,野人大漢和五行妖怪在一起,在和尚的搜神之術中,是一夥人。

    錐子從沒笑的這麼開心過,更從沒這麼戾虐過,不顧身上的傷連一成都還沒恢復,努力站起來,在已經下瘋了的狂雨中,追蹤著劫雲向大山深處走去!凜冽的水箭擊在她的身上,驚起的卻是一蓬讓人心疼的驚艷!

    自從黑白島天字輩三位真人遇害之後,劉正便把錐子當做了長輩,快步趕上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如果真是孔弩兒,危險地緊......」

    如果真是孔弩兒渡劫,憑著他的本事,未必不會把附近的人一起捲入大劫中去,在遠古時就有高深修士為求和敵人同歸於盡,在最後時刻拚命釋放真元引發天劫,最終和敵人一起被轟成齏粉的傳說。

    不料錐子一揮胳膊就甩開了劉正的手,聲音冰冷的足以切金斷玉:「不能看他死,我又何必活著!」

    溫樂陽本來也跟上去相勸,聽見錐子的決絕之語立刻轉舵:「沒錯!咱走!看看去。」

    萇狸哈哈一笑:「能看看孔弩兒被雷劈死,啥都值了!」站起來跟在錐子身後就走。

    旱魃也笑著爬起來,笑的比鬣狗還要更猥瑣、更殘忍。

    一眾妖仙劍仙,接踵站起來,臉上呲牙咧嘴的無比痛苦,眼睛卻一個比一個更明亮,互相攙扶著,彷彿隨時都會摔倒,腳底下卻絲毫不慢,追著劫雲而去。

    大群的修士們也來了精神,亂七八糟的跳起來也跟了上來,小掌門劉正被錐子甩開手,騷眉搭眼的訕笑了幾聲,又伸手攔住了大隊人馬,一片好心的勸道:「此事凶險,孔弩兒更是非同小可,且聽劉正一句肺腑之言,如果那個瘋子發難,諸位不僅幫不上忙,還會讓整個修真道都給他陪葬……」

    他的話還沒說完,散修中便有人勃然大怒:「老子追隨了這麼長時間,眼見大結局,你竟然不讓老子去看看!」(^_^這句話敬請無視)

    劉正自說自話,大隊的修士中除了他們崑崙弟子之外,其他人都假裝沒聽見,有說有笑的從他身邊浩浩蕩蕩的走過......

    劫雲一路飄蕩,引領著幾乎整座修真道上的人物,一路奔向了大山深處,有幾次天空中的烏雲實在太厚重,把劫雲隱藏了起來,便改由水鏡和尚指路,直到天色再度暗了下來,眾人轉進了一道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山坳中。

    山坳只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可一進其間,無論是絕頂妖仙,還是拓斜弟子,所有人的靈覺之中一下子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早有人在這裡佈下了厲害的法力,遮蔽了所有人的靈識,在山坳中,只能以目辨物,以耳測聽。

    四下裡群山環繞,暴雨匯聚成了銀色的水簾,牢牢掩住石壁的顏色,在眾人的正前方,山壁上隱隱有個洞口,不過水色太淒迷,誰都看不太清楚。

    濃重的劫雲,穩穩停在了那座山壁的上方,靜止不動。

    溫樂陽和幾個妖仙並肩站在隊首,在他們面前,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早已失去皮肉的骨骸,正在雨水的敲打下,發出卡卡的響聲,聽上去很有些空洞。錐子深吸了一口氣,正要邁步上前,溫樂陽突然伸手拉住她,絕不容置疑的把她拉到身後,跟著,不只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恐懼,渾身都劇烈的顫抖了起來:「有‧‧‧劇毒禁制住了這裡!」說完,用力吸了口氣,可聲音卻依舊不可抑制的抖動著:「祖師爺的‧‧‧水藍之毒!」

    話音落處,一片沉默,只有雨水答答,連成幾分催魂奪魄的寂靜。

    直到半響之後,萇狸一言不不發,就那麼彷彿要憋爆天地般的沉默著,身子卻一晃就向著前面的劇毒之地就衝去,溫樂陽氣急敗壞的一揮手,怎麼把錐子扔回去的,又怎麼把萇狸也扔回去了。

    萇狸整個人都已經丟了神魂,嬌柔的身體摔在地上,濺起了一蓬泥水,更濺起了一聲誰也聽不懂,分不清是哭是笑是哀呼是慘嚎的嘶叫!

    錐子不看其他人一眼,目光就直勾勾的瞪著那個隱隱約約的洞口,咬著牙一字一頓的低吼:「你在裡面?你是孔弩兒?」

    不久之後,一個有些發蔫、好像大病未癒的聲音,軟綿綿的響起:「淋漓,是我!」

    錐子竟然發出了嘎的一聲、好像鴨子叫似得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另一個溫樂陽似曾相識的厚重聲音,滿是納悶的問道:「說什麼呢!」兩個聲音,都從洞口中傳來。

    語音甚至剛剛傳出去,還沒來得落在地上,猛的一聲怪響,萇狸從心肺之間,恨恨狠狠,用盡了兩千年裡所有的力量,擠出了一聲足以讓天地綻裂的嘶鳴:「拓斜!」同時貓妖身上霍然綻放起獵獵妖威,一下子把漫天暴雨盡數托在半空之中!

    荒山暴雨盡數凝滯,不過兩個字之間,就積攢成一座湛湛的湖,一滴天地清清的淚,旋即四分五裂,隨著萇狸那一口殷殷慘紅的鮮血,轟轟浩浩砸碎了所有人的心!

    溫樂陽試探著身前水藍劇毒,依舊如離離山中那麼淬礪,而且毒量之大,決不是自己能承受的,毫不客氣的說,要是憑著人來趟,把所有同行的修士都扔進這小小山坳,也未必能有人衝進石洞。

    孔弩兒的笑聲有些仄仄,但聽得時間稍長,卻讓人說不出的舒暢:「山洞裡有我的法術,他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只能聽到我的話。」

    拓斜打鼓似的搶話:「沒用的,你說什麼都沒用的,除非你死,否則我便一直堵下去。」

    孔弩兒的語氣,有些不易察覺的無奈:「兩千年前,是貓妖毀了我的鎮妖大陣,壞了我的大事,又不是我害了貓妖,你堵住我兩千年沒關係,但總要講些道理,明明是我吃虧在前……」

    不等仙師說完,拓斜就笑道:「就是因為你吃虧在前,我怕你找她報仇,所以才來堵住你。」

    所有人都想哭想喊想發瘋,其實大家都猜過,可除非親耳所聽、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菜罈子拓斜,竟真的把修為通天的仙師孔弩兒,堵在這座山坳裡整整兩千年!

    孔弩兒居然歎了口氣,又好氣又好笑的對著外面的人說:「這個拓斜,執拗的很啊!」

    拓斜根本不理會外面是否有人,哈哈大笑著回答:「你是修為通天的老妖怪,論心智,我差你千萬倍!」

    孔弩兒呵呵的笑道:「客氣了。」

    「不過,」拓斜其實一點沒客氣:「我什麼也不管,只認準一件事:殺你!殺不了你,也決不能讓你離開!你便有一百個心竅,有一千種算計,有一萬個想法,也沒一點用處。」

    孔弩兒是什麼人,甘冒奇險奪舍本尊、略施小計便借千仞的身體催發句芒靈種,玩弄天下高手於股掌之間,論心計深沉、計策周密,放眼天下也沒人能和他比得了,這兩千年他被拓斜堵在山坳石洞之中,不知用了多少辦法,卻始終沒能離開石洞半步。

    管你心智通天,我只認準一事:殺你!

    兩千年,一個聰明絕頂,一個心思執拗,就那麼較量著,直到現在。

    雖然看不見,但溫樂陽感覺,孔弩兒應該是聳了聳肩膀,滿臉的苦笑:「貓妖就在外面。」

    「不信!」孔弩兒挺耐心:「我的圖謀已敗,貓妖領著一群蝦兵蟹將殺了老二,隊伍裡應該還有你的徒子徒孫。」「不信!」

    孔弩兒樂了:「我的天劫已至,你要還堵著,可得給我陪葬。」

    「不信!」

    一群人聞言都大吃一驚,武癡三味揮起飛劍,猛的爆喝了一聲:「疾!」話音落處,神劍如浮光掠影,向著那座小石洞飛斬而去,想要提醒拓斜,外面的確有人。

    可氣勢煌煌的飛劍在飛躍劇毒禁制的時候,突然哀鳴半聲,就像一條被拋到半空的魚,掙扎扭曲著,摔落在地,轉眼也被染成了水藍之色。

    武癡三味驚呼著就摔倒在地,拓斜布下的劇毒禁制,連絕頂劍仙的法寶都無法掠過。

    別人盡數驚駭,知道孔弩兒的天劫之說確有其事,唯獨最該著急的萇狸,早就忘了身處何事,眉宇間儘是那份屬於心上人的一臉微笑。

    就連一向不理男女情懷的旱魃都急了,倒頭對著萇狸低吼:「快想辦法......」

    萇狸搖了搖頭:「就算他能看到外面,聽到外面;就算我能把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事情、說過的話告訴他,他也依舊是那兩個字:不信!」

    「這個人啊,從不肯回頭的。」說著,萇狸又笑了,從容、親切而明皓:「他們都不懂他,他認準的事情,便無更改了,孔弩兒不死他絕不會出來。」

    孔弩兒一改先前的仄仄,霍然發出了一陣大笑:「好貓妖,還是你懂這個菜罈子,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困住我兩千年!」

    拓斜鏘鏘悶吼:「少來這套,不信!」

    人人都擔心拓斜,卻只有激動過後的萇狸最鎮靜,莫名其妙的笑著,莫名其妙的說著,不管拓斜能不能聽到:「我喜歡熱鬧,兩千年後的花花世界,有趣得緊;我喜歡漂亮,兩千年後的衣服鞋子,好看得緊;我喜歡欺負人,兩千年後的絕頂高手,都憨厚得緊;我喜歡高高在上,兩千年後的徒子徒孫,也孝順得緊。」

    萇狸伸手,輕輕摀住頸上那道紅痕:「我離開了山洞時,本不怕你已死。你若死,我便陪你是了,沒什麼大不了。可十幾年裡,我卻越來越怕你已不在,因我越來越喜歡這世界,所以盼著你還活著,能陪我一起坐小山那麼大的輪船,能陪我一起去逛到處是鏡子的商場,能陪我一起嘗嘗小麥釀的啤酒......」

    說著,萇狸的眼睛亮了起來:「有個地方,有一座塔,斜了幾百年了卻不倒,我第一眼看到那座塔的時候,就忍不住歪起了脖子,當時我就在想,等找到你,一定要你替我把那塔推翻,讓它倒下,大伙就都踏實了......」

    「就是這樣,我每到一處,就會想想你在我身邊會怎樣,越想的開心,便越不捨得你死,可天下這麼大,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啊!」

    說到這裡,萇狸突然哇的一聲,哭了,這蓬淚水,就那麼毫無徵兆的噴了出來!

    只哭了一聲,萇狸便止住了眼淚。

    「我迷上了這花花世界,所以怕你已死,不是我不捨得隨你而去,而是怕讓你陪我一起快活的那份小心思,落空!」

    「有捨得,有捨不得,這便是做人的滋味麼?拜你所賜!」

    「等我隨時準備著隨你而去的時候,才總算明白了,我也是為你才笑嘻嘻的活著,才笑嘻嘻的逍遙!」

    「你若死,我就……砸沉了小山樣的輪船,轟塌鑲滿鏡子的商場,燒盡天下的小麥,推翻那座斜塔,然後隨你而去!」

    「可現在,你沒死,我便不流淚,不胡鬧,不發瘋,不難過,我等你!」

    「等你死也等你活,等著陪你去遊歷天下,也等著給你收屍埋骨,等著為你生十個孩子,也等著為你披麻戴孝!」

    「知道你為我而死,我心疼到無以復加,可即便此刻天塌了,地陷了,所有敬重我的拓斜傳人都用籐條指著我罵『你這妖女害死我家師祖』,我心裡還是有一份偷偷的得意,放眼天下,拓斜,我所愛之人,只為我一人而死。」

    說完最後一句話,萇狸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嘴角的血跡,隨手抽出小掌門劉正的佩劍,當做鏡子來映出她那份絕倫的美,開始悉心的打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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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一六章 爛泥

    錐子伸手,幫萇狸梳起額頭上散落下的長髮。

    萇狸盈盈一笑,指了指天上的劫雲:「他時間可不多,你有什麼想問的,就抓緊時間吧。」

    錐子還沒說話,剛剛被水藍劇毒毀了法寶的武癡三味就不顧重傷,搶著問道:「孔弩兒,不管是你,還是你那個倒霉蛋本尊,早都已修為大成,卻賴在人間不肯渡劫飛昇,到底為啥?」

    劫雲就在天上半空裡停滯著,不知何時便會爆發。

    孔弩兒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混沌初破,天象不正地無方圓;太古時,天災不斷洪水滔滔;遠古時,妖物肆虐鬼怪橫行……可天下間最羸弱的人,卻一代代繁衍不斷,不僅成了萬物之靈,更把這個天地經營的有滋有味!」

    武癡三味聽不明白孔弩兒的話,冷笑著插了一句:「沒飛昇之前,你也還是個人,別說的自己好像神佛一般!」

    孔弩兒絲毫不以為意,聲音裡甚至還充滿了笑意:「著啊!就是因為也是人,所以才會覺得自豪和有趣,所以才會想留下來,看看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看看人們到底會活成什麼樣子!」

    幾個絕頂的妖仙劍仙對望了一眼,誰也想不到,孔弩兒不飛昇的理由居然是這麼怪異。

    孔弩兒自己卻恍然未覺,發出了一陣有些自嘲,但更充滿愜意的笑聲:「這是我那本尊的心意,他想留下來看完這齣大戲!先前我是不懂的,可後來到我成功奪舍之後,讀了他記下的天地過往,也深陷其間,呵呵,他沒能看完的戲,我倒想繼續看下去。」

    孔弩兒還意猶未盡的歎了口氣:「捨不得走喲!」

    其他人都還有些不知該說什麼,拓斜的笑聲就先從石洞中傳了出來:「倒也算一份情懷。」

    孔弩兒和外面的妖仙劍仙有問有答,拓斜根本就不去分析外面是否真的來了自己人,聽到在趣的地方便隨口搭腔。

    兩個彷彿天生的對頭,在兩千年裡,在一座小小的石洞中,較力、較心、更較韌性,但是除了打殺之外,也常常會說上幾句。

    這期間固然有孔弩兒的計策、攻心,而更多的卻是兩個人在兩千年不見天日的無聊,於拓斜而言,說笑便說笑,對罵便對罵,真要趕上孔弩兒心情差勁,他甚至還會勸上兩句,但不管嘴裡說的什麼話,孔弩兒永遠也別想離開!

    「何止是情懷,更是願望!我就是希望自己能一直那麼看下去,看天地到最後,會被人們經營成什麼樣子!」孔弩兒哈哈大笑起來:「說句狂狠之言,三座大陣健在、我全盛時,搬山移海不過是舉手之勞,世人於我眼中,與螞蟻也沒什麼區別,可我就是喜歡看螞蟻!」

    說到這裡,孔弩兒的聲音陡然嘹亮,震的漫天烏雲都簌簌抖動,仙師氣派轉眼瀰漫!

    「放眼四海,力、智、法三道以我為尊,天地於我而言,不過是片小小的院落,人是這院落中的一束野花,我則是這院落中唯一的凶獸,一切都肆意而為,我看山不順眼,抬抬手把它轟為平地,我看河不順眼,跺跺腳便把它沉入地心。可我唯獨就喜歡那束野花,看它生了根,發了芽,長出一片新葉,拱出一隻蓓蕾,我都說不出的開心快活,看它越開越好看,越來越燦爛,漸漸爬滿了院落各處,我便打從心眼裡激動!」

    拓斜笑的也很開心:「凶獸,野花,這個比喻有趣的很,也明白的很。」說著,頓了片刻,又笑著說了句:「誰都一樣,都是為了自己那份願望才活的。」

    孔弩兒的聲音,突然落寞了:「就快沒得看了。」又過了片刻,孔弩兒的聲音再度恢復了先前那種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仄仄,對著外面的人說:「你們來看我死,更是來求個明白,好吧,我便給你們個明白!」隨即,也不等別人再追問什麼,就逕自說起了當年的過往。

    前面的事情,和錐子、萇狸等人猜測的幾乎一樣,孔弩兒本尊施法,把自己的分身變成了吸斂靈元的工具,分身老大在荒原統御地蚱蜢,日夜不停的轟擊混沌巨蛋;分身老二在離離山,以身體鎮壓住紅壺,這兩個法陣中產生的洪浩巨力,都被分身傳遞給本尊,用來消弭本尊的天劫。

    老大,老二兩個分身也由此被本尊篡改了記憶,忘記了自己分身的身份。

    隨後便是柳相來找麻煩,本尊設計黑白島天錐大陣,結果被老三施展連串的計策,成功奪舍。到最後,天水一脈盡遭屠滅,九枚天錐落成,孔弩兒本尊的元神也被分成九份,煉入了天錐。

    在柳相被鎮壓之後,黑白島鎮妖大陣,也和荒原,離離山的兩座法陣一樣,開始源源不絕為新的孔弩兒輸送靈元。

    說著,孔弩兒苦笑了起來:「本來一切都好得很,可兩千年前,出事了!」

    萇狸突然笑了一聲,俏臉上的得意,即便是漫天暴雨也沖刷不去。幾乎與此同時,拓斜師祖也在山洞裡笑了。

    「後面的事情,你來說吧,就當是說給我聽!」孔弩兒對著拓斜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卻讓他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似乎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滿腹心機,修為深不可測的仙師,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罷了。

    「我說便我說!」拓斜繼續笑著:「萇狸那個瓜娃子啊!」

    萇狸在外面霎了霎大眼睛,急急忙忙的拉過溫樂陽:「瓜娃子是啥意思?」

    溫樂陽沒敢告訴她。兩千年前,拓斜遠赴黑白島,卻由此得知,黑白島不僅僅只有三個天字輩的劍仙,在其之上還有個修為通天的仙師,拓斜要擔下貓妖的禍事,在真魂天音的指點下,立刻啟程趕赴離離山。

    「那時我早就打定了主意,那離離山裡的人,誰也別想活!誰想傷萇狸,我便殺了誰。」

    隨後拓斜在離離山大開殺戒,分身老二座下所有的弟子高手,被他殺了個乾乾淨淨!

    這段往事萇狸早已知曉,可此刻聽到拓斜親口所述,她還是抑制不住的開心,眉飛色舞的驕傲著。

    拓斜的聲音很厚,聽起來有些嗡嗡的發悶:「不過到了最後,見到大鬍子的時候,我卻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他的魂魄,被人動了手腳!

    拓斜一身雄渾霸道的毒力,都是三術合一而來,無論青苗的本命蠱、還是喪門的控屍術,都摻雜了操控魂魄的高深法門,那時的拓斜已經抽離自己的巫力,可眼力依舊,一眼就看出離離山中的大鬍子,元神被人施法打磨過。

    這一下拓斜大驚,不僅驚訝於天下間竟然還有這等異術,更害怕離離山的大鬍子不是真正的黑白島之主,在他背後還有更厲害的敵人,正磨刀霍霍等著向萇狸報仇。

    說到這裡,拓斜的聲音也愈發的響亮了:「離離山的大鬍子雖然厲害,可我要殺他,也未必會受傷,在山腹中,我是故意挨了他一劍,為的使得記住他的真元力道,隨即我才催動本命毒毀掉了他的身體,逼迫他的元神出竅!」

    離離山鎮壓紅壺的,是分身老二,在法體被毀,元神重傷之下,主持魂魄逃生的,便不再是靈智,而是本能。

    本能驅使,老二的元神遁化金光,逃往了十萬大山。

    拓斜平時看起來笑瞇瞇的與世無爭,可一旦要施展,必是雷霆手段,他挨了分身老二一劍,為的就是記下對方真元之力的行屬和特徵,以便追蹤元神。

    孔努兒笑著從旁邊搭腔:「能有你這樣一個王八蛋對頭,也算是我修來的福分了!」跟著,接下了拓斜的話繼續往下說:「當時我已知水行天錐被毀,可天水一脈,上至門主淋漓,下至掃雪的小廝都被我殺了個乾淨,我身上哪再去找一個修出至純真水元神的人來再造一根天錐?要想修補大陣,也只有從我的元神硬生生的撕裂一段,來重新煉製天錐了。」

    這種匪夷所思的法術,外面的妖仙、劍仙連想都不敢想。不過當時孔努兒在撕裂元神之後,也傷得極重,沒來得及將新的天錐凝造成形,分身老二的元魂便逃了回來。

    孔努兒不忍心看著老二就那麼魂飛魄散,更不知道後面還有個要命的煞星追蹤而至,在重傷之下,拼著耗費元神,以五行至性,替老二重塑了身體。

    和掠落師祖施巫重塑錐子一樣,分身老二在孔努兒設下的法陣中,也足足昏睡了兩千年。直到四年前才剛剛蘇醒。

    直到此刻,溫樂陽才明白,五行妖怪就是離離山裡的那個大鬍子,只不過法身被師祖毒殺之後,孔努兒又給他重塑了一副身體。

    而錐子也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什麼在十萬大山鏖戰怪物的時候,接引法陣會把兩座大山連在一起。

    孔弩兒傳給天錐後人的接引法陣,接引的目標是分身所在之地!當年荒原上的分身老大還活著,而老二未醒,所以接引來的是荒原。可這次老大已死,接引來的便是老二和一群仙師手下所在的孤峰。

    孔弩兒的修為,本來比著拓斜高出了太多,可撕裂元神重傷在前,復活老二消耗甚巨在後,又被拓斜猝然發難打了個措手不及,更被拓斜神乎其技的毒術鬧了個手忙腳亂,到最後只得退入自己以本源之力開拓成形的石洞中。

    這座石洞是孔弩兒用大修為凝結而成的小天地,否則一般的石洞,即便是孔弩兒傷的再重,也不可能被困住。

    就是這樣,石洞在孔弩兒的主持下,拓斜攻殺不進去,可孔弩兒要時時刻刻催動真元抵擋拓斜,自然也沒機會療傷,更逃不出來。

    拓斜在衝進洞子之前,在山坳裡布下劇毒以防孔弩兒還有援兵,山坳裡那些屍骸,都是孔弩兒在黑白島大陣落成之後,收攏的心腹高手,這些人的修為比起天錐後人只強不弱,可誰也沒能闖過禁制。

    就這樣,兩個修為翻天的高手,一個為了心上人,一個為了不渡劫,在洞裡一耗就是兩千年!

    孔弩兒原本有三個陣法為他提供靈元真力,結果萇狸毀掉了黑白島,拓斜屠滅了離離山,三者去其二,只剩下一個荒原大陣,勉強為他消弭天劫。

    直到幾年之前,孔弩兒才勉強積攢下了一些力量,想要強突拓斜的封鎖,雖然最終沒能衝出去,不過也對外面傳出了諭令,命令一眾天錐手下緝拿貓妖,為的就是要把萇狸的魂魄拘押到洞子裡來威脅拓斜。

    這才引出了華山之巔那一場大亂。可孔弩兒自己也沒想到,天下除了拓斜之外,竟然還有人能殺了自己的分身老大,結果一代仙師弄巧成拙,不僅沒能抓住貓妖,反而失掉了最後一座用來消弭天劫的法陣。

    荒原的陣法被破掉,但是還殘存了些陣力,給孔弩兒留下了四年多的時間,恰好分身老二也醒了過來,孔弩兒顧不得再找萇狸的麻煩,拼著傷勢加重再次傳出諭令,要五行妖怪再度統領手下,進行化境的圖謀。

    外面的一群妖仙、劍仙此刻也融會貫通,五行妖怪既然是分身老二,那孔弩兒在化境的圖謀,說到底也和荒原、離離山、黑白島一樣,孔弩兒要吸斂化境的無量劫之力,用以消弭天劫,好繼續留在人間。

    溫樂陽更是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世事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如果孔弩兒沒想著要對付萇狸,他的荒原大陣也不會毀掉,更不會洩露了接引陣圖,連化境這最後的機會也失去了,若如此,還不知道拓斜師祖要和他對持多久……

    除了佈置化境的陣法之外,孔弩兒還命人殺了畫城滿門。

    月錐弟子在千萬年裡,為了抹掉身上的印記、營救師祖費盡了心機,自始至終也沒能瞞過孔弩兒,只不過月錐弟子的圖謀,在孔弩兒看來不值一提,不僅沒去管,反而笑呵呵的看著他們。

    但是華山之戰役,讓孔弩兒損兵折將,天月一脈每一代都是四個高手,孔弩兒要借重他們的實力,把他們拉回到自己的隊伍裡,就要絕了天月傳人通過其他人來復活月錐的念頭。

    孔弩兒被拓斜堵住,所有的訊息還源自兩千年前,還以為掠落的後人中,有利害的大巫能夠還原當年掠落復活錐子的手段,這才傳令手下屠滅掠落傳人,為的就是要十九、滿月和上下弦重新歸隊,衷心替五行妖怪做事。

    說到這裡,孔弩兒似乎有些倦了,閉上嘴巴歇息了片刻,而天上的劫雲,也漸漸裹當起層層銀線,雷劫隱隱現形了。

    沒過一會功夫,孔弩兒又開口了,呵呵的笑著:「另外我還有個好消息,我是分身奪舍本尊,本已逆天了一次,所以這次絕沒機會度過天劫。」

    錐子明艷而笑:「果然是個絕好的消息!」

    一直默不作聲,皺眉站在一旁的小掌門劉正突然踏上了半步,恨聲喝罵:「只恨這報應來得太晚!只恨你就算魂飛魄散,屍骨無存,也難告慰黑白島歷代劍仙的隱世護天之德!」

    孔弩兒咦了一聲,絲毫沒有生氣,反而啼笑皆非的問道:「我死我活,和我那一脈黑白島的徒子徒孫有什麼關係?」

    劉正的臉色淒厲到了極點,怒極而笑:「黑白島上,代代傳承,每一任弟子都以護天為任,卻想不到,一輩又一輩,都做了你和你本尊這對卑鄙之徒,陰險惡人的看門狗!我師尊天書真人,德配天地,具大神通而隱遁不出,不看天下繁華,不理世間榮辱,是為了護衛天道,不是為了你,為了你的野花家花,凶獸芻狗!」

    孔弩兒的聲音,比著劉正要大上許多:「他們護陣是為了羈押柳相,和我想要留在天地間有個屁關係!我便利用了他們,可他們也確確實實是在護天護道!」

    劉正還想喝罵,剛剛張開嘴巴,孔弩兒霍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我和本尊是陰險惡人?放眼天下,千萬年就屬我們這一對惡人做的好事最甚!」孔弩兒根本不容劉正開口,一句一句不停的說下去:「荒原之上,六千地蜢如果流入人間,會有多少災禍?好,且不論那些蠻族,但說那座大陣,不斷卸掉混沌巨蛋之中的原力,那倒頭塔的陣法成形多少年,便足足將世間無量大劫拖後了多少年!」

    「離離山中,紅壺被鎮壓,蛤蟆的確不算凶狠毒辣之輩,可它天性喜歡收集寶貝,它那一肚子的奇珍異寶來自何處?有主的,主人自然被它殺了,還有些沒主的寶貝更可怕!

    那些東西,是用來激發天地靈元、鎮壓妖邪消弭巨禍的神兵天鼎,一件一件都被它吞到肚子裡,那還了得,若任它不停的吞下去,天地的氣數早晚會被傾瀉一空!」

    「黑白島上,九頭柳相,還用我再多說麼!」

    孔弩兒的笑聲越來越大:「不錯,我是惡人,可這天下最大的好事,卻是我做的,你又怎麼說!」

    「黑白島,羈押亙古惡獸柳相,讓天下太平!」

    「離離山,永鎮總也吃不飽的紅壺,讓世間氣運永駐!」

    「莽原,收攏六千蠻族,卸掉混沌根脈之力,讓天道人世多存千萬年!」

    「我讓天圓地方,我讓萬家生佛,你管我做這些到底是為什麼,你只告訴我,我做的,是不是好事?」

    劉正的眼角都瞪裂了,憋住了悶氣的胸口彷彿都要被氣得炸裂開來,卻找不到一句話來反駁孔弩兒,在重重的怒吼之後,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渾濁的血塊。

    劫雲中,飄起了一陣陣雄渾之極的天雷之聲。

    孔弩兒知道大限已至,卻沒有太多的惶恐,反而笑著問外面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開口問吧,別總糾纏在什麼好人壞人之上,無聊的緊。」

    錐子給劉正輕輕拍著後背,抬起頭淡淡的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那只盒子留給我;也不懂,流金火鈴是你辛苦煉製的法寶,為何你棄之不用;更猜不透,你雖是奪舍之身,但明明未死,巨劍的劍膽怎麼會被封印了。」

    孔弩兒的笑聲雖輕,但卻充滿了慨歎:「淋漓淋漓,果然是我最心疼的娃娃!」

    這句話之後,孔弩兒的語氣突然飄渺了起來,不是原先的那種仄仄,也不是後來的輕狂,而是好像在說夢話,又或者是個多愁善感之人,在追憶自己的少年時光。

    「在本尊傳我黑白島陣圖之前,我從未當自己是好人,卻也不覺得自己是壞人。只知道聽命於本尊,盡心做事,助他得道成仙,可在陣圖中,我悟出了本尊會把我們的記憶抹去,悟出了老大老二的去處。

    呵呵,抹去了記憶,那我還是我麼?我捨不得自己做人的記憶,更不想像老大老二那樣做千萬年吸斂真元工具啊。」

    「可若想保住記憶,若想不變成工具,只有捨掉本尊。我看透黑白島鎮妖陣圖時,便明白了,即便我的計策成功了,從你死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原先的那個分身、那個無大惡無大善的分身了。我施法封印玉盒,留在你那裡,說穿了,那是我偷偷留給你的交代!」

    「我的的確確不曾想到,你還有機會取回、打開那只盒子。我早就知道,無論我奪舍之計成功與否,淋漓都會慘死,可我還是忍不住,要留給你一個交代,也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流金火鈴也是如此,那劍膽識我親手封印的,我棄它不用,不是因為嫌它威力不夠,更不是怕暴露我奪舍的身份,而是為了......」

    劫雲之中,天雷之聲陡然高亢,而孔弩兒的聲音也隨之變得嘹亮,變得激動,變得威嚴凜冽!

    「而是為了告訴我自己,從我奪舍之日起,我便再也找不回,找不到,找不見以前的那個我啊!」

    「恨,我為何會是他的分身!」

    「更恨,我再也看不到這天地將會怎樣!」

    話音落處,孔弩兒放聲大哭,而劫雲中豁然炸起無邊的淬礪神芒,萬道奔雷比著狂風更狂,比著暴雨更暴!睥睨天地的光,睥睨天地的響,在煌煌炸裂中告訴所有人:

    任心機若海

    任修為比天

    任傲笑八荒

    任狂妄六合

    劫數到時,不過是……

    爛!

    泥!

    一!

    塊!

    天劫之下,石洞坍塌,孔弩兒必死無疑,可是……拓斜呢?

    溫樂陽拼著欺師滅祖,在萇狸正要縱身撲進祖師爺劇毒禁制,以求殉情的時候,一拳鑿中了她漂亮的後腦勺,把她打暈了過去。

    可就在萇狸軟到在溫樂陽懷中的剎那,從大山的東北方向,驟然爆發出了一聲震徹天地的大吼:「來晚了一步,沒看到那個混蛋是怎樣死的!」

    隨即,十萬大山,猛的震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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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一七章 祥瑞(大結局)

    天劫神雷,毫無懸念的轟塌了孔弩兒和拓斜師祖所在的小小石洞,可山坳中的劇毒禁制依舊,一群人都急得咬牙切齒,但誰也無法越雷池一步!

    劫雲消散之際,暴雨依舊隆隆,而東北方那聲震裂蒼穹的暴喝,一下子又把剛剛要歸於平靜的天地砸了個粉碎!

    大地劇烈的震顫起來,在視線盡頭,一蓬灰褐色的濃烈塵煙,正翻滾捲揚,好像一條要吞噬天地的巨龍,向著山坳疾馳而來。

    一些會飛的高手,紛紛施展身法縱躍到空中,向著東北方極目遠眺,溫樂陽也被蚩毛糾喚出的長籐高高的托起。

    所有的修士都面面相覷,就算把不久前潰散四處的那些怪物再度聚攏起來,也絕不會有這般的聲勢。

    相比之下,先前的怪物大軍好像是無邊無際的螞蟻,所過之處鋪天蓋地,永遠也休想殺的乾淨;而此刻的煙塵,卻彷彿是一架足以撕裂天地的惡獸,它不爬山不渡河,因為所過之處,山峰崩裂、土石翻飛,擋在它面前的一切都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大小兔妖等首領大聲喝令弟子,幾千修士亂哄哄的,各自在師長的帶領下,登上附近的小丘,紛紛亮出法寶、擺出法陣準備迎敵。就連溫樂陽等人,也暫時撤到了一座不高的山嶺上。

    煙塵來的極快,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從視線盡頭衝到了三五里之外,而此刻,一群絕頂高手,也終於看清楚了,這遮天蔽日、連暴雨都洗滌不清的塵囂中,裹著的是大伙的老熟人!

    體形大若巨川,身披層層錦鱗,七顆頭顱盤繞宛轉,不停的伸縮吞吐,每一個頭顱上,都有一道綻爍神光巨大肉冠,威風而凜冽,囂張而狂傲!唯一讓它氣勢不足的是,另外還有兩根頸子軟綿綿的垂著,隨著它突進的勢子而無力的搖擺著。

    柳相來了!

    不久之前,瘋子紅壺在黑白島砸碎了所有的天錐,還活著七個頭顱的柳相徹底掙脫了桎梏,不過一時間還難以協調,此刻在適應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衝出了黑白島,一路趕來十萬大山,還沒進山就抓住了幾個倖存的仙師弟子,弄清楚了前面的事情,隨即見到天劫乍起,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們的大仇人孔弩兒,竟然在渡劫。

    柳相的十四隻眼睛,沒有一絲表情,只有死亡的窒悶,根本就不去瞟一眼週遭數千名蓄勢以待的修士,只昂昂嘶吼著:「孔弩兒,漫天鬼神仙佛保佑你,還能留下些殘肢碎骸,好讓我挫骨揚灰!」

    淒厲的嘶嗥中,巨大的身體擠碎了附近的山壁,一頭扎進了那座小小的山坳。

    在場之人,柳相一個都不會放過,可在這之前,它要先去看看,孔弩兒是否真的被天劫神雷化作灰燼,即便是真的,柳相也要把這些剩下的屍骨殘渣吞入口中,咬碎、磨爛、吞下!

    被困千萬年,折損三兄弟,終於重見天日、衝到了仇人家門口之際,孔弩兒卻已渡劫,這讓柳相如何不欲瘋欲狂。

    就在柳相進入山坳,堪堪就要撲進那座已經被天雷轟擊成石礫堆的山壁剎那,萬道湛清的天水之藍陡然流轉,無邊的水色激盪而起,劇毒禁制盡數被這頭亙古惡物觸發!

    細密的啪啪聲,轉眼連成一片,從柳相的身上層層炸響,它身上的鱗片,竟然在拓斜師祖的本命劇毒之下,被拔出了一條又一條裂隙!柳相根本不曾想到過天下間還會有這樣霸道劇毒,猝不及防中身體狂躁的一跳,七顆巨大的頭顱一齊曲頸朝天,噴出了一聲憤怒到極點的怒嗥。

    與此同時,周圍數千修士不約而同的爆發出了一聲大吼:「殺!」

    佛光萬道,流離輾轉。

    密宗真言與釋家禪唱催起無盡慈悲,怒尊、護法天龍、二十八部諸天、阿羅漢阿羅剎……諸般神佛法身盡顯,大小兔妖雙目通紅,大喇嘛讓炯鏘鏘怒吼,來自高原、來自大慈悲寺、來自天下七十二座古剎、來自四海苦修的佛徒,一聲梵音,便是一道往生輪迴的殺伐咒!

    道法逍遙,七返九轉。

    三山訣、天雷訣、七星本訣;欻火咒、萬靈咒、六丁破劫咒……符撰揚撒如千林搖絮,飛劍橫斜匯聚成天瀑奔流,小掌門劉正表情猙獰,武癡三味咬牙切齒,率領著崑崙道、鵝羊道和天下道門的一眾弟子,把自己這一輩子的修行,全都砸進了那座小小的山坳!

    還有無數俗家的修煉之人,各色法寶、機關傀儡、驅獸馭禽……漫天靈元激盪,剛剛被溫樂陽砸暈的萇狸也一驚而醒,瞪著大眼睛虎視眈眈的瞪著身邊的同伴:「剛才誰打我……」

    暴雨依舊滂沱,整個天地都氤氳在一片水汽之中。

    數不清的法寶,跌宕著雄渾的真元浩力,在山坳中毫不停歇的傾瀉。層疊綻放的寶物毫光,大神通爆裂揚撒的土石泥漿,彼此糾纏著,徹底遮擋住所有人的視線,可天上的驚雷、獵獵迴盪的咒訣、梵音,卻無法遮住柳相那已經才從慘呼怒嘯漸漸變成的瘆瘆低笑!

    幾個妖仙並排站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上,誰都沒有出手,直到柳相的笑聲響起,不知是誰,帶著笑意輕輕說了句:「最後一戰了。」

    是啊,最後一戰了!若勝,從此天下太平;若敗,從此天下便再與我無關!

    勝也好,敗也好,無論是哪個結果,都值得把畢生修為,孤注一擲!

    萇狸摸著後腦勺的大包,明亮的眼神掃過身邊幾個重傷未癒的同伴,露出了一份明皓的笑:「你們誰還能打?」

    旱魃突然發生怪笑:「最後一戰,少說廢話!」話音落處,他的身體遽然乾癟了下去!

    隨即,一聲清脆爽朗的笑,一聲楚楚可憐的歎,一聲鏗鏘有力的喝,一聲詭異森然的哭,四個聲音從萇狸、錐子、金猴子和旱魃這四位妖仙的口中同時吐出,匯聚而起的卻是一樣的三個字:

    斷妖身!

    最後一戰,無關勝負,只求一個痛快,只求一個燦爛,妖仙們的念頭只有一個:這一戰,打他個天花亂墜!

    妖刃、冰錐、金影、旱煞同時席捲!遠遠望去,妖仙們所在的小山坡上,彷彿驟然化作滅世的火山,噴湧而出的,是熾烈,是火燙,是蓋世的凜凜妖艷!四道絕大的神通,彼此糾纏著,彼此撕咬著,就像一道突兀奔湧的黃泉之水,席捲柳相。

    還有一座大若山嶽的魔胎石塔,引蕩風雷,從厚厚的烏雲之中決絕奔襲,陰錯陽差冰冷而凜冽,快若流星……

    不善遠攻的一眾拓斜弟子,也在妖仙們爆發的同時,或狂笑或嘶嗥,身形爆裂的衝散了大雨、神通、法寶、空氣,衝散了所有的一切,從另一個方向衝進了山坳。

    不知是溫樂陽還是蚩毛糾,一邊狂奔著一邊哈哈大笑著唱起了那句流傳了千年、曾一度被人忘記,可現在足以壓碎每一個門宗的歌謠: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

    僧、道、俗、妖、拓斜,一個修真道,上百個門宗,幾千位高手,盡在震裂蒼穹的歌聲中出手,只為,轟殺柳相!

    柳相笑聲,並沒低沉,反而越來越響亮,漸漸變成了迴盪在天際的滾滾雷霆!七顆頭顱倏然晃動了起來,每一顆頭顱,蕩漾起的便是每一種至性的神通、至性的囂張!

    火行頭顱迴盪萬丈烈焰,輾轉之間把第一座小丘燒成灰燼,數百修士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化為灰燼;

    土行頭顱一竄,三座比著魔胎石塔毫不遜色的巨石從天而降,轟隆隆與石塔撞在一起,土石崩裂,炸起的碎屑最小的也如五層樓房大小,砸的下面的修士抱頭鼠竄;

    混沌頭顱張開巨口,一蓬黑白糾纏的空洞漩渦轉眼撕裂空氣,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修士中間,方圓千米之內,所有修士都在混沌漩渦現身的剎那裡,髮膚筋肉都被硬生生的從身骨上撕扯下來,鮮血就像突然炸裂的缸子中洩出的水,彭的砸在地面上,而遇難者殘留下的骨骼,依舊屹立不倒;

    月屬頭顱舉目望向前方,一層燦燦的銀白月輝閃電般切入漫天法寶,轉眼裡,被各色法寶神通塞得滿滿的天空,就被它的目光清空了一大片;

    還有金行頭顱、日屬、星屬……

    真魂,不僅僅是統御和協調九隻頭顱,更是柳相身體中的主魂,可以隨意引動混沌原力,通過它的九顆頭顱來施展法術。溫樂陽在四年前毒殺了真魂,便讓柳相足足喪了五成的戰力。

    水行、木行兩個孽魂之死,柳相在剩下的五成戰力中又損了一成(九顆頭中的兩顆,應該是兩成,可之前又有了個五成,現在到底是少一成還是少兩成……糾結死我了~)。

    再加上剛剛脫困,力氣還遠遠沒有回復、又被拓斜師祖的本命毒所侵,一條九頭大蛇,現在連當年的兩成力氣都不足!

    可就這兩成力氣,在柳相甫一反擊之下,修士們便折損了快三千人!剩下的再也不敢停留在原地,有的轉身就跑,而更多的人都被鮮血抹紅了眼睛,高聲怒罵著催動法寶,身形輾轉縱躍,在半空裡再度催動神通。

    一頭困頓乏力、失去兩顆頭顱和真魂統御、又被天下第一奇毒所傷的亙古巨孽;整個修真道上所有能叫的上名字的高手,在周圍早已坍塌斷裂的群山之間,如風疾、如火烈、如驚濤駭浪般,亂打成一團。

    不論你死我活,都是最後一戰了!

    柳相的身形也在騰挪飛掠,可移動之間顯得笨拙無比,修士們的神通幾乎次次都不會落空,被劇毒拔裂後不再那麼結實的鱗片,終於開始隨著法寶狂轟亂炸開始散碎。

    可不過一炷香功夫的鏖戰,修士們已經傷亡過半,就連兩個傻叔叔,也不小心被柳相巨大的身軀蕩飛,遠遠的摔在一旁,哼哼唧唧的喊疼,費勁了力氣卻無法爬起來。

    溫樂陽急的目眥盡裂,他已經把自己貼在了柳相的身上,可洶湧而出的生死毒,到現在為止也不過在掀掉些鱗片,剛剛把滑膩卻堅韌的無法想像的皮膚撕開了一道口子。

    鏖戰還在繼續著,又是十幾分鐘之後,還在拚命堅持的修士已經不足兩千人了,剩下的人,大都是五福或者世宗的高手弟子。而幾位妖仙已經不顧生死的第二次施展斷妖身!

    柳相的身體也越來越笨拙,偶爾還會響起粗重的喘息聲,不過即便是全無修為的人,此刻也能看出,這麼打下去,修士們毫無勝算。前後不過幾十分鐘的惡戰,溫樂陽的感覺卻比著在化境怪物中衝殺幾日還要更疲倦,柳相身體的抗力極大,要不是他的錯拳足夠詭異古怪,恐怕根本不等他掀開鱗片,就先把他震死了。

    柳相的星屬頭顱終於發現了好像一根針似的紮在自己身體上的溫樂陽,轉過頭,略顯費力的掙斷了小蚩毛糾的黑籐之後,巨大的蛇信吞吐著,星屬頭顱帶著幾分殘忍,幾分饒有興趣,向著溫樂陽不快不慢的探了下來。

    突然轟的一聲爆鳴,一片碎石噴薄而起,一個矮墩墩、長髮亂鬚幾乎遮住面容的胖子,翻身跳了出來……

    躺在遠處已經動彈不得的傻叔叔溫九對著溫十三嘿嘿的笑道:「要不是個胖子,就跟孫悟空出世似的。」

    胖子的衣衫襤褸,滿身散發著焦糊惡臭,偶爾還有幾縷青煙飄渺。頭上身上都一片黝黑,如果圖塔吞忒在的話,往他身邊一站就是非洲版的胖瘦頭陀。

    好像剛剛被燒糊了的胖子破土而出,激濺的碎石讓星屬頭顱一驚,顧不得再追襲溫樂陽,巨大的腦袋一震,裹紮著腥風向著胖子電射而至!

    黑胖子似乎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厚重到有些發悶的聲音,轟隆隆的炸響在溫樂陽耳邊:「這是什麼東西!」

    旋即又發出了一聲大笑:「柳相?」話音落處,胖子吐氣開聲,捏起肥嘟嘟的拳頭,就那麼毫無花俏的橫橫砸出,迎向那顆柳相頭顱!

    壓迫的溫樂陽眼燦金星的悶響中,兩股巨大的力量轟然相撞,一蓬肉眼可見的氣浪在蛇頭與拳頭之間,猛的綻放開來,轉眼向著四下裡席捲而去,所過之處,即便強若小蚩毛糾、小掌門劉正這些絕頂高手,都哇哇怪叫著仰天摔倒,普通的修士們更變成了滾地葫蘆,不管天上的地上的,全都翻著跟頭倒摔了出去。

    氣浪席捲的同時,一聲讓人分不清是開心是難過,只有撕裂撕裂撕裂的尖叫聲,從萇狸的口中歇斯底里的沖天而起:「拓斜!」

    天劫已散,孔弩兒必死無疑,菜罈子拓斜滿身焦糊、卻龍精虎猛的跳了出來。

    一擊之下,拓斜哇哇怪叫著,被柳相的頭顱硬生生的夯入了地面,而那顆星屬的頭顱,也在巨力的反震中笨拙而痛苦的高揚起長長的頸子,可巨力跌宕,蛇頸依舊未能卸去,反而帶動了怪物那座堪比巨川的身體,就那麼慢慢的、慢慢的,在所有人不敢置信、幾乎瞪裂了眼眶的目光中,轟轟然摔倒在地!

    溫樂陽的後腦勺,把一塊大石頭砸的四分五裂,人卻彷彿觸電似的跳了起來,還沒等跑到那片陷落拓斜的碎山石間,拓斜已經灰頭土臉,哇哇怪叫著跳了出來,剛剛轟擊怪物的右手上,每一根手指都不自然的扭曲著。

    柳相也一躍而起,昂昂怒吼,星屬頭顱卻好像喝醉似的搖頭亂晃,嘴巴裡,發出的是依依呀呀的怪唱,額頭上,一個巨大的凹陷顯得異常醒目,雙目中,也變得渾濁不堪,全沒了一星半點的神采……

    祖師爺拓斜沒聽到萇狸的嘶吼,現在也兩眼發花,柳相的七顆腦袋在他眼裡,變成了十三顆……即便如此,拓斜又舉起了左拳,哈哈大笑著:「再來一次!」

    幾乎就在同時,又一個溫樂陽熟悉的聲音,憤然大吼著從遠處傳來:「柳相,十萬……要不就是八萬年前,你曾親口答應過我,永遠不踏入十萬大山半步,你忘了麼!」

    怒吼落處,一顆又一顆並不算巨大,但蕩起的風聲足以撕裂神魂的石頭,一路呼嘯翻滾著,接踵而至,砰砰的巨響之中,雨點般的砸在柳相的頭上。

    就連『斷妖身』掀起的浩然巨力,都無法重創的柳相,竟然在這些石頭的轟砸下,濺起一蓬又一蓬鮮血,混沌惡山中的野人大漢,從遠處的一座山峰飛躍而起,在擲光神石之後,乾脆掄起了自己的平板車,狠狠的拍在了混沌頭顱的雙目之間!

    拓斜大笑,再度撲躍而起,溫樂陽、蚩毛糾和慕慕,身形如電緊緊跟在師祖身後;殘存的修士再度奮起神通,無數法寶轟砸而至;野人大漢哇哇爆嘯,神力驚人拳腳轟天;四個妖仙咬牙切齒,不顧身上猙獰的傷口、斷裂的胳膊,又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山坳早已被夷為平地,最後的慘戰如火如荼……

    自從溫樂陽走出生老病死坊,十餘年裡經歷過無數惡鬥,有的壯懷激烈、有的生死一線、有的狼狽不堪也有的讓人啼笑皆非,可若論那份慘烈、那份壯觀、那份浩浩的天威磅礡,非眼前這一戰莫屬!

    十萬大山深處,小丘轟然坍塌,巨川哀號斷裂,天地彷彿變成了一座小小的水潭,柳相便是這座小水潭中的巨鱷,拓斜和野人大漢則是兩頭凶狠的六鬚大鯰,其他人便是瘋狂的食人小魚,雙方的混戰之下,血污渲染,巨浪滔天。

    忘了時間,沒了日月,溫樂陽的眼裡心裡、拳上腳上,只剩下了一個字:打!

    七顆柳相頭顱,被一顆一顆的打到,而每倒下一顆,即便在兩個老怪物,即便在所有的高手全力以赴之下,也會有上百修士命喪黃泉……

    這一戰,從拓斜師祖和野人大漢先後加入之後,又足足打了七天七夜,柳相的最後一顆混沌頭顱,才最終無力的哀嚎了半聲,閉上雙眼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幾乎與此同時,天空中的烏雲悄然散退,無盡碧空如洗,一道彩虹斜掛山巒,清清而燦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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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感言

  小仙完本,百味雜陳。

  書是五月份開始上傳,實際是從四月開始寫的,還沒等到上架存稿就被我敗光了……

  從六月份,開始隨寫隨發。

  我明白每天多碼幾百字,一個星期下來就能存出一天的稿子,而且我也是這麼做的。

  可我一旦有了哪怕一天的存稿,我就會開始矯情最近一段的故事內容、挖的坑、埋的線,繼而興沖沖的去改大綱,那點存稿根本不夠用,我又趕忙去碼字……

  我陷在這種碼字——存稿——矯情——敗家——再碼字爭取存稿的狀態裡,天天覺得時間不夠用,整整大半年的時間。

  在昨天,我還想著怎麼寫才能盡可能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盡快歡樂完本,但是在寫完了最後一段之後,恍然發現,這種循環往復的狀態,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毫不誇張的說,在發佈了大結局之後,那種感覺很複雜,因為完本的輕鬆,自以為寫了個好故事的興奮,還陷在最後一章情節裡的快樂,另外還有就是,一丁點的失落,呵呵,完本了。

  就是那種突然丟失了一種習慣的感覺……

  最後一章發佈之後,書評裡活躍了起來,我逐條看著,每一條都不知道怎麼回復,你們讓我受寵若驚,而快樂的同時,心裡的那點空落落也被放大了許多,小仙有毒,完本了。

  從今晚開始,我不用再考慮孔弩兒的陰謀,不用再想怎麼去寫萇狸的乖張,不用再琢磨錐子和小太陽之間那種曖昧的感覺,輕鬆了,也失落了。

  呵呵。

  大家應該都知道,我是個兼職寫手,白天上班,晚上碼字,再加上婚期臨近,的確有些辛苦,基本上,每天都是兩點之後睡覺,七點之前起床。

  不過,碼字對我來說,僅僅是辛苦,而絕不痛苦。

  寫故事的時候,常常會有一種從屁股直竄後腦勺的興奮,這是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快樂。

  一個一個又一個的小毒物。

  沒有你們,我堅持不下來。

  沒有你們,我不會陷在故事裡,搞笑的時候自己呵呵傻笑,熱血的時候激動的頭髮根發硬……

  要感謝的人太多了,豬貓,五竹、隨風、橘子、千仞、小弩、小妖、小司、……太多了,多到我自己也數不清,真的數不清。

  謝謝你們。

  完本的時候,你們感謝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因為大伙都弄錯了,真正應該道謝的是我。

  就是我,怎麼著吧……

  好吧,不提感謝,只提快樂,祝你們新春快樂,祝你們虎年大吉,祝你們身體健康,祝你們闔家歡樂!

  最後一章的名字叫做祥瑞,就是送給你們的。

  過年了,除夕時記得替豆子對家裡的老人說上一句:萬事如意,吉祥快樂。

  感覺痛快多了。

  說回小仙。

  其實要繼續寫的話,小仙完全可以再多些上十幾二十萬字,可故事進行到現在最後:

  溫樂陽放棄成聖只因為不捨得害死蟲子

  錐子送給溫樂陽劍膽分身的良苦用心

  拓斜的『不信不信我就不信』

  萇狸的『要你替我推翻那座歪歪的塔』

  旱魃的『毀了妖俑就是毀了我的天』

  蚩毛糾的『金血蟄是娘親給我的命』

  瘋蛤蟆紅壺的『愛我的人,因我而死;害我的人,享盡天地間所有的驕傲;而那些無關之人,看我潦倒、看我落魄、看我生死兩難,卻拍手歡笑!』

  ……

  我自己覺得,真的足夠了。

  上面羅列的每一句話,都是我的驕傲。

  而最想說的人物,是孔弩兒。貫穿始終的大BOSS,竟然在最後都沒正式露面。

  這個人很複雜,陰險到極點、也至性到極點,他為保存自己的記憶逆天奪舍、放棄無善無惡前半生;他流連人間的原因是惡獸對嬌弱野花的眷戀;他為一己之私毫不猶豫的害死所有崇拜他、敬仰他、以他為驕傲的人,可最終做出的卻是天大的善事……

  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也只能這樣來寫他了,歸根結底,每個人都為了願望而活……

  不說了,總之複雜就是了。

  最後,說說完本之後和新書的事情^_^

  完本之後,豆子會暫時告別兩三個月,專心忙活結婚的事情,說真的,這段時間裡,的確辛苦女豆的,她的支持是我把小仙寫到能力極限的重要保證,眼看她累得一天一天胖起來,豆子心裡著急啊~~~~

  ^_^新書最早在四月,最晚在五月,會和大家見面,那是另一段傳奇,另一段有愛和快樂之旅,你們要等我哦!

  四月份我就結婚了,祝福我吧,祝福我吧,祝福我吧,祝福我吧,祝福我吧,祝福我吧,祝福我吧!

  最最後,謝謝你們!

  大年三十,喜氣盈門。

  祝小毒物們新順快樂,虎虎生威的一年裡,萬事大吉,萬事如意,萬事順利開心!

  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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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祥瑞(大結局)補充片段

沒想到後面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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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倖存者甚至還沒沒來得及歡呼,突的一聲大哭嚎啕而起:「只剩了老四,我還要什麼彩虹!」話音未落,一個壯碩的胖子高高躍起,迴盪著手中一件宣花巨斧,重重向著那道彩虹擲去!

     世宗七個彩虹兄弟,此刻也只剩下勢若瘋狂的老四了。

     彩虹老四一哭,倖存之人盡數嚎啕大哭!慈悲寺五大禪院首座盡喪;崑崙道七十二劍尊只活了九個;鵝羊道除了三味和阿蛋僅剩四名弟子;讓炯大師捨身衛道……

     化境之內,數萬修士;赴援十萬大山,一共萬餘高手。

     在與惡獸斗、仙師斗、柳相鬥之後,僅僅剩下這寥寥千餘人!

     旱魃五哥靠在一塊碎石上,翻著虐戾的眼睛看看天空,若有所悟的說:「秦嶺陰眼被埋,喪鼎損毀,屍俑之地煞氣沖天,天下某處原本會有一場大劫難的,只不過沒想到,這場大難,落在了修真道上!」

     整個修真道,不論正邪、不論妖魔、不論是非不論恩怨,盡數抱成了一團,和孔弩兒、柳相玉石俱焚。

     孔弩兒已死,可柳相還活著,雖然被打得混沌原力幾乎涓滴不剩,可它的身體與天地同源,即便傷的一動不能動,眾人也還是沒辦法殺了它。

     野人大漢休息了一會,對著其他人說:「我想辦法困住它,不過每隔七十七年,便要痛打它一頓,毀掉它積攢的力氣!」說著站起來拖著巨大的九頭蛇,費力的走向了大山深處,走了幾步之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對著拓斜師祖笑道:「菜罈子,你不錯!以後每七十七年,記得來找我打柳相!」

     拓斜費力的揮揮手,剛說了一個『好』,立刻引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等他勉強恢復了喘息之後,野人大漢早就大笑著走了。

     小蚩毛糾突然想起了自己懷裡還有一片仙草,手忙腳亂的翻出來,踉踉蹌蹌的跌到拓斜身邊,不由分說那片亮晶晶得可疑的百足草塞進了祖師爺嘴裡。

     拓斜吧嗒吧嗒嘴,有些納悶的評論:「仙草葉子…怎麼有點鹹?」

     蚩毛糾可不敢告訴祖師爺,這片葉子是被屠米吐出來的,正不知道該怎麼說,稽非水鏡兩個出家人就跑過來,哥倆肩並著肩咕咚一聲跪在了拓斜跟前:「後學末進,見過師祖爺爺!」

     拓斜嚇了一跳,拼了全身的力氣跳起來,也咕咚一聲跪還了兩個出家人:「仙長、法師言重了……」

     稽非水鏡二話沒說,直接嚇暈了。

     跟下來便是祖孫相認,親人見面,訴說經年過往,這份感動和痛快,委屈與欣慰糾纏著,哭聲、笑聲、喝罵聲交疊著變成了哇哇的怪叫!

     鏖戰裡,拓斜早就認出了一眾後世弟子的功法,更抽時間狠狠的抱了抱貓妖萇狸,不過到了惡鬥結束後,萇狸、錐子、慕慕三個女人全不見了。

     拓斜和溫樂陽祖孫兩個都急眼了……

     囡囡笑嘻嘻的告訴他們:「萇狸看打完了,說見你之前要洗澡,要打扮,拉著錐子和慕慕跑去後山了。」說著,伸手指了指大山深處。

     說完,小五抬頭看看他阿爹:「在雨裡站著,不就算洗澡了麼?」

     旱魃哼了一聲:「不明白她們為啥還沒洗夠。」

     連天苦戰,連天暴雨,拓斜師祖身上的焦糊黢黑仍然未褪,小蚩毛糾討好的用袖子給他擦臉,結果袖子倒比著原先乾淨了許多。

     溫樂陽也湊過來,問拓斜師祖:「您老…撐過了孔弩兒的天劫?」

     拓斜跳出來時身上都糊了,不用問是被孔弩兒引來的天劫擊中。

     拓斜一點沒有那自己當長輩的意思,笑著搖頭:「孔弩兒算個人物。」說完,又狠狠的罵了句:「真丨他媽的丟人了!」

     天劫起時,孔弩兒突然怪叫了一聲,猛的從山洞裡撲出來,拓斜想也不想立刻錯拳迎敵。孔弩兒卻根本不運功抵抗,任憑劇毒鑽入心肺,拓斜還沒來得及明白怎麼回事,天劫神雷陡然降下,重重的擊中了兩人。

     只一瞬間,拓斜就聞見自己的烤肉香氣了,這時才知道,孔弩兒先前說過的天劫已至確有其事。拓斜抹了抹額頭,嘿嘿笑道:「我跑到這來堵他,就沒想過活著離開,不過當時明白自己就要死了,還是嚇得我魂飛魄散!」

     不料孔弩兒只抱了他一下之後,哈哈怪笑著:「讓你也嘗嘗天劫的滋味,嚇死你個菜罈子!」說完,竟真的放開了手,在被天雷徹底轟殺之前,最後說了一句:「替我給淋漓說一聲……」

     說到這裡,拓斜放低了聲音:「當時我魂不守舍,明白孔弩兒將死,我總算能走了,又被神雷劈得渾身發麻,再加上山洞裡亂成了一團……」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孔弩兒想對淋漓說的話,您老沒記住?」

     拓斜趕忙搖頭:「不是沒記住,是壓根沒聽見!」

     蚩毛糾低低的囑咐另外兩個實在人:「這事咱們祖孫三個知道便好。」

     話音未落,突然從小五那邊響起了一陣咕咕怪叫,瘋蛤蟆紅壺終於煉化了分身老二的元神,威嚴低吼:「我行天下善事,你們卻與我為敵…」小五不等它說完就趕忙用棍子把它敲暈了。

     三個女人回來了,錐子在左,慕慕在右,萇狸神情明浩,臉色卻因為連續兩次斷妖身,顯得有些灰白,掛在唇角的笑紋顫抖著,不過片刻就把一個靡靡的笑抖成了委屈、傷心、和心花怒放!

     萇狸費力的走到拓斜身邊,坐倒、地頭、長髮倒垂,濕漉漉的黑色,涼涼的、滑滑的、柔柔的,遮住了她的螓首,也遮住了拓斜師祖圓滾滾的腦袋……

     錐子笑嘻嘻的問慕慕:「看不見了咋辦?」

     慕慕嚇了一跳,趕緊把她拉走了:「不該看的別看!」

     一眾人離開十萬大山之後便告辭散去,修真道元氣大傷,五福正道除了幾個首腦,幾乎全軍覆滅;世宗中人傷亡的更慘,此刻早沒了報仇爭雄的心思。

     十九傷得重,心神更淪喪到底,家族千萬年的圖謀落空,三個兄弟命喪惡山,沒了復活先祖的希望,一字宮在他們月錐後人的眼裡,也只是個酸苦的笑話了。

     倖存的散修依舊興高采烈,死者已矣,仇人伏誅,剩下的,還有半世逍遙!

    溫樂陽等人簇擁著拓斜,從十萬大山返回溫家村,剛到山腳下時候,溫樂陽突然站住了腳步,臉上一片說不清是驚愕還是欣喜的古怪神情,對著拓斜張開嘴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遽然一連串窒悶而暴烈的巨響,從溫家村沖天而起,旋即火光妖嬈,一蓬紅的宛若鮮血的熊熊烈焰,蕩漾著數十丈的火蛇,惡狠狠的舔向了天空!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我服了!」話音落處,已經轉身向著山上衝了回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等溫樂陽在撲回村子的時候,整個溫家村已經亂成了一團,原先我服了做繭的那幢小房子,變成一道十個壯漢也合抱不來的粗豪火柱直衝蒼穹,空氣被暴躁的熱浪沖擊得不停顫抖,仰望之下,彷彿天空正在炙熱下層層融化。好在火柱雖然凜冽,但卻凝整有形,烈焰並沒有四下蔓延。

     村子裡到處是房倒屋塌,滿眼都是磚石瓦礫。任何不明真相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肯定會說:「這村子剛讓人給炸了……」

     溫家弟子大都沒什麼事,在巨震甫現的時候就拉住老婆抱著孩子跳窗戶跑了,個別有幾個學藝不精的只是受了些皮外傷,雖然不嚴重,但頭破血流總是免不了。

     小易的額頭上就被砸了個大包。

     瞎子滿頭滿臉都是火,正娃娃怪叫著四處亂跑,不說不做拎著水桶,潑了好幾次都潑空了……

     更讓溫樂陽摸不到頭腦的是,在距離火柱不遠的地方,一直在苗疆混飯吃的巨蛙,坐地蟾秀兒,正鼓鼓著眼睛,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幾天之前,溫家上下得知找到了拓斜師祖、溫樂陽等人即將平安歸來,無不歡欣鼓舞,唯獨瞎子愁眉不展,我服了做繭,不比普通的佛燈蟲,瞎子始終不敢用以前悟出來的辦法來幫蟲子化蝶。

     瞎子有自己的小算盤,我服了破繭這事,已經落在了他的肩上,要是溫樂陽等人不在家,自己就算不小心把蟲子給害死了,至少還有機會逃跑;要是等那群活祖宗都回來,自己一旦有個失誤就是被生吞活剝的下場。

     瞎子這才橫下一條心,在溫樂陽回來前,施展手段強行把蟲子化蝶,如果成功那就是大功一件,如果失敗就立刻逃跑……

     溫樂陽伸手強過溫不做手裡的水桶,直接倒扣在瞎子頭上,跟著忙不迭的問:「到底怎麼回事!」

     佛燈蟲是火行毒王的幼蟲,在吸斂到足夠的火行之力後,便會做繭,但幾乎沒有一兩隻蟲子能成功化蝶。這幾千年裡,不知道有多少用毒的高手,想盡了無數辦法,但是始終沒能找到讓佛燈蟲化蝶的辦法。

     其實說穿了,法子簡單的很,至火生土,佛燈蟲做繭之後,需要一位至後的土行劇毒來做引子,土毒一到,立刻就會把蝶蛹中的火毒激發而起,蝶蛹便會在爆起的火毒中涅盤重生。

     如果沒有土毒接引,火行之力便會困在繭子之內,雖然蝶蛹不會被烤成焦炭,但永遠也出不去,直到漸漸老死。

     瞎子早就請大爺爺出面,從苗疆把坐地蟾秀兒給借了過來,不過一直不敢動手,就在溫樂陽一行人行至山腳下的時候,瞎子才剛下定決心,從巨蛙的胃中取出了一點蘊含土毒的胃砂。

     瞎子捧著胃砂,還沒等撒在繭子上,剛剛靠近了小屋幾步,我服了便霍然爆發,激起了一道足以燒化巨川的烈火之柱。瞎子首當其衝,被燒了個滿頭滿臉。

     我服了吸斂的,是整整一把流金火鈴的道家真火之力,村子也在火柱爆發時的巨震中塌了一片。

     溫樂陽剛聽滿頭大泡的瞎子把事情說完,不遠處那根粗大的火柱倏地拔地而起,在眾人的頭頂百丈之處,燒起了一蓬淬礪的火紅,旋即轟然炸碎。

     賁烈的怒焰並沒有摔落地面,而是連成了漫天火雲,烈焰鋪滿了所有人的視線,就在火海之下,一隻紅得讓人雙目滴血的蝶兒,正在翩翩而舞!

     拓斜師祖沒聽過我服了的事情,仰頭看得兩眼冒光,一把抓住溫樂陽的胳膊:「你從哪抓來的這品種?快告訴我。」

     溫樂陽還沒說話,萇狸就在一旁彷彿漫不經心的嘀咕了一句:「祖師爺喜歡的東西,重重重孫兒們還要自己留著麼?」

     溫樂陽一時有點不適應,先前總是幫他搶東西的萇狸,今天突然來搶他的寶貝了……

     拓斜咳了一聲:「不能要。」說著回頭瞪了瞪萇狸。

     萇狸覺得自己受委屈了,模稜著大眼珠子轉頭去瞪溫樂陽,片刻後撲哧一聲又笑了,伸手傍住了拓斜粗壯的胳膊,滿臉的愜意……

     幾個人一說話,我服了在半空中就看到了主人,火紅的蝶翼一震,彭的一聲裡,半空的無邊火海陡然消斂無形,我服了則乾脆不再煽動翅膀,就那麼從天上,打著旋、翻著個、撒著嬌的沖溫樂陽摔了下來。

     溫樂陽哈哈大笑,伸手托住了蟲子,細看之下才發現,我服了根本沒變,就是多了一雙漂亮翅膀。

     黑豆豆似的眼睛閃了閃,我服了從溫樂陽手上翻身躍起,忽忽忽的怪叫了起來,聲音愉快而歡愉,更有十足十的底氣!

     拓斜這幾天裡已經得知溫樂陽一身毒力的來歷,呵呵笑道:「你的生死毒已經融合了土、金、水、木,身體也被劇毒重塑了經脈、骨頭、血脈和筋肉。再吸斂了火毒的話,便會重塑發皮,從此毒身成聖,功法大成,比起我來也是只強不弱。」

     溫樂陽卻呆住了,愣愣的看著祖師爺,似乎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萇狸從旁邊笑著提醒:「你身體裡本來就陰毒富裕,現在吸斂了我服了的火毒,毒身成聖,從此天下無敵!」

     「那我服了會怎樣?」溫樂陽總算回過神來。

     拓斜笑了笑,搖頭。

     我服了聞言立刻蜷縮雙翅,肚臍向上躺在溫樂陽的手心裡,擺了個予取予奪的姿勢,滿眼的心甘情願。不過一撮小小的火苗,無聲無息的從眾人的背後冒了出來,悄無聲息的燒上了拓斜師祖的褲腳。

     我服了不敢找萇狸報復,拓斜麼…是哪位高人?

     溫樂陽突然樂了起來,環目四顧,兩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一個楚楚可憐的知己,四個氣急敗壞的爺爺,一個搓手跺腳的大伯,一雙鬢角花白的父母,兩個正耍木偶打架的叔叔……「天下太平,仇敵盡喪,毒身成聖之後…打誰?」

     哈的一聲,萇狸第一個跟著笑了,伸手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不錯!」

     說完之後又馬上去看拓斜,小聲的嘀咕了句:「是吧?」

     我服了保住了小命,拓斜師祖褲子冒起了青煙……

     周圍裡喧喧嚷嚷,忙活著整理被『炸』後的土石殘骸,小蚩毛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把娃娃樂羊忘了抱來,把巫蠱封印的長命鎖之事,原原本本的對祖師爺說了一遍。

     拓斜聽到一半,眼淚就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兄弟情義,一諾千年,只要你說,我便不敢相忘!

     過了良久,拓斜才擦乾了眼淚對蚩毛糾說:「忘了,忘了,樂羊溫的苦心,都在娃娃的名字裡了,大師兄的遺命,孩子們早該忘了才對。」

     說完,頓了頓,伸手抱起娃娃:「從今以後,他是我兒子。」

     萇狸立刻一挺胸:「也是我兒子!」

     兩天後,苗家、駱家的一眾首腦也趕來九頂山,兩千多年的先祖遺命,兩千多年的各自堅持,十餘年的腥風血雨,十餘年的縱情悲歡,全融進了燉羊肉和炒雞蛋之中!

     這番歡聚之後,錐子遊戲人間,去享受那份做人的味道;萇狸和拓斜絕塵而去,不知何時就會去找那座歪歪的塔的麻煩,劍仙歸山重振門宗,妖僧回寺再悟禪機,屍仙父女重返陰眼試圖再建養屍地,溫苗駱三家新一代的內室弟子進境極快,只可惜沒有了對手。

     眾人再度重聚,已經是兩年之後了,小易不負眾望,給溫樂陽生了個小溫樂陽,這時慕慕的肚子也鼓了起了……

     好春時分,正逢小溫樂陽滿月,各路親人、朋友重返九頂山,拓斜夫婦、旱魃父女、千仞師徒、錐子、劉正、兔妖等人全都趕來了,見面之下都是一份沒完沒了的親熱,溫樂陽正忙活著招待眾人,遽然從村長大屋中響起了一聲激越而動聽的長鳴!

     溫樂陽大婚時,旱魃父女送給他做賀禮的那一對春鳥,從大屋裡滑翔而出,紅羽銀線分外艷麗,更在身體周圍披上了一層迷離而璀璨的妖暈,彷彿兩隻小小的神鳳!

     囡囡小五霍然大喜,笑著歡呼:「春鳥成精了,幻化祥瑞!」

     一對春鳥翱翔而出,不找別人,就圍著溫樂陽一個人上下翻飛,不停的打轉,張口時,便是一聲讓人聞之欲醉、週身暢快的清清天籟之音。

     稽非老道湊趣的大笑:「春鳥鍾情溫樂陽,天大的福祉就著落在他身上了,從此……」說到這裡,老道突然閉上了嘴巴。

     片刻之後,賓客中所有聽說過春鳥祥瑞這個典故的人,異口同聲的開口大笑:

     得百子啊!

     活千歲啊!

     享萬福啊!

     所有人都是喜上眉梢,唯獨小易和慕慕,聽到『得百子』三字,不約而同的大驚失色,若祥瑞靈驗,即便算上剛滿月這個,還有九十九個要生,兩人一分,一個五十,一個四十九……

     錐子笑的眉花眼笑,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兩個媳婦身上掃來掃去。

     小易抱著小溫樂陽,也一樣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錐子,低聲笑道:「要不…分你三十三個?」

     錐子愕然,過了半晌之後,那張俏俏的臉蛋居然紅了……

     小易笑的愈發得意了:「有想法?沒想法?」說著,騰出一隻手,連續比劃了兩個三:「三十三個喲!」

     一群人在村子裡歡慶說笑,誰也沒注意,一隻變體朱紅、只有拳頭大小的蛤蟆悄無聲息的爬進了村長的院子,繼而鑽進大屋。

     瘋蛤蟆只有在九頂山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紅壺,現在誰也不敢放它下山,否則不管它是變成孽魂,還是變成分身老二,大伙都受不了。

     紅壺躡手躡腳的鑽到大爺爺的藏寶床地下,看著滿眼裡密密麻麻的寶貝,霍然大喜,張開大嘴剛要吞下,突然觸發了大爺爺親手布下的禁制。

     隨著大爺爺一聲怪叫,外面的無數怪物轟的炸了窩,向著村長大屋衝去。

     紅壺大驚失色,顧不得再偷寶貝,連跑帶跳的逃到院子裡,繼而猛一用力,竄到了院牆上……

     又是熏暖時節,風動花飛,草色茫茫,青山如笑,紅壺出牆……又是一派好春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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