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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一章 鬼術

    城隍廟外,大批的軍警被高聳入雲的白毛阻隔,只要稍一接觸就會立刻昏迷。外面的警察土掩火燒不知道想了多少種辦法,但是始終不得而入,只能等待著直升飛機的增援……

    溫樂陽仔細的咀嚼了幾遍隱世護天的劍仙這個詞兒,臉上恍然大悟,再次拉過小掌門劉正:「你師父…天書真人,來自黑白島?」

    隱世護天的劍仙這七個字,玉刀裹環曾經和他提起過。兩千年前萇狸引著裹環去黑白島,打斷了一根天錐之後,就引來了隱世護天的劍仙的追殺。

    小掌門劉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錯!你也知道黑白島?」

    黑白島不僅鎮壓著九頭怪物柳相,還有修為絕頂的劍仙隱居,但是這些對於現在的修真道來說,也只能算是個傳說,和兩千年前拓斜萇狸並肩對抗天下高手的煌煌惡戰一樣,早就被時光模糊成一個隱隱淡淡的痕跡,有心人看到了笑一笑,無心人乾脆就視而不見。

    一字宮的高手與大和尚希知,都是修真道上的重要人物,當然也聽說過黑白島的典故,不過他們誰也沒想到,崑崙道背後的大老闆竟然黑白島上隱世護天的劍仙。

    溫樂陽沒回答小掌門劉正的問題,而是繼續追問:「這個旱魃殺妖擷元,為了救柳相?旱魃是柳相的手下?」

    懸浮在空中的天書真人和旱魃五哥還在嘶啞一句、稚嫩一聲的對問對答,不外是天書想問出柳相的下落,而旱魃的回答始終簡潔而否定。

    小掌門劉正的臉上有些納悶,不明白溫樂陽為什麼要問這些:「這個自然,否則收集妖元沒有一絲用處……」說著半截,劉正突然面現警覺,不再搭理溫樂陽。而是仰頭望向天書真人:「師父,有人來了!」

    外面突然隱隱傳來了一陣喧嘩,電子喇叭地喊話聲和叱喝紛紛響起,跟著就是爆豆般密集的槍聲。隨即破空聲連連,近百名服飾各異、看上去和平頭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的人們,衝破了外面警方的封鎖之後,毫不費力的從商業區邊緣的白毛旱煞中穿了進來。快步走到公元前221瓷器店門口,聚攏在旱魃五哥的身旁。

    秦錐眉毛一挑,唯恐天下不亂地笑了:「旱魃還有幫手?」說完猶豫了一下。把醜臉湊到溫樂陽跟前:「待會打起來,咱幫誰?」

    溫樂陽搖了搖頭,回頭對著秦錐、一字宮好手和希知大和尚認真的說:「亂戰一起,請三位護送他們三個退出城隍廟!」說著伸手在小易、蚩毛糾和老實孩子駱旺根的額頭上輕輕地點過。

    和尚和一字宮的人都沒說什麼,只有秦錐那個委屈喲。駱旺根和老實孩子的臉上同時湧出了不忿,小易卻在想了片刻之後,把手裡的大喇叭給溫樂陽挎在身上,輕輕的說了句:「我不添亂。等你回來!」說著,又從兜裡摸出了一根胡蘿蔔。遞到溫樂陽的手上。

    溫樂陽笑著接過胡蘿蔔,另一隻手在那頭烏黑的長髮中輕輕柔柔的劃下,微涼而柔軟。

    殺妖擷元地人發展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的組織,旱魃五哥無疑是這個組織地首領,城隍廟旱煞一起,他在上海的手下立刻趕來支援。

    小道士劉正在這群人進來之前,神色稍有緊張,但是和他們照面之後,卻完全放鬆了下來。

    天書真人的嘴角。凝起了一個妖冶的笑容。嘶啞的聲音依舊讓人毛骨悚然:「你又何必招他們來送死?」

    旱魃的笑容像極了正在遭受炮烙的惡鬼:「他們的命是我的,想死想活不勞操心。」

    天書真人嘎嘎的笑了兩聲。對著劉正吩咐:「旱魃留下,其餘妖孽誅殺無赦!」說完在半空中雙臂猛地一張。衣袂隨風而動,就像一頭蓄勢待發地怒鷹,聚集在他身後地萬柄崑崙神劍同時疾震,在一陣彷彿怒龍的長吟中,宛如鳳凰展翅般霍然散開,幾乎遮雲蔽日,隨著天書真人地勢子牢牢壓在了旱魃五哥的頭頂,一觸即發!

    旱魃身後地修士們,和崑崙弟子一比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一看崑崙道要動手,也不等首領的號令,把身形裹在法寶的護佑下,嗷嗷怪叫著就衝向了敵人。

    旱魃五哥似乎被天書真人和漫天神劍壓得動彈不得,依舊站在原地沒有稍動。

    一直跟溫樂陽站在一起的小掌門劉正一躍而起,口中莊嚴斷喝著:「律令,崑崙,誅妖!」

    在他身後的所有崑崙弟子同聲喝斷,在掌門的號令下同時出手,懸浮在每個人身後的長劍如閃電般掠出!

    溫樂陽一俟雙方動手,立刻對著大和尚等人疾呼:「快走……在在在等會……」

    想像中的大亂並沒有發生,雙方的對戰甚至連一個彈指還不到,就結束了。

    沒有慘呼,沒有哀號,數百支飛劍破空而起,幾乎在同一時間穿透了敵人的身體,剎那血雨飛劍,一百多條性命就在瞬間消失!

    飛劍穿透屍體之後,旋即抖落劍身上猩紅的血液,劍芒又復清冽,盤回了主人的身邊。

    溫樂陽讓大和尚等人突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劈里啪啦屍體掉落的聲音湮滅了。

    就連老實孩子駱旺根的眼睛裡,都閃爍出幾分疑惑:「這麼快?」

    旱魃五哥彷彿也被突兀的殺戮震驚了,在幾秒鐘極度的寂靜之後,倏然發出了一聲讓人撕心裂肺的長嗥,彷彿孤獨的野獸在哀悼最後一個伴侶死去的哀傷,彷彿煉獄裡的小鬼在看著一柄斷魂鋸切入自己身體的不甘!

    鬼哭聲一出口,頃刻佔據了城隍廟的每一個角落,在半空中引著崑崙萬劍閉住五哥地天書真人倏的臉色驟變,只能用美艷形容的容貌中。透出了一股深刻的震驚與憤怒,猛地爆喝了一聲:「妖孽受死!」

    漫天神劍,狂風暴雨般轟然傾瀉!旱魃五哥在暴虐的劍雨中,再次展開了鬼魅似的移動,快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

    萬劍斜橫,帶著沛然巨力深深嵌入地面之後,都會不甘地掙動片刻。隨即再度破繭而出,追襲旱魃。

    城隍廟立刻被蒼蒼的劍鳴與浩浩巨響湮滅,彷彿末日般的淒厲銳響。瘋狂把已經支離破碎地空氣隨處亂拋,但是卻始終掩不住旱魃五哥的鬼哭!

    溫樂陽只覺得寒氣撲臉,萬劍撩蕩起的蕭殺有如實質,幾乎催得他站不住腳,趕忙喚起流毒暗潮,與大和尚希聲、秦錐、一字宮好手護著小易三人不停的後退。同樣是萬劍激盪,在天書的指揮下,比著當初小掌門劉正在溫家村施展的威力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如果正在抵禦劍雨的不是旱魃。而是哭佛,現在早就被砸成一塊鐵皮了。天書真人幾次催動劍陣都沒能襲殺五哥旱魃。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焦急,嘶啞地低吼了一聲,漫天狂舞的劍陣中倏然分出了一百餘柄長劍,每一支都釘住了一具剛剛被崑崙道殺死地修士屍體。

    森然的長劍就像莊嚴的天樁,絲毫不差的釘在屍體的心臟位置,直沒劍柄,把屍體牢牢的楔在地面上。

    秦錐愣了一下:「釘什麼屍體,還怕他們詐屍嗎……」話音未落那些剛才就已經死透了、身體上被穿出四五個透明窟窿的修士屍體,都隨著旱魃五哥的大哭,開始掙動了起來。手指顫抖著。想要拔掉釘在自己身上的長劍!

    醜漢子秦錐再次發愣,沒想到自己說的還挺準。居然咧開嘴嘿嘿笑了笑:「詐屍也沒啥,修天之人還能怕這些不成氣候地粽子?」

    小易本來小臉煞白。聽見秦錐地話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看過鬼吹燈?」

    旱魃五哥倏然收斂了鬼哭,發出了一陣嘿嘿嘿的笑聲,不再一味地躲避,突然雙臂一掄,在他身邊的十幾把飛劍倏然爆裂得片片粉碎。旱魃終於開始反擊了,就像一條被無數獵隼圍攻地游龍,敏捷而爆裂的每一次移動都會擊碎身邊的一片飛劍!

    天書真人眼中閃過了一絲如冰凌般的淬礪,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雙手各自打出了一道血紅色的靈符,嘶啞的怪叫了一聲:「律令,劍籠,鎖!」漫天的看似散亂飛舞的長劍,隨著天書的叱喝,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倏然加快了速度,從四面八方一振而至,萬柄長劍霍然在半空中組成了一個碩大的圓球,把正在撲躍的五哥牢牢困住,一層層剿殺而下!

    血色靈符也隨風而長,變成兩道霸道的紅綾,一橫一豎牢牢鎖住了直徑近百米的劍球!一陣陣金鐵交擊的巨響,從劍球的中心密集的響成了一片。

    天書真人用千萬把崑崙神劍困住了旱魃五哥,臉色卻沒有一絲的放鬆,左手俯在背後,右手神仙指路,飛快的圍繞著劍球不停的在空氣中畫出一道道巨大的符篆,符篆成形之後猛地一閃就沒入了劍叢之內!

    密如爆豆般的戾響直衝雲霄,沒有絲毫停頓或者緩慢的意思。

    小掌門劉正看地面上一百多具屍體都在掙動,雖然不知道旱魃的法術,但是也能明白旱魃的鬼哭,已經很喚醒了這些屍體,死人正在變成屍煞,想要掙脫釘住自己的飛劍,當機立斷的下令:「斬手!」

    立刻一片劍華如水蕩漾,幾十個崑崙弟子指揮著飛劍,呼嘯盤旋著從蠢蠢欲動的屍體上一掠而過,旋即血光爆現,一截截胳膊隨著劍光滿天亂飛,看上去煞是驚人,溫樂陽趕緊摀住了小易的眼睛。

    小掌門劉正看見這些要詐屍的死人如此不堪一擊,剛要長出一口氣,遽然在他身後炸起了一片充滿了驚駭與不肯置信的慘號,剛剛所有出手用飛劍斬斷屍煞胳膊的崑崙弟子,雙臂都毫無徵兆的突然折斷,彷彿無數把隱形的快刀,猛地剁下了他們地胳膊!

    小易的雙眼被溫樂陽擋住。卻好像知道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似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充滿了認真的說:「這不是法術,是鬼術,叫做鬼渡,渡屍成(音同虛,嘿嘿。好不容易查來的),旱魃能把這些屍體變成鬼!」

    生老病死坊裡有的是這種奇聞異志地記載,小易以前就當恐怖小說來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竟然看見野生的了。

    小易不等別人發問,就低聲的解釋:「是最記仇地厲鬼,睚眥必報。誰傷它就已經中了它的法術,崑崙道士砍斷了它們的胳膊,自己的胳膊也斷了!」

    秦錐嚇了一跳,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唐刀。

    幾十個崑崙道士莫名其妙的斷掉了胳膊,很快就明白是那些依舊被長劍釘在地上的屍煞搗鬼。其中幾個特別悍勇的弟子不顧自己地雙臂已斷,厲聲叱吒著高高躍起。雙腳如山嶽般重重向著屍煞的腦袋踩了下去!

    天書真人全副地精神都放在旱魃的搏殺中,早已經物我兩忘,根本沒注意崑崙弟子在做什麼。

    小易從指縫間看見幾個斷臂之後捨生取義,要和屍煞同歸於寂的道士,立即驚叫了一聲:「不可!」

    清脆的呼喊與幾聲摔破西瓜般的悶響,同時響起。

    幾具失去雙臂、猶自在長劍下掙扎的屍煞,被崑崙弟子踩爆了腦袋,猛的抽搐了幾下之後,就此不動!那幾個崑崙弟子也無一例外,在片刻之後。腦袋啪的一聲爆開。身體無力的搖晃著,摔倒在地。

    場面血腥。即便是從來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一字宮好手、秦錐等人都皺起了眉頭。大和尚希聲低低地念誦了一聲佛號,隨後彎下腰問小易:「丫頭。有什麼不可?要殺這些鬼物,也只能以命換命吧。」

    小易被剛才四濺而起地頭皮、鮮血嚇壞了,再也不敢從指縫裡偷看,緊緊的閉住大眼睛,長長地睫毛都在顫抖著:「這些不是屍煞,是鬼!有陽魂,死而不散。有身體的時候,魂不能脫離身體,等它們地屍體被毀,鬼就變成了魂,不僅威力不會減小,反而用肉眼看不見了……」

    溫樂陽聽得心驚肉跳,苦笑著問小易:「那怎麼對付它們?」他哪聽說過這種厲害的鬼術,這些復活過來的不能打不能殺,否則它們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動手的人也會被反射,就算有悍勇之人,拼著自己的小命和同歸於盡,煞變成了魂,照樣吃定敵人。

    小易搖搖頭:「對付不了,這種鬼術本來就是傳說裡的東西,除非把施術的人殺了……」

    小易的話還沒說,在崑崙弟子中就傳來了一陣驚呼,一轉眼的功夫,就有七八個道士莫名其妙的被偷襲,從商舖的屋頂上摔落。

    溫樂陽立刻大聲提醒劉正:「有惡魂!」

    劉正聞言一愣,氣急敗壞的跳起來,揚手向著天空擲出了一道水藍色三角幡,嘴裡大吼著:「律令,天光,照妖!」

    令旗嗖的一聲直衝蒼穹,旋即一層藍色的清涼光芒好像水波般倏地蕩漾起來,五六個快的無以倫比、正在偷襲崑崙道士的鬼影子,在藍色光芒中現了出來!

    崑崙群道的陣型微微有些發亂,幾個老成持重的道長大聲喝令住弟子,隨即捻出道符裹住飛劍,捏起劍訣追殺魂,五六個魂雖然行動如電,但是終歸掀不起太大的風浪,沒過多少工夫就被崑崙高手打得魂飛魄散。

    劉正長出了一口氣望向溫樂陽,剛要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突然在天空中巨大的劍籠中,猛地爆發出一聲嬰兒般稚嫩的怪叫:「起身,殺敵!」

    隨著旱魃的戾嘯,一層陰冷而慘白的風,毫無徵兆的掃過了所有人的身體,那些被長劍釘在地面上的鬼一起發出了悉悉索索的叫聲,身體狠狠的一挺,硬生生的把自己從長劍中拔了出來,隨即一窩蜂似的炸開,向著崑崙道士毫不留情的撲去!

    小掌門劉正的怪叫充滿了無奈與憤怒,這一仗,讓他們怎麼打!

    一直都滿臉不忿只恨打架不過癮的秦錐,恨恨的跺著腳問溫樂陽:「能跑不了?」

    溫樂陽立刻點點頭:「我送你們出去,小心外面的警察!」隨即催動暗潮流毒,向著城隍廟外衝去。

    城隍廟邊緣還有一層厚重的白毛煞,用來阻擋外人進入,溫樂陽的流毒轟然湧動著擠進了白毛旱煞,護住了大和尚等人,小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回頭對著溫樂陽使勁喊:「我不添亂,我等你回來……」

    和尚高聲斷喝:「佛無相,眾生無相!天眼無礙智力!」

    佛偈如雷滾滾響徹了整個天空,一片熾烈的猶如實質般的金色佛光從天而降!

    希知神僧的天眼無礙神通能盡封敵人五感,在峨眉山的時候,即便是散修也都無法抵禦亂成一團,更不用說現在外面的普通人,荷槍實彈的軍警在濃稠的佛光中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和尚希知帶著另外幾個人趁機衝了出去,時不時還大喝:「醜鬼走錯了方向了……」

    城隍廟裡亂成了一片,鬼肆無忌憚的向著崑崙弟子撲擊,而崑崙弟子只能小心的躲避,拚命和對方周旋,小掌門劉正身形縱躍,一看到有同門危殆就疾撲而至,一腳把鬼踹開,跟著自己也向著相反的方向摔去,沒過多長時間身上就都是腳印子了,無意中看到溫樂陽還在,氣急敗壞的問:「怎麼還不跑?」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他也想走,但是在城隍廟裡的經歷,實在有太多的迷惑了,這些事情都與拓斜師祖兩千年的苦心、與萇狸師祖的生死存亡休戚相關。他要是弄不清楚會萬萬不甘心。

    事情就像四位爺爺說的那樣,以前拓斜師祖在他們而言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其中引雷而遁還帶著幾分古典浪漫主義色彩……,但是現在一層層的線索都浮現出來,拓斜師祖從一塊木頭牌子正漸漸變成一個血肉豐滿、生死未卜的人,他們這些拓斜傳人,無論如何也是要追查下去的。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溫樂陽也和劉正一樣,開始四處縱躍,馳援崑崙弟子。

    不只是生死之憂,溫樂陽幫著崑崙道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天書是來自黑白島的劍仙。

    天下間恐怕沒有人會比黑白島的人對柳相的事情更瞭解、更上心。溫樂陽信他所說的,旱魃五哥收集妖元,是為了護住九頭蛇柳相的元魂。

    只要把畫城樂羊溫救旱魃的事情拋開,一切就變得簡單起來:拓斜師祖是要防止柳相復活,而旱魃五哥在幫助柳相復活。溫樂陽當然要對付旱魃。

    溫樂陽突然覺得有些滑稽,黑白島的劍仙,估計一見到貓妖萇狸和拓斜師祖,就會立刻拔刀子拚命,雙方肯定是不共戴天的死敵,然而為了重鎮柳相,又在一條看不見的戰壕中並肩作戰……

    溫樂陽終於恍然大悟:都怪自己那個敗家的貓妖祖宗!

    隨即他又想了想萇狸那副巧笑倩兮、魔術般美麗精緻的樣子,第二次恍然大悟:拓斜師祖也忒可恨,非等到萇狸去砸斷天錐,才肯認下了這個美艷絕倫的女朋友,然後再大戰天下高手……這不是賤骨肉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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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二章 驚變

    崑崙弟子雖然道法精湛。人數更多過鬼幾倍。但是依舊被打的苦不堪言。

    鬼是天生厲鬼。在鬼術護身之下根本就不懂的恐懼。反而好像巴不得被敵人殺死似的。而且一旦認定了眼前的敵人。就是不死不休。一些膽小的崑崙道人已經開始被鬼追的四處亂跑。

    溫樂陽能做的也和大夥一樣。看到鬼撲上來能跑就跑。實在躲不開的時候。就用拳腳把對方打退。流毒暗潮、雷心痧一概不敢用。這些大殺器反射到自己身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打退了三四個個鬼。但是自己也身中不知道多少記錯拳。劉正有事不跟自己那群師兄弟商量。而是跳到溫樂陽身邊:「這麼打不是辦法。怎麼辦!」

    溫樂陽被自己打的渾身酸疼。沒好氣的看了劉正一眼正要說話。突然變的神采飛揚:「你們不是會定身術嗎?」一個崑崙道定住一個鬼。還能富裕三百多人。

    劉正百忙之中還是愣了一下:「你說的那是西遊記!」

    別說。溫樂陽對修真神通的很大一部分認識都來源於西遊記。苦笑著搖搖頭:「那只能盼著你師尊盡早拿下旱魃……」

    話還沒說完。突然從半空裡傳來了一陣嘎啦啦的悶鈍巨響。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悚然抬頭。半空裡緊緊困住旱魃的劍球正在迅速的膨脹。一橫一豎捆在劍球上的兩道血色巨符都在劇烈的顫抖中。長出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紋。再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天書真人喝醉了似的。臉色酡紅好像快要沁出血來。嘶啞的大吼:「九宮七十二劍。御邪兒!」

    御邪兒是崑崙的道法大陣。天書自己已經壓不住旱魃五哥。這才招呼座下弟子結陣相助。

    七十二劍尊現在被鬼追的鞋都跑沒了。聽見天書召喚。回答的散亂無比。讓人一聽就覺的洩氣。劉正大聲吆喝著其他弟子掩護七十二劍尊。天書真人這時候才發現地面上的鬼正在肆虐。崑崙道的陣勢早就被衝散了。衝著劉正怒吼:「蠢材。按住它們即可!」

    劉正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的傳令:「律令。三人為陣。按住這些鬼物!」說完頓了一下。又不放心的囑咐:「按住就行。讓它們別動!」

    鬼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別人打不的他們。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傷它們的人就會被鬼術把同樣的傷害反射。而且一旦鬼身體破碎。魂還能繼續傷人。但是按住應該還成吧。

    溫樂陽哭笑不的。自己這幫子人當局者迷。這麼簡單的法子都沒想到。當先身形一晃。扭住了一個正從自己身邊衝過的鬼。生死毒之力鬥轉一把把它按住。同時一股相同的力量也壓在自己身上。他和鬼一起趴在了地上。

    崑崙弟子也都神色恍然。在掌門人的號令下每三人結陣。不用飛劍不使神通。使的都是蠻力。立刻和鬼撲成一團……

    崑崙道是天下正道五大門宗之一。背後更有隱世護天的仙劍撐腰。

    鬼是世間難見的厲鬼。

    現在在城隍廟裡扭打成一團。跟幼兒園保衛戰似的。

    高人就是高人。說的法子很好使。

    崑崙三山九宮七十二位劍尊終於騰出手來。紛紛長出一口氣飛身躍上房簷。錯落有致的圍攏住正越來越躁動的劍球。

    從天空鳥瞰。地面上的七十二位崑崙高人結成了一個八卦陣。把碩大的劍球穩穩圍在了中央。

    劉正指揮三個弟子按住溫樂陽身下的鬼。溫樂陽這才爬起來。兩個年輕人並肩而立。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鬥法。

    一俟陣型佈置好。一名劍尊緩緩開口長詠開陣法訣。聲音好像流動的水銀一樣圓潤而沉著:「六甲九章。天圓地方!」

    法訣滾滾而蕩。將息未息之際第二名劍尊立刻開口接上:「四時五行。青赤白黃!」

    第三個劍尊的聲音像焦雷一樣。聲聲如刀一字一頓:「太乙為師。日月為光!」第四個劍尊淡然入定的表情突然變的誇張了起來。好像一隻突然發現大馬哈魚的棕熊。猛的跳起來雙臂大張。一驚一乍的大喊:「噫兮……」

    旋即七十二劍宗同聲斷喝:「御邪兒!」

    溫樂陽覺的又是震撼又是好笑。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掌門劉正:「你們這陣訣怎麼聽著跟二人轉似的?」

    劉正訕訕的笑了:「我也覺的怪。要不沒學呢。」

    雖然陣訣聽著不倫不類讓人雞皮疙瘩亂竄。但是隨著喝斷落處。每個劍尊身後背著的長劍都迎風出鞘。迅速的震顫。周圍的空氣在長劍嗡鳴中也由緩而急開始波動。先是一層層漣漪。繼而變成肉眼可見的氣浪。透明的陽光被空氣顫抖著剝離成七種顏色。一時間七彩光華四溢。漸漸匯聚成一條粗豪的宏光。在八卦陣法中層層流轉。一波一波好像溫柔的潮水。緩緩透入劍球。

    原本躁動的劍球迅速安靜了下來。可是就在劉正一口大氣還沒吐乾淨的時候。劍球再度突兀的開始劇烈震顫。一層層金屬撞擊聲響的更加猛烈。連成一片的巨響就像上百個鐵匠鋪同時在眾人的耳畔開張!

    地面上被崑崙弟子按住的鬼也開始更加猛烈的掙扎。

    旱魃五哥在萬劍中心。身體像陀螺一樣急急旋轉。一層層神劍被他的鋼筋鐵骨砸的粉碎。但是始終無法破繭而出。天書真人施展的劍籠鎖、七十二劍尊的御邪兒。都是天下頂尖的道家法陣。威力幾可通天!

    溫樂陽看不懂陣法的名堂。但是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兩股正在互相剿殺的巨力。低聲問劉正:「這個屍煞到底是什麼來歷?」天書真人是隱世護天的絕頂高手。但是在對付屍煞的時候。也要七十二劍尊結陣相助才能略佔上風。這個屍煞的實力也實在有些太驚人了吧。

    現在屍煞與崑崙道的鬥法鬥力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劉正渾身上下都運起道法神通。但是根本就沒辦法插手。臉上的神色又焦急又關注。根本沒聽見他的話。溫樂陽正想再問的時候。一個幽幽的聲音。帶著幾分恐懼。幾分忌憚在他耳邊小聲回答:「我也奇怪呢。他可真厲害的緊。」聲音熟悉。呵氣如蘭。吹的他耳垂癢癢的。

    溫樂陽的靈識一直遍佈四周。竟然有人悄無聲息的到了他身旁。不光他毫無察覺。小掌門劉正的道家靈覺也沒發現有人。哥倆就像被大象踩了腳的鵪鶉一樣。各自怪叫著一個跟頭就翻開了。

    小掌門劉正人在半空。已經揮蕩飛劍護住自己。剛要落地的時候突然身前香風一凜。他的護身飛劍已經被人奪去。溫樂陽也是人在半空。身子猛的一兜詭異的改變方向。擋在劉正的身前。嘴裡大吼:「錐子住手!」

    突然出現的人。是奇人掠落應拓斜所托。在銷金窩中復活的鎮妖天錐、永遠可憐巴巴的少女錐子。

    錐子本來已經伸出手。想要就勢殺掉劉正。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趕忙後退。像個做錯事的小姑娘一樣。怯生生的望著溫樂陽。小聲的替自己辯解:「是他…先亮出飛劍。我以為他要殺我。」說著趕忙放開手裡拚命掙動的飛劍。對著劉正委屈之極的小聲說:「對不起……」

    溫樂陽不等錐子說完就問她:「你怎麼來了?」

    錐子滿臉的驚喜。似乎為了溫樂陽肯和她開口說話而受寵若驚:「我怕姓樂羊的又想辦法害我。從銷金窩出來之後。就想找他們把事情說清……」

    溫樂陽搖搖頭。語氣冷冰冰的:「是想斬草除根吧?」

    錐子嚇了一跳。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劉正費力的吞了口口水。情不自禁的對溫樂陽說:「是啊。你怎麼能這麼想……」

    溫樂陽瞪了劉正一眼。錐子卻對著劉正用力點點頭。滿臉感激的笑了。冰涼的小手用力握住溫樂陽繼續說:「到了這座大城之後。我就找不到樂羊溫了。剛剛感覺到有黑白島的人出現。就趕來了。」

    錐子說完頓了一頓。臉上浮現起頑皮的神色:「天書破煞的時候我就來了。嘻嘻。但是你們誰也不知道。」

    她的話剛說完。天空裡傳來了一聲嘶啞的驚呼。隨即眼前人影一晃。在半空中主持劍陣的天書真人已經跳到了錐子面前。

    天書本來就是黑白島的劍仙。兩千年前與同門因為天錐折斷追殺萇狸。終於引來了拓斜。引出驚天之戰。剛剛錐子一出現。天書就憑著她真水之身的靈氣認出了她。一時間把什麼都拋到了腦後。連劍籠鎖的大陣都忘記了。

    半空中的劍陣更加的暴躁起來。天書真人卻不管不顧。目光直勾勾的望著錐子:「你……你還活著!」短短的幾個字。語氣就從疑惑變成了幾乎歇斯底里的狂喜!

    錐子放開了溫樂陽。輕輕的走上了幾步。柔弱的目光軟軟的和天書對視著。

    天書臉上洋溢著幾乎瘋狂的喜悅。嘴唇顫抖著。喉結上下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錐子皺了皺眉頭。臉上浮現起一層疑惑:「怎麼就你自己來了。天歌和天畫呢?」

    天書的聲音機械而緩慢。彷彿根本沒經過腦子。完全靠著本能在回答:「天歌在追殺貓妖之後靈元散亂。現在還沒回復。還在黑白島上。天畫十幾天前也被旱魃打成了重傷。」

    錐子的眼裡。亙古不變永遠充斥著楚楚的可憐。此刻卻閃現出一絲凌厲的殺氣。抬手一指半空中遙遙欲裂的劍球:「我兩千年前沉睡不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才聽你說。這個旱魃是柳相的同黨。柳相已經逃出來了嗎?」

    天書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個旱魃兩千年裡一直在幫著柳相收集妖元……」

    小掌門劉正眼看著鎖住旱魃的劍球就要崩裂。自己的師尊卻只顧著跟老熟人聊天。再也忍不住。低聲提醒:「師尊。旱魃馬上就要破陣而出!」

    天書現在心神散亂。但畢竟是隱世護天的劍仙。微微一愣之後就已經恢復了清醒。倉惶裡也顧不的再多說什麼。對著錐子留下兩個字:「助我!」隨即雙手捏著法訣一躍而起。

    錐子展顏一笑。理所當然的回答:「它是壞人。你是好人!」身形一閃緊緊跟在天書的身後。素手一翻。啪的一聲。一條巨大的冰凌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七十二劍尊正在全力施展的御邪兒法陣中!

    天書本來滿臉興奮。見狀猛的駭然驚呼:「你幹什麼!」

    冰凌宛如一柄厲錐。凜然而陰狠的插進御邪兒陣眼中。巨大八卦陣中原本流轉有序的七彩元靈之力在一頓之後。立刻變的散亂不堪。就好像一條正在湍急湧進的大河。被一座大山猛的截斷!天書又驚又怒。而更多的卻是不敢相信。指著錐子嘶啞的問:「你……」剛說出了一個字。倏然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大響。狠狠的湮滅了所有的聲音!一橫一豎裹住劍球的兩條血符與碩大的劍球同時崩碎。萬劍哀鳴震徹天地。在咆哮如龍的氣浪中。旱魃五哥尖聲長嗥著破繭而出!

    御邪兒陣法被錐子的冰凌破掉。天書心神散亂再也無法守不住劍籠。威力通天的劍陣就像大山一般轟然崩塌。千萬把殘劍在不甘的嘯叫中。被無匹的巨力震的四散紛飛。

    旱魃一俟脫困。身子比鬼魅還快的一閃而過。一拳把震愕中的天書打了個對穿!旋即胳膊一甩。把重傷的天書重重的甩到地上。

    錐子似乎也沒想到旱魃會如此暴戾。更沒想到天書就像個泥塑似的躲也不躲被旱魃打成重傷。俏臉上立刻蒙上一層冰霜般的冷酷。淒厲的尖叫著。雙手連連揮舞。一根又一根巨大而鋒銳的冰凌斜橫而起。向著旱魃毫不留情的刺出。

    旱魃五哥打斷了幾根冰錐。自己也被震的站不住腳。知道了錐子的厲害。不敢再戀戰。長短錯落的連續尖嘯了幾聲之後身形縱躍。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身影。

    地上被崑崙弟子按住的鬼一直在不停的拚命掙扎。聽到旱魃五哥的尖嘯之後。身體都猛烈的震動了幾下。跟著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小。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情驚呆了。溫樂陽知道錐子不肯再回到黑白島。但至少也不會和柳相勾結。剛剛她出現在城隍廟。溫樂陽還以為她念著故人之情。要幫著天書治服旱魃五哥。全沒想到錐子竟然毀掉了七十二劍尊的御邪兒法陣。但是錐子看到天書重傷之後。又立刻變的狂怒。向著旱魃發瘋似的進攻。

    旱魃逃的極快。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錐子卻沒急著去追。窈窕的身影一晃。俯身抄起了奄奄一息的天書。

    劉正目眥盡裂。指揮著自己的飛劍嘶聲怒吼著就撲向了錐子。溫樂陽也像一頭獵豹般。驅動著流毒追向錐子。兩個人幾乎同時衝到錐子跟前。倏然身體一僵。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就被凍在了原地。變成了兩根冰柱。

    溫樂陽生平第一次被凍住。除了不能稍動之外。倒並沒有冰冷的感覺。外面的聲音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被凍住的不止他們兩個。而是城隍廟中的所有人!崑崙弟子、鬼、陣法被破之後重傷摔落的七十二劍尊……

    錐子素手翻轉。一層冰霜立刻浮現在天書的身體上。封住了對穿的胸口。隨後才略略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幸虧躲開了心臟。憑著你的修為死不了的。你…為什麼不躲?」

    天書根本沒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眼睛死死的盯住錐子。目光中掩飾不住深刻的痛心。甚至絕望:「為什麼放跑旱魃。你是天地正氣凝結五行真水之身。怎能和柳相那個怪物同…同!流!合!污!」

    天書真人身受重傷。右胸被旱魃挖了一個對穿的大洞。說話卻中氣十足。沒有絲毫的停頓。最後四個字更是一字一頓。幾乎要把牙齒咬碎才甘心。

    錐子的眼神就像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充滿了恐懼與倉惶:「我只是想放走旱魃。沒想到他會傷你。你又為什麼不躲啊!」說道最後聲音裡也帶出了哭腔。

    天書真人雙眼充滿了血絲。大聲的喝問:「為什麼?」

    錐子伸出手。在天書的傷口上來回輕拂。口中卻岔開了話題。語氣清幽而不著一絲痕跡:「我不會再回黑白島。更不會再做鎮妖的天錐。與天地同壽。不能想不能動又有什麼意思。」

    天書身體一震。臉色一瞬間變成了死灰般的黯淡。原本臉上的震怒。全都變成了茫然與慌亂。

    溫樂陽的腦子又抽筋了。錐子不回黑白島和她放走旱魃肯定有關係。但是具體有什麼關係他可想不明白。今天經歷的事情早就亂成了一團麻繩。尤其最後錐子的出場。等於又往糨糊鍋裡倒了一盆強力膠。現在徹底亂套了。錐子把天書的身體放平。神態又恢復了原來那副楚楚動人的嬌弱:「旱魃傷你我始料未及。不過這個仇我一定會為你報。你…你可別死啊。」說著站了起來。又走向了冰雕溫樂陽。滿臉的歉然與不捨:「本來想多陪陪你的。可現在要去殺旱魃。等我幫天書報仇之後就來找你。」

    溫樂陽真想問一句:「你找我幹啥啊?」

    錐子說完。神色黯然的歎了一口氣。隨即香風一蕩就消失在溫樂陽的眼前。

    困住眾人的冰凌也瞬間崩碎。小掌門劉正立刻搶到天書真人跟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師尊。溫樂陽也訕訕的跟過來了。

    小掌門劉正手忙腳亂的給師父喂丹藥包紮傷口。天書交代了一句:「我要行功療傷。三炷香之內不能稍動。小心那些鬼物!」隨即費力的坐起來。五心朝天閉目入定。

    溫樂陽一點忙幫不上。傻乎乎的站在旁邊。一會功夫之後眼前的陽光一暗。幾個崑崙弟子圍攏了過來。

    劉正一愣。皺眉問其他弟子:「那些鬼物呢?」

    這些崑崙弟子本來應該三人一組。負責按住鬼的。

    一個中年弟子趕忙回答:「旱魃一跑。那些東西就變回了死屍。我們仔細檢查過。我還親手砍掉了一具屍體的腦袋。現在也沒事。還有不少師弟在看著他們呢。」

    劉正皺了一下眉頭。心裡不踏實。對著崑崙道眾弟子傳令:「去照看七十二位劍尊。等師尊療傷之後咱們馬上離開這裡。小心那些屍體。」

    那個說話的崑崙弟子點點頭還沒說話。他的頭顱突然從脖子上滾了下來。一蓬鮮血狂噴!

    頭顱摔在地上。圓睜的雙眼裡還充滿了不敢置信。

    旋即。崑崙弟子的慘叫與驚呼連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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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三章 毒殺

    鬼在旱魃五哥逃走之後,變得軟綿綿的不再掙扎,崑崙弟子試著殺了幾隻之後,確認這些鬼物又變回了死屍,心裡都惦記著天書真人和七十二位劍尊的傷勢,留下一些弟子繼續監視著屍體,其他人都散開了。

    誰也沒想到這些鬼還有假死的法術,趁著崑崙弟子放鬆的瞬間遽然暴起,一下子崑崙弟子就吃了大虧!

    鬼不但重新活了過來,而且力量與速度,都比這原來不知大出了多少倍,即便是同歸於盡,以前一名崑崙弟子的飛劍,至少能輕鬆的砍下鬼的頭顱,可是現在鬼幾乎變成了銅皮鐵骨,伸手就把來去如風的飛劍抓在手裡,呲牙咧嘴的在啪咑的一聲響中,把堅韌的飛劍折斷!

    溫樂陽這才明白,旱魃逃走前的幾聲尖嘯都是鬼術的咒語,這些鬼本來就難以對付,現在又實力大增,而崑崙道七十二劍尊重傷,天書真人更甭說了,他現在很通透……崑崙道剩下的弟子根本擋不住這些鬼物毫無顧忌的攻勢。

    旱魃引走錐子,留下這些鬼把崑崙道斬盡殺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鬼增長了實力之後,被殺傷的時候依舊會把傷害如數奉還,但是死後卻沒有了魂,身碎頭斷,鬼也就完了。

    溫樂陽在打退兩三隻鬼之後,自己也被錯拳之力的反噬震得幾欲吐血,以前要擊退這些怪物,根本不用蕩出全力,反射到自己身上的力量也還能承受,可是現在鬼都變得力大強悍,不出全力根本打不退,溫樂陽的生死毒力足以媲美五福中的掌門之下一流好手的神通真元,打了一會之後他自己也受不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已經數十個崑崙弟子被殺。鬼只死了七頭。

    鬼也不再像上次那樣四處亂衝,而是擠成一團,根本不看那些重傷伏地的劍尊們,只一股腦的向著天書真人的所在狠狠衝擊。

    天書真人正在療傷地關鍵時刻不能稍有震動。小掌門劉正大聲指揮著崑崙弟子結陣護在天書跟前。

    三百多名沒受傷的崑崙弟子正在三三兩兩的照顧著那些前輩劍尊,本來就陣勢不正,守在掌門人身邊的也不過幾十個人,現在重新聚攏回來,卻無論如何也打不破鬼地陣勢,只能重重疊疊的擋在天書真人和鬼之間,用人肉鑄堤壩,拚命扛住鬼的衝擊。所有的崑崙道士都目眥盡裂,聲嘶力竭的高喝道家法訣,發瘋般的指揮著自己的飛劍,再也顧不上鬼術的反射。能夠和一個鬼同歸於盡,已經變成他們最大地心願!

    鮮血飛濺慘叫疊疊,崑崙弟子一個個倒下。也只有少數幾個修為高深的道人能以命博命,換下一頭鬼。

    溫樂陽被自己打得臉色蒼白,嘴角沁血,突然身後一緊,被一股大力拽到了崑崙弟子的後面,抬頭一看劉正正笑嘻嘻的望著他:「溫樂陽,咱倆關係不錯吧?」

    溫樂陽恨不得給照著劉正地臉來上一拳,低頭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你怎麼這麼多廢話呢?有事就說!」

    劉正的表情沒點正行,但是目光卻炯炯有神一霎不霎地望著他:「有一事兒求你幫忙。反正也不是啥大事。」劉正的話說得不緊不慢,一點不像正在被圍攻的岌岌可危:「這樣下去崑崙弟子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死乾淨了。借你背上那根大喇叭用用成不。我拿飛劍跟你換。」

    小易臨走的時候。把上膛的大喇叭跨在了溫樂陽的背上。

    溫樂陽心裡凜了一下,但是聽到後半句有哭笑不得。伸手摘下大喇叭遞給劉正,有些猶豫的說:「隨便找個崑崙弟子就成吧?」

    他知道劉正的打算。雷心痧就算不能把全部鬼都轟殺掉,至少也能毀掉絕大多數,特別是鬼現在都擠成一團,不過開槍的人,也會被鬼術反射,估計連屍骨都剩不下。

    劉正接過大喇叭,笑呵呵搖搖頭:「誰讓我是掌門人呢……我琢磨著城隍廟裡,比我合適開槍的,就你一個,要不你來?」溫樂陽笑著罵了句:「滾蛋,你還真好意思!飛劍呢,給我!」

    劉正擺弄著大喇叭,愣了一下:「你還真要飛劍?那個給你沒用。」

    溫樂陽地笑容淡了一些:「我留個紀念。」

    兩個年輕人說話地時候都輕鬆的很,任誰也聽不出,更看不出他們是在告別,生死之別。

    劉正連鞘解下了自己地長劍,遞給溫樂陽:「你要有什麼要問的,就問我師尊吧,他老人家看著凶,其實和藹地很。」劍在鞘裡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震鳴,清脆而悠長。

    這次輪到溫樂陽愕然了:「你怎麼知道我有事要問?」

    劉正大笑:「也不怎麼難猜!」說著舉起大喇叭對準了不遠處那些正在和崑崙弟子鏖戰的鬼,口中威嚴喝令:「崑崙弟子,散開!」

    話音未落,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身子一斜狠狠的把劉正扛了出去:「太近了,小心反噬傷到天書真人!」

    要是雷心痧暴戾的天威全被鬼的鬼術反射,就算不見雷光,劉正也能變成一個純種人肉包,身後近在咫尺的天書真人肯定得讓他崩了。當然,溫樂陽也跑不了。

    劉正一愣之際已經被溫樂陽撞飛了,而前面的崑崙弟子聽見掌門人斷喝,都知道掌門要施展大威力的神通了,立刻抽身而退,近百頭鬼像突然擺脫牢籠的猛獸,奔騰咆哮著撲過來,溫樂陽首當其衝!

    劉正是劍仙弟子,神通就算比不上大小兔妖,但是比起來五福其他幾家的掌門人毫不遜色,在被撞的時候護體真元立刻護住反擊,溫樂陽先前和鬼搏鬥的時候就已經吃力無比,現在又被劉正的真元狠狠來了一下子,身體裡流淌的生死毒不由自主的一緩。面對蜂擁而至的鬼想要再逃開地時候,慢了一瞬。

    只一瞬,近百隻鬼嗷嗷厲嘯著撲到了他跟前,溫樂陽轉眼就被湮滅。

    劉正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確是他疏忽了,在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雷心痧被鬼術折射後,反噬到自己身上的威力會有多大。自從決定捨身救師父、向溫樂陽借大喇叭開始,劉正就不再多想其他的事情了,生怕一想之後恐懼和生存地慾望會戰勝自己的求死之心。所有人都一樣,為了更加珍貴的東西可以不怕死,但是任誰都不願去多想如何去面死亡,捨身只是一種衝動。倉促中有又幾個人能為這一場放棄生命的衝動精心謀劃?

    劉正只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在他看來,他要做的只是接過溫樂陽手裡的大喇叭,對著成群的鬼扣動扳機。即便他臉上再怎麼從容。心裡早就亂成一團了。劉正踉踉蹌蹌地落在地上,額頭上青筋迸現,鬼距離天書真人不過幾米的距離了。一擊雷心痧打出去,所有人都得死。他想捨身救師父,卻讓師父距離危險更近了一步。劉正把大喇叭往身後一背,就像一隻憤怒的鷹隼一躍而起,向著那群鬼猛衝過去!

    遽然一聲憤怒之極的怒嘯,暗銅色地流毒激湧而起,在半空中綻放出一朵陰鬱而壓抑的巨大浪花,狠狠的向著周圍地一切席捲而去,劉正驚呼著在半空裡改變方向,雙手極快的翻舞。十七張靈符如箭飛梭。隨著他的身形一起在泥菩薩一樣的天書真人周圍結出法陣守護。

    溫樂陽被幾十頭鬼圍攏,根本找不到逃脫的機會。不知道多少隻鬼爪子深深刺進了他的皮肉,抓住了他的雙手雙腿肩膀頭髮。溫樂陽明白,恐怕一眨眼間自己就要被它們撕碎,我服了呼呼怪叫著想要衝出來,腳下凝聚的那一片濃稠的流毒暗潮再也顧不得鬼術的反噬,隨著他地心意洶湧而起,剎那裹住了身邊幾個鬼!

    足以把鋼鐵、花崗都腐蝕成空氣地流毒,轉眼間順著鬼的每一個汗毛孔湧入,暴戾地毒性立刻開始瘋狂的搗毀擋在它們面前地一切!與此同時溫樂陽的身體狠狠的一震,在鬼術的反射下,同樣的劇毒之力也沿著他的血肉筋脈開始肆虐!而身體裡如水般的生死毒也隨之湧動,暢快淋漓的從四面八方捲向這些侵入身體的毒流。

    身邊幾個鬼的怪叫聲從尖銳到嘶啞,最後變成了腐爛的吼吼聲,沒能堅持多長時間就倒了下去,溫樂陽一躍而起,很愕然也很無辜的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在愣了片刻之後,即便身邊還密密麻麻圍著幾十頭鬼,他還是歡喜到極點的尖笑了一聲,隨即又想起一件大事,臉色驚懼的對著外面怪叫:「別開槍……」

    劉正法符佈陣,擋住了險些波及天書真人的流毒,聽見溫樂陽的叫聲之後嚇了一跳:「你還沒死?」他明明聽見了鬼的哀號,沒想到溫樂陽還活著。

    溫樂陽的笑聲夾雜著幾分痛苦:「還沒死……沒準死不了,我不死你別開槍!」

    旱魃五哥在逃走之前,施展鬼術抹去了鬼的陽魂,換而讓它們實力大增,同時反射傷害的護身鬼術不變。

    現在的鬼除去力大無比銅皮鐵骨之外,最要命的就是受到傷害就會反射,你砍他一刀就等於砍了自己一刀,溫樂陽對他們也束手無策,天書真人不是溫大爺爺,崑崙弟子也不是溫家老幼,他幫忙可以,但是不肯拚命,直到被一群鬼圍住逃無可逃的時候,溫樂陽才迫不得已發動流毒,想和敵人同歸於盡。

    至金流毒算不上什麼高深法術,就是撒石灰潑硫酸的升級版,劇毒在幹掉鬼的同時,也一點不差的被鬼術反射到溫樂陽自己的身體裡,但是溫樂陽現在是百毒不侵之體!普通的毒素根本進不了他的身體,厲害的劇毒則會被生死毒同化。

    流毒暗潮雖然狠戾無比,但是在銷金窩的時候,也被溫樂陽的生死毒拒之門外,只擷取了兩頭磨牙銅蟻地毒性。

    是否純烈不是關鍵,再斑駁的毒性。被生死毒同化之後,也會變成霸道奇毒,關鍵是不純的毒素,根本就無法進入溫樂陽的身體。但是現在因為鬼術地反射。毒力被硬生生塞進了他的身體裡,生死毒的激流也立刻忙活了起來。

    被鬼術反射到身體中的金行流毒,迅速被生死毒包裹、同化,轉而融入生死毒的洪流,沿著溫樂陽的四肢百骸歡暢流淌……

    溫樂陽嘗到了甜頭之後,立刻指揮著生死毒播散而開,把幾十頭鬼層層包圍,稀薄的流毒不能迅速殺死銅皮鐵骨的鬼。但是溫樂陽怕它們會四散傷人,只能耐著性子一點點地磨時間,只有距離他最近的三四頭鬼,才會被濃郁的流毒重重包裹。

    剛剛散開的崑崙弟子又都回到了天書真人身旁。偶爾有幾頭鬼掙脫了流毒地桎梏衝進人群,也都被崑崙弟子狠狠扛住,一是鬼兩三頭。數量太少掀不起什麼風浪,二是鬼在流毒之下力量大減,已經不復當初那麼強悍。

    溫樂陽百忙之中大聲對著崑崙弟子喊:「別殺別殺,都留給我!」流毒反射越多越好,他是怕鬼被老道殺了,自己就少了一份毒力。

    劉正哈哈大笑著回答:「不用你囑咐!」

    越來越多的鬼被流毒剿殺,越來越多的金行毒力也進入了溫樂陽地血脈,溫樂陽漸漸的已經能感覺到,生死毒在流淌的時候,已經從原來的輕盈漸漸變得沉重而質感。但是依舊暢快。隨他的心意奔流激盪。

    劉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幾十頭鬼先是猙獰暴戾圍住了溫樂陽。隨即流毒暗潮激越而起,沒過多長時間之後。鬼開始慘叫哀呼,陷在暗銅色的毒潮中無法自拔。是厲鬼,因為有鬼術護身,根本就不懂得害怕逃走,反而巴不得敵人殺死它們……

    流毒不腐不滅,除非像雷心痧那樣的神雷劇烈轟擊才會化為烏有,在毒殺敵人、腐蝕掉屍體之後,會再度融入毒潮,攻向下一個目標。所以理論上說,只要有耐心、有時間,一滴流毒可以把全世界的活物都毒死。

    半晌之後,最後一頭鬼終於不甘的倒下,片刻功夫就被腐蝕殆盡,只剩一片暗銅色地流毒,在陽光地照射下,反映著死氣沉沉的光芒。

    天書真人現在已經甦醒了,三炷香地時間早就過了,俊美逼人的臉上露出了讓人摸不著頭腦地複雜表情。

    鬼不是簡單的東西,毒殺一頭需要大量的毒力,也只有流毒這樣能夠反覆使用的劇毒,才最終把它們全部殺死,連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這次究竟吸斂了多少劇毒,只是覺得精神抖擻,身體裡力量澎湃,瞪著小掌門劉正,眼睛裡躍躍欲試。

    劉正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也知道溫樂陽有了奇遇,整個人都面貌一新,更瞭解溫樂陽現在要找是試劍石的迫切心情,趕緊雙手亂晃著後退,伸手指了指公元前221:「這是旱魃的店舖?」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正事,點點頭身子一晃躍進店舖裡,一樓依舊是原來那副樣子,可是二樓的妖俑卻盡數消失了,只剩下空空蕩蕩的貨架子和導遊小柳。

    小柳已經甦醒了,正在吃力爬起來,一看見溫樂陽回來了,趕忙又趴回到地板上裝昏。溫樂陽略感意外,不久前旱魃施展白毛旱煞,把城隍廟徹底淹沒,溫樂陽還以為無論是遊客、老闆或者警察,只要被旱煞侵襲就死定了,沒想到只是脫力昏迷,看來這個旱魃還有一份仁慈之心。

    溫樂陽笑著搖搖頭,也不拆穿小柳,在四周轉了一圈,什麼有用的東西也沒發現,這時候天上隆隆震響,三架直升機已經從遠處飛來。

    劉正立刻指揮著崑崙弟子,搭起傷者和同門的屍體,迅速的從城隍廟裡撤走,城隍廟邊緣高聳入雲的旱煞白毛,現在已經顯出了枯黃的顏色,漸漸呈現枯萎之勢,崑崙道人沒怎麼費力就破掉了旱煞,劉正和幾個上了年紀的道長連連施展障眼法術,大批的崑崙弟子總算有驚無險的撤出了城隍廟。

    崑崙道士一進市區立刻化整為零,脫去道袍換成了俗家裝扮,分批分期的離開上海,溫樂陽給小易報了個平安之後,跟著劉正、天書和幾個崑崙長者到了他們落腳地方,上海郊區裡一座破敗的道觀裡。

    天書真人是遁隱世外匡護天地的劍仙,受得傷雖重,但是先被錐子救治,又行功療傷,現在只是身體虛弱不能妄動神通,沒有生死大礙,精神也還不錯,在坐定之後,向著溫樂陽露出了一個笑容:「你是菜罈子的後人?」

    溫樂陽從心眼裡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糾正:「師祖本名拓斜。」溫樂陽倒不奇怪,玉刀裹環能從錯拳路數裡看出自己是拓斜師祖的傳人,天書真人自然也能。

    天書真人豁達的一笑:「拓斜也好,菜罈子也好,反正就是這個人罷了!貓妖闖下彌天大禍,你師祖助紂為虐,以後要是還有相見之日的話,總要先把兩千年前那一戰打完的!」

    說完,天書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你不用惶恐,兩千年前打碎天錐的又不是你,日後你要助你師祖就儘管出手。現在有什麼想問的,你開口就是了。你問完了,我也有些事情要問的。」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我惶恐什麼了,在腦子裡把思路理得清楚了一些,也不再說客氣話,逕直問天書:「九頭妖怪柳相,已經逃出黑白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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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四章 孽魂

    城隍廟的經歷雖然短暫,從進入到離開,前後加起來也就大半天的時間,但是期間的混亂和波折,是溫樂陽活了二十多年都前所未遇。

    與旱魃激戰、樂羊溫插手、五福高手與秦錐接踵而至、旱魃化作屍身白毛煞淹沒城隍廟、天書真人率領崑崙弟子出現、一直到最後美女錐子放走旱魃、天書重傷、鬼肆虐、溫樂陽因為鬼術反射增強毒力,一次次的轉折讓人目不暇接,都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內。

    溫樂陽有太多問題憋在心口裡,現在終於清淨下來了,趕忙揀出最關鍵的柳相是否復生,訊問天書真人。

    天書真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兩千年前,貓妖與裹環兩個曠世大妖在黑白島打碎一根天錐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溫樂陽點點頭。

    天書突然恨恨的岔開了話題:「貓是靈秀之物,怎會不知柳相重活的後果?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打破天錐!你家的祖先可曾和你說起過?這件事在我心底盤旋了兩千年,問不明白我總不能安心!」

    溫樂陽斯斯艾艾的笑了,言不由衷的說:「我也不知道……」他是好心,總覺得如果告訴天書真相的話,不太利於天書的傷勢癒合。

    天書哼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開始給溫樂陽解釋:「柳相是與天地共生的洪荒怪物,除非天地合攏歸於混沌,否則不死不滅,這個怪物有九頭九魂,每一顆腦袋裡。都藏著一份魂魄。兩千年前一根天錐被打碎,柳相的真身雖然暫時還無法掙脫另外八根天錐,但是被打碎的天錐下,鎮壓的那份魂魄卻趁機逃了出去。」

    溫樂陽這才明白,天書真人先前和旱魃五哥說地柳相,不是大個的九頭妖怪,而是妖怪的九個魂魄之一。既然九頭怪物沒脫困,天譴自然也不會落在萇狸師父的腦袋上,心裡一下子放鬆了不少。

    小掌門劉正心疼師父。不想讓天書說太多的話,接過了話題繼續往下說:「逃走的是柳相的九魂之一,好在魂魄逃離身體會虛弱無力不足為患,但是如果讓它成勢,人間肯定會生靈塗炭,造成的禍害,恐怕比著九頭怪物整個從黑白島逃出來,也小不了多少。」

    天書一共師兄弟三人。分別叫做天書、天畫和天歌,其中天歌在兩千年前與拓斜和萇狸的大戰中傷了元氣,就此閉關。天書和天畫為了追殺逃逸地柳相九魂之一,不得不重新入世。為了方便行事,所以收了些門人弟子成立崑崙道,直到千多年前。正邪紛爭混亂,崑崙道脫穎而出,成為天下五福之一。

    溫樂陽算了算,大慈悲寺成為五福之一,是因為有老兔妖坐鎮,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萇狸在斬雁峰古洞幫它鑄下妖基;雞籠道是因為開山始祖無意中得到了裹環的陰錯陽差才得以崛起;崑崙道則是天書真人一手創建,為了尋找柳相逃逸的魂魄。這麼一算,現在修真正道的五大門宗裡,有三家都和兩千年前貓妖萇狸逼拓斜師祖表白心意有關。

    劉正繼續往下說:「我師父也不容易啊!天大地大,誰知道這個魂魄藏在哪。這一找就是兩千年。」

    天書真人浩然長歎。說不盡的滄桑……

    本來天下妖門被毀,根本沒引起天書真人的注意。直到不久之前,天畫無意中在長輩留下的典籍中看到。柳相為虐天下的時候,生性最愛殺妖擷元,來滋養自己地魂魄與妖力。這才恍然大悟,兩千年裡有人不停的殺妖,很可能就是為了滋養柳相的逃匿的元魂。師父和師叔立刻沿著妖門被毀、大妖失蹤地這條線索開始追查。

    溫樂陽一愣,小聲問劉正:「你師父還有師父?」

    劉正哭笑不得的橫了一眼:「廢話!」

    溫樂陽還是不太明白:「天書真人不是一直在黑白島鎮守天錐?」

    劉正耐著性子給他解釋:「黑白島鎮壓柳相不知道多少年了,師尊雖然法力精深壽命漫長,但是也肯定活不了那麼長。也是一代接一代向下傳承的。」

    天書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溫樂陽一眼:「我們都是半仙之體,活個三五千年總是沒問題的。」

    溫樂陽更不明白了,嘀咕了一句:「半仙?」心裡想的是爹是凡人,娘是仙女?再望向天書真人的目光,開始有些複雜了。

    天書哪知道他想到天仙配上去了,淡淡解釋了幾句:「修天之人,如果悟徹大道,就會天劫飛昇不會繼續呆在這個人間;如果始終不能悟道,神通有限,活到二三百歲也就到了極限。而黑白島的傳人,因為受天之命鎮守柳相,功法精進卻不受天劫,所以壽數比著其他修士都長了一些。」

    溫樂陽以前知道天劫,就是一個人厲害到地球容不下他了,就會被雷劈,然後就什麼都剩不下,不知道是被雷公打沒了還是飛昇了,現在聽天書說鎮守黑白島還能免於天劫,覺得很有些匪夷所思,這時候劉正突然背對師父,衝著他擠眉弄眼。

    溫樂陽滿臉的壞笑:「劉正掌門,你這表情什麼意思?」劉正哎喲驚呼了半聲,天書真人冷冰冰的一哼:「留正,你又弄什麼玄虛!」

    劉正愁眉苦臉的轉向師父,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只是刻意的擠出滿臉地笑容,語氣裡加著格外地小心:「師尊,咱們黑白島的功法,未必就可以赦免天劫,我自己琢磨著,這種功法應該就是可以延長壽命,但是後期進境不會很快,天劫沒來是因為修為還不到。」

    溫樂陽覺得劉正地想法要靠譜多了,天劫不分長相年齡,管你是誰只要你勁兒夠大就開始用雷劈。天書這些人未遭天雷,很可能是修行不夠。

    天書雖然厲害,但是一來打不過拓斜,二來打不過萇狸和裹環,三來打不過旱魃五哥,要是按照天書的說法,他們黑白島傳人都是天劫以上地實力,那拓斜萇狸旱魃他們,早就該天劫飛昇了。

    劉正看師父衝他瞪眼。趕緊把現在的話題扯開了,繼續說回到尋找柳相就魂之一地事情:「師尊和師叔靈智通天,知道妖元能夠滋養柳相的魂魄,立刻想到了兩千年間大妖失蹤的事情,就沿著這條線開始追查……」劉正剛才得罪了師傅,現在開始奉承。

    劉正的師叔,天書的師弟天畫真人追尋著線索,一路追查到了上海。卻在大半個月之前,突然以黑白島的神通傳訊天書,說是發現了大線索,要天書速來。

    天書帶著崑崙弟子千里迢迢趕到了上海。但是找到天畫的時候,他已經被人重傷,陷入了昏迷。根本說不出發現了什麼線索。

    天畫肯定和敵人大戰了一場,這才驚動了五福各派用來監視天下靈元震盪的寶貝,除了已經閉關封山的雞籠道之外,其他幾個門宗都派遣了高手來上海。

    溫樂陽突然開口插話,小心翼翼地問:「天畫真人沒說傷他的就是旱魃?」

    劉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除了旱魃之外,還有誰能傷我師叔?」

    溫樂陽搖搖頭:「我就是隨口一問。那你們到上海的時候,也不知道旱魃藏在城隍廟?」

    劉正點點頭:「當然不知道,你和敵人動手之後,我們才感覺到城隍廟有人施展神通,跟著大喇叭響了。以你的修為。能讓你開槍的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溫樂陽總算明白前因後果了。他為了震懾五哥和矮冬瓜樂羊溫,朝天開了一槍。劉正知道溫樂陽的本事不小,更知道雷心痧威力驚人,明白溫樂陽必定遇到了無比棘手地對頭,立刻和天書真人引著崑崙弟子趕赴城隍廟。

    旱魃五哥現出屍身發動白毛煞,是因為崑崙道士逼近,但是天書一看到旱魃的實力,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肯定旱魃就是仇人了。畢竟天畫也是劍仙級別的絕頂高手,能傷他的人放眼天下也沒幾個。

    天畫真人為了追查殺妖擷元之人來到上海,結果重傷昏迷,傷他地人順理成章就應該是殺妖擷元的首領。

    不過溫樂陽心裡琢磨著,重傷天畫的,沒準還真不是旱魃五哥,雖然旱魃就是殺妖擷元地首腦。

    貓妖萇狸在一個多月前和大穿山甲分手,隻身留在上海,天畫半個月前在上海受傷,萇狸和黑白島的隱世劍仙真要是碰了面,肯定得打個你死我活。

    這種推測只有等找到萇狸或者天畫甦醒才能弄明白,溫樂陽現在怎麼猜也是白費勁,乾脆也就不想了,抬頭望向了臉色蒼白的天書:「天錐……」

    劉正有點不忿:「問我!」

    溫樂陽呵呵笑了:「問誰都一樣,錐子不願回黑白島,和她放走旱魃有什麼關係?」

    劉正愕然,琢磨了一下之後訕訕的笑了:「這事兒得問師父。」

    天書真人瞪了自己的寶貝徒弟一眼,聲音有點無奈:「你誤會她的意思了。」

    溫樂陽一愣,又開始糊塗了,當時錐子放走了旱魃,給天書的解釋就是她再也不會重返黑白島,再做鎮妖的天錐。

    天書真人的臉上,又現出了當時聽到錐子的話後那種深刻地絕望與驚怒:「她說她不再回去,實際上是告訴我,天地正義,不如她逍遙活命來得重要!」

    溫樂陽自己琢磨了一下,覺得逍遙活命什麼時候都比天地正義更重要,眼角地餘光裡看到天書真人的表情,稍稍地臉紅了一下。

    天書真人繼續說:「我若抓住旱魃,自然就會找到柳相逃逸的那九魂之一。」

    溫樂陽趕緊拋開雜念,附和天書地話點了點頭。旱魃收集妖元,就是用來滋養柳相逃逸的魂魄的。

    「柳相不死不滅,它地九條魂魄藏在九隻頭顱裡。自然也不會被外力所侵,但是這縷元魂逃出來了,重回到天地間的同時,也沒了法身護佑,如果被我抓住,總有辦法煉化了它!」天書真人的聲音,就像一把長滿鐵銹的刀子在粗砂紙上磨礪,嘶啞中帶著幾分讓人窒息的難受:「而九枚天錐,就是對應柳相的九隻孽魂所生。所以才能結成法陣鎮住那怪物,如果逃逸的那縷惡魂被我滅掉,凝結在對應天錐上的天命也就消散了,嘿,她…她也會死。」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難怪錐子放走旱魃,她和柳相逃逸地魂魄根本就是同生共長,又相互對立兩條性命。

    天書的聲音愈發憤怒了:「她本來就是天地正氣所化。怎能為了自己獨活就放任柳相的孽魂!」

    溫樂陽和劉正對望了一眼,誰都沒搭腔,黑白島的劍仙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說他們是人就是人。說他們是石頭、是冰塊、是冷血動物也不過分。

    過了一會,溫樂陽才繼續問:「那縷孽魂和錐子要是同時死了,八枚天錐就能重鎮另外八顆頭顱?」

    天書搖搖頭:「天錐少一棵。大陣就毀了,可是柳相少了一頭,也不過折損九分之一的力量罷了,遲早還是會掙脫其他幾根天錐,逃出黑白島。」

    這次溫樂陽還沒開口,劉正已經忍不住追問了:「那如果…錐子現在回到黑白島呢,我是說柳相的九魂之一還在外面……」

    天書搖了搖頭:「如果冰錐現在回黑白島,大陣重列,可穩穩鎮壓住柳相真身。它逃逸的那縷魂魄在外面怎麼興風作浪,兩下裡都是不相干地。」孽魂逃走。實際上就已經和柳相真身分開了。只不過就連天書也不知道,逃走的孽魂如果想家了。還能不能再回到原先那顆腦袋裡面去。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才望向天書:「那你應該想辦法勸讓錐子回去重鎮黑白島,讓錐妖的陣法重新運行,不是去殺柳相逃走的孽魂。」

    天書突然嘶啞地笑了:「我以前又怎麼知道,冰錐還能活轉回來?在遇到她以前,在我看來反正陣法已毀,柳相掙脫是遲早的事情,我能誅殺掉它的一條孽魂,總也聊勝於無,比什麼都不做要強。等到柳相真地脫困那一天,我們黑白島一脈和它一拼生死,把性命丟給它就是了!」

    劉正嚇了一跳,瞪著他師父:「當初您收我做徒弟的時候可沒提過同歸於盡的事兒。」

    天書真人斜忒著劉正:「憑你的修為,也配死在黑白島上?你只是黑白島的記名弟子,不用跟我送死。不過現在……」天書又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冰錐已經轉活,只是不願再回黑白島列陣,柳相的那一縷孽魂,找是要更加賣力的找,但是不能輕易的殺掉了。」

    劉正立刻奉承著笑了:「師父高明!」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多說什麼,錐子的實力驚人,要想強迫她重回黑白島難比登天,但是找到柳相的逃魂就等若捏住了錐子地小命,錐子想要活命就只能乖乖地回到黑白島。

    溫樂陽卻五感雜陳,沒說什麼,他只是個普通人,在他看來,錐子對天書還是很不錯的。

    錐子和柳相逃逸地魂魄實際上是一命共生,自然不容別人去殺死或者抓住柳相之魂,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和孽魂匯合一處,旱魃五哥為孽魂收集妖元,自然也會保護孽魂,憑著錐子和旱魃地實力,如果聯手,天下還能有幾個人傷得了他們。

    但是錐子在旱魃傷了天書之後,就下定決心要殺掉旱魃為天書報仇。這等於自毀一條手臂,在銷金窩裡錐子把溫樂陽等人耍得團團轉,心思又縝密又潑辣,自然會想到這些,可依舊打定主意去追殺旱魃,就足見錐子對故人的情分了。

    天書真人僥倖沒死,卻又開始算計錐子。

    天書當然不是壞人,更不算小人,就憑著剛才他對溫樂陽說的那句兩千年前打碎天錐的又不是你,日後你要助你師祖就儘管出手。這份氣度就足以讓人心折了,只不過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懸崖上,只能看到自己已經寸步難行,卻想不到別人也即將屍骨無存!

    錐子也不是妖女,真的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常常會胡亂出手傷人,在石林裡祁連仙宗的侏儒掌門被她打成了血葫蘆。而真正對她有威脅的天書、溫樂陽卻始終安然無恙,錐子似乎根本就從沒興起過要殺掉他們的念頭。

    溫樂陽不願意再想了,他自己也要想方設法算計錐子,好讓她重回黑白島,否則拓斜師祖兩千年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萇狸的境地更是岌岌可危。

    天書真人也閉目修養了一會,才再度望向溫樂陽:「你怎麼會認識冰錐?」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在銷金窩、特別是石林中的經歷,大概說了一遍,就算天書真人活了幾千歲,一輩子的養氣凝神,還是聽得目瞪口呆,小掌門劉正的眉心卻攢成了一個疙瘩:「畫城的人復活錐子,為了讓她重返黑白島還搭上了人命,可是樂羊溫又和旱魃是一夥的?」劉正今天趕到城隍廟的時候,矮冬瓜樂羊溫正和旱魃五哥並肩對付溫樂陽等人。

    溫樂陽也有些氣短的搖搖頭,這才是他腦海裡最大的謎團。

    天書卻不理會這些,他看事情簡單明瞭,就是去抓柳相孽魂,逼錐子回黑白島。而是笑著對溫樂陽說:「菜罈子…拓斜托人復活天錐,這個人倒也有一份敬畏之心,還在想方設法的贖罪。」

    溫樂陽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心說師祖不是為了贖罪,他是為了救媳婦……溫樂陽搖搖頭又岔開了話題:「真人,我還有個事情不明白,這事和黑白島無關,但是……」

    天書真人的回答挺痛快:「問吧,我若知曉答案,自然告訴你。」

    溫樂陽點點頭:「我不明白,那個旱魃實力這麼高,為什麼開始的時候不肯顯出屍身直接殺我?」說著,又把劉正沒到城隍廟之前,他和旱魃之間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劉正哈哈一笑,覺得這個問題簡單之極:「旱魃是怕顯出屍身,把我們引去!」

    溫樂陽立刻搖頭反駁:「旱魃先前又不知道有天書真人這樣人間絕頂的前輩劍仙也在上海。」

    天書真人被這句恭維話說得渾身舒坦,在沉思了片刻之後,才恍然一笑:「這頭鬼物,不簡單啊!」

    溫樂陽關切的追問了句廢話:「有多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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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五章 噬魂

    柳相九頭九魂。兩千年冰錐被萇狸打碎逃走了一魂。旱魃兩千年裡殺妖擷元。按照黑白島劍仙的猜測。就是為了飼養這隻孽魂茁壯成長。復生之後的錐子與這隻孽魂相剋又共生。一亡俱亡。現在天書真人已經不再想著殺死孽魂。而是想抓住孽魂。要挾錐子重返黑白島重新發動大陣鎮住怪物。

    現在找尋柳相的下落。最關鍵的人物。就是正在被錐子追殺的、公元前221瓷器鋪的老闆五哥。

    五哥是一個頭凶屍旱魃。先發動白毛旱煞淹沒了碩大的城隍廟商業區。又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天書真人及整個崑崙道。最後還硬抗了錐子的一輪猛攻。才留下百餘頭打不得殺不得的鬼之後才從容離去。實力強悍絕倫。

    旱魃五哥越厲害。溫樂陽越不明白。為什麼剛開始在瓷器店裡的時候。五哥還差點被他們制住。如果不是矮冬瓜樂羊溫及時出現。這場亂到無可再亂的大戰。根本就不會發生。

    天書真人琢磨了一會。開口反問溫樂陽:「你有沒有學過《鑲鬼琉璃鑒》?」

    溫樂陽回答得挺老實:「什麼劍?」

    天書真人寬容的一笑:「所以說。外面修真的門道雖然多。但是總看著自家的功法。忘了前人留下的心血。天道可不是功法。不是靠煉而是靠悟。不博覽天下又談什麼悟道……」天書是黑白島的傳人。自身實力卓絕又自忖秉承天道隱居護世。一向都不大看得起其他的修真門派。無論正邪在天書眼裡都是野路子。和他們玄門正宗沒法比。

    天書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才說完。轉頭望向小掌門劉正:「留正。把《鑲鬼琉璃鑒》第七篇說給他聽。」

    劉正本來正滿臉笑容的看著師尊笑話溫樂陽。沒想到話頭一下子跑到自己身上了。愣了一下訕訕的笑了。斯斯艾艾地回答:「我剛看到第…第三篇……」

    天書真人瞭然地點點頭:「無妨。那你把琉璃鑒的開卷大綱說給他聽。」

    劉正張大了嘴巴。看了看溫樂陽。又看了看師父。突然跳起來:「藥該熬好了我去看看!」

    天書真人氣的一拍桌子:「壓根就沒熬藥!」狠狠的喘了幾口大氣之後。才恨鐵不成鋼的長歎了一聲。把搔眉搭眼的小掌門劉正晾在一邊。也不再引經據典了。直接對溫樂陽說:「天道之下萬生平等。無論是什麼都有機會得窺大道。但是惟獨陰屍。不能!」

    溫樂陽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接口。

    天書真人的目光裡矜持地自負著。緩緩搖搖頭:「終歸還是學的太少。懂得太少。像你們這樣修天。不行的……」雖然剛才劉正給他丟臉了。但是天書真人的自我感覺依舊很好。

    溫樂陽趕緊打斷他:「晚輩修習的功法不是天道。我們溫不草也不是修天地門宗。」

    天書真人不屑的一曬:「民間的功夫。可練不成你這樣!」

    劉正不會背書。但是道理還懂。小心翼翼的接口給溫樂陽解釋他師父的話:「因為屍無生氣。所以不屬萬生。只能算是穢物。陰屍在天地間根本沒有立足的地方。更沒有成仙望道地資格。那些被邪門法術煉成地屍煞。也只能吸斂天地間的陰戾之氣。永遠開不了靈智。至多也就是把主人地命令變成本能。機械的執行下去。所以從古到今。無論再厲害地屍煞。也成不了大氣候。這些東西沒有靈智。實力再強也不難對付。一般的屍煞根本不用修士動手。就是普通地民間術士。也盡可收服它們。」

    溫樂陽吃著胡蘿蔔聽劉正說了這麼一大段。苦笑著搖頭:「你是在告訴我。旱魃五哥沒有靈智。是個傻子?」

    天書真人適當的歎了口氣。略帶鄙夷的味道。

    劉正也笑了:「你別著急啊。我說的是普通的道理。這頭旱魃當然不是普通的屍煞。這其中可大有玄妙!」

    溫樂陽急得直想跺腳:「什麼玄妙你倒是說啊!」

    劉正兩眼一瞪:「我又不知道!」跟著笑嘻嘻的望向了他師父。

    天書真人聽劉正跟溫樂陽胡攪蠻纏也不著急。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是無比喜歡自己這個不著調的徒弟。等兩個年輕人都望向他的時候。才微笑著開口:「我剛見到那頭旱魃的時候。也大吃了一驚。這個鬼物居然有了靈智。學會了人言!」

    溫樂陽跟著點頭附和:「何止有靈智。會人言。他還能變成人形!我剛到瓷器鋪的時候。他無論說話做派還是長相容貌。都是個三十多歲的商人樣子。皮膚比娃娃還嫩。」

    劉正不屑的撇了撇嘴:「比我師父呢?」他師父的皮膚也白皙水嫩。看著跟牛奶皮兒似的。

    天書真人怒哼了一聲。嚇得劉正趕緊閉上了嘴巴:「屍煞吸斂戾氣只是本能。雖然戾氣吸斂的越多、屍煞就越強橫。但是算不上修煉。更不會自己生出靈智!除非……」說著。又望向了劉正。明顯想要考校一下弟子。

    劉正假裝沒看見。低著頭數螞蟻。

    劉正沒說話。溫樂陽卻開口了:「除非這個旱魃吞掉了修士的元魂?」

    天書真人的表情明顯一驚:「你怎麼知道?!」

    溫樂陽當然知道。家裡還有個阿蛋呢。天書師徒一唱一和說了半天。不外乎是屍煞再怎麼厲害。再怎麼吸斂天地戾氣。也只是個會動不會想的行屍走肉。跟城隍廟裡的五哥一點不搭邊兒。屍煞如果要變成五哥那樣。除非有另外的機遇。

    殭屍寶寶阿蛋。就是在苗疆吞噬了鬼肉蘑菇裡的殘破元魂。很快就從白臉黑瞼地小殭屍變成了細皮嫩肉地人形娃娃。除了不會說話成天咿咿呀呀之外。喜怒哀樂一應俱全。

    天書真人的表情略顯僵硬。老牌修真門宗的優越感遭遇挫折:「看來你懂得還不少。那我問你。旱魃吞掉元魂之後……」

    劉正突然驚叫了一聲。額角上甚至都迸出了冷汗:「您是說…那個旱魃五哥。把柳相逃出黑白島的孽魂給吞了?!」

    天書真人勉強耐著性子搖搖頭:「胡說八道。柳相是與天地初開時候便有的怪物。它的孽魂是天地精氣凝結而成。有可能會被無上的玄門道法煉化。但是絕不可能被屍煞吞噬!」

    溫樂陽暫時沒追究旱魃究竟吞了誰地魂魄。而是皺起眉頭發問:「旱魃五哥吞了元魂。不是要遭天劫的嗎?過不了天劫就魂飛魄散變成枯骨焦土。過了天劫就轉生成人。怎麼他還能來回變換……」旱魃吞掉元魂說法。是溫樂陽照著阿蛋的遭遇猜的。畢竟旱魃和阿蛋的差異極大。不是實力上地差距。而是旱魃能夠在人形與屍身之間隨意轉換;二來旱魃變成人形的時候。可遠遠不如阿蛋那麼圓潤自如。動作和神態間總是稍顯遲鈍僵硬。

    旁邊的小掌門劉正笑呵呵的問溫樂陽:「真的假的。還有天劫?」

    天書真人地表情又驚訝又鬱悶。瞪著溫樂陽不說話。他本來就想說天劫來震震這個野路子地溫樂陽。沒想到溫樂陽先把自己寶貝徒弟給震了。

    溫樂陽有點納悶的看著天書真人:「您…說話啊?」

    天書搖搖頭:「你還知道什麼。乾脆一股腦說出來。你知道地東西我就不說了。」

    溫樂陽也跟著他搖頭:「屍煞吞了別人的元魂。會初開靈智。轉生成人地時候要歷經天劫。但是天劫之後。到底會怎麼樣我也不清楚。」

    天書真人似乎鬆了口氣。他這個人倒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平時總以修天正統自居。看不上其他的修士。溫樂陽又是老對頭地傳人。說話的時候總忍不住想埋汰他兩句。他可不知道。溫樂陽知道的這些事。都是當初萇狸告訴他的。更甭提現在就九頂山溫家村還有個阿蛋正眼巴巴的看著天。等著第二次天劫呢。

    小掌門劉正也被這個話題勾起了興趣。等著師父解惑。

    天書總算就恢復了老學究那副自負的神情:「屍煞吞掉了修士的元魂。會初開靈智。過不了多久全身血脈暢通。最終接通心脈。就會引來天譴。如果安然度過則轉生成人。如果過不去那也就不用說了。」

    溫樂陽點點頭。心裡挺佩服天書真人的。如果他說的是阿蛋的話。現在全對。

    天書真人突然瞇起了眼睛。目光炯炯的望著兩個年輕人:「可是如果天劫在機緣巧合之下。沒能落在那屍煞身上。會怎麼樣?」

    劉正似乎嚇了一跳:「這不可能!」

    溫樂陽沒精打采的回答:「第二次天劫唄。三年之內。比第一次威力大得多。要是第二次天劫再落空。就會引發……無…無量劫?」

    天書真人像看怪物一樣瞪著溫樂陽。嘶啞的嗓音幾乎是怪叫著:「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什麼都知道幹嘛還來問我!」說完。有不解氣的指著自己的徒弟怒罵:「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給你的那些典籍你到底看了幾本!」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我知道什麼了。到現在為止說來說去。說的都是殭屍寶寶阿蛋。不是旱魃五哥。

    阿蛋是誰?是慕慕和小易兩個美少女心眼裡的寶貝。就是溫樂陽的半個小舅子。不久之前溫樂陽剛替他挨了一個整個的天劫。用實踐證明了老兔妖不樂和貓妖萇狸的理論。

    天書真人覺得黑白島玄門正宗這不知道多少萬年的臉。都讓自己這個不著調的徒弟給丟光了。乾脆不再賣關子。賭氣似的一股腦的向下說:「如果天劫沒來。那有了靈智的屍煞。就永遠也不會變成人。只能半人半屍。遊走人鬼之間!」

    劉正愕然問道:「什麼叫天劫沒來?」

    天書真人終於惱羞成怒了:「閉嘴。我不讓你問你不許開口!屍煞有靈智就有了修天望道的資格。這個旱魃五哥在吞噬元魂之前。就是頂尖地屍王。靈智又開。只要學會了煉戾氣化元地法子。不難修出一身鬼物才有的神通。修煉大成之後。能在人形與屍身中來回變化也沒什麼奇怪。」

    溫樂陽現在隱隱約約的明白了。天書真人的意思是。旱魃五哥吞噬過修士的元魂。所以有了智慧。學會了煉化戾氣的法門。變成了半人半屍的厲害怪物。想明白了之後。跟著追問天書:「那天劫呢。哪去了?」

    阿蛋吞了蘑菇裡地元魂之後。就不可抑止的變成人。好像小孩要長大。花兒要結果兒一樣。變成了自然生長。根本不可能被阻擋或者逆轉。一俟即將成人。天劫就來了。

    要是旱魃經歷了天劫的話。要麼變成人要麼被轟碎。無論如何也不會變成旱魃五哥這樣半人半屍的怪物;如果旱魃五哥也想阿蛋那樣。天劫落空。連續兩次之後就會引來無量劫。天崩地裂萬物歸元。

    天書真人這次也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這頭旱魃用什麼辦法。拖住了天劫!」說玩不等劉正和溫樂陽在發問。就瞪著眼說:「別問我是旱魃用得什麼法子。我也不知道!」

    溫樂陽突然古里古怪地笑了。小掌門劉正琢磨了一下。學師父的樣子瞪著溫樂陽:「旱魃可不是我們黑白島的傳人!」

    天書剛才還說過。黑白島的功法可以免於天劫。此刻從三億多個肺泡中同時擠出了一聲冷哼。問溫樂陽:「還有什麼要問的?」

    溫樂陽趕緊收斂了笑容。點點頭:「有!屍煞吞噬修士的元魂。是不是挺不容易地?」

    天書似乎有點不太明白溫樂陽地問題。琢磨了一下才回答:「何止不容易。簡直就是極大的機緣造化。比著遇到什麼人參娃娃、千年靈芝地機遇還要小的太多了!屍煞吞噬地元魂。不是一般修士說的真元力。而是真元之魂!一般地修士。根本煉不出真正的元魂……」

    劉正趕緊接下師父的話茬:「只有修為精深無比的修士。才能煉出真正的元魂。可是有了真元之魂的修士就會迎來天劫。天劫之下要麼化羽登仙。要麼神形俱滅。。。。。。咦。師父。這樣的話旱魃哪來的機會吞噬元魂?」

    劉正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糊塗了。

    天書真人用眼白看著自己的徒弟。心說你不懂就別跟著摻和了:「除非天劫的力道恰到好處。剛好毀掉了修士的法身。留下了他的真元之魂!天劫的力道強一分則神形俱滅。弱一分則修士渡劫成功。所以說才是極大的機緣造化。」

    溫樂陽笑了。他已經明白了:天劫之下。身體被打碎。但是元魂逃遁的情況雖然出現的極少。不過還是有的。溫樂陽突然想把阿蛋找來親一口。尋找旱魃五哥的事情。看來就要著落在他身上了!

    溫樂陽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能從天書真人這裡弄明白的事情。已經逐漸清晰了。對著天書真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晚輩禮。誠心誠意的說:「多些前輩指點。拓斜一脈與黑白島的恩怨。晚輩不敢置喙。現下裡只盼著能重列鎮妖大陣。完成拓斜的一番良苦用心!」

    劉正站在一旁問溫樂陽:「你要走了?去追旱魃?去哪追?」

    溫樂陽猶豫著回答:「先去畫城吧……找旱魃難。找樂羊溫應該會簡單些。」溫樂陽用流毒毒殺鬼。身體裡的生死毒力又上了一個台階。自忖對付樂羊溫還有把握。至於後面怎麼對付旱魃五哥。暫時他根本就不去想。而畫城和旱魃五哥之間的關係。也是溫樂陽心中最大的疑惑。

    劉正點點頭:「那你快走吧!咱們後會有期。我們也挺忙的。還得給師父護法療傷。。。。。。」

    溫樂陽哈哈大笑。對著劉正伸出手:「先把大喇叭還我!」

    在打鬼的時候。溫樂陽早把劉正的飛劍扔了。劉正喜滋滋的撿回來。可是大喇叭卻一直就沒還給溫樂陽。

    劉正嘿嘿的訕笑了幾聲:「我還以為你忘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書真人突然開口吩咐:「劉正。你和溫樂陽一起去!」

    劉正嚇了一跳:「師父。您的傷…我先送您回山……」

    天書真人笑著搖搖頭:「不妨事。為師還有幾件護身的寶貝。一般的妖孽近不了我的身。過幾天我自己回去即可。」

    劉正不依:「那要是有利害的妖物……」

    溫樂陽臉色古怪的瞧著劉正。心裡怪著急的。溫不做廢話雖然多。但是不耽誤事。

    天書哼了一聲:「真要來了厲害的妖物你留下有用嗎?尋找旱魃的下落最要緊。」

    劉正拗不過師父。終於一跺腳說實話了:「那個錐子一心要殺旱魃。他們兩個無論是打是逃。我哪靠得上前啊!」

    天書一揮手笑罵:「讓你去你就去!只要找到了旱魃的下落。自然會有辦法對付他!」

    劉正苦著臉答應了一聲。回頭問溫樂陽:「大喇叭我背著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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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六章 同路

    溫樂陽和劉正辭別了天書真人。立刻離開了上海城郊的破落道觀。

    兩個年輕人沒走出多遠。就一起停住了腳步。劉正看著溫樂陽:「你也覺出不對勁了?」

    溫樂陽點點頭。說的話莫名其妙:「按理說。你師父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

    天書真人心胸豁達。不僅對溫樂陽和顏悅色。明言前輩之間的恩怨與他們這些後生小子無關。又派劉正和溫樂陽一道。去畫城尋找線索。

    從不說不做被四位老爺子帶走之後。溫樂陽心裡時時刻刻都在警醒著。他算不上聰明但是也不傻。人之常情還是明白的。

    不對勁的地方就在於天書居然遣劉正和溫樂陽一起去辦事。

    黑白島鎮妖天錐被萇狸打碎了一根。對於世代自忖秉承天意隱世護天的劍仙們來說。無異於被挖了祖墳。何況三位黑白島劍仙中的天歌真人還被拓斜與萇狸聯手打成了重傷。元神散亂一直閉關修養了兩千年。換成誰都會引為奇恥大辱。更別說活了不知幾千年的天書真人。

    雖然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找到並且降伏旱魃。逼著錐子重鎮黑白島。但是以天書真人視極高的性格。絕對不會讓弟子和拓斜傳人一起去辦這件事。況且溫樂陽又不是什麼絕頂高手。他能做的事。小掌門劉正也都能做得來。

    不過說句實話。溫樂陽和劉正兩個人倒是挺投脾氣。

    劉正的表情有些凝重:「師父他老人家知道有利害對頭來了。所以才支開我。而且敵人肯定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嘿。他的一番苦心我又怎能不懂。」

    溫樂陽指了指劉正背後地大喇叭:「憑著雷心痧。咱們未必就落了下風……」

    劉正知道師父有了麻煩。當然不肯離開了。又不願意留在道觀裡讓師父擔心。只好先告辭出來。準備先替天書真人擋上一陣。對著溫樂陽說:「黑白島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把大喇叭借我。只要我不死。以後的人情我一定……」

    溫樂陽拉著劉正伏低了身體。皮膚收縮開闔釋放出己的靈覺。牢牢蓋住了周圍。目光盯著視線盡頭天書真人容身的那座破落道觀:「我倒不是想幫你。我是怕黑白島的仇人會和我兩位師祖有關。再說你會用小易的鳥銃嗎?」

    說完。溫樂陽頓了一下。「太橫。我再跑也不晚……」

    他的話還沒說完。倏然一陣輕輕鬆鬆的笑聲。從他們兩個人地耳邊響了起來:「兩個小子心眼夠狠的。想拿雷心痧對付和尚?」

    隨即一個光頭和尚從道觀中閃身而出。遠遠衝著他們兩個人揮揮手。劉正猜到了會有敵人來。但是沒想到對方早就已經瞞過了自己的靈覺。潛伏在道觀裡。當下目眥盡裂。怪叫了一聲翻手解下身後的大喇叭。隨即愣了一下。不由主的把槍口垂低。從道觀裡施施然溜躂出來的。是他的老熟人。大慈悲寺小兔妖方丈善斷。

    溫樂陽臉上的神色也是驚疑不定。他知道小兔妖善斷是萇狸地徒子徒孫。怎麼說也是一千多年修煉的妖怪。可不會像溫樂陽那麼宅心仁厚。真沒準會殺了天書以絕後患。省的天書以後還要找萇狸報仇。

    善斷輕飄飄的抬腿邁步。幾個縱躍就到了兩個人跟前。「天書現在好好的。和尚可不敢傷他老人家。不信你們回去問問。」

    劉正勉強笑了笑:「神僧當然不會害我師父。您是什麼時候到的?」嘴上說著。心裡還是不放心。一邊從兜裡摸出手機。給他師父打電話。

    溫樂陽一愕。沒想到像天書真人這樣的劍仙也用手機了。看來黑白島的基建也不錯。應該還有信號……

    劉正打通了電話。還沒說話。表情就明顯鬆懈了下來。顯然接通了天書這人。

    溫樂陽滿心歡喜地拉住小兔妖善斷:「您什麼時候到得上海?」

    善斷笑呵呵的回答:「剛到。我去了鵝羊山沒找到樂羊溫。就直接來了上海。趕到城隍廟的時候。正遇到你們撤出來。就跟過來了。」說著。表情閃過了一絲戾色。放低了聲音:「如果不是你和天書在一起。我就直接弄死他們了。嘿。沒想到。崑崙道源自黑白島!」

    善斷的聲音好像一根線一樣。從他地唇間直接流進了溫樂陽地耳朵。一邊打電話的劉正根本聽不見。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緊搖著頭直勸:「天書真人人還不錯……」

    善斷哈哈一笑:「你怎麼知道他人不錯?他早就知道我跟進了道觀。當然要說幾句冠冕堂皇的大話!你這孩子厚道。我要是當著你的面出手。你肯定得拚命阻攔。我就等了一會。天書老道的腦筋也不錯。看我不動手就明白我顧忌著你。才派徒弟和你一起走。想要保住劉正那小子。」

    這些老妖精動輒都成百上千年的活。腦細胞都養的又肥又大好使無比。溫樂陽心裡歎了口氣。問善斷:「那你為啥沒殺他?」

    善斷悻悻地搖搖頭:「進道觀之前。我是一心殺他地。不過你離開道觀的時候。我已經沒了這個念頭。殺天書易如反掌。但是最終羈押柳相孽魂地事情。還是要著落在他們身上。」

    找旱魃這件事雖然凶險。但是在善斷看來。還是有成功機會的。但是即便找到了柳相的孽魂。如果羈押住它。無論是佛門神通還是妖門法術都辦不到。只能依仗黑白島這樣千千萬萬年都在和柳相打交道的玄門正宗。現在黑白島三大高手。一個閉死關。一個重傷昏迷。只剩下了天書這小半條性命。善斷偷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就打消了狙殺天書地念頭。

    善斷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遠遠眺望著天書所在的那座道觀。語氣也愈發的鄭重了:「你這個孩子心眼厚道。但是和黑白島打交道的時候。要時時刻刻提著一顆防人之心!」

    溫樂陽歎了口氣。沒說話。

    善斷斷的語氣卻倏地森然起來:「尋找旱魃、擠壓柳相孽魂。這件事我們要靠著黑白島的老道。而他們不用依仗我們什麼。咱們已經落了下風!你捫心自問。如果你是劉正。在尋找旱魃、柳相的時候。有機會坑掉萇狸師祖。你會不會做!」

    溫樂陽悚然而驚。一下子明白了善斷的話。他們這些拓斜和萇狸的門人。需要依仗黑白島地法術來羈押柳相的孽魂。而黑白島根本不用他們幫忙。雖然溫樂陽等人不能去害黑白島。但是黑白島的人如果找到機會。會不會害大仇人萇狸。可就誰也說不好了。

    溫樂陽琢磨了片刻之後。對著善斷鄭重點了點頭。隨即笑著岔開了話題:「您和我們一起去畫城?」

    善斷卻搖了搖頭:「我身上還有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不能跟你去畫城。好在樂羊家應該不是什麼凶險的地方。只要不碰上旱魃。大可應付的來。」

    溫樂陽皺起了眉頭。心裡有些驚疑。善斷來上海肯定就是來接應他的。眼下居然又有了重要的事情。

    善斷笑著解釋:「我也是聽了天書老道地話。才想起來這件事。咱們也算是雙管齊下。一起尋找萇狸師祖的下落。」

    溫樂陽稍微釋然了一些。剛想追問到底是什麼事情。善斷就搖頭笑道:「專心去畫城。其他的事情多想無益。等你從畫城出來。給我打電話就成!」

    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顆龍炎大小的紅色佛珠。遞給了溫樂陽:「這顆佛珠。從大慈悲寺起建的那天起。就被供在佛前。受了一千多年的禪意。用來克制陰屍的煞氣是再好不過的寶貝。萬一遇到了旱魃。靠著這枚佛珠。想要逃命還是有機會的。不過這件寶貝只能算是法器。不是法寶。只能用佛家地大慈悲之意來化解屍煞的陰戾。對普通人沒用的。」

    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佛珠放進了懷裡。這時候劉正也打完了電話。笑呵呵地湊過來對著善斷施了個禮:「神僧您什麼時候喜歡聽窗根了?害得咱們還以為來了敵人。」

    善斷趕忙還禮。笑著回答:「失禮莫怪。和尚也有不得已地苦衷。這就告辭了。」說著又望向溫樂陽:「你自己多加小心。九頂山上現在一片太平。用不著擔心。另外。我已經吩咐希知。讓他把小易她們三個人送回溫家村。省的拖累了你的手腳。」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兩個人一直目送小兔妖善斷消失在視線之外。劉正在把目光轉回。望著溫樂陽:「他也是你們拓斜門人?」

    溫樂陽搖搖頭。

    劉正笑了:「原來是萇狸門下!」隨後又補充了句:「其實也不難猜。除了萇狸門人之外。誰會這麼一心一意的袒護溫家。」

    溫樂陽岔開了話題:「那你還去不去畫城?」

    劉正沒回答溫樂陽的話。而是淡淡的問:「為什麼善斷和尚沒動手加害師尊?」

    溫樂陽實實在在地回答:「神僧地意思。和你我一樣。一切以重列黑白島鎮妖大陣為重。」

    劉正點點頭:「如果萇狸和拓斜重現世間。在大事辦完之後。黑白島和他們遲早一戰。」

    溫樂陽笑了:「有什麼事到那時候再說吧!咱倆先在打了也是白搭。」

    劉正愣了一下之後也笑了。又恢復了剛才平時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剛才師尊沒收回法旨。我估摸著他老人家是覺著。反正已經丟臉了。乾脆就丟到底吧……你倒是走啊。去畫城。」

    溫樂陽一跺腳:「畫城在哪啊?我知道該怎麼走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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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七章 夜場

    傍晚時分,溫樂陽站在一座四四方方、好像巨大火柴盒的鐵灰色建築物前。

    一條街上,所有的建築都都顯得與眾不同,有的稜角分明桀驁孤高;有的色彩明暢透著歡快;有的色彩斑駁彷彿剛剛歷經了一場風雨浩劫,勉強矗立……火柴盒趴伏在其間,顯得中規中矩,有些醜陋和笨拙。

    除了火柴盒之外,每一座建築有著溫樂陽看不懂的招牌,一行行字母和數字拼成了與城隍廟的古香古色截然相反的味道。

    街道上略顯冷清,偶爾有幾個行人走過,彼此低聲談論的,都是今天發生在城隍廟的怪事。

    溫樂陽仰頭看著火柴盒的側壁上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畫城!

    鐵灰色的建築,墨黑色的大字,不仔細分辨甚至看不出來。

    溫樂陽很有些意外,指著面前的大火柴盒:「這兒就是畫城?」說完還不放心的又加重了語氣:「樂羊家的那個畫城,散修第一世家!」

    劉正還穿著自己那身運動服,倆手踹在兜裡笑著罵道:「廢話!要不我帶你來著幹嘛。」自從小兔妖善斷走了以後,劉正就領著溫樂陽回到了上海市區,而且還是越走越熱鬧,從郊區一直到了鬧市。路上溫樂陽問了幾次,劉正都笑嘻嘻的跟他說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溫樂陽怕劉正誆自己,誰知道眼前這個大火柴盒真的是畫城,還是寸勁兒也叫畫城這個名字:「樂羊溫可不是上海人,他說一口北京話。」

    劉正笑呵呵的給他解釋:「畫城是散修,不是山宗,他們姓樂羊的一直就在世間,修行的不光是功法。還有人脈。那些在深山老林子裡的散修們,都說自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活神仙,其實誰也拋不清和俗世紅塵的關係,這時候畫城平時在世間經營的人脈就顯出作用了。比如……」

    溫樂陽接口笑道:「比如紅姑婆的孫子上學?」這還是他第一次去峨眉山地時候,聽樂羊溫和紅姑婆說的話。

    劉正點點頭:「沒錯!畫城能在散修裡出盡風頭。一是靠實力。二就是靠他們在世間地人脈關係。不管哪個散修在世間有事。都會最終輾轉求到畫城。」

    溫樂陽伸手指了指眼前地火柴盒:「跑題了吧?」

    劉正哭笑不得地搖頭:「沒跑題!畫城自古以來。都是跟著皇帝走地。這樣他們地人脈才夠穩當。夠份量。所以樂羊溫一嘴京口片子。不過現在像上海這樣地大城。也有畫城地經營。」說著。伸手指了指火柴盒上地兩個大字。

    溫樂陽看了劉正一眼。突然岔開了話題:「還記得在上海咱倆第一次見面那天。大穿山甲釋放妖元那次。」

    劉正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溫樂陽繼續說:「當時你跟我說崑崙山地無波井震盪……」劉正當時說地是無波井震動。所以他來上海查探。後來在道觀裡又說是天畫給天書傳信。崑崙道才大舉奔赴上海。兩下裡對不上。不過溫樂陽當時沒追究。自己能分辨出真實地狀況也就算了。

    劉正趕緊給自己辯白:「當時的確是震動了。也的確潑了我一身水。這事我可沒騙你。師尊收到天畫真人傳信地時候。留我在崑崙山看家。後來我被無波井潑了一身水。知道事關重大也趕來了上海。」

    溫樂陽等他解釋完了。才笑著搖頭:「我不是說這事兒。我是想說,當時我問過你。上海本地有沒有其他的修士,你告訴我上海太繁華,不利修天……」

    劉正嘿嘿訕笑了幾聲:「我們也是因為師叔出了事,所以才在上海仔細搜索,找出了這個火柴盒實際上是畫城的經營,不過裡面確實是連個修士都沒有,我也就沒多想,當時哪知道這裡面還有畫城的事情,自然也犯不著和你提起這些,省的解釋著又麻煩。」

    說完,劉正頓了一下,語氣也變得鄭重了起來:「旱魃在上海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樂羊溫和旱魃有聯繫的,這座畫城,說什麼也要進去看看了!畫城地老巢,現在還在北京,不過要追查旱魃地下落,這裡應該更靠譜些。」

    溫樂陽點點頭,指了指周圍:「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話音剛落,突然彭的一聲悶響,整整一條街上,所有地建築物都在同一個瞬間,打起了熾烈的燈光!

    原本大街上地蕭索與落寞被各種各色霓虹寸寸擊碎,只屬於華年的旖旎剎那讓著整整一條大街變得迷離起來。

    鐵灰色地火柴盒也隨之綻放出一股金屬的沉重,白天裡的高大在黃昏中變成了一塊從眼底一路壓進身體的鉛,而墨色的兩個大字在燈光下變成了銀白色,像淬礪的刀鋒,輕易就挑破了每個人心底的壁壘,愉悅伴隨著尖銳的金屬刺痛,迅速隨著血脈奔流!

    各色的建築在自己的燈光下,都張揚著個性與誘惑,唯獨畫城,就像一把放在一片玩具中的匕首,正在冷眼等待著孩子們的選擇。

    溫樂陽差點就把鞋底上的流毒暗潮潑出去了,整條街上燈光同時打亮,比雷心痧也差不到哪去。

    劉正的目光立刻興奮起來:「這片兒叫新天地!上海最有名的酒吧區!」

    溫樂陽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臉上掩飾不住的激動:「這…這就是酒吧?」這幾年溫樂陽一直在深山老林裡出沒,但是有空的時候也讀書看報聽廣播,早就聽說過酒吧兩個字了,更知道酒吧就是狂歡放縱曖昧等等所有與荷爾蒙有關的詞眼集合。

    溫樂陽倒沒想著放縱,不過總恨不得看看放縱是咋回事。

    劉正顯得比溫樂陽穩重一點,只穩重一點,用力的點頭:「全國最有名的酒吧區之一……你你你幹嘛!」說著,一把抓住了溫樂陽的胳膊。

    溫樂陽指了指畫城,理所當然的說:「進去啊!」

    劉正顯得很老練:「等晚上九點半再來吧!現在還沒開門,咱現在進去也得讓人轟出來。」

    溫樂陽明顯失望了,他心裡倒還明白,他是來查案子的。跟酒吧營業不營業沒有一點關係,就憑著他和劉正的身手,閉著眼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去。

    劉正就像個正在鼓勵兄弟振作起來的大哥:「這些天我們崑崙道一直在追查傷我師叔地兇手,這裡雖然沒有修士,但畢竟是畫城的地方,我們也安排了弟子監視,昨天夜裡有幾個不知底細的修士來過這附近,沒進去。轉了一圈就走了。」

    溫樂陽眼睛一亮:「是來踩盤子的?怎麼沒跟下去?」

    劉正苦笑著看了溫樂陽一眼:「本來是要跟的,大哥你突然釋放妖元。一下子把他們驚走了,崑崙弟子也立刻趕回到師尊身邊待命,我也沒能上東方明珠……今天白天城隍廟大亂了一場,那些人要麼就不會再來。要來的話就肯定是今天晚上!只看他們對畫城的圖謀大不大了。」

    溫樂陽的聲音斬釘截鐵:「畫城要查,對畫城有圖謀地人也要查!」

    劉正眉飛色舞,拉著溫樂陽:「快走快走,去買衣服!」

    劉正身上是一件破破爛爛的運動服,溫樂陽地名牌襯衣在城隍廟被打碎了,身上隨便套了一件崑崙弟子的汗衫,就算溫樂陽以前沒去過酒吧,也知道自己現在這身打扮不合適。

    兩個人換上新衣服。到結賬的時候。劉正假模假式的拿出來一塊古玉,溫樂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另外劉正還買了個旅行包。把用青布包裹好的飛劍和大喇叭都裝進去了。吃飯的時候,劉正神秘兮兮的從自己隨身的挎囊裡。掏出了一張薄薄的皮子,遞給溫樂陽。

    溫樂陽臉色一喜。他在不說不做兄弟那裡見過這種東西,人皮面具。

    劉正笑嘻嘻的說:「自從九頂山五福聚首之後,你就是修真道的名人了,以後要想偷偷摸摸幹點啥,這種小物件最好隨身帶著。」溫樂陽以前出門,身邊都有人跟著,這些小地江湖道具從來就沒操心過,心裡琢磨著自己也得預備一個挎囊了。

    這頓飯吃地好像心裡長了草,盤子裡的菜餚也好像變成了草,哥倆都挺激動,也都拚命地裝深沉,到了八點半的時候終於誰也坐不住了……

    劉正還是比較有經驗,拉著溫樂陽從街邊找了個ATM,哆哆嗦嗦地從兜裡摸出來一張卡,插了進去,笑著跟溫樂陽解釋:「怕在酒吧裡刷卡不方便……」話還沒說完,嗒的一聲,ATM把他地卡吐出來了,沒有一點猶豫,連個提示都沒有。

    劉正愕然,指著櫃員機:「它…它吐出來了?」

    溫樂陽算是明白了,劉正是拉著他來取錢了,恨恨的點頭:「不是吐卡,它是在啐你!」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卡插了進去,按密碼的時候溫樂陽身子都快趴在操作鍵盤上了,劉正笑嘻嘻的說:「我好歹也是崑崙道的掌門,不會貪圖……」

    溫樂陽直接打斷了他:「沒根!」

    再回到新天地酒吧街的時候,整個街區徹底變了一個樣子,不提它的多繁華熱鬧,而是白天時候沉睡在每個角落裡的躁動,此刻已經肆無忌憚的張揚而出,徹底瀰漫在每一片霓虹燈下!

    溫樂陽和劉正帶上了面具,有些僵硬的走進了畫城。九點剛過不久,還沒開場,但是畫城裡人已經很多了。

    哥倆一進場,一股燥熱立刻撲面而來,正在暖場的舞曲用瘋狂的節奏襯托著婉轉的曲調,在兩種迥然相異的聲音裡,重重的把曖昧的味道砸進每一個毛孔,和所有的夜場一樣,恰到好處的燈光把平庸的長相變成了美麗的朦朧,也為真正的美麗塗上了一層誘惑地面紗,誰在乎,大家更關注的,應該是修長的腿。

    溫樂陽有點發窘,不是因為身前不停穿梭的、彷彿正在對他笑的肚臍。而是因為他們一進來,立刻成了焦點,幾乎只要看到他們的人,都會把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一會。

    一個領位的小妹跑過來,臉上也是一愣,隨即又笑了:「兩位老闆真有意思!」

    溫樂陽皺了一下眉頭,不明白自己有意思在哪,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掌門劉正。隨即嚇了一跳,劉正也正好轉頭瞧向他。那張臉不是劉正,是劉德華。

    溫樂陽還是認得劉德華地,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把劉德華的臉皮扯下來了:「你還是別帶面具了!」

    劉正皺著眉頭:「劉德華不好嗎?」

    溫樂陽知道他不著調,但是不知道他這麼不著調。更不知道他還是個追星族,一時找不著合適地詞兒罵他。過了片刻之後才繼續開口問劉德華:「我的面具是誰,梁朝偉麼?」

    劉正大笑著搖頭:「也是劉德華!」

    小妹咯咯的笑彎了腰,領著兩個人到了一個小卡座裡,盡心盡責的介紹:「平時最低消費是一千八,今天是週末,最低消費三千八。」

    兩個把臉皮攥在手裡地劉德華同時閉氣,溫樂陽真恨不得問問劉正。那群修士週一還會再來嗎?

    就在這時候。轟鳴的舞曲戛然而止,原本昏暗曖昧的燈光猛然挑亮。狠狠的刺進了所有人的雙眼,旋即迅速的熄滅。溫樂陽立刻全神戒備。又是一聲電子的轟鳴,舞台上無數冷煙花閃爍著刺目的光華噴薄而起。瞬間撩蕩起全場地歡呼。九點半,畫城,開場了。

    暴躁地音樂聲就像一頭瘋狂的獸,剎那撕碎了所有地等待。

    曖昧是一個過程,放縱才是最終的目地,現在的音樂就是曖昧地開場白,它的激烈不是要曖昧退散,只是為了那些已經等得太久的紅男綠女們宣洩一下焦躁的心情,他們從九點就開始進場,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溫樂陽一邊吸溜著涼氣,一邊看著酒單。

    劉正小心翼翼的勸他:「最低消費,不點也浪費了……要是能抓住樂羊溫,沒準能給咱打折……」

    溫樂陽苦著臉:「我是不認識這些東西!」所有的酒都是英文名字,後面跟著的價目都是三位數以上,而且都是大數字。

    劉正試探的點了幾樣,在問明白服務生自己點的確定都是酒水之後,長出了一口氣,跟著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問服務生:「有胡蘿蔔嗎?」

    服務生愣了一下:「有番茄胡蘿蔔鮮搾汁。」

    劉正搖搖頭:「不要搾成汁兒,要整個的胡蘿蔔。」

    服務員面有難色:「那也得按鮮搾汁結算。」劉正點點頭,等胡蘿蔔上來的時候,溫樂陽歎了口氣,這一碟胡蘿蔔,比他前二十年所有吃掉的胡蘿蔔加起來都貴。

    劉正滿臉興奮的看著夜場裡的剛剛開始蔓延的熾烈,對著溫樂陽說:「先放鬆吧,我出去轉一圈。」說著站起來走了。

    溫樂陽也點了點頭,倒了一杯底兒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麼名字的酒,似模似樣的放了兩塊冰,用品毒藥的態度,謹慎的抿了一小口,笑了。味道雖然古里古怪,但是也算不上難喝,就是有點不習慣罷了。

    突然一陣忽忽的喊聲從他胸口裡傳來,我服了縱躍而起,在閃爍的燈光下劃出一道曼妙的弧……跳進了一個空酒杯,隨即在杯子裡轉來轉去,一會衝著溫樂陽,一會桌子上的酒瓶,急得直跳。

    溫樂陽哈哈大笑,到了小半杯酒進去,只露出一個蟲子腦袋。又夾起一塊冰,敲了敲杯口,我服了搖搖頭,隨即一個猛子,扎進酒裡去了……幾秒鐘之後,杯中酒依舊,我服了飄起來了。

    溫樂陽對著蟲子笑罵了一句:「好酒量!」隨即把杯子往旁邊一蹲,任由我服了美滋滋的在酒裡醉泡著,也不去管他,開始自斟自飲,心裡默默計算:一口五塊錢!

    沒過多長時間,劉正就笑嘻嘻的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短裙短恤的女孩,溫樂陽抬眼一看又嚇了一跳,兩個穿裙子的劉德華。

    劉正衝著溫樂陽擠擠眼,隨後才小聲說:「這裡現在一個修士也沒有,就算有畫城的人,應該也是普通人。」

    女孩子們在落座之後,興奮的揭下了面具,問劉正:「這個真是你做的?」

    劉正點點頭,臉上都是藝術家的執著:「用人皮做的!」

    兩個女孩同時興奮的尖叫了一聲,用手拚命的拍打著桌子,劉正哈哈大笑,舉起我服了的杯子:「喝酒!」

    溫樂陽手疾眼快的給搶下來了,兩個女孩剛舉起酒杯,又同時咦了一聲,充滿好奇的瞪著溫樂陽:「你這是…泡酒呢?用麥卡倫泡…藥酒?」話音未落,我服了感到震盪,從酒裡挺起身子,四處望了一圈,又直挺挺的摔回了酒裡。

    溫樂陽笑著大聲回答:「這蟲子是我養的,愛喝酒,喝不多!」

    兩個女孩再度齊聲歡呼,拚命的用手拍打著桌子,鬧了一會之後,其中一個若有所思的對著另外一個說:「這蟲子愛吃胡蘿蔔!」說著,指了指桌子上那盤溜光水滑的胡蘿蔔。

    劉正的眼睛亮晶晶的,湊到溫樂陽耳邊,小聲說:「外面,修士,兩個!」

    溫樂陽點點頭:「你也小心些。」

    劉正嘿嘿一笑:「他們倆差遠了,嗅不到我的……咦!」說著半截,劉正突然意外的低呼了一聲。

    溫樂陽此刻也愣住了,兩個西裝革履的彪形大漢,一人帶著一個不倫不類的帽子,正在興奮和忐忑中,走進了畫城,溫樂陽對他們兩個人可再熟悉不過了,他的兩個寶貝徒弟,稽非老道和水鏡和尚。

    這時候劉正繼續低聲說:「又來了四個!你放心喝酒,他們瞞不過我,在畫城裡,這些人去哪我都能知道。」他是崑崙掌門,自然有弟子向他報告。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把杯子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酒:「嘿,我可想不通了……」話還沒說完,噗的一口把酒全都噴出去了。

    兩個女孩哈哈大笑。

    我服了泡酒,火辣辣的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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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八章 巫唱

    我服了看自己的酒被溫樂陽喝掉。很不高興。隨即看到又被他吐出來。更不高興了。趴在杯沿忽忽大叫。直到兩個女孩笑嘻嘻的又用酒把它泡起來。才善罷甘休。

    溫樂陽苦笑著一邊抹嘴。一邊遠遠瞅著稽非和水鏡。

    稽非和水鏡臉色又恐懼又激動。稽非老道使勁的把手心裡的汗水往褲子上擦。水鏡和尚僵硬的把帽子摘下來。擦著臉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露出了一個珵光瓦亮的光頭。在迷離的燈光裡熠熠生輝。

    服務生走過來。把他們倆領進了一個空的卡座。片刻後突然一聲如雷悶吼。兩個出家人一起從卡座裡跳了出來。溫樂陽側頭對劉正說:「估計是剛聽了最低消費……」

    劉正的目光始終在兩個女孩身上來來回回的打量著。嘴裡卻低聲和溫樂陽說:「剛進來的那四個。也是修士。」他是天書的弟子。崑崙道掌門。為人有點沒正行但是功法修為比起一般的修士要高出許多。普通修士稍微一靠近。就能被他察覺。

    兩個女孩現在正在研究我服了。暫時沒空搭理他們倆。

    從外面剛剛進來的四個修士都是中年人。個個腰板筆直目光明亮。但是一進來之後也都嚇了一跳。直勾勾的看著眼前正慢慢擴散在酒精的味道中曖昧的空氣。他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每一個人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走。

    總算來了救命的服務生。把四個人領進了卡座。他們倒沒像稽非水鏡那樣火燒尾巴似的跳出來。不過溫樂陽鋪遍全場的靈識還是感覺到。在聽見報價之後四個修士一起吸溜了一口涼氣。

    劉正把腦袋湊過來。眼睛亮亮地:「今天事兒大了!」說著伸手向屋頂上指了指:「來了不少人。嘿嘿。原來可不光是咱們崑崙道大舉來了上海!」

    溫樂陽也點點頭。他的靈識分不出普通人和修士。但是能輕手輕腳在屋頂上亂跑的。一般來說除了飛賊就是修士:「知道是什麼人不?」

    劉正搖搖頭還沒說話。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嘩嘩亂響。兩個女孩終於對我服了失去興趣。對著修真道上兩大傑出青年舉起了骰子罐。

    溫樂陽有點傻眼。鬥蛐蛐他還成。骰子罐還是第一次摸。有些求助的看了劉正一眼。劉正也正皺著眉頭研究著:「是比大小還是猜單雙?」女孩嘻嘻笑著還沒說話。霍然整個夜場中。炸起了一片刺眼的白光。無以計數的冷煙花就像極地中最絢麗的極光。剎那把一切曖昧都染成了蒼白!

    已經漸漸曖昧的音樂倏地爆發出一連串如打碎玻璃幕牆般激越清脆的銳響。像千萬把刀子。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每個人的心裡。輕易的挑起了早已蠢蠢欲動的躁動。所有人在一愣之下。全都面現喜色。爆發起熾烈地歡呼!

    溫樂陽嚇了一跳。一把拉住身邊已經一躍而起的女孩:「咋了?」

    不知因為酒精還是亢奮。女孩的臉色酡紅:「樂羊甜來了!」

    溫樂陽也站起來:「樂羊甜?」他在問身邊的女孩。目光卻望著同樣臉色一怔的劉正。

    劉正微微搖了一下頭。在修真道上根本沒這號人物。

    女孩在嘈雜喧鬧中把柔軟地嘴唇湊到溫樂陽耳邊:「這裡的老闆。樂羊甜。外號叫糖糖!」

    溫樂陽沒出息地咯咯一樂:「癢!」

    幾乎瘋狂的音樂猛地收斂。男女們也都很有默契的閉上嘴巴。但是眼睛裡的興奮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終於。一聲一聲沉悶而有力的鼓聲。狠狠夯進了快要凝固的空氣中。隨即。所有的電子音都放棄了旋律。跟隨著鼓聲押住震撼地拍子。節奏鏗鏘。咚咚聲狠辣而硬朗。

    所有人的表情都狂放而歡樂。隨著節奏狠狠的跳躍跺腳。嘴裡一聲聲的大喊:糖糖!糖糖!

    稽非和水鏡在愣了片刻之後。也跟著跳。玩的挺開心。

    酒是一個有意思的東西。無論快樂還是悲傷。都能隨著它迅速流傳、感染。一萬個人在一起喝酒。有一個人笑了。所有人都會跟著放聲大樂;一個人哭了。大家也會齊放悲聲。

    劉正有些目瞪口呆。拉著已經開始笑起來的溫樂陽大聲說:「老闆下來。這些人值當這麼高興嗎?」心裡琢磨著樂羊甜一定是個風姿卓越的美人。但是又不明白那一大群女孩幹嘛也這麼開心。

    溫樂陽已經有些明白怎麼回事了:「當然不值當的。大伙都是在玩。當個遊戲唄!」說完以後也隨著節奏嗷嗷的喊了聲:「糖糖!」

    就是個遊戲。沒人在乎樂羊甜是誰。所有常來畫城地人。都喜歡這樣。在全神投入裡起哄。在起哄裡全神投入。很快樂。

    劉正也咬住了下一個節奏。大喊糖糖。隨即兩個年輕人哈哈大笑。剛笑了兩聲。哥倆全都驚愕地閉上了嘴巴……

    在已經變得嘶啞但依舊整齊的歡呼裡。一個五大三粗地黑胖子。紮著一腦袋小辮的雷鬼頭。穿著肥大的黑人頭T恤、長褲和白球鞋。高舉著雙手。像隻大猩猩似的從二樓渾身肥肉顫抖的跑下來。溫樂陽從心眼裡替那截又窄又細的鐵樓梯擔心。

    糖糖看著。不怎麼甜。

    樂羊甜墜落下來之後。大手一揮。DJ立刻宣佈:送酒!

    隨即音樂再度暴起。歡呼聲幾乎要砸碎屋頂……

    稽非和水鏡也招人問明白了樂羊甜的身份。挪動腳步湊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樂羊甜先是微微一愣。跟著笑了。伸手指了指樓上。

    稽非臉上又露出了那副招牌式的高人樣子。矜持的點點頭。拉著和尚上樓去了。樂羊甜則帶著幾個服務生。笑呵呵地在所有的卡座裡串。給每個卡座送酒。聊幾句、玩把骰子喝杯酒。四個修士和溫樂陽的卡座也不例外。

    樂羊甜嘻哈打扮。粗狂閃亮的飾物、爍爍放光的鑽石耳釘。進來之後先是一愣。隨即豪爽的對著溫樂陽笑道:「二位第一次來吧?」。說著回頭對身後跟著的服務生小聲吩咐了一句。片刻後一打凝著冰霜與水珠的啤酒就送到了桌上。

    樂羊甜的手掌肥厚結實。沒有老繭也沒有傷痕。臉上地笑容看似真摯。眼神卻很渾濁渙散。一點不像年輕人般黑白分明。和溫樂陽與劉正客氣了一番之後。繼續向著下一個卡座走去。

    等樂羊甜走了之後。溫樂陽看了劉正一眼。

    劉正搖搖頭。:「他是普通人。沒有一點真元。錯不了的。埋伏在外面的修士都還沒動。應該是在等那四個人的訊號。」說著仰頭抽掉半瓶啤酒。心情舒爽地歎了口氣:「還是這個好喝!咱們也等著。外面的人遲早會動手。到時候再說吧。」

    兩個女孩把骰子搖的嘩嘩響。又把哥倆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

    骰子一響。酒水就像烈日下的雪花。迅速地消失了……

    劉正越喝越覺得兩個女孩好看。拉著溫樂陽小聲問:「你說…是真的嗎?」

    溫樂陽也發現了一件有意思地事情。酒在兌了綠茶、可樂、蘇打水之後變得沒勁了。可以豪飲。聽見劉正的話有點納悶:「什麼真的?」

    劉正的眼神勾著兩個女孩。臉蛋紅撲撲的。笑得目光閃爍。就在這個時候。震耳欲聾的音樂再度停歇。黑猩猩似的樂羊甜不知何時已經跳到了DJ地位置。流利的京口片子透出一股輕佻:「沒勁!」

    停頓了片刻之後。樂羊甜的聲音突然變得暴躁起來:「真他媽沒勁!」

    全場倏然安靜了下來。就連劉正身邊的兩個女孩也都皺起了眉頭。低聲嘀咕了句:「搞的來將撒麼……」

    大台附近的一個醉醺醺的小伙子。毫不客氣的伸手指著樂羊甜。學著他的北京口音大叫:「那你丫來個有勁兒的!」

    樂羊甜哈哈大笑。也伸手指著小伙子:「這是你說地!」話音剛落。立刻一聲淒厲地狼嚎。長長的捲揚而起。瞬間切斷了所有地聲音!

    繼而。各種嘈雜的聲音。遽然從四面八方轟然炸起!嬰兒的咳嗽、猛獸失去幼仔的嗚咽、狂風擠進窗沿的怒嘯……世間所有讓人恐懼的聲音都匯聚在一起。變成了厲鬼的笑聲。也許是哭聲。

    有的人臉色蒼白站立不穩。而更多的人在歡呼!

    樂羊甜在閃爍的燈光下彷彿冷笑了一下。轉頭回到樓上去了。

    劉正問身邊兩個略顯恐懼的女孩:「平時都這樣?」

    其中一個女孩搖搖頭:「開什麼玩笑。平時都這樣誰還敢來?」

    另一個女孩則大笑:「偶爾這樣倒也不錯!」

    無論音樂、燈光還是各種顏色的酒瓶。都是曖昧與放縱的氧氣。即便是狂躁的節奏。也僅僅是打碎心底桎梏的錘。而不是刺穿恐懼的刀。現在不停迴盪的聲音。早已與曖昧無關。這是徹底的鬼哭狼嚎。

    溫樂陽的臉色卻變了。他想起了這個聲音。雖然不盡相同。但是其中的味道不會變:巫唱!

    小蚩毛糾在銷金窩用花狗舌頭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物件。模擬過巫唱。只有厲害巫術成形的時候。才會有這樣宛如地獄崩裂的異響。即便以巫立世的苗不交。也沒人能施展出爆起巫唱的巫術。

    溫樂陽和劉正打了個招呼。快步向著四個修士的卡座走去。劉正剛要跟他一起去。同時被兩個女孩可憐巴巴的抓住了。

    劉正心軟啊……

    鬼哭狼嚎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等溫樂陽閃身進入四個修士卡座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DJ又重新切回了原先的節奏。

    溫樂陽的心裡咯登一下子。

    卡座裡。瀰漫著一股濃稠地惡臭。彷彿有如實質般。氤氳著未擴散。

    四顆頭顱上的表情都是微笑而滿足。彷彿正在沉浸在心底的喜悅裡。正在自己的座位裡。隨著節拍的震動輕輕滾動著。

    他們只剩下一顆還算完整的頭顱。原先精壯結實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張完整卻軟塌塌的乾癟人皮。血肉骨骼都徹底的消失!溫樂陽小心翼翼地拎起了一顆人頭。異常沉重。彷彿頭顱裡被塞進了滿滿的鐵漿一樣。足有幾百斤。

    頭髮脫落殆盡。頭皮上只有一層幽幽的青綠。

    青頭寡!

    溫樂陽認識這種巫術。幾年前自己還在紅葉林背書的時候。死字號地人曾經抬著一群同樣中了青頭寡的人回到坊中找四老爺。後來在苗疆之戰中才弄明白。這群人和死字號搶仙草。被妖女三娘蚩椋帶人在九頂山施巫幹掉了。

    溫樂陽翻了翻他們的衣服。除了點零錢之外一無所獲。這四個人看來也為了最低消費傾家蕩產了……

    不僅這四個修士。剛剛屋頂上的腳步聲也在剛才那陣鬼哭狼嚎之後。銷聲匿跡!溫樂陽回到自己的座位。把四個修士中青頭寡地事情小聲告訴了劉正。

    劉正一邊滿臉嬉笑的和兩個女孩劃了骰子。一邊點了點頭低聲對著溫樂陽說:「剛才那陣鬼哭狼嚎之後。外面埋伏地那些修士。真元都已經散了。全死了!足有上百人。這個樂羊甜夠狠的。」說著。翻起眼皮好像無意的看了一眼屋頂。目光裡隱隱有了些擔憂。

    一聲巫唱。上百修士盡數喪命!

    溫樂陽和劉正雖然和萇狸、天書等人比不了。但是在當今的修真道上。無疑是年輕一輩最優秀的好手。卻根本沒察覺出。畫城的人是如何動手的。

    就算這些修士地本領不濟。如果是溫樂陽和劉正出手的話。肯定也會打的雞飛狗跳。絕不可能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被人全滅。

    劉正歎了口氣。大喇叭和他的飛劍都放在存包處了。畫城門口也有安檢。這些東西根本帶不進來。

    溫樂陽再度站了起來:「我得上樓看看。稽非和水鏡還在樓上。」這兩個老不修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出現。無論是溫樂陽還是劉正都心存懷疑。不過在沒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的時候。溫樂陽總不放心他們兩個呆在險地。

    畫城也許沒有修真的高手。但是至少隱藏著一個絕頂的大巫。不動聲色的幹掉了一百多名身份不明的修士。

    劉正也要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溫樂陽搖搖頭:「你留在下面。有事也好有個照應!」說著邁步就要走。一個女孩一把拉住了他。把手裡地骰子罐塞給他。甜甜地笑道:「該你了。不許又跑!」

    溫樂陽心裡有事。隨手在桌子上一劃拉骰罐。走出了卡座。就像一頭警惕著的狸貓。趁著一次燈光閃爍地時候。閃身登上了樓梯。

    女孩撅著嘴。抬手掀開了骰罐。隨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骰子全碎了。

    劉正苦笑著替他解釋:「我朋友手勁大……」跟著岔開了話題。和兩個女孩一起搖晃著腦袋。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溫樂陽已經上去十幾分鐘了。樓上依舊沒有一絲動靜。劉正正猶豫著是否也上樓的時候。倏地身體一僵。手忙腳亂的忙活了起來。把一張紙符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最後還不放心。又把劉德華的面具套在臉上。

    兩個女孩愣了一下。也嘻嘻哈哈的帶上了面具。卡座裡。三個劉德華一起搖晃骰子……

    一個又矮又壯的老者。慢慢悠悠的走進了畫城。在這個人面前。就算小掌門劉正。也只能借助符篆來隱藏自己的真元力。才能勉強不被他發現。鵝羊道掌門。三味真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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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九章 手槍

    二樓沒有座位。沒有卡包。也沒有吧檯。只有一面面迷宮似的長短牆橫七豎八的錯落著。每一面牆上都濃墨重彩的畫著溫樂陽看不懂的畫。看上去就像一蓬墨汁在潑濺之後被人隨手勾勒任性塗鴉。每一面牆上都蕩漾著激越而飽滿的情緒。僅僅是情緒。除此無它。

    二樓也有不少人。但是與樓下的奔騰狂放不同。二樓的男女只是在幾分酒意中竊竊低語。偶爾蕩漾起一陣低笑。在相對的安靜裡不露聲色的挑起一絲妖冶。

    溫樂陽不怕人多。就怕沒人。他不會收斂氣息那套修真的法門。所以也逃不過修士的靈覺。但他在修士看來是普通人。人越多越能打馬虎眼。

    稽非和水鏡的靈識可沒有小掌門劉正那麼犀利。最多也就知道有人靠近。察覺不到來的就是他們兩位的恩師。溫樂陽把面具套在臉上。萬一和稽非照面至少能抵擋片刻。溜著牆邊緩緩而行。終於在唯一的一扇門前停住了腳步。裡面正傳來稽非老道豪氣干雲的大笑聲:「想不到。這裡真的是畫城的產業。請問閣下跟樂羊溫公子怎麼稱呼?」

    北京土話裡抹不去的輕佻與優越感。和樂羊甜的身材極不相襯:「樂羊溫?我哥哥。在下樂羊甜。二位叫我糖糖就成。別閣下閣下的。聽著難受。」

    和尚咳嗽。被糖糖雷著了。

    稽非老道的聲音鄭重而沉穩:「糖…樂羊兄弟你知道畫城是個什麼地方吧?」老道還是沒捨得管眼前的黑猩猩叫糖糖。

    樂羊甜略帶不悅的回答:「您這話兒說的。我能不知道我們家嗎?咱們畫城世代散修。算不上太大的名氣。不過也有幾千年的傳承了。」

    水鏡和尚甕聲甕氣的發問:「那你怎麼是個普通人?」

    樂羊甜的聲音有點鬱悶:「我從小體質不好。練不了修天的門道。在家裡也沒什麼用。乾脆跟我哥要錢。到上海開個買賣。全當哄自己玩了。」

    溫樂陽在門口無聲的樂了。第一次聽這麼壯的人說自己體質不好。

    稽非老道沉吟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這裡有沒有樂羊家修天的好手?」

    樂羊甜的聲音裡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當然沒有。這兒就是個買賣。跟什麼修天沒點關係。您這話的意思是?」

    老道嘬牙花子的聲音很響。聽的門口的溫樂陽直起雞皮疙瘩:「這樣啊…那可就不好辦了。這個事恐怕還要……」

    樂羊甜的語氣和他哥哥樂羊溫一樣。熱情而老到:「兩位是我哥的朋友。就是糖糖的朋友。更是咱畫城的朋友。糖糖不是修真道上的門道兒。但是家裡要有什麼事。我也不能不管。您二位可別瞞著我!真要有什麼凶險。糖糖也大抵都能應付的了。」說著。屋子裡傳來啪的一聲響。樂羊甜把什麼東西放在桌子上。

    和尚有些奇怪的咦了一聲:「這個樣子倒是古怪的很。」

    稽非老道卻充滿了滄桑的長歎了一聲:「孩子。這不成的!」矮冬瓜樂羊溫不在。老道自己把輩分漲上去了。

    樂羊甜哈哈一笑:「道長。這個都不行。還有什麼能行?」

    吸溜茶水的聲音響起。不知道是和尚還是老道。

    過了片刻之後。老道才的聲音才再度響起。語重心長:「一來。真正的修真好手用槍對付不了;二來修真之人哪有用槍的。你這槍聲一響。畫城的臉也要被丟光了!」

    溫樂陽這才明白。樂羊甜弄了把槍擺在了桌子上。跟著又琢磨了一下老道的話。看來小易早就在修真道上臭名昭著了。

    樂羊甜的語氣裡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輕佻:「還請二位直言。畫城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老道依舊在兜圈子。不肯直入主題:「那我再問你。你家的事情。你又真的知道多少?」

    樂羊甜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畫城到我們這一代。只有我們兄弟兩個!糖糖雖然沒什麼修真功法。家裡的事情卻也不用瞞著我……」水鏡和尚突然開口截斷了樂羊甜的話:「那你家與世宗的事呢?」他的聲音森冷而嚴峻。

    樂羊甜的聲音也倏然低沉了下來:「兩位仙長的意思。我們畫城與世宗有甚麼牽扯?」說著樂羊溫嘿嘿嘿的笑了:「您二位可的嘴下留德。這些流言傳出去。畫城可就變成眾矢之的了。」

    天下修真三分。一是正道。以五福為首。勢力最大。道法精深人數眾多。是修真道上絕對的主導。二是邪派。在千多年前就已經被正道打的元氣大傷。現在蟄伏世間。不過自從幾年前又開始蠢蠢欲動。不久前一字宮的魏老三死在峨眉山之後。正邪衝突一度激烈了許多。但是世宗裡也不再有特別出色的高手露面。三是散修。人數雖然不少但都是烏合之眾。其中的佼佼者像紅姑婆、牛力士等人。比著人家五福正宗的高手要差的太遠了。畫城這些年隱隱成為了散修的領袖。但是在峨眉山鬧的灰頭土臉。聲望大跌。

    正邪之爭裡。散修表面上一直嚴守中立。當然以他們的實力。摻和正邪之間的爭鬥。就好像一隻兔子參加兩頭棕熊之間的戰爭。

    就算畫城是散修第一世家。如果與世宗有染肯定會被一字宮、鵝羊道這些強硬派毫不留情的打擊。

    不過畫城在銷金窩和城隍廟的作為。始終讓溫樂陽狐疑不定。再加上片刻之前。上百修士都被巫術毫不留情的剿殺。就算用衣服扣子想都能知道。畫城絕不是表面上散修世家那麼簡單。

    水鏡和尚嘿了一聲:「正道邪道。跟咱們散修沒點屁關係。畫城如果與那些邪門歪道有什麼牽連。咱們兄弟也只當沒看見。不過。這次我們找上門來。是看在我們兄弟和樂羊溫曾經的情分上。有個事情必須給你交代清楚。」說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和尚彷彿掏出了什麼東西。才繼續問:「這個給你!」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溫樂陽身體的生死毒迅速的流轉了。稽非和水鏡似乎知道畫城和世宗的什麼關係。特此登門。溫樂陽生怕黑猩猩樂羊甜突然發難。能不動聲色間就殺盡了一百多個修士的人。想要捏死稽非水鏡就是抬抬手的事。

    過了半晌之後。樂羊甜突然開口了:「兩位仙長高義!還請把前因後果說清楚。」

    老道恩了一聲。對著和尚吩咐:「師弟。你說吧。」

    和尚挺自覺。答應著就開始說:「十天之前。我們兄弟在嘉興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幾個對頭。鵝羊道的牛鼻子!」

    稽非老道跟和尚在一起很多年了。依舊不習慣他當著自己的面喊老道牛鼻子。從嗓子眼深處擠出了一聲冷哼。

    樂羊甜的聲音有些遲疑:「鵝羊道是五福之一吧?那些道士。和兩位仙長結仇了嗎?」聽他的語氣。似乎根本就不瞭解現在的修真道。連大名鼎鼎的鵝羊道都要確認一下。

    稽非老道接下了話題:「不是和我們結仇。而是和我們的至親不對付。當時幾個鵝羊道士鬼鬼祟祟。我們哥倆既然看見了。也就跟過去看了看……」

    這時候樂羊甜突然打斷了老道的話:「二位。你們認識這個人嗎?」

    稽非老道咦了一聲。毫無徵兆的笑了起來:「當然。劉德華嘛!」

    瞇著眼睛嘀咕著:「這身板看著眼熟。」

    溫樂陽先是一愣。隨即一驚。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也許是在看劉正……跟著抬頭看見了一個攝像頭。正穩穩的對住了自己。

    樂羊甜放聲大笑:「修士也好。高手也好。怎麼都不知道先看看頭頂有沒有電子眼。還不如小賊!劉德華。您要是不打算跑就進來吧!」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伸手抹掉了臉上的面具。

    樂羊甜正靠在一張肥大的沙發裡。笑呵呵的看著溫樂陽。剛要開口,稽非和水鏡就已經同時驚呼著跳了起來:「你…你…從祁連山來上海了?」

    兩個出家人上次和溫樂陽見面。還是在五福聚首溫家村血戰哭佛的時候。之後溫樂陽帶人去了祁連山。這哥倆跟大伯溫吞海蹭了點錢。遊山玩水去了。根本就不知道溫樂陽已經從銷金窩裡出來了。

    樂羊甜有些意外。指了指溫樂陽問稽非老道:「你們認識?」

    稽非點點頭:「他就是我們…我們說的那個至親之人。」

    樂羊甜依舊笑著:「那咱都是一家人。」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親切。

    溫樂陽抬手指了指屋頂:「外面的人和我無關。我來這裡是有些事情想問。」

    樂羊甜目光炯炯的望著溫樂陽。沒有善意也沒有敵意:「幸虧和你無關。」

    稽非多機靈。馬上聽出有事。不過溫樂陽就是他的定心丸。大刺刺的對樂羊甜笑道:「怎麼。外面有修士來了?孩子。你不諳修天的功法。不過也不用擔心!」

    樂羊甜點點頭還沒說話。突然有些失神了。側著頭微微皺起眉頭。過了幾秒鐘才恢復正常。問溫樂陽道:「外面那些人真和你無關?」

    溫樂陽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點了點頭:「我們只來了兩個人。」

    樂羊甜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下一個鍵。說了兩個字:「過來!」片刻後一個精壯的小伙子敲門。樂羊甜拎起桌上的手槍走出去。在小伙子耳邊低低的交代了幾句。把槍塞進了對方懷裡。

    手槍的形狀有些奇怪。槍管挺長。

    樂羊甜回來之後。才笑著請溫樂陽坐下。手裡不停的把玩著一隻黑色玉符對稽非說:「二位仙長請繼續說。」

    水鏡和尚倒是很懂規矩。先看了溫樂陽一眼。

    溫樂陽受寵若驚的趕緊點頭。

    稽非和水鏡到江南亂轉。無意中看到幾個神色凝重的鵝羊弟子。好奇心起就跟了下去。結果發現他們是在追殺一個世宗邪派的人。這個邪派的人已經身受重傷。雙方一追一逃幾經輾轉。最終居然落的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兩個出家人等他們都躺下了。這才大著膽子湊過去。沒想到那個邪派的人物不僅還沒死透。而且還認得他們兩個人。知道他們是散修。

    邪派人物臨死之前。硬是托付稽非和水鏡。拿著一塊玉符去上海畫城。交給樂羊家的人。

    要是放在以前。稽非和水鏡很有可能把玉符扔進的溝裡。然後有多遠跑多遠。

    但是現在哥倆的眼界已經不一樣了。他們是大小兔妖的救命恩人。真要萬一有什麼事。直接扎進大慈悲寺就天下太平。什麼正邪之爭都不放在他們心上了。再加上樂羊溫以前的確對他們倆很仗義。這才拿著玉符來到了上海畫城。

    不過兩個出家人還留了個心眼。先問清楚了這裡沒有畫城的修士。才放心大膽的把玉符拿出來、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要是樂羊溫在的話。他們還真就啥都不說了。保不齊畫城會殺人滅口。

    事情從頭到尾也沒有什麼複雜的。稽非和水鏡來畫城。就是幫一個已經被殺掉的世宗給樂羊家帶件東西。不過因為牽扯到世宗和畫城之間的關係。所以在其中多了幾分凶險。

    水鏡和尚說完以後。稽非老道才語重心長的開口:「樂羊甜。你不諳修真的功法。這些事情最好還是交給你大哥處理。畢竟修真道上的凶險……」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從樓下傳來了啪的一聲銳響。隨即又是一聲如虎嘯般的怒吼!

    幾秒鐘之後。整個畫城裡都響起了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樂羊甜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有些漫不經心的開口了:「仙長多慮了。修天的。未必就高人一等。天劫之前也不過是具皮囊。天劫之後。也許連皮囊都不是了。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法子。剛才那個小伙子。連武術都沒練過。照樣打死了個修士。而且這個修士看來本事還不錯。」

    溫樂陽怪叫一聲就要竄起來。樂羊甜嚇了一跳。肥胖的手掌亂搖:「你激動什麼!」轟然一聲。屋子的木門盡數破碎。小掌門劉正出現在門口。看見溫樂陽完好無損才長出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劉正的身上。背著剛買不久的背包。大喇叭和他的飛劍都在其中。

    溫樂陽問劉正:「怎麼回事?」

    劉正歎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鵝羊道掌門三味真人死了。這裡中了一槍。」

    樂羊甜輕鬆的笑了:「沙漠之鷹九毫米。一般的鋼板都能打穿。別說這麼軟的太陽穴了。不管是誰。腦袋裡多了塊鐵疙瘩。也活不了不是。」跟著有些做作的瞪大了眼睛:「死的那個人。是五福掌門?」

    稽非老道滿臉的意外。蹭的一聲就站起來了:「不可能。三味傻了?任由人家對著他開槍?」

    科技文明造就的火器。與古老功法煉出的神通。永遠都是對立的。修士也一樣忌憚火器的強大衝擊力。但是修天之人能夠依仗自己的靈覺。特別是手槍這種需要近距離才有效果的武器。對於三味真人這樣的高手來說根本就沒用。三味的靈覺隨時會偵探身邊的一切。一旦有人掏出槍。根本來不及舉起和扣動扳機。就已經被他殺掉了。

    樂羊甜笑著回答了稽非老道的問題:「畫城還有些別的本事。能讓開槍的人瞞過三味的靈識。」說著長出了一口氣。望向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現在消停了。你有什麼要談的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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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章 同門

  外面已經亂成了一片,遠處隱隱的有警笛聲傳來,劉正依舊靠在門框上,滿是好心眼的提醒樂羊甜:「糖糖,三味真人的屍體不用你操心,那些被巫殺的修士,你總得想想辦法吧,一百多顆腦袋擺在那,你麻煩可不小。」

  樂羊甜似乎對自己這個綽號很受用,表情愜意,根本不把外面那一百多條人命擺在眼裡:「不用操心,那些已經不是屍體了。看著是人頭人皮,拉回去一化驗,根本就是叫不上來名字的東西,只能算工藝品。我在屋頂曬工藝品,肯定不犯法……而且還是我自己家的屋頂。」

  中了青頭寡的屍體,無論是完整的頭顱還是一層薄薄的人皮,就都已經變質了,在科技面前,這些東西根本不能算是屍體。

  樂羊甜又補充了一句:「我讀了七年的生物工程。」

  劉正樂得挺輕鬆:「你這也算專業對口了!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樂羊甜點點頭,跟著有些納悶的反問:「你的修為好像也不錯,應該挺有名的吧?」

  稽非老道從旁邊附和:「留正真人是崑崙道掌門人,你連他都不認識,也算是難為你了。」

  樂羊甜哈哈一笑:「修真道上的事情,我不是很熟,我跟大哥有分工,修真道上他和阿爹來管,其他的事情我管。」說著看了劉正一眼:「那你怎麼不想著替三味老道報仇?」

  劉正的語氣有些無奈:「先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楚再說吧。外面死的那一百多人呢,也是鵝羊道弟子?」

  樂羊甜搖搖頭:「我哪知道,剛才那個三…三味真人,我都不知道他是鵝羊道的掌門。」

  劉正皺著眉頭:「一百多個修士,你連他們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抬抬手就全都殺了?」

  樂羊甜靦腆的笑了:「也不像說的那麼輕鬆,主要還是他們找上門來了,也算是自投羅網了吧!」說著,樂羊甜看了一直站在門口的劉正一眼:「你進來成不?要不一會有麻煩。」

  警笛聲已經停在了樓下。步履聲和步話機的嘈雜混成一片。

  劉正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屋子,和溫樂陽並肩而立。樂羊甜衝著他感激的笑了笑,隨即肥厚的雙手一挫。一條殷紅地火蛇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屋子裡。稽非和水鏡嚇了一跳,異口同聲的喝罵:「小子幹什麼?」

  紅色火蛇壓根沒理會屋子裡的人,從眾人眼前一閃而過撲在了門框上,旋即紅色火焰獵獵燃燒。把屋子封了起來,整個屋子微微地震動了一下,火焰才告消失。

  樂羊甜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成了,外面的人上來找不到這件屋子的,省的打擾咱們。」

  溫樂陽心裡一動。試探著問樂羊甜:「剛才那條火蛇,是你的命火?」

  樂羊甜很有些意外,饒有興趣的看著溫樂陽:「你也懂巫蠱?」

  溫樂陽地目光牢牢看著樂羊甜:「師兄弟三人,一學毒術,一學巫蠱,一學控屍,傳承兩千年,師祖本名拓斜,我姓溫。學的是毒。不過見過師兄弟施展巫蠱。」

  樂羊甜似笑非笑的看著溫樂陽:「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溫樂陽立刻洩氣了。

  畫城裡的燈光現在全部打開了,四處都是亮堂堂的一片。顯得有些蒼白。和溫樂陽剛來時那種曖昧與炙熱的氣氛截然相反。腳步聲蹬蹬,不少人跑上樓。在外面轉來轉去,卻始終不曾看這間屋子一眼。

  外面的人近在咫尺。劉正情不自禁的放低了聲音,小聲問樂羊甜:「我還是不明白,那一百多個修士……」

  樂羊甜哈哈大笑打斷了他:「沒事,不用那麼小心,外面的人看不見更聽不見!」說著拉開手邊地抽屜,居然又拿出了一支槍,對著屋頂扣動扳機,槍聲在屋子裡迴響劇烈,外面地人卻絲毫無動於衷。

  樂羊甜滿意的把槍放在桌子上,這才拉回了話題:「事情是這樣,我在這裡做自己地事情,突然有一天,來了一百多個修士,鬼鬼祟祟的把我這給圍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水鏡和尚一瞪眼,甕聲甕氣地問:「那你總該知道,這些人為什麼圍了你吧!」

  不料樂羊甜還是搖搖頭:「神僧糊塗了吧,我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當然不明白他們為啥圍我了,」說著突然咧開嘴樂了,恍然大悟的一拍桌子:「這些人沒準是來抓你們地也說不定,那你們可欠我人情……」

  溫樂陽目光炯炯的瞪著樂羊甜,語氣裡已經不耐煩了:「說點正事吧,總這麼兜圈子沒意思!」

  樂羊甜身子一挺,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和溫樂陽四目相對:「和你無關的事情,打聽它來幹嘛!」

  溫樂陽的目光毫不退讓:「我是拓斜傳人……」他的話還沒說完,樂羊甜立刻就截斷了他:「誰能證明?」

  稽非和水鏡同時一挺腰板,大聲回答:「我能!」

  樂羊甜大手一揮:「你們不算。」

  劉正啼笑皆非的一跺腳:「你們是抬槓呢還是過家家呢!」

  樂羊甜沒理會劉正,繼續盯著溫樂陽,聲音鏗鏘而有力:「就算你是拓斜傳人又怎樣,拓斜當年把事情托給了我們畫城先祖,沒托付給你這個拓斜傳人!你要有事盡可去問你家先祖,我跟你說不著!我只是秉承祖先遺命,你若礙著我,別說是拓斜傳人,就是拓斜本人我也照殺不誤!」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被樂羊甜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劉正也覺得這番話太匪夷所思了,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樂羊甜又坐回了沙發裡,大大咧咧的揮揮手:「你說出了拓斜兩個字,這次我總要留你一條性命的,等外面的人走了你們也走吧。」

  溫樂陽悶了半晌才再度開口,咬著牙對樂羊甜說:「銷金窩兩次巫唱。祁連仙宗空收兩千年美夢落空,冰林化石復活天錐,樂羊瘦金受命掠落抹掉天錐的記憶……」

  樂羊甜乍一聽表情立刻變得異常驚訝。隨即漸而凝重了起來。

  「我剛從祁連山銷金窩出來,知道你爹樂羊瘦金的下落。」

  樂羊甜語氣再沒有了原先的輕佻,變得鄭重而低沉:「我爹他…他老人家還沒死?!」

  溫樂陽吐出了一個字:「換!」

  銷金窩裡的石林消失,樂羊瘦金卻下落不明。無論是樂羊溫還是樂羊甜都知道老頭子凶多吉少,但是身為人子,總會還抱著一絲希望。

  劉正聽溫樂陽說過銷金窩裡地事情,現在又聽溫樂陽這麼說狠狠的嚇了一跳,斜著眼看著他,想像了一下後果:

  樂羊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溫樂陽以後。顫聲問:我爹他老人家還沒死?

  溫樂陽歎了口氣:不是,死了。

  ……這個後果一定很嚴重。

  樂羊甜關心老爹,再開口地時候沒有一絲猶豫:「你想知道什麼,問。」

  溫樂陽有點做賊心虛的拉著樂羊甜坐下來:「拓斜師祖和掠落前輩是什麼關係?」

  樂羊甜回答的乾脆利落:「掠落和拓斜是師兄弟,掠落先祖是大師兄,拓斜是三師弟。」

  溫樂陽一愣:「二師兄呢?」

  樂羊甜嘿了一聲:「二師兄本名靡續!他們一共師兄弟三人。」

  溫樂陽回憶著錐子在石林裡說過的話,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二師兄是不是就是那位肥壯的彪形大漢?」當初錐子被拓斜從海裡撈上來、回到岸邊之後,有兩個人在岸邊等著,除了掠落之外。還有個大漢。

  樂羊甜搖搖頭:「我不知道。這事兒你得問五哥。」

  溫樂陽本來沒指望他能回答,沒想到聽到了這麼一句話。立刻來了精神:「五哥,城隍廟的那頭旱魃?他是靡…靡續的傳人?」

  「五哥是靡續的屍煞。你想問靡續長什麼樣,他肯定知道。」樂羊甜的聲音清清淡淡地。彷彿在說今天的夜宵是小籠包子。

  溫樂陽腦子裡哄的一聲,傻眼了,原來旱魃五哥也是自己人。

  樂羊甜看著溫樂陽目瞪口呆的樣子,不耐煩的搖搖頭:「兩千多年前三位先祖師出同門,大師兄掠落修習巫蠱,二師兄靡續煉製屍俑,小師弟拓斜精通毒術。」

  劉正吶吶的低聲驚歎:「五哥是菜罈子師兄煉製的屍煞?難怪這麼厲害!」

  小師弟菜罈子拓斜護著萇狸,和一群絕頂高手打了一場驚天之戰。

  大師兄掠落巫蠱通天,連斷碎的天錐都被他復活了。

  那二師兄靡續煉製的屍煞,還能差得了?

  樂羊甜沒搭理小掌門劉正地自言自語,從旁邊歎了口氣:「你們拓斜傳人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溫樂陽心說我們師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引雷而遁了。

  從根本上說,畫城弟子、旱魃五哥和他們拓斜門人都是同源,也能算是同門。畫城傳承了掠落地巫蠱奇術,剛剛在外面一聲巫唱剿殺了上百修士,又不知道用什麼法術瞞住了三味真人的靈識,一槍打碎了他地頭,名頭能假冒,這些厲害的手段絕對假冒不了;旱魃五哥就更不用說了,他是拓斜師兄親手煉製地屍煞,憑著一人之力對抗隱世劍仙天書和崑崙道七十二劍尊。

  一直以來溫樂陽都把殺妖擷元的五哥放在對立面上,一來萇狸本身就是貓妖;二來是因為玉刀裹環曾經說過,拓斜師祖曾經為了救他,和殺妖擷元地人大戰了一場。無論如何殺妖的人,都應該是他們拓斜一脈的對頭。

  現在知道旱魃五哥跟他同宗同源,輩分…應該算是師叔祖?要是這樣的話,原先的猜測和估計可就全都亂套了。

  拓斜師祖委託掠落復活錐子,為的自然是重列黑白島鎮妖大陣;可是旱魃五哥幹的事情卻是殺妖擷元,滋養柳相孽魂。前者是鎮壓柳相,後者在保住柳相,根本就是一黑一白,一正一反……

  除此之外,在知道師祖當年也是毒、巫、屍三個師兄弟各自修習之後,溫樂陽不明白為啥師祖最後卻把掠落、靡續的本領也一塊傳下來了,而且傳的還都不怎麼樣,畫城的大猩猩揮揮手不留下一個修士,苗疆幾千巫家弟子差點讓一個不入流的女妖給毀了;旱魃五哥口齒清楚會做買賣,獨力對抗崑崙道全部家底不落下風,烏鴉嶺剛研發出來一個最新產品:修真屍煞,飛劍又銹又慢,不會說話偶爾傻笑。別說,拓斜傳人養出來的屍煞,倒還真透著股實在勁兒。

  溫樂陽猛地發現自己跑題了,趕緊把思路拽回來,循著剛才的話題繼續問:「拓斜師祖委託掠……我不問了,你知道什麼,只要是和拓斜師祖有關的事,乾脆自己說……咦?」

  他腦子裡亂騰騰的,怎麼問都覺得不對勁,笨人乾脆用笨主意,自己不問讓樂羊甜說。可是溫樂陽話還沒說完,就發現無論是劉正還是樂羊甜,包括自己兩個大齡徒弟,都面色凝重如臨大敵的望著外面。

  屋子被樂羊甜的巫法設下禁制,能聽到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的人卻根本看不見這間屋子。剛剛還有不少人忙碌的走來走去,勘察現場詢問筆錄,可是現在已經全都安靜了下來,無論是警察還是畫城裡的服務生全都沒了聲息,死一般的寂靜。

  溫樂陽趕忙跳起來,和劉正並肩而立:「怎麼回事?」

  劉正搖搖頭:「一下子就沒聲息了……」

  劉正的話音剛落,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在屋子裡森然響起:「崑崙道就是這樣顧全五福義氣的?」

  小掌門劉正愣了片刻之後,嗷的怪叫了一聲:「不可能!」

  溫樂陽也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到底屬於誰,側頭瞪著劉正:「你不是說他被打死了嗎?」話音未落,忽忽的破空聲從外面傳來,經過門口的時候,空氣猛地蕩起了一陣漣漪,隨即啵的一聲爆響,樂羊甜佈置在屋外的障眼法已經被衝散了。

  彭的一聲,一具腦袋幾乎被打爛的屍體,被人扔到了他們面前,屍體粗壯結實,胳膊比一般人的腰還粗,正是三味真人。

  小掌門劉正立刻指著地上的屍體:「看看看,是死了吧!我親眼看他中槍!」

  溫樂陽看了看屍體,跟著苦笑:「那外面說話的人是誰?」

  剛才的森然聲音,赫然就是鵝羊道掌門人三味真人,可是三味的屍體就擺在大伙眼前。

  劉正回手把自己的背包打開,把大喇叭遞給了溫樂陽,同時笑呵呵吐氣開聲:「外面是哪位仙長?」

  「貧道三味!」

  劉正和溫樂陽對望了一眼,外面的人果然是鵝羊道三味真人,苦笑著繼續問:「那屋裡是哪位仙長?」

  外面的三味老道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他?也算是我吧!」

  溫樂陽沒聽懂,劉正在思索了一下之後好像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臉色遽然變得蒼白了許多!

  自從出差回來,時間一直不夠用,更新的字數少了、時間也不穩定,拜一拜大伙,咱盡快把工作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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