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一章 三味

    高大肥壯的樂羊甜走到門口,向著外面張望了一下,笑呵呵的問:「您這是在哪呢?怎麼不上來?」語氣中又恢復了北京話裡那種抹不掉的輕佻。

    一邊說著,一邊從肥大的褲兜裡費力的掏出一隻手機,粗壯的手指無比靈活的開始按短信。

    外面一片安靜,三味真人沒再開口。

    小掌門劉正卻蹲下身子,一把扯掉屍體上的衣服,跟著先皺起了眉頭愣了片刻,隨即才亮出了兩道符篆,嘴裡嘀咕了幾句法咒之後,猛地斷喝一聲:「律令,壓煞,見魂!」

    兩道紙在半空裡啪啪的震動,卻始終不肯飛出去,就好像尋不到獵物的鷹隼,有些茫然而急躁的在震顫翅膀。

    劉正的臉色變得更加驚訝,也愈發的蒼白了,又重新驅動了一遍法咒,依舊無效之後,才一揮手收回了自己的符篆,回頭對著溫樂陽苦笑:「這次事情大了!」

    溫樂陽其實心裡挺高興的,能和畫城弟子並肩作戰,很有機會讓他們在做回自己人,聽見劉正的話隨口反問:「有多大?」

    劉正的回答很可愛:「有一個分身那麼大。」

    話音剛落,咕咚一聲,稽非老道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水鏡拉了他一把,沒拉動,甕聲甕去的怒道:「你搞什麼鬼?」

    稽非老道根本就不搭理他師弟,愣愣的瞪著小掌門劉正:「真…真有一個分身那麼大?」

    水鏡也覺出不對勁了,瞇著眼睛仔細想了想他們說的話,突然長大了嘴巴。指著地上的屍體:「分分分分分…….」

    劉正點了點頭:「這具屍體根本沒有魂魄!」

    又是咕咚,大和尚也坐地上了。稽非老道地臉上閃過了一絲安慰。

    溫樂陽不懂修真的功法門道,焦急的問劉正:「到底怎麼回事?」

    劉正的臉色嚴峻,已經開始準備自己身邊地符篆了。一邊忙活著一邊回答溫樂陽:「剛才在外面中槍的三味真人,只是個分身。」

    這時候樂羊甜發完了短信,語氣依舊很輕鬆,把雙手踹在兜裡問其他人:「煉出分身的修士能有多強?」

    稽非老道一邊和水鏡和尚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一邊解釋:「能有多強誰也不知道!煉化分身只是傳說裡的神通,現在哪還有人見過!分身道行還不到本尊地三分之一,但是心意與本尊相通,無論是鬥法、涉險或者修煉都事半功倍,是修道之人極大的成就!」

    溫樂陽皺著眉頭沒說話,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小掌門劉正也很不情願的對溫樂陽說:「能煉出分身的人,修為道行不會比師尊差。」一下子敵人的實力被具體化了,溫樂陽的心也涼了。

    溫樂陽滿臉地苦笑,他發現了一個巧合,不管什麼事情,只要一涉及到拓斜師祖,就立刻會引出絕頂的高手。修真道上本來以五福為尊,老兔妖就已經算是一個另類了,可是現在隨著自己越來越接近師祖當年行跡的時候。一個個強大到讓普通修士只能仰望、只應該存在傳說裡的高手也紛紛粉墨登場!曠世貓妖、山魈裹環、半人半鬼的旱魃、黑白島劍仙、還有現在這個有分身的三味!

    溫樂陽的皮膚開闔。靈識如水遠遠播撒,迅速蔓延至整個畫城。他靈識範圍的極限。也就堪堪鋪滿這座大火柴盒。剛才他聽說了旱魃、靡續和拓斜師祖的關係,一時失神。再醒過來地時候三味地真身就已經把屍體扔進來了。

    畫城的面積極大,十幾名警察和幾十個服務生隨處躺臥。生死不知,卻沒有三味真人地蹤跡。

    小掌門劉正低聲對溫樂陽說:「三味現在還在外面,身邊還有九個鵝羊弟子……那九個人進來了!」

    同時溫樂陽的靈識也隨之一震,九個黃袍道士飛劍護身,手掐訣腳步罡,九步急衝三步斜退,比狸貓還要輕盈迅捷,讓人看著眼花繚亂、又好像錯落有致不停交叉變幻著身形,衝進了畫城大門。

    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現在都是靠著自己地神識來觀察敵人,不是目光。

    劉正低聲給溫樂陽解釋:「每三個道人結一座鐵叉陣訣,三個小陣九名道人有結成一個九州罡,是鵝羊道的鎮山法陣,只要湊足三三之數便能施展,這個陣法不是以飛劍神通取勝,而是憑著修士地身體與道心呼應,以求天人合一,破法殺敵。」

    鐵叉指本來是道家至強至厲的手訣之一,一旦出手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許多以仁義為先的道長高人都不會去使用這門指訣。鵝羊道根據鐵叉指創出鐵叉陣訣,再以三隻鐵叉陣組成九州罡陣訣,不僅威力極大,而且一俟發動之後根本沒有挽回的餘地。

    倏地樓下鵝羊弟子齊聲怒喝,九名弟子中的三人倏然前突,好像靈蛇吐信一般,轟然一聲悶響,把一個卡座打得粉碎,同時三道靈符如箭激射,牢牢的釘在被砸碎的卡座廢墟裡,同時陣中的一名道人低喝:「三才定魂!」。

    溫樂陽和劉正對望了一眼,不明白老道為什麼要砸卡座。

    而九名鵝羊弟子卻如臨大敵,在連連的怒喝中,三三呼應詭異的穿插著,攻勢連綿不絕犀利而霸道,不停的把周圍的卡座摧毀,每次攻擊肯定是三人出手,一俟攻擊完畢後又立刻移形換位,重新組合之後又三個人再度出擊,一個老道出手,身邊永遠有兩名同伴護應。

    樓下劍光如閃電,一次次撕裂空氣。滾滾的攻擊之間沒有絲毫的停頓,無數張靈符四散飛舞,聲聲冷喝與道訣森然凜冽,無論聲勢還是威力都頗為驚人。可是溫樂陽和劉正卻越看越納悶,九個道士從進來之後,不像是來抓人報仇,倒像是來砸場子的。始終在和傢俱玩命。

    樓下沒過片刻功夫,就徹底被九個道士掃蕩乾淨了,但是老道並不住手,砸完了傢俱之後,乾脆對著空氣開始拚命。

    溫樂陽霍然而醒,問樂羊甜:「巫蠱?」

    樂羊甜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在他們眼裡,自己已經陷入千軍萬馬的大戰了,嘿嘿,拓斜師祖有沒有傳你們,這個金戈亂?」

    九名道士始終雙目怒張奮力搏殺,時不時就會有人高聲怒罵,跟著作出一個受傷的踉蹌,在同伴的策應下手腳麻利地包紮傷口、或者把一道止血療傷的符篆打在自己身上……在他們身上,除了汗水明明什麼都沒有。

    受傷最重的那個人。已經斷了一條右臂。依舊左手持劍,咬牙苦戰。

    一直以來。劉正只聽說過巫蠱之術的犀利,卻從沒親眼見識過。現在已經額角冒汗,目光裡充滿了極度地震驚:「這…不可能吧。這座大陣之下,道心無比堅定!」

    鵝羊道的九州罡,靠得是結陣弟子的堅定道心,一旦結成陣法最不易為外物誘惑,在一千多年前正邪亂戰的時候,一群正道修士去攻打以魅惑聞名的邪道門宗蒙眼澗,多少成名高手都沒扛過對方的魅惑之術,當時名氣還不算太大地鵝羊道就憑著九州罡,一路殺了進去,最終剿殺了敵人,從此聲名鵲起。

    現在這個號稱修真道上最為堅定,最不可能被魅惑的大陣中,九名弟子都在勢若瘋狂,陷入了夢魘。

    樂羊甜始終倚在光禿禿的門框上,對溫樂陽說:「這座畫城我經營了幾年,不是誰都能進來的胡鬧的。道心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人就會想事情,會想就會陷在我的蠱裡!會分身的老道知道這裡的厲害,自己不敢進來,派徒子徒孫進來送死,嘿!」

    稽非老道現在已經把自己劃到畫城陣營了,把一副熱心腸全擺在臉上,忠心耿耿的提醒樂羊溫:「能練到分身地修為非同小可,你還是多加小心,這些巫術……」

    樂羊甜笑道:「我就是這座樓子,進了這座樓,也就由不得他們了!」

    劉正端著肩膀搖搖頭:「他要想把樓弄塌了,估計不是啥難事吧!」

    樂羊甜卻搖搖頭哈哈大笑:「他要是拆遷辦的,那我沒話說!」

    劉正一下子被噎得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樂羊甜笑著拍了拍劉正的肩膀:「你放出個法術,從外面砸一下畫城就明白了!」

    劉正也不廢話,直接雙手盤結三清訣,默念了幾句之後,天空猛地一震,一顆巨石頭從天而降,轟轟然砸在了畫城地屋頂上!

    樂羊甜嚇了一跳,瞪著劉正:「你夠實在的!」

    轟然悶響中,畫城只是極其輕微地一顫,如果不是溫樂陽等人都靈覺靈敏,甚至根本就感覺不出來。

    不止畫城,而是整片新天地酒吧街區,甚至相鄰的幾條街上地建築,都同時的震顫了一下。那塊天外飛石蕩起的力量,被整整一片鋼筋叢林接了下去。

    樂羊甜笑得既得意又愜意,回頭問溫樂陽:「你知道同根生嗎?」

    溫樂陽搖搖頭。

    樂羊甜也不失望:「這一片街上的樓,都是畫城的根!想從外面拆掉畫城,就得把整條街都毀掉!」樂羊甜當然知道,畫城裡的佈置再犀利,一旦屋子塌了什麼都白搭,早就用同根生的巫蠱秘術,把畫城和周圍的建築連成了一片,無論什麼樣的外力相擊,都會被周圍的建築把力量分散開。

    溫樂陽雖然不知道同根生是如何施展的,但是能把一片建築像連環船一樣連成一片,這樣的蠱術足以把小蚩毛糾氣哭了.

    樂羊甜繼續笑著:「外面的老道也不算傻,知道砸不壞畫城,乾脆就不白費那個力氣。一會這九個老道不行了,他就該進來了吧?只要進來,照樣還是逃不過我一槍,他那個分身怎麼死的。他還得怎麼死!」說著,他走到桌子旁邊,把手槍塞在了褲腰裡。

    無論是稽非水鏡,還是小掌門劉正。這些修士對槍械既無奈又不服氣,水鏡和尚哼了一聲,雖然那具被沙鷹九毫米打碎腦殼地分身就擺在腳邊上,還是忍不住辯駁:「槍械之力,終歸上不了檯面,能殺傷修士也是僥倖!」

    樂羊甜對樓下幾個嗷嗷苦戰行將脫力的鵝羊道士失去了興趣。回過頭笑呵呵的看著大和尚:「僥倖?沙鷹九毫米的穿透力,十米之內能輕易射穿寸厚地鋼板,修士的腦袋,還硬的過鋼板嗎?」

    溫樂陽的身體比著一般地修士都要硬朗的多,但是如果用腦袋直接砸鋼板,估計也得輸,他在峨眉挖山,是靠著錯拳把全身的力量集中一點,和鋼釬穿石破土一個道理。

    水鏡搖搖頭。老老實實的回答:「這個…大部分是都不如。但是修士只要護身靈識不亂,隨時可以察覺周圍有人拔槍。根本不等對方舉槍,就已經飛劍招呼了!」

    道行高深的修士不怕普通的槍械。當然不是因為身體比鋼板還抗打,而是因為根本沒人能在他們近距離開槍。一般地修士靈覺覆蓋身邊十幾米,高深的修士靈覺遠播,幾里地之外的一舉一動都能察覺,只要一有人拔槍修士就可以在電光火石之間或躲避或反擊。

    尤其手槍這種東西,只能近距離使用,殺手掏槍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修士的心念如電的反擊,所以修士不是打不死,而是一般來說根本沒機會打。

    樂羊甜抓住了水鏡和尚的話頭,哈哈大笑:「著啊,神僧也說了,護身靈識不亂才能不懼槍械,這個倒霉蛋……」說著樂羊甜一直地上的屍體:「我的人走過去,抬起槍,扣動扳機,他看到地只是一個服務生小姑娘在向他笑。直到子彈鑽串了太陽穴、到他死地時候,才知道自己死了!」

    樂羊甜的最後一句話,讓人聽著有些毛骨悚然。

    和尚依舊不服氣,而且是純屬因為不高興所以不服氣,除了冷哼也說不出來什麼道理了,稽非老道生怕自己這位小師弟惹惱了看著沒有一點修天神通,卻手段驚人地黑猩猩,走上來扯開了大和尚,滿臉擔憂的繼續提醒樂羊甜:「無論如何外面那個三味真人,本事肯定不得了,腦殼修煉地夠硬也說不定……分身的道行一般連本尊地三分之一都不如,糖糖你多加小心……」

    稽非老道為了套近乎就不要雞皮疙瘩了。

    溫樂陽第二次聽到三分之一這個詞的時候,終於恍然大悟,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指著地上的屍體問劉正:「這個分身…三味真人的本事雖然不錯,但是在九頂山上被不樂…我家的老先生打了十幾個耳光,神通也不過那麼回事,外面的本尊,就算三個三味加起來……」

    樂羊甜不明白溫樂陽的意思,笑呵呵的從旁邊耍貧嘴:「三個三味,那是九味!」

    溫樂陽咳了一聲,斜忒了他一眼,心說你要是見到風雨彩虹,肯定投脾氣,頓了頓才繼續說:「我是說,三味也就那麼回事,本尊的本事是三個三味加起來,也不用這樣如臨大敵吧!」

    水鏡和尚嗯嗯的點頭,還帶著不服氣的指著三味屍體:「這傢伙讓手槍給打死了,能強到哪去!」

    不料小掌門劉正卻搖了搖頭,用腳跳開屍體的緊貼在身體上的左臂,水鏡和尚低聲驚呼,在屍體的肋骨之側,一道猙獰的傷口斜挑向上,要是一般人早就活不了了。傷口原先被胳膊擋著,劉正先前撕扯衣服施法聚魂的時候看見了,其他人都不知道。

    「這道分身的實力肯定不弱,不過在來之前已經身受重傷,這才中了槍,否則還不知會怎樣。」劉正的語氣篤定而誠懇,樂羊甜看了一眼那道傷口,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而且……上九頂山的那個三味不一定是分身,也許是本尊。」劉正目光炯炯的望向溫樂陽,聲音低沉。

    溫樂陽啊了一聲,自從剛才知道這個鵝羊掌門還有分身之後,就先入為主把上九頂山的那個丟人現眼、挨了老兔妖不知多少大嘴巴的三味真人當成了分身。

    可是如果那個倒霉蛋真的就是本尊呢?

    能夠在大小兔妖面前還能恰到好處的隱藏實力,雖然連番出手但是絲毫不漏破綻,這個本尊的道行也不言而喻了,至少也會比老兔妖高上一大截。

    溫樂陽有些驚訝的望著劉正:「這個鵝羊道掌門,到底是什麼人?又是誰傷了他的分身……哦,當我沒問。」

    劉正挺貧,笑呵呵的說了句謝謝。

    溫樂陽左想右想,基本明白了,原來每個五福門宗都不簡單……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二章 釘屍

    畫城於內遍佈巫法,輕易陷住鵝羊高手;畫城於外與整條街區同根共生彼此連環,牢不可破。就連修煉出分身的絕頂好手三味真人似乎也束手無策,只能站在外面乾著急。

    溫樂陽心裡翻騰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掠落傳人、長的只比黑猩猩眼睛小點的樂羊甜巫蠱之術精湛於斯,溫、苗、駱三家拓斜弟子根本就無法相比,就連溫樂陽這個三大奇門兩千年中絕無僅有的異類,在畫城裡面對樂羊甜也只能甘拜下風。

    兩千年前,兩家師祖是同門師兄弟,技藝也在伯仲之間。

    兩千年後,兩家傳人相差的何止天地!

    溫樂陽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可是現在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一邊仰慕著師祖兄弟三人叱吒天下、拓斜與萇狸鏖戰天下高手的凜凜神威,一邊也在樂羊甜神乎其神的巫術之下偷偷的頹喪著。

    劉正知道他在想什麼,眼裡都是笑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溫樂陽笑道:「你說,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沒理他。

    樓下九名道士的身法越來越遲緩,腳步散亂不堪,每個人都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彷彿肩上在扛著一座大山,幾乎已經邁不動步子了。

    水鏡和尚有些意外的低呼嘀咕了一句:「這麼快就脫力了?」九個鵝羊弟子現在樂羊甜的金戈亂巫蠱秘術中無法自拔,早晚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溫樂陽幾個人還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從他們衝進畫城到現在,也沒多長時間。

    畫城裡的巫蠱越神奇、威力越驚人。溫樂陽的心裡就越不是滋味,心裡低低地歎息了一聲,對著大和尚水鏡說:「畫城裡應該還有能讓人迅速衰竭失力的巫蠱吧!」

    不料樂羊甜卻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的接過了話題:「有是有…可是我沒催動啊……」他地話還沒說完,倏地閉上了嘴巴,目光炯炯的盯住了樓下。

    九名已經筋疲力盡地鵝羊弟子。眼看著就要倒伏在地地時候。同時身體一震。原先散亂地眼神在瞬間全都恢復了清明。彷彿已經看破了周圍地巫蠱幻術。一齊發出一聲長長地厲嘯!

    長嘯淒厲、暴戾、怨毒。彷彿失去了轉生希望地野鬼孤魂在不甘地咆哮。與先前地道訣莊嚴斷喝截然相反。

    九名道士在鬼哭般地長嘯中。迅速後撤散開。隨即九個人雙手一翻。右手雙指狠狠插進了自己地眼眶。左手則一把捏碎了自己地喉結!

    樂羊甜滿臉地納悶。回頭對溫樂陽說:「不是我!這些道士是自裁……」

    溫樂陽看見道士慘死心中不忍。本來還在埋怨樂羊甜出手太狠辣。聽到他地話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從畫城之外就傳來了一陣比深秋悶雷還要更加壓抑地笑聲:「姓樂羊地小子。我進來了。」

    九個老道自裁之後。姿勢不變。也不摔倒。彷彿腳下生根一樣。牢牢地釘在地面上。原本健康飽滿地膚色迅速黯淡。變得蒼白而壓抑。

    滾滾的大笑聲中,溫樂陽地靈識一顫。粗壯結實的三味真人已經一個跟頭翻進了畫城!

    三味真人一進畫城,立刻感覺四周號角連天馬蹄如雷。一股股殺伐地怒意直衝胸臆,正有千軍萬馬從天地之間咆哮而來,潮水般向著自己衝殺過來。

    樂羊甜到現在也不明白三味為什麼要派九個弟子來送死,更不明白那九個老道屍體僵立有什麼名堂,不過一看到三味真人剛衝進畫城就現在金戈亂裡,還是長出了一口氣,嘿嘿冷笑著:「不過如……」話還沒說完,三味老道突然悶吼了一聲,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藉著劇痛保住了靈智裡地一份空明,手腕併攏,右手三指如叉戳天左手拇指虛按地面,吼聲如雷在畫城裡滾滾迴盪:「天地在乎手,萬化生乎身,萬亂鑒乎真!」

    跟著啪的一聲,三味老道身上地黃色道袍寸寸碎裂,就像狂風揚起的暴雪一般,向著四周卷揚而起,三味道人地臉上充滿了陰戾狠辣,目光梭巡片刻之後倏然躍起,粗壯的手指靈活無比的向著地面一擊而下!

    厚重的方磚應聲而脆,磚下的地面中空,擺放著一隻流光溢彩、刻慢古怪花紋的巨大金盆,盆裡盛著密密麻麻的金色甲殼蟲,每隻蟲子還沒有指甲蓋的一半大,無眼無嘴無腿無翅,正擠成一團。

    甲殼蟲一見光,立刻亂成了一片,笨拙的蠕動著,三味老道掌心一錯,一只熾烈的金色火球毫不留情的砸進金碗中,金碗巋然,但是所有的甲殼蟲都在吱吱的哀鳴中,被燒成了灰燼!

    樂羊甜卻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著:「不錯,能破掉我的金甲力士,在試試南泥灣」說話的時候他的命火紅蛇從一樓一閃而過,頃刻消失。

    溫樂陽愣了一下,斜忒了樂羊甜一眼。

    樂羊甜得意的笑道:「這是我自創的,中者如陷泥沼,寸步難行。」說著輕輕鬆鬆哼起了來到了南泥灣……

    果然三味真人急衝的勢子猛地一滯,手腳都彷彿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步履蹣跚真的好像正在泥沼中苦苦跋涉,三味掙動了片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身體好像突然膨脹了一下,其他人只覺得眼一花,再仔細看的時候,三味已經恢復了正常,行動雖然比起原來慢了一些,但是絕不再是步履維艱的困難樣,向著身前一具直挺挺站在地上的屍體快步衝過去。

    樂羊甜臉色終於有些凝重了,瞇著眼睛似乎猶豫了一下,伸出胖手從懷裡掏了掏,居然捉出來一隻肥大的蛤蟆。抬手扔下了樓,低聲對著溫樂陽說:「這個人不對勁!」,跟著也不再解釋怎麼不對勁。簇唇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呼哨。

    就算溫樂陽知道樂羊氏巫蠱神奇,也覺得哭笑不得,對付三味這樣的修士,別說扔出去一隻普通地蛤蟆,就是把苗疆的秀兒砸出去估計也不好使。

    蛤蟆摔在地上,對著三味真人呱呱的叫了兩聲。顯得很無聊。

    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對望了一眼,眼神裡都閃爍著納悶和驚奇。

    在已經炸碎地黃色道袍之下,三味真人裹著一件黑色的長衫,上面勾勒著幾個簡單的花紋,根本就看不出什麼異常。

    估計是自重身份。三味真人沒跟蛤蟆放對,也不急著衝向二樓,粗壯的身子在泥沼的巫蠱中急衝起來,就像一頭瘋狂的野牛,在九個已經站立而死地弟子屍體間來回穿梭,啪啪啪的擊打聲快的練成了一片……

    樂羊甜嘴裡的呼哨不停,又從懷裡摸出了第二隻、第三隻蛤蟆,扔到了樓下……

    三味真人在穿梭中,不斷的躍起。用手掌狠拍弟子僵立屍體地頭頂,同時吐氣開聲。發出震天的怒吼。

    九具地上僵立的屍體,既沒有摔倒也沒有散碎。而是像釘子一樣,在三味真人的掌擊的巨力之下。一寸寸的被釘進了地面!三味真人用手掌做錘子,把弟子的屍體當釘子。一下一下向著地裡釘。

    樂羊甜在吹著口哨從懷裡掏出一隻又一隻蛤蟆往樓下扔。

    畫城外,先前開來的警車上,警燈還在無聲的閃爍著,揚起了一陣讓人心慌地蕭殺;畫城之內,到處是一片狼藉,慘白色的燈光拉長了所有人地影子,也拉長了活人的目光!

    任誰都看得出,一個巫蠱傳人、一個絕頂修士正在做最後地準備,大戰迫在眉睫,可是誰也看不懂他們倆在幹什麼。

    如果現在有人給安定醫院打電話,大夫來了肯定得樂出聲,這也算買一送一了。

    稽非和水鏡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樂羊甜身上,老道越看越詫異,終於忍不住問和尚:「這小子身上究竟有多少隻蛤蟆?」

    和尚也沒根地搖搖頭:「這事得問溫小子,他身上養蟲子,樂羊甜身上養蛤蟆,都差不多…….」

    水鏡和尚話沒說完,溫樂陽突然像觸電一樣跳起來,一把拉住小掌門劉正的衣服:「我服了呢?在哪?」

    我服了沒在他地胸口上,溫樂陽上樓偷聽兩個出家人和樂羊甜談話的時候,我服了正在泡洋酒浴、逗小姑娘。

    和稽非水鏡正好相反,劉正的目光一直放在忙著拍屍體的三味真人身上,目光和表情也變得凝重而警惕,聽到溫樂陽的話愣了一下:「什麼我服了?我不知道……」

    溫樂陽氣急敗壞,沒想到小掌門劉正霍然振臂,一把推開了他,隨即蒼然一聲龍吟,劉正的飛劍已經出鞘,劍鋒直指天空,發出一陣森冷的震鳴聲,劉正也飄身躍到二樓的欄杆上,一手背後另一隻手手掌攤開五指併攏,擺出道家除妖手訣金刀訣,指尖穩穩對準三味真人:「你…究竟是誰!」

    劉正的聲音清冽而堅硬,絲毫沒有一點平日裡的戲謔。

    三味連理也不理,逕自伸手不停的釘著屍體,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淒厲變成了詭異的微笑,九具屍體,都已經被他釘下去,直陷膝蓋。

    溫樂陽惦記著自己的寶貝蟲子,顧不得問劉正他到底發現了什麼,握緊大喇叭身體一轉衝下了二樓,在半空裡連連變幻了幾種方向,生怕三味會對自己偷襲!

    樂羊甜看著溫樂陽衝下去,臉色猛地一變,身子一動彷彿想要阻止,但是馬上強行止住,嘴裡的呼哨聲更加急促了,臉上也現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劉正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就在溫樂陽從他身邊彈躍而出的瞬間,大聲吼道:「毀掉屍體!」隨即長聲呼喝:「律令,金刀,魂飛魄散!」跟著擺出金刀訣的手在半空裡揮舞一周。遽然一道赤金色的長虹從他地手訣上轟然炸起!帶著一道淬礪的嘯叫,向著一具被牢牢釘在地面上的屍體!

    三味真人右手如錘,始終不停地把屍體楔入地面。左手五指連連抖動,飛快的變換著捏出了四個手訣,宛若天瀑的無匹刀光,在三味真人的手訣下,一震再震,還未至屍體面前就已經消散無形!

    溫樂陽此刻已經穩穩落在地上。身體剛剛一動立刻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濕厚的淤泥中,沉重到極點了。壓力,像怒潮般從四面八方奔湧而至,死死的把自己禁錮住,根本難以稍動!旋即生死毒力捲揚而起。在他血脈中奔流激盪,全身上下千萬個關竅同時蕩起錯拳,不停地扛住周圍無形的壓力,溫樂陽的行動由緩漸急,雖然不像平時那樣靈活迅捷,但是也能勉強奔跑,奮力向著他和劉正原先所在的卡座方向跑去。

    誰也沒想到溫樂陽突然跳下去之後,竟然跑了。

    稽非愕然看了水鏡一眼:「那咱倆也跑吧?」

    樂羊甜的驚訝要大於憤怒,樓下現在佈滿了自己地巫蠱。別說普通人,就是一輛法拉利陷在裡面也寸步難行。三味真人修為高深能夠自如行動也就罷了,現在溫樂陽居然也能小步的跑起來。

    錯拳破法破術。溫樂陽能從峨眉山腹挖出通道,在巫蠱催動的泥沼中。自然也能奮力而行。

    小掌門劉正急得直跺腳,他是看溫樂陽撲出去了。還以為他和自己心意相通,即刻發動攻勢,沒想到人家自己屁顛顛的跑了,當先顧不上怒罵溫樂陽,而是指著三味真人咆哮:「孽畜,你也配用道家真訣?律令,金刀……」更加濃烈璀璨的赤金刀芒隨著他的法令再度凝結,轟然而斬!同時劉正另一隻手霍然從背後翻出,向著樓下揚手打出了一道看著好像已經洗脫色的陳舊領旗之上,劉正的飛劍也劃著璀璨的弧震鳴而起!

    金刀、飛劍、領旗,劉正全力出手之下,似乎還嫌威力不夠,左手用力在自己地眉心一點,天地通靈指點透自己的眉心玄關,求出片刻地天人合一,身體就像一支挺拔的梭鏢,與金刀領旗飛劍分了四個方向,向著四具屍體追去!

    溫樂陽跑到已經變成了廢墟地卡座前,手腳並用劃開滿地的狼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服了正在地上畫圈,看見溫樂陽來了,發出了一聲略帶納悶的叫聲,似乎是覺得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跟著身體一軟,徹底醉了過去。

    溫樂陽顧不得氣更顧不得笑,俯身把我服了抄進懷裡,他地靈識始終看著周圍,小掌門劉正此刻已經合身撲出!

    接連不停的震響,劉正的飛劍在半空中突然被一道從三味老道身上炸起的黑色光芒攔腰而擊,發出了一聲哀鳴歪歪斜斜的摔向了一旁;金刀與領旗各自崩裂起刺眼的豪光,卻在三味的道家手訣下連連顫動,在堪堪擊中敵人的剎那各自散碎;而標槍般的劉正則一頭撞上了一具屍體,跟著就像一隻撲啄而下的鷹隼撞上了大山一般,慘叫了一聲打著旋子遠遠的摔了出去!

    挺立在地上的屍體在巨力之下紋絲不動。

    溫樂陽還沒來得及舉起雙手,劉正就轉著圈,從他眼前飛過,兩個年輕人百忙之中對視了一眼…….

    噠,一聲輕響,火石的撞擊聲。

    溫樂陽沒來及接住劉正,卻及時的扣動了扳機,喇叭口距離自己最遠的一具屍體!

    因為劉正剛才的呼喝,溫樂陽沒打三味,而是瞄向其他道人的屍體,就算最遲鈍的人也能知道,現在三味正在用九具屍體施展什麼邪門的法術,一旦術成,發動的威力必定比三味自己的神通要凌厲得多。

    雷光熾烈而奔放,強光剎那湮滅了所有人的目光,小掌門劉正在放聲大笑中摔在地上爬不起來,而溫樂陽卻滿臉愕然。即便是雷心痧也擋不住溫樂陽的靈識,千萬道紫弧之下,三味真人猛一轉身,竟然合身擋在了雷心痧想要摧毀的屍體之前!

    錐子面對雷心痧,還要用冰林擋一擋,三味真人卻用身體硬生生的扛住了萬道神雷!

    片刻之後硝煙散盡,三味真人哇的噴出了一口血,手上不停的釘著屍體,居然回頭用鮮紅的嘴對著溫樂陽裂出了一個笑容:「我若不是分身被毀身受重傷,區區雷法豈能傷我!」

    九具屍體依舊僵立,空洞的眼眶裡,流轉了泯滅所有生機的死亡之色!劉正也是滿臉的驚愕,指了指三味真人,咬著牙勉強笑道:「你冒煙呢……」

    就在這個時候,樂羊甜突然停止了呼哨,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地面上足足有快二十隻大青蛙,絲毫不受巫術泥沼的限制,興高采烈的蹦來蹦去。

    溫樂陽回身扶起了小掌門劉正,倏然自己的靈識一震,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而地面上的青蛙,一下子少了三四隻!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三章 佞蛟

    畫城裡處處巫蠱,三味真人知道即便是自己也難以登上二樓剿殺仇敵,一直停留在一樓,一下一下釘著弟子的屍體。

    有什麼東西已經悄然出現在畫城,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就連溫樂陽俯仰天地置身事外的靈識,也只能感覺到它一閃而過,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黑猩猩樂羊甜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望著一樓的目光裡充滿了歇斯底里的興奮,大手使勁抓住身前的欄杆,狀若癲狂的哈哈大笑:「來了,來了,來了!」砰然一聲,紅蛇命火憑空而現,盤繞在樂羊甜的身上,對著一樓昂首吐信,如臨大敵。

    地上的青蛙一隻隻的減少,前一刻還在,眨眼之後就像被突然蒸發,消失不見。

    偶爾一兩聲靈蛇吐信的絲絲聲,就像剃刀割破空氣,淒厲的劃過,一閃寂滅……

    小掌門劉正剛才天地通靈,暴起全身的修為想要撞毀屍陣中的一具屍體,他卯足了全力之下,就是一塊鐵礦疙瘩也會被撞得粉碎,沒想到屍體紋絲不動,自己卻身受重傷,骨頭都斷了不知道多少根。

    溫樂陽也不廢話,身子微微躬起,瞄住了一具屍體,好像蓄勢待發的豹,蜷縮在角落裡,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而樓上的樂羊甜倏然衝著他們一瞪眼,厲聲斷喝:「止步,作死嗎?我巫法已成,你給我老實呆著!」說完目光一轉,又瞪向三味真人:「你的陣法還沒完成嗎?」

    三味真人對著周圍的異象和樂羊甜地呼喝恍若未聞,在擋了雷心痧之後。一心一意砸著自己門下弟子的屍首,就像一個雕塑者正在全心全意完成一生裡最重要的作品。掌擊的聲音沉重而夯實,彷彿那一掌一掌全都拍在了所有人的心裡!

    樂羊甜在施展巫法之後,性情也變得暴虐了許多,聲音又尖又啞。看到三味老道根本無視與他,雙手一把掐住了圍在自己身上地紅色命火,口中發出了一聲怒號:「佞蛟現身!」隨即再度桀桀狂笑了起來。

    紅色命火在尖銳的怒嘯裡猛地熾烈起來,熊熊的火光一下子把樂羊甜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同時在一樓,溫樂陽只覺得眼前一黑,一條水桶粗細的黑色蟒蛇毫無徵兆的出現在眼前。嘴裡正叼著一隻大青蛙,似乎有些很不習慣把自己暴露在人前,甫一現身立刻盤成了一盤,碩大的頭顱高高昂立,暴戾的看著周圍地一切。

    溫樂陽這才知道,那些大青蛙都是用來喂蛇的,很有些疑惑的看了身邊的小掌門劉正一眼。

    劉正知道他啥也不懂。費力的給他解釋:「不是蟒蛇。是蛟,鯤鵬神鳥與神龍之子……佞蛟估計著…也是蛟的一種?」一條火線從二樓熊熊燃燒的命火中蜿蜒而出。迅速地游到佞蛟身上,佞蛟地表情異常享受。和火焰斯耳鬢廝磨不停的親熱著。

    溫樂陽沒看過古籍,但是以前也聽過故事。知道蛟為龍屬,性情殘暴,以水為生。又仔細看了看眼前地佞蛟,怎麼看怎麼還是蟒,也就是膚色稍顯怪異,跟剛從赤道爬回來似的,遲疑地問:「真的?」

    劉正苦笑了一下,隨即又牽動了傷口,疼得臉上直抽筋:「都是傳說,誰見過!」說完之後沉吟了片刻,低聲對著溫樂陽說:「無論如何,活捉三味老道!」

    溫樂陽嚇了一跳:「活捉?三味?連雷心痧都打不死地人,你讓我活捉?」

    樂羊甜瘋狂的笑聲始終不停,聽得人心煩意亂。

    劉正費力地摸出幾顆藥丸塞進了嘴裡,嚼的卡卡有聲,光聽聲音的話還以為他在吃花生米:「九個道心堅定的修士,以命換法,化身屍釘,從九個鵝羊弟子身死那一刻開始,三味妖道的陣法就已經成形了。」

    溫樂陽愕然:「成形了?那他還一下一下的釘屍…釘屍釘幹嘛?這個陣法你認識?」

    劉正很有費力的從身邊拉過來一瓶綠茶,仰頭把嘴裡的藥丸送進了肚子:「陣法已經成型,不過九枚屍釘每多釘入地面一分,陣法的威力就大一分。至於這個陣法,我沒見過,但是大抵能猜測出它的來歷!」

    溫樂陽和劉正低聲交談的時候,已經和佞蛟親熱夠了的火線倏然一挑,直指三味老道!

    佞蛟明黃色的眼珠立刻猙獰而立,猛地躍起,佞蛟不僅不受泥沼巫蠱的限制,反而更加迅捷,好像天生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裹在它身體上的皮膚像波浪一樣層層翻滾剝離,啪的一聲盡數展開,竟然是一對黑色的薄翼!翅膀之下的蟒身,赫然變成了燦爛閃亮的銀色!

    小掌門劉正本來正要說九枚屍釘的陣法,突然看到了佞蛟的黑白真身,一下子在記憶了對上了號,好像全然忘記了疼痛,猛地挺直身體,充滿愕然的低吼:「黑翼白身,溷池之精!」

    佞蛟展開雙翼,在火線的指引下向著敵人撲擊,溫樂陽的心也同時翻了個頭,佞蛟在瞬間爆發的力量,竟然和他體內的生死毒力極為相似,他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這種怪物,更不是看到佞蛟身體內也有生死毒裡糾纏奔湧,而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樵夫看到了別人打柴、廚師看見有人做飯、小偷看見有人偷包!

    一切如電光火石一閃而過,三味就被被佞蛟咬住了肩膀,身體也被牢牢的纏住,三味老道幾乎連一瞬間也沒能扛過,張嘴連連噴血,身體發出了卡卡的悶響,彷彿全身的骨骼都在巨力之下慢慢斷碎。

    能硬抗雷心痧一擊的三味老道,在佞蛟地一纏之下,眼看著就要喪命!

    也許是樂羊甜對自己喚出的這條佞蛟太有信心。好像一點也沒覺得這個過程是在太簡單了,命火中的笑聲更加響亮了!

    三味真人費力的開闔著嘴巴,彷彿在默默念叨著什麼,發出的聲音都被樂羊甜狂野地大笑湮滅、衝散!

    溫樂陽警惕的盯著正在悠閒中剿殺三味真人的佞蛟,低聲把話題拉了回來。指著分散在一樓的九具屍體:「這是什麼陣法?」

    劉正的表情貨真價實的在替三味擔心。在佞蛟的剿殺下,三味老道好像隨時會嘎巴一聲被勒斷成兩截。

    聽見溫樂陽地話,劉正語速極快的解釋:「黑白島九枚天錐接引乾坤萬生之力,以天地正氣壓住九頭柳相!三味妖道以屍釘做錐,釘的是這裡的九煞之地,和黑白島的鎮妖大陣正好相反,接引的是幽冥鬼力!雖然威力遠遜。但是路數絕不會錯,妖道的陣法,就是把黑白島地鎮妖九錐大陣反了過來!」

    溫樂陽皺起了眉頭,思路有些亂:「這個三味老道會黑白島地陣法嗎……」話還沒說完就霍然而醒:「他怎麼會黑白島的陣法?他來自黑白島?」

    劉正瞇起了眼睛,語氣也變得森然而莊重:「除了三位恩師和我,深諳黑白島陣法地,只有一個!」

    溫樂陽腦子裡轟轟作響。指著三味:「你說他…他就是柳相的孽魂?!」

    溫樂陽剛把話說完。倏地表情一僵,一個喃喃地咒聲正從細不可聞變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粗豪,好像隨時會死掉。但是始終還堅持著最後一口氣的三味老道雙目緊閉,嘴巴開闔不停。一聲聲咒訣正不停地響起:「天下一生,自有千億之鬼……」

    樂羊甜的笑聲戛然而止。換而淒厲地呼哨,佞蛟在樂羊甜的催促下,倏然收緊了身子,而三味老道身上的黑色長袍也同時發出了讓人目光深陷的墨色光芒,在吱吱的摩擦聲中全力對抗著佞蛟的巨力!

    小掌門劉正猛的一推溫樂陽,急聲的催促:「先毀掉屍體,再想辦法對付佞蛟,三味如果是柳相孽魂,他絕不能死!」

    溫樂陽比劉正更關心柳相孽魂的死活,孽魂一死,與他同命共生的錐子也必死無疑,黑白島鎮妖大陣重列無望,九頭怪物柳相遲早掙脫,屆時拓斜師祖兩千年的心思白費不說,魔術般美麗的萇狸也要遭到天譴魂飛魄散!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抬頭對著樂羊甜大吼:「妖道是柳相孽魂,不能殺!」隨即身體裡的生死毒奔湧激盪,以錯拳化解泥沼巫蠱的桎梏,向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屍釘撲躍而去!

    樂羊甜是畫城傳人,也知道柳相孽魂和錐子的關係,自然不會殺死柳相孽魂,但是樂羊甜此刻全身沉浸在自己的巫蠱中,透過火光隱約而見的表情猙獰陰狠,根本不理會溫樂陽的呼喊,只顧著淒厲的呼哨著,催促佞蛟加力殺掉三味老道!

    就在溫樂陽催動生死毒流轉的瞬間,正在全力剿殺三味的佞蛟突然鬆開了咬在老道肩膀上的嘴巴,比臉盆還大的頭顱高高昂起,黃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淬礪的光芒,彷彿發現了正散發著無比誘惑的獵物,猛地望向溫樂陽!

    旋即水桶粗細的蛟身一抖,啪的一聲把三味老道拋了出去,翅膀一震突兀的出現在溫樂陽的跟前!

    溫樂陽差點嚇死,趕緊像根釘子似的把自己釘在地上,不敢在稍動。

    佞蛟的目光冰冷而呆滯,沒有一絲感情,緩緩的垂下巨大的頭顱,緩緩的搖擺著脖頸,死死的盯住了溫樂陽,無論惡獸的頭顱搖擺到哪個方向,它的目光之中穩穩對著溫樂陽的眼睛。

    誰也沒想到竟然會這樣,樂羊甜氣急敗壞的怒罵:「你搞什麼鬼!」

    溫樂陽挺立在佞蛟跟前不敢稍動,小聲回了句:「我還想問你呢!」

    樂羊甜罵過之後,嘴裡繼續呼哨著,可是佞蛟根本不聞不問,似乎在它眼前,沒有什麼東西比同樣擁有生死毒的溫樂陽更重要。

    三味真人的身體,都已經被佞蛟勒得詭異的扭曲著,嘴裡的唱咒聲卻絲毫停頓,最初的無聲細語變成了低聲呢喃,再到洪亮粗豪,最後變成了現在煌煌天音,老道吼出的每一個字,彷彿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中的血脈、筋骨、皮肉都在拼盡所有的生命力,來擴大這份讓人心驚肉跳的咒語:「……去神遠,去鬼而近。蕩蕩遊魂,今……啊敕!」

    啪的一聲,所有的光線,都在最後一聲和著鮮血的吼聲中泯滅!

    從天鳥瞰,片刻前還燈火輝煌壯美瑰麗的城市,突然變成了一片漆黑,彷彿遽然消失了一樣。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收斂了聲音,而在極度安靜的剎那,天空中響起了一聲鴉啼,彷彿一聲衝鋒的號角般激昂壯烈!

    旋即一陣真正的號角聲,帶著森冷的幽冥之意,從地心深處鏗鏘這迴盪而起,馬嘶人吼,腳步聲如雷,不停的碾過了所有人的心臟,就算不諳法術的人也能明白,有一列殺氣滾滾的大軍正從地下奔馳而來!

    三味老道哈哈大笑,伸出已經變形扭曲的胳膊指著樂羊甜:「你的巫術,兵是假的,將是假的,戰馬更是假的!我的法術,請來的是真正的陰兵煞將!」

    話音未落,整座畫城猛地一震,彷彿又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破土而出!

    溫樂陽眼前的事情還不顧到,哪還管得了什麼孽魂、屍釘,試探著向後退了一步,佞蛟如影隨形,無聲的跟上。巨大的頭顱距離溫樂陽的腦袋,始終不超過半尺,溫樂陽要是叼根煙的話,很容易就能燙到佞蛟的鼻子。

    樂羊甜又急又怒,畫城的選址自然不簡單,這裡曾經是古江的入海口,河海曾經在此交匯了千萬年,激流湧動進退,逢澇大河入海,逢旱海水倒灌,彼此爭奪了不知多久,深染蒼水之怒,不但利於施巫,還能引來親水的怪物為巫者所驅。這裡是樂羊甜最大的依仗,出了畫城,他的巫蠱之術就要大打折扣,別說三味真人,就是剛才的九名鵝羊道人組陣而擊,樂羊甜也未必能拿下。

    地下陰潮湧動,人馬殺聲越響越烈,終於在一聲轟隆隆的巨響裡,畫城腳下的地面被攻破了一個直徑十多米的大洞!而樂羊甜也怪叫了一聲,不再理會佞蛟,肥胖的身子直接從樓上翻了下來,紅色命火蓬勃而起,畫城裡所有的巫蠱秘術層層發動!

    而溫樂陽現在正對著佞蛟,試探的乾笑著……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四章 山水

    以屍做釘,接引幽冥!

    三味老道的陣法已成,千軍萬馬在地下鏘鏘而行!

    來自地心深處的巨力在巫蠱匡護的畫城中硬生生的鑿穿了一個大洞,馬蹄錚錚刀槍震鳴,嗚嗚的號角彷彿陰冷的哭嘯,瞬間挑翻了上海灘的不夜天!

    三味老道後退幾步,臉色篤定而傲然,緩緩盤坐在地,不再理會身外的事情,開始運功療傷。

    地面被破開大洞的瞬間,一切都猛地安靜了下來!

    不是寂靜,而是那一瞬裡的時間,倏然被一股陰森的力量無限拉長,一切都在這一刻變得漫長起來,只有溫樂陽飄身世外的靈識才能感覺到,無論是佞蛟還是自己的身體,亦或是正在從二樓凌空躍下的樂羊甜,動作都變得緩慢無比。只有一股肉眼不看見的力量,像一隻吞吐天地的巨蟾的肚皮,從地洞中一鼓一鼓,醞釀著可怕的噴湧。

    終於一聲天破般的銳響,一切再度恢復了正常,而那股醞釀已久的巨力在深不見底的地洞中轟然炸碎,陰兵大軍,宛若噬天的陰焰、沒地的冷流般蜂擁而出!

    陰兵,肉眼不可見,在常人眼中只是陰慘慘的、足以吹枯皮肉、吹碎脊骨、吹碎靈魂的冷風,只有修士的靈識,才能看清楚那一片隱晦色的甲冑、蔽日連天的旌旗,面色慘白的戰馬與在興奮中猙獰著嚎啕大哭的幽冥武士!

    就在陰兵蜂擁而出的同時,樂羊甜雙腳落地,所有人都覺得身體上一輕,原先瀰漫在一樓的泥濘巫蠱已經被他撤掉,陰兵在南泥灣裡行動自如絲毫不受限制,唯一活著的敵人三味老道已經盤坐在地不再稍動,這道巫蠱除了限制自己人的行動之外沒有了一點用處。

    樂羊甜身體迅速的震顫著、把一個個讓人難以相信地造型連成一支詭異地舞蹈。熊熊燃燒地命火又變回了赤色火蛇。在他身邊閃電般的遊走。拚命阻擋著正湧出的陰兵。

    黑猩猩樂羊甜的舞姿笨拙而可笑,有時候像屎殼郎推糞球,有時候像蠶寶寶吃桑葉,有時候像蟬在蛻皮,要是小蚩毛糾在的話。一定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喊上一聲:蠱戲!

    七娘山青苗自拓斜師祖那裡傳承的施蠱絕技,蠱戲。

    在蠱戲裡,樂羊甜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一陣巫唱聲,挾著無盡的鬼哭狼嚎,隱隱從天地交匯的極遠處響起,彷彿在和眼前地洞裡陰兵大軍的嘶號怒吼遙相呼應。巫唱聲越來越響亮,屬於樂羊甜的力量正在主人的召喚下,挾著摧毀所有美夢地陰狠。如風如火奔湧咆哮著趕來!

    二樓長長短短的牆上,繪著連成一片的潑墨山水,在鬼哭狼嚎中層層震動,一座座大山都猙獰著淬礪地氣勢,正在衝破畫牆的桎梏!

    一樓早就被砸的稀爛,除了破碎的地面、粗大的石柱之外,只有滿地的狼藉,此刻卻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越來越近的巫唱聲驚醒,一千隻老鼠在磨牙,一萬隻蟾蜍在爬行。十萬頭毒蛇在吐信。百萬隻蜜蜂在振翅,偶爾間。還有一兩聲孩子的啼哭和女人的喘息,各種聲音匯聚在一起,縱情的折磨著所有人地耳鼓……

    陰兵不是陰間地軍隊,也不是閻羅殿的政府武裝。而是人間大戰之後,士兵死在無盡血海屍山中,在死前仍一心想著殺戮地魂魄飽蘊戾氣,無法為天地生氣所化,也無法掙脫屍骨的桎梏,被深埋地底永世不得輪迴。三味老道以九枚屍釘施法接引幽冥之力,助這些戾魂掙脫屍骸,這些陰靈也應他所求,帶著生前的怨怒重返人間再掀血腥!

    左耳是陰兵大軍的咆哮、右耳是鼠嚙蛇蛻的悉索,遠方還有鬼哭狼嚎的巫唱聲越來越清晰!

    天地間昏黑一片,飽滿的星月之色不知何時已經被厚重的烏雲吞噬,一群群早該熟睡的鴉,在高遠的天上躁動的盤旋著,寂靜無聲,不聞一聲啼叫……

    稽非和水鏡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他們都是修天之人,雖然不懂三味老道施展的法術,但是也知道陰兵大軍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驚駭了片刻之後同時發一聲喊,從二樓各自指出法寶與符咒,向著已經越來越多的陰兵轟然砸去,幫著樂羊甜阻擋剛剛出現的陰兵鬼煞,就盼著他能再施展出什麼厲害的巫術,擋住這支根本不屬於人間,只懂殺戮的陰兵大軍。

    小掌門劉正也費力的拋起一張張符篆,努力的阻擋著越來越多好像螞蟻一樣不停湧出的陰兵。

    佞蛟卻根本無視身邊的一切,目不轉睛的盯著溫樂陽,過了半晌之後,緩緩吐出了一根蛇信似的舌頭,緩緩的向著溫樂陽伸了過來。

    溫樂陽努力的向後躲著,動作又不敢太大,生怕自己狠狠一跳會驚動了正玩命伸舌頭的佞蛟。

    稽非老道一邊指揮著法寶符咒阻擋陰兵,一邊目瞪口呆的看著樓下的情形,突然開口對著溫樂陽大喊:「別躲,我看它是在示好!」

    溫樂陽猶豫著站住了身體,笑聲問稽非老道:「真的?」

    稽非老道篤定的點點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溫樂陽生死毒力和佞蛟的力量極為相似,剛才他一運功撲躍,立刻就把這頭怪獸給招來了。

    冰涼的蛇頭從溫樂陽的臉頰上一閃而過,而溫樂陽身體已經停滯潛伏的生死毒,在佞蛟蛇信的一觸之下,就像被點燃了引信的炸藥轟然勃發,在他身體裡開始迅速的奔流遊走,相似的力量在佞蛟的身上,也開始湧動,兩股相近的力量彷彿至親好友般,正在互相呼應,果然,在佞蛟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極度興奮喜悅的表情。一條黑翼銀身地大蟒蛇。居然流露出了人地表情。

    不時有些陰兵戾魂湧過來,但是只要一靠近佞蛟,就立刻在淒厲地嗚咽中炸起一團毫無溫度的火焰,旋即被蒸發得一絲不剩。

    佞蛟滿臉的歡喜,溫樂陽也趕緊跟著笑。笑容諂媚笑聲乾澀……

    樂羊甜行事古怪敵友難辨、三味真人是柳相孽魂,老道接引的陰兵和黑猩猩喚起的巫蠱,兩股磅礡地巨力眼看著就要硬碰硬的撞上,自己這邊唯一的一槍雷心痧也打出去了,小掌門劉正重傷,稽非水鏡的實力就不用提了,真要陷入陰兵和巫蠱的剿殺裡,自保都難。

    如果真能跟這頭實力驚人的佞蛟做上倆小時同類。不僅自保無虞,就是抓三味也不是啥難事。溫樂陽現在一門心思的想要巴結佞蛟,正琢磨著是不是自己也給面前那顆冷冰冰的頭顱做一個舔舌禮。倏地自己身體裡的生死毒不受控制的狂躁起來,以往只有爆發全力地時候才會這樣。溫樂陽愣了一霎之後就明白了,是因為跟前的佞蛟正在凝聚力量,自己的生死毒有所感覺!

    而佞蛟此刻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閃電般向著自己的腦袋咬了下來!很明顯,這個禮節不太適合生存。

    溫樂陽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都來不及閉上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那一片白森森的牙齒,比閃電還要迅捷萬倍的向著自己劃了下來!

    溫樂陽總算明白了,自己讓稽非老道給坑了。

    佞蛟壓根沒把他當同類。而是當成美味可口的人形大補丸。

    與此同時巫唱聲終於衝進了畫城。就像一列滿載著洪荒怪獸、脫軌失控的列車,一頭扎進了所有人地耳膜深處!

    旋即。一聲清晰地咬合聲伴隨著佞蛟不甘的嘶吼,在自己地頭頂響起。佞蛟迅捷如雷的一擊,在溫樂陽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之下,居然落空了。溫樂陽驚異的睜大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佞蛟彷彿被無形的怪物抓住了尾巴,在憤怒的咆哮中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目不可見,身前的空氣在暴戾的巫唱聲中就像一隻巨大的肥皂泡,啵的一聲破裂了,身邊的一切都變了個樣子,畫城,不見了!

    所有人都不見了。

    周圍都在一片蒼白中變成了連綿無際的茫茫大山!

    樂羊甜的蠱戲,徹底喚起了所有的巫蠱佈置,二樓牆上繪製的大山終於破繭而出,在佞蛟即將咬住溫樂陽的剎那,巫蠱之術把一座不過佔地幾畝的畫城,變成了無盡的山勢!佞蛟和溫樂陽之間的咫尺變成了天涯。

    在銷金窩的石林裡,溫樂陽曾經見過類似的巫蠱,不過銷金窩的第二層禁制是把空間割碎不停游移,而現在則是把畫裡的一切都變成了真實的存在、把一個不算太大的地方拓成一片渾然的天地。

    溫樂陽也不知道現在是自己走進了畫滿高山大河的牆裡,還是牆上的山水變成了真的,更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象還是現實。反正要命的佞蛟沒了,陰兵沒了,三味樂羊甜劉正稽非水鏡全都沒了,不過胡蘿蔔和我服了還在。

    溫樂陽的靈識依舊,硬生生的從周圍的景象中抽離出來,觀察著附近的一切,山是山,水是水,他自己就站在山水之間,看不到遠處的情形。

    溫樂陽琢磨一下,向著佞蛟消失的相反方向轉身就跑,當時在畫城裡,佞蛟在自己身前,劉正在自己身後,畫城的空間在剎那被擴大了無數倍,只盼著方向和位置不會變。

    在落荒而逃裡溫樂陽還掏出手機看了看,這裡沒信號,樂羊甜的山水畫牆上少畫了個移動基站。

    他剛把手機收起來,突然腳下毫無徵兆的一軟,原本堅硬的山石突然爆開了一個巨大的泥泡,一下子把他整個人吞噬掉。

    溫樂陽消失之後,地面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過後幾分鐘,猛地一聲叱喝,一蓬暗銅色的毒潮擊碎地面、裹著溫樂陽噴湧而出!

    溫樂陽擊碎了地坑陷阱,衝了出來,他剛剛跳出來,找了一塊看著最堅硬穩當的山石站穩腳跟,一片黃色的雲彩在嗡嗡的震鳴聲裡,從不遠處的天空急衝而至,那是成千上萬的巨蜂!

    樂羊甜當然不會只弄出一群大山出來,這裡每一步,都遍佈巫蠱的陷阱。

    溫樂陽從巨蜂裡衝出來,沒跑多遠又被百隻黑籐纏繞;崩斷黑籐又掉進了蛇陣;殺出蛇陣又被一頭會笑的大蜘蛛黏住;掙脫蛛網又莫名其妙的被無數隻水蛭爬滿了全身;用生死毒把水蛭盡數毒翻之後,突然頭頂一黑,一群根本看不清有多大的野象衝了過來,一腳把溫樂陽踩進了土裡,溫樂陽剛爬出來,象群掉了個頭又回來了……

    山脈起伏連綿,其中的巫蠱陷阱雖然都不算威力太大,但是無窮無盡幾乎寸步難行,溫樂陽原本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生死毒力,迅速的被這些不起眼卻沒完沒了的巫蠱消耗著,不久之後已經氣喘吁吁,不得不依停下來休息。

    溫樂陽剛坐下還沒喘上兩口氣,自己遠遠鋪開的靈識猛地一震,十幾個用肉眼看不到、在靈識中卻無所遁形的陰兵,彷彿嗅到了人肉的生氣,正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迅速衝來,旋即一震泥漿湧動的聲音,陰兵身旁的一座小丘猛得向前一探,張開了大嘴把這一小股陰兵都吞進了肚子裡。

    溫樂陽這才看清楚,哪是什麼小丘,而是一隻巨大的蜥蜴,蜥蜴在吞掉陰兵之後,緩緩的爬開,突然猛地瞪起了眼睛,四肢尾巴都開始拚命的抽搐著,沒過多長時間,從眼睛裡流出了兩條青黑色的血線,躺在地上不動了。

    那幾十個陰兵也始終沒能再爬出來,和大蜥蜴同歸於盡。

    這一片直連天際的大山,就是樂羊甜的必殺之地,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巫蠱秘術已經發動,正在和無盡的陰兵詭異的搏殺著。

    遽然,一陣清越動聽的金屬震鳴聲,從他的頭頂響起,天空中正有一片寒光四溢的烏雲,黑壓壓的奔湧而過!

    溫樂陽大喜過旺,跳起來跟在了烏雲的後面,整天蔽日的不是烏雲,而是無數把森冷挺直的長劍,崑崙道,萬劍朝宗。

    小掌門劉正顯然也遭遇了極大的危機,正在施展自己威力最大的神通,喚來了崑崙道的劍雲。

    溫樂陽抬頭望天,跟著劍雲沒跑兩步,又掉進陷阱裡了……等他千辛萬苦的爬出來,劍雲早就沒了蹤影,溫樂陽只能照準方向發力狂奔,在衝過了十幾次巫蠱埋伏之後,終於聽到了小掌門劉正清冽而威嚴的長嘯:救命啊……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五章 牛糞

    萬劍呼嘯疾馳而過。蒼然若龍吟的震鳴驚天動地。卻始終掩不住陰風的怒嗥。

    溫樂陽跑到小掌門劉正跟前的時候。差點嚇暈了。在他的靈識裡。劉正身前不遠處。一望無際全是猙獰跳躍的陰兵!

    萬劍如雲。能蔽日但還不足以遮天。而陰兵似海。怒潮一起足以吞沒大地!

    小掌門劉正一看溫樂陽來了。高興的後腦勺都笑了。手舞足蹈的對著他大喊大叫。

    溫樂陽竄到劉正跟前。氣急敗壞的問:「怎麼搞的?!」

    劉正指了指身邊方圓足有一畝多的的灰燼:「我骨頭斷了不知道多少根。行動不便。就找來牛糞點了一蓬煙火。想要引你過來……結果它們來了。」劉正用下頜指了下無窮無盡、正奮力想要衝破萬劍封鎖的陰兵。

    劍華閃爍。無以計數的陰兵在一觸之下立刻魂飛魄散。就像螞蟻一樣被屠戮。而長劍也在哀鳴中不停的掉落。只是長劍雖然多但總歸有個數量。陰兵卻好像根本就沒完沒了。遲早有長劍盡毀的一刻。

    劉正說完以後。笑嘻嘻的問他:「你就不奇怪。我哪找來的牛糞?」

    溫樂陽也樂了。這的確是個問題。

    劉正的意洋洋的回答:「我剛到這沒多久。就讓一群大耳朵野牛給踩了幾個來回。」溫樂陽用力把劉正掀到了自己的後背上。遲疑著問:「你說那是大象吧?」

    「大象是什麼東西?我沒見過!」溫樂陽撒腿就跑的時候。劉正的回答鏗鏘有力。跟著他們倆就各自看見了自己的野牛與大象……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換個方向拔腿就跑。

    在劉正離去後不久。崑崙神劍也紛紛騰空而起。不再和陰兵糾纏。追隨著主人而去。滿山遍野的陰兵就像衝破堤岸的潮水。向著前方奔湧而去。一路上無數巫蠱陷阱盡數發動。有時陰兵就像麥子一樣被層層割倒、有時在巨大的兵潮中央突然被憑空吞噬掉一大塊。有時被無數瘋狂的惡獸與野蜂、毒蟲攻擊……但是無論什麼樣的禁制與殺法。最終都被陰兵的怒潮毫不留情的吞沒。他們根本就是無窮無盡。彷彿永遠也殺不完!

    溫樂陽一邊背著劉正跑。一邊有些納悶的問:「照理說陰兵應該是陰靈戾魂。不會被毒蟲毒死。也不會被猛獸吞掉。」

    劉正先前也看到巫蠱與陰兵的搏殺。琢磨了一下才回答:「這片天地是樂羊甜用巫蠱造出來的。應該是以巫蠱為至力。什麼東西在這裡。都能被蠱力所侵。要是在外面。樂羊甜根本沒法子傷這些陰兵。」

    溫樂陽還是不明白:「那何必呢。這片地方既然樂羊甜了算。那他直接把陰兵抹掉……」

    劉正哈哈大笑:「你以為他是神仙啊?人力有窮盡。他能做成這樣。已經是了不起中的了不起了。現在畫城巫蠱和無數陰兵纏鬥。就看是巫蠱殺盡陰兵。還是陰兵毀掉這一片山水了!」

    在這片山水裡。巫蠱之力可以傷害任何東西。即便是陰靈戾魂也不例外。不過一切都還是跟著神通威力來的。就好像溫樂陽。他的生死毒力比著所中的巫蠱陷阱要更犀利。自然就能夠脫困而出。這片天地即便是姓樂羊的。也不是全都由樂羊甜說了算。能讓陰兵傷在巫蠱之下。樂羊甜已經盡了全力。

    就像劉正說的。如果不是這片山水巫成形。樂羊甜根本沒有對付陰兵的辦法。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這裡到底是個什麼的方?咱們都鑽進樂羊甜的畫裡了。還是…上海灘上突然長出了大山?」

    劉正這次想了半天才回答:「巫蠱我不太明白。不過總不可能咱們都進畫。那樣崑崙神劍也召不來了。我覺的更像是一種改變空間的法術。不置身其中的人。從外面看畫城還是老樣子吧……」

    劉正正說著。溫樂陽倏腳下的地面猛的一震。劉正趕緊大聲提醒:「小心陷阱!」

    溫樂陽已經見怪不怪了。半天。差不多也該碰上點什麼的巫蠱。他想不到也懶的再想。當下立刻停住了腳步。流毒暗潮輾轉迴盪。護在了他身前。跟著大地又是一震。小掌門劉正的臉色遽然大變。嗷嗷怪叫著死乞白賴的想要從溫樂陽身上跳下來。嘴裡不停的喊:「快放我下來。這是你們倆的事!」

    溫樂陽則一個急轉彎。哪怕在這個方向上還有無數陰兵也不管了。撒腿就跑。兩隻手卻牢牢的抱住了劉正死活也不撒手。

    一顆只有臉盆大小的頭顱。撞碎了堅硬的山石露了出來。看見溫樂陽猛的發出一聲欣喜到了極點的歡呼。旋即呼的一聲。整個身體都從地面下衝了出來。黑色的薄翼一展。閃電般攔住了溫樂陽的去路。

    佞蛟不是陷阱。它也是不久之前掉進了巫蠱的陷阱。破土而出的時候。看見了正撒腿亂跑的大補丸。

    溫樂陽站住了腳步。他跑的不慢。但是和佞蛟一比。速度上前者是蠶寶寶。而後者卻是如電如雷的鷹隼。

    佞蛟的智力並不高。在極度的喜悅下。只是不停的用舌頭貪婪的舔著溫樂陽的臉。並沒有急著一口吞掉他。

    劉正這才扎手扎腳的跳下來。跟著兩腿一軟摔倒在地。嘴裡不停的埋怨溫樂陽。

    溫樂陽這次死到臨頭了。也不管佞蛟的舌頭。回頭問劉正:「如果咱倆一塊翻牆頭。你先翻過去了結果掉進大糞坑。你會告訴我不?」

    劉正手裡不停的捏著劍訣。召喚頭頂黑壓壓的一片崑崙神劍。臉上的表情卻是無比堅定。想也不想的搖搖頭:「我肯定不說。咱的有難同當!」

    溫樂陽哈哈大笑:「那就成了。你就別埋怨了!再說我真扔下你。佞蛟一口吞了你也說不定。既然碰面了我肯定跑不了。不在它吃頓肉的那點功夫。」

    溫樂陽一笑。佞蛟也發出了歡喜的叫聲。咕咕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隨即漫天神劍豪雨奔放。兜頭向著佞蛟籠罩了下來!

    佞蛟一邊流著口水。一邊很體貼的撐起雙翼。護在了溫樂陽的頭頂上。自己的銀白色蛇身卻暴露在劍雨中。一時叮叮噹噹的交擊聲響徹天空。崑崙神劍雖然犀利無比。但是在小掌門劉正的指揮下。根本傷不了這頭佞蛟!如果指揮劍陣的是他師父天書真人的話。佞蛟也許還會忌憚三分。

    劉正苦笑著指了指佞蛟的雙翼。對溫樂陽說:「這個怪物看來不愛吃餡兒!」

    溫樂陽歎了口氣:「我要死了。你一定想辦法抓住三味!」

    劉正呸了一聲:「我倒想抓。我有那本事嗎?」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一根根靈符。小心的貼在自己身上。每張符光隨後化成枯灰飄落在地。

    佞蛟根本對憤怒的劍雨不聞不問。只顧著貪戀的舔著溫樂陽。蛇信冰涼。從溫樂陽的左頰滑到了右頰。倏的一陣憤怒的忽忽聲響起。一條暗紅色的弧線猛的在溫樂陽眼前炸起。毫不留情的叮向那根粗大的蛇信。佞蛟一驚。信子一捲回到了嘴裡。我服了昂首翹立在溫樂陽的肩膀上。怒叫了兩聲。跟著身體一轉。直挺挺的往地上摔了下去……它濃睡還未消殘酒。還醉著呢。

    佞蛟當然不會害怕這只還是幼蟲的火毒至尊。在受驚之後勃然大怒。舌頭一閃啪的捲住了正往地上掉的我服了。跟著就往嘴裡送。溫樂陽也同時怒吼了一聲。雙手閃電般的閃出。在半空裡一把揪住了佞蛟冰涼滑膩的舌頭。旋即只覺的那根蛇信一震。一股他根本就無法想像更無法抵擋的巨力轟然在自己的手心炸起。彷彿他抓的根本不是蛇信。而是滿滿的一包手雷。

    佞蛟只抖動了一下舌頭。溫樂陽就覺的自己全身奔騰的生死毒潮都被擊散了。慘叫了一聲哇的噴起濃濃的血霧。雙手所有手指的指根都被巨力振裂。整個人也向後摔去!

    佞蛟在掙脫了舌頭的同時。也把我服了給抖了出去。在憤怒中再也不遲疑。伸出頭顱向著溫樂陽閃電般咬下。溫樂陽此刻散亂成一團。根本沒有一點力氣躲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佞蛟的血盆大口一閃而至。耳畔我服了憤怒到極點的呼嘯聲。甚至壓過了漫天劍雨的鏘鏘錚鳴!

    猛的脖領一緊!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溫樂陽硬生生的從蛇吻下抽離了出去。小掌門劉正的身形真的比閃電還要快。拉住溫樂陽迅速的向後飛奔。

    佞蛟怒嘯了一聲。雙翼一展首尾相銜的追了下去。我服了在半空中身子一蜷一彈。緊緊扒在佞蛟的身體上。嘴裡忽忽的怒叫已經變成了淒厲的長嘶。熾烈紅色在蟲子的身體裡愈來愈亮。遠遠望去宛如一抹跳脫的火苗。正欲捲起熊熊的燒天怒焰!

    溫樂陽和佞蛟相距不過幾十米的距離。看著我服了激怒爆發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搖頭歎了口氣。即便我服了在此刻破繭成蝶。變成火毒至尊蟲王佛燈引。在力大無窮的佞蛟眼前。恐怕也脆弱的不堪一擊。不過我服了能變成蟲王。於它來說總算是好事。自己也不算死的毫無價值了吧……至少氣的我服了升級。

    劉正拉著溫樂陽在前。佞蛟身上扒著我服了在後。無數崑崙神劍在最後。在一片相對平整的山谷中。如風掠過!

    劉正的狂奔倒並不妨礙說話。他的功法是道家真元支持的。與氣息關係不大。但是聲音越顯的無奈和疲憊:「我借力透引真元。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趁現在吧!」

    溫樂陽苦笑了一下。大家都不傻。劉正的意思再明白沒有了。他根本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做的也不是救出溫樂陽。只是為他搶出一段遺言的片刻。能在臨死之前。的到一個說遺言的機會。也許也是一種幸福吧!

    爹娘?四位爺爺?大伯?小易慕慕?萇狸?溫樂陽傻眼了。什麼也說不出來。遺言這東西和機會一樣。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沒過多少時候。劉正突然一個跟頭摔在了地上。在他摔倒前的一剎那。陡然雙臂用力。把溫樂陽遠遠的擲了出去。佞蛟看到劉正脫力摔倒。巨大的翅膀一兜。身形稍微緩慢了一霎。似乎是以為自己這頓飯又有什麼陰謀。而後面追逐的漫天崑崙神劍也蜂擁而至。向著佞蛟毫不留情的斬下。卻根本無法掀起它哪怕最小的一塊鱗片。

    我服了依舊長聲嘶鳴。淒厲的嘯叫就像一把尖銳的匕首。狠狠的向著天空劃去!即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博學最見多識廣的人。也絕不會相信。這彷彿要擊碎天地的叫聲。竟然來自一頭蟲子。

    一頭喝醉了的。暴怒中的。瘋狂的蟲子!

    沒人注意到。天上已經變成了一片陰厲的赤紅。彷彿一場大火正在熊熊燃燒。無數怒火。佞蛟在慢了一瞬之後。再度加快了速度。就像一根后羿射出的神箭。張著血盆大口向著溫樂陽筆直的撲了過去。腥風在怪物的興奮中。捲揚而起!

    溫樂陽只恨自己隨身沒帶著個炸藥包。目眥盡裂的看著佞蛟猙獰的大口向著他而來。就在佞蛟的牙齒已經擦上自己頭皮的瞬間。遽然一蓬赤煉般的血色。轟然在溫樂陽的瞳孔中炸起。天之下。地之上。到處都是熾烈的紅光。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六章 神劍

    天地間火紅一片!

    臉盆大小的頭顱不足以吞噬一個人。

    佞蛟咬中了溫樂陽。尖銳的毒牙已經劃破了溫樂陽的頭皮,血盆大口卻並沒有像想像中那樣惡狠狠的閉合,就這麼大張著,嘴裡二四六八顆獠牙全部嵌入了他的身體,本來應該撕咬的蛇吻就像一顆沒有爆炸的炮彈,蕩著磅礡的巨力,重重的撞進了溫樂陽的懷裡。

    溫樂陽扎手扎腳的抱住佞蛟的頭顱向後摔去,硬生生的被砸飛了幾十米的距離,才終於重重的跌落在地,一路上無論是巨木還是岩石都被他撞得粉碎,地面上留下了一條斑駁的血線……

    溫樂陽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努力不讓自己昏迷,懷裡那顆巨大的佞蛟頭顱,雖然死沉死沉的,但是卻依舊還是呆呆的張著大嘴,旋即溫樂陽驚喜的發現,佞蛟只剩下了頭顱!它十幾米上的身體正在遠處,劈里啪啦的痛苦的摔打著,而一柄足有幾層樓高的紅色巨劍,正捲揚著燒天的火焰,威嚴的斜插在地面上!

    劍身上鐫刻著四個古樸厚重的大字:流金火鈴!

    崑崙道的無數柄神劍,都遠遠的退縮散開,偶爾發出一聲低低的震鳴,彷彿臣服般的哀求。

    溫樂陽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特別是他想掏出藥粉療傷,結果拿出了根胡蘿蔔……小掌門劉正剛才一個馬趴摔在地上,臉都快被戧平了,正望著巨劍嘿嘿傻笑,目光裡掩飾不住的興奮。

    流金火鈴上的怒焰迅速的熄滅了,通紅的劍身也漸漸暗淡,又變成了溫樂陽曾經在銷金窩裡見過的那副模樣。高聳、偉岸,卻帶著幾分寂寞與不甘,全不像剛才吞吐怒焰般囂張與神采飛揚。

    溫樂陽幾乎使出了吃奶地力氣,才把嵌在自己懷裡的那顆大蛇頭推開,一邊心不在焉的往自己的肚皮上潑藥粉,一邊踉踉蹌蹌的向著巨劍和劉正走過去。

    就算他沒看見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也能明白,流金火鈴倏然降臨,一劍斬斷了銅皮鐵骨就連崑崙萬劍都莫可奈何的佞蛟脖子,在刻不容緩之間救了自己的小命。

    劉正的臉上透著一股無力的灰色。但是看見溫樂陽走過來,仍然忍不住滿臉的驚喜:「我神功有成。我神功有成!」

    溫樂陽生怕他瘋了,趕緊弄了點清心醒神地藥粉彈進了他的鼻孔。

    劉正一呆:「你幹什麼?」

    溫樂陽咳嗽著,但是也沒耽誤滿臉地壞笑:「你神功有成?」

    劉正立刻喜滋滋的點頭。伸手一指背後的流金火鈴:「這把神劍應我咒訣,在崑崙萬劍之後激射而至,一劍砍翻了佞蛟……」溫樂陽明白劉正把流金火鈴當成是自己喚來地了,哈哈大笑著的告訴他,這把劍壓根不是埋在崑崙山的,而是藏在銷金窩裡。

    劉正還抱著一絲僥倖,有些裝傻充愣:「我連祁連山裡的神劍也喚來了?」

    溫樂陽斜忒了他一眼。這次一點沒客氣:「哄自己玩有勁嗎?」

    劉正滿臉的苦笑:「那這把劍哪來的?你喚來的?」他也明白,如果這把劍真是自己喚來地,那就鬧鬼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鬼。

    溫樂陽搖搖頭還沒說話,倏地流金火鈴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輕鳴。輕的好像蜻蜓在震動翅膀,透著一股由衷的歡愉與舒暢!

    一大片崑崙神劍立刻嘩地一聲高飛天際,彷彿眼前的火色巨劍是殺戮成性卻戰功卓絕的君王,讓它們無比欽佩又由衷的恐懼。

    劉正和溫樂陽哥倆同時嚇了一跳,踉踉蹌蹌的就向後退,隨即發現,我服了正蜷曲著身體,美滋滋的往巨劍上爬,巨劍的陣陣輕鳴與振動,似乎都是為了這隻蟲子。

    我服了爬的倒是不慢。但是一路畫龍。時不時還暈頭轉向的兜個圈子,爬了半天才總算攀到了劍柄上。高高的昂立起肥胖地身體,對著溫樂陽拚命地忽忽大叫,似乎在喊他趕快看過來。

    在吸引過來觀眾的注意力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震,我服了就像過電一樣突然急速的顫抖起來,頻率能氣死沙漠裡最棒的肚皮舞孃,動作卻顯得又笨拙又可笑。

    就在我服了對著溫樂陽大跳肚皮舞的剎那,流金火鈴也猛然發出一聲倉啷啷的清脆悅鳴,巨大的劍身隨著我服了一起開始快速的顫抖起來,一蟲一劍,齊聲共舞!

    天空上靜靜懸浮的崑崙神劍一下子炸了窩,好像無數隻蠢笨的鵪鶉突然發現了不遠處的鷹隼,亂七八糟的開始四處飛竄,不停的發出一聲聲宛若求饒的哀鳴!

    劍名流金火鈴,昂首天地,一鳴山水之間,崑崙萬劍莫敢爭鋒!

    蟲名我服了……就是個撒酒瘋在跳肚皮舞的胖蟲子……

    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直勾勾的看著蟲子,直到蟲子不勝酒力,一頭從劍柄上栽下來,躺在地上開始呼呼大睡。巨劍才在一聲激越的長嘯中,停止了震動!

    此刻誰也沒注意,在極遠處天地交匯的地方,一道火紅色的裂紋,正悄悄爬上了蒼空

    溫樂陽與劉正轉過頭,對望了一眼,劉正結結巴巴的指了指蟲子:「劍…是它招來的?」

    溫樂陽想點頭又覺得不可思議,腦袋斜著晃了兩下:「在…在銷金窩的時候,我服了跟流金火鈴好像…處得挺好。」跟著溫樂陽進入石林,等錐子撤走石林、溫樂陽回來的時候,我服了就已經和巨劍開始耳鬢廝磨,親熱的不行,在溫樂陽等人離開的時候。我服了一步三回頭,流金火鈴也發出了陣陣長鳴……

    小掌門劉正咳嗽了一聲,猛地挺直身體,目光深深的望著溫樂陽,語氣莊重的岔開了話題:「剛剛我用靈符透引全力,連護身凝元地真力也被我盡數調用,從今以後就是廢人一個,除非師尊恢復後,用大神通幫我洗髓築基,再重頭修行!」說著頓了一頓之後遽然開口斷喝:「拓斜傳人恩怨分明。我有一事問你!」

    溫樂陽很少看他這麼正經,急忙擺脫了腦子裡的驚駭。對著劉正認真的點點頭,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你問!」

    劉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突然又變回了嬉皮笑臉:「把蟲子送給我成不!好歹我救了你,我只要蟲子,下次我還救你……」

    溫樂陽二話不說,立刻竄到流金火鈴跟前,一把抄起了我服了塞進自己懷裡,大笑道:「下次我救還你就是了,蟲子你休想。你知道它喜歡吃什麼嗎?你就要養它?」

    劉正還不死心,張開嘴剛要說話,在天空裡不停穿插巡梭的崑崙神劍齊聲發出尖銳的示警似的嘯叫!

    劉正的臉色一變,再也不管流金火鈴,大聲對著溫樂陽吼道:「陰兵來了!」

    地平線上。一陣陣慘白色的風捲揚而起!

    溫樂陽身後地山水,或蒼翠娟秀或猙獰孤戾,但無論是什麼格局,都是一片鮮活的生命之色,而眼前的天地,已經變成了一片茫茫無際地慘白,沒有一絲色彩,更沒有一絲生機!陰兵所過之處,只剩下死氣沉沉、讓人難以呼吸的白。

    劉正還想說什麼,突然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後摔倒了。溫樂陽趕忙伸手去扶,沒想到自己也是重傷脫力。身體裡的生死毒現在還是散亂成一片,哥倆抱成一團亂七八糟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以劉正的修為神通,平日裡像這樣突然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接昏迷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地!偏偏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暈了,而且暈得徹徹底底。

    我服了也睡得酣甜無比,溫樂陽就差把它放在嘴裡咬了,無論怎麼拍打呼喚,它就是不醒。指著它再度喚起流金火鈴阻擋陰兵,估計得等明天。

    陰兵轉眼間闖進了溫樂陽的靈識,那是什麼啊!旌旗遮天蔽日,萬馬咆哮戰鼓隆隆,密密麻麻的彼此擁擠著,絲毫不知疲倦的衝鋒,遠遠的直連天際,彷彿決堤地怒海,把所有地面的空隙全部佔領,一隻流浩浩湯湯,不停湮滅著這片畫巫山水中所有的空間!一層層的巫術禁制也隨之發動,每一次都是數以千計的消滅陰兵,但是就像從巨浪中舀出一瓢水,根本阻擋不住那一片幽冥的腳步,甚至連拖延片刻也無法做到!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熟悉的大吼從他身後的山巒間響起:「陰兵勢大,所有人向北撤,畫城巫蠱在蟒山與這群豬狗魂魄決一死戰!」

    後方有一條連綿山脈,遠遠望去像極了一條正展開身體昂首吐信的巨蟒。

    樂羊甜已經知道前面地巫蠱擋不住陰兵,準備收縮巫蠱之力,在蟒山最後阻敵。

    溫樂陽聽見他地呼喊,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他也受傷極重,身體裡的生死毒散亂成一片,一直無法匯聚凝結,根本沒力氣像剛才那樣背著劉正逃命。

    別說目光盡頭地蟒山了,現在就是給他個墳包他都爬不上去。溫樂陽拼了老命把劉正拖到自己的身邊,暗金流毒散亂的佈置在自己跟前,但是根本無法有序的流轉,就那麼東一塊西一塊,鋪得雜亂無章,一窪一窪之間縫隙極大。溫樂陽費力的把兩隻磨牙銅蟻放出來,這一陣子它們倆回復了不少,應該能驅趕不少流毒,沒想到兩頭螞蟻跳出來之後,向著陰兵蜂擁而至的方向張望了一下,頭上的兩根觸鬚乍起來,彼此呼哨一聲,死乞白賴的又鑽回了溫樂陽的包囊裡,一點沒客氣。

    陰兵越來越近,溫樂陽已經能夠完完全全感受到空氣中醞釀蕩漾的森冷死意,只怕過不了幾分鐘,就得被陰兵吞沒。

    流金火鈴彷彿也隨著我服了一起酣然入睡,巨大的身軀巋然不動,倒是天上的崑崙神劍,震動的越來越急促,溫樂陽不懂劍訣,指揮不了它們,不過還是情不自禁的抬頭對著那些長劍大吼:「護主……律…律令?」

    話音落處,咻咻的破空聲轟然大作,崑崙萬劍齊齊發出一聲震鳴,猛地掉頭,飛跑得一乾二淨!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七章 陰陽

    溫樂陽恨不得給自己嘴巴來上一拳。崑崙神劍聽見他的召喚之後。不僅沒衝出去阻擋陰兵。反而跑了個一乾二淨。其實這事兒跟他沒關係。小掌門劉正又重傷又脫力。昏迷之後神識散亂。再也控制不住神劍。崑崙神劍沒了指引。自動回去了崑崙山老巢。

    陰風越來越熾烈。怒海狂潮般的陰兵。終於湧到了跟前!

    至金流毒沒有主人的驅動。散亂成一片根本無法阻擋陰兵!溫樂陽在陰兵襲體的剎那苦笑了一下。想不到。逃過了佞蛟的剿殺。此刻卻再也躲不開陰兵的追襲。更想不到。自己臨死的時候懷裡還躺著個男人。

    一股平日裡根本就無法想像的冷。不是冰針般的刺痛。不是冰凌般的炸裂。而是一層陰冷看似湍急實則緩慢的裹滿了全身的皮膚。然後鑽進了所有的汗毛孔。一層層的侵蝕骨肉、血脈、五臟六腑。偏偏意識無比的清醒。無力的感覺著自己的身體被緩緩侵蝕。等待著最後靈魂的消亡。這種等待無比折磨。也無比無聊。

    溫樂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奮力高舉雙手。把昏厥的小掌門劉正舉起來。即便兩個都要死。也就讓自己先死吧……溫樂陽很後悔。早知道剛才不那麼財迷。答應劉正死前最後一個願望。也許現在就能橫下心把劉正墊在屁股底下了。至不用像此刻那麼辛苦。擺著一個經典造型來等死。

    我服了和裝著磨牙銅蟻的包囊。也被溫樂陽放在劉正的胸口上。

    身體中那些散亂的生死毒。也終於發現了這股可怕的入侵。拚命蠕動著。想要匯聚成流。每一滴生死毒的掙動。正帶來鑽心的痛!溫樂陽的五臟六腑都在佞蛟的撞擊中受了重傷。根本難以承受生死毒潮的匯聚、湧動。

    此刻地溫樂陽真恨不得能有人照著自己的後腦勺狠狠來這麼一下子。打不死打昏也行。總好過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死後究竟是變成一具乾屍。還是變成一片枯骨呢。等樂羊甜的畫巫山水消失之後。自己的屍骨是隨著一起消失。還是亂七八糟的散落在畫城的地面。

    就在溫樂陽正情不自禁地胡思亂想的時候。倏然懷裡有什麼東西跳動了一下。一層飽蘊著慈悲與生氣的溫暖。輕輕柔柔的蔓延開來。那一剎那的感覺。就像初夏和暖地陽光。照耀在午後的懶散與舒適!

    那片柔暖。真的就像一輪朝陽。微笑著在心中升起!原本已經侵入骨髓地冷。就像乍遇強光的地蛇。無聲的猙獰著翻騰起身體。拚命想要把溫暖趕走。

    原本。陰兵侵體帶來的冰冷和胸口莫名其妙升起的暖一絲暴戾。更不會讓他感覺疼痛。可是這兩股力量在溫樂陽的身體中一俟交匯。立刻炸起了淒厲的嘶鳴與莊嚴的禪唱。兩股力量陡然猙獰起來。無論是冷酷的從容。還是溫暖地和藹。在此刻都亮出了利爪。呲起了獠牙。在溫樂陽身體的每一寸肺腑、血脈、骨髓、筋肉、皮膚甚至每一個毛孔、每一段鬚髮、每一顆牙齒(咱跟牙醫搏鬥過的人。就有這種覺悟。寫疼的時候一定得捎上牙齒^^)上都展開了瘋狂的撕扯與糾纏!

    隨著兩股截然相反、彼此相剋的力量在溫樂陽身體裡開始激烈的撲鬥。可怕的痛苦也如井噴般。在他全身上下倏然炸裂!千萬把尖銳的冰凌與一蓬燒天地怒焰。裹雜在肌肉血脈中拚命撕扯。根本無法表達的劇痛。宛若一把把長滿鐵銹的鋸條。正在曾曾曾的鋸著他每一根神經線!

    在冥冥中迴盪的禪唱與天地間氤氳的佛光讓他恍然大悟。自己懷裡還有一顆大如龍眼的佛珠。本來是小兔妖善斷留給他用來對付旱魃的。沒想到先和陰兵卯上了。這是好事。

    這顆佛珠在大慈悲寺浸潤禪意一千多年。早就成了佛家攝魂震煞的犀利法器。此刻大批的鬼煞肆虐。佛珠裡蘊藏地生氣也隨之奔湧!

    溫樂陽疼得生不如死。心裡卻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自己了這麼大的罪。自己最後還是給死了。那可虧死了。

    溫暖變成灼人的炙熱。越來越宏大渾厚。而鋪天蓋地的陰兵。也第一次被阻攔住前進的勢頭。一層層密密麻麻的圍住溫樂陽。特別是當大佛珠綻放禪力之後。陰兵彷彿發現了生死宿敵似的。變得更加狂暴與虐戾!遠遠望去。溫樂陽就像一塊頑固的礁石。在狂風怒號、巨浪滔天的大海中聳立。

    陰兵戾魂一個勁的往溫樂陽身體裡鑽。佛珠中的生氣也源源不絕的注入。兩股力量在拚命的對抗著。彼此不斷的消磨。而第三股力量。此時也動了起來。溫樂陽自己的生死毒!

    兩方浩力在溫樂陽身體裡。無處不在的剿殺。一團團陰陽之力糾纏在一起。而原先散亂四處的生死毒。就像隱藏在暗處的黃鸝。靜靜的潛伏中偶現猙獰。猛地撲過去一口吞掉。旋即再度潛伏。

    糾纏成一團的陰陽之力在被生死毒吞噬之後。立刻開始拚命的掙扎反抗。有的破繭而出。蕩起一陣讓溫樂陽痛不欲生的疼痛。而有的卻最終被生死毒同化。

    陰陽分。天地生!

    陰陽糾纏不清。既為混沌。溫樂陽的生死毒按照道家的說法。就酷似天地間混沌的原力。現在正四處糾纏爭鬥的陰陽之力。也漸成混沌(剛才打成餛飩了。逗自己樂了)與生死毒的本質接近。自然也成了生死毒最好的補品。雖然不是毒。但是這種原力比起毒力來說毫不遜色!甚至比起以前同化五行至毒的過程。生死毒對陰陽之力的同化更加順暢!

    有意思的是。無論是戾魂的至陰。還是佛珠的至陽。都把生死毒當成了同類。在體內遊走的時候。根本就不去理會生死毒。直到陰陽糾葛成一團的時候。生死毒才美滋滋的跳出來捕食。

    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現在彷彿開了鍋地身子。彷彿連一秒鐘都挨不過的痛苦。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機遇與造化。無論是至陰的死力、還是至陽的生力。都和他的生死毒格格不入。只有陰陽糾纏成一團。即將分出勝負、彼此交融的剎那。才能被生死毒捕捉、同化。從而功力大增!

    而這其中地凶險。也足以嚇退神仙鬼怪。如果是一般的修士。即便功力再高。經脈和肉體也承受不住陰陽糾纏、生死毒吞噬同化時產生的巨力。早就經脈寸斷。吐血而亡。偏偏溫樂陽早就沒有了經脈。只要身子骨抗得住。無論那些力量怎麼折騰。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了。也許才一秒鐘。也許整整一個世紀了。皮膚下那些原先根本肉眼不可見的細小血管也變得粗大凸起。像一層細密而壯觀的蛛網般籠罩在溫樂陽身上。幾乎每一個毛孔都漸漸凝滲出閃爍著妖冶光芒地血珠。不一會功夫就染透了他的衣衫。可是在如此的折磨中。溫樂陽地意識卻無比的清醒。每一分痛苦。都原汁原味毫無保留的通過神經線傳遞到腦子裡。身體卻沒辦法作出一個最簡單細小的動作。

    溫樂陽覺得自己就像個一頭被注水的活牛…而且注得還是辣椒水。身體不斷的膨脹。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少時間身體就會被撐得粉碎爆裂。保守估計碎片殘骸不會比指甲蓋大。以後別人來給他收屍的時候。只能用勺子往桶裡盛。

    陰兵幾乎是一片片的湧進他的身體。懷裡地大佛珠卻跳動的越來越緩慢。迴盪在耳邊的、又好像氤氳在天地間的輕聲禪唱。也漸漸失去了從容和清雅。變得有些嘶啞和暴躁。還有即將力竭的無奈……

    就在佛珠內的生力漸漸耗盡的時候。另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直欲嘔吐的恐怖聲音突兀的響起。鬼哭狼嚎地淒厲中。裹著人世間的各種慾望與邪念。就像一聲來自黑暗的鏘鏘號角。毫無徵兆的炸裂在天地之間。巫唱!

    溫樂陽身後遠處那座連綿不絕、狀若巨蛇的蟒山。在巫唱的催動下。詭異動了起來。笨拙而迅速的向著溫樂陽所在的方向游弋而至。溫樂陽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真的在一副畫卷地中心。而現在這副畫卷正被人揉成一團。山水天地都變得扭曲而可怕。從四面八方向著自己壓了下來。

    陰風、禪音、巫唱。山水奔移。天地蕩漾!

    蟒山終於盤捲起巨大的身軀。來到溫樂陽身旁。黑猩猩樂羊甜也在層層黑籐的拱衛下現身。

    樂羊甜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嘴裡映襯著激盪的巫唱厲聲長嘯。蟒山在溫樂陽的視線裡彷彿跳動了幾下。隨即轟然一聲。籠罩上了熾烈的火焰!

    溫樂陽疼得痛不欲生。身體更無法稍動。但是意識異常清醒。游移在天地之外的靈識。把周圍的一切都纖毫不差的傳遞給他。雄偉而磅礡的蟒山。被吞吐流淌的紅焰染成了一片血色。赫然就是樂羊甜的紅蛇命火。這座蟒山。才是樂羊甜在這片巫蠱天地中最大的依仗。

    就像小掌門劉正猜測的那樣。他們這群人並不是被巫蠱吸入了二樓那些畫著山水的長牆。而是山水破牆而出自成一片天地方圓。牢牢封住了畫城。也把無數正從地下湧出陰兵大軍封在了其中。

    樂羊甜自己也在這片天地中。但是陰兵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幾乎是巫蠱破畫成形的同時。他就已經失去了大半江山。迫不得已中。只好再次施巫。用自己的紅蛇命火鍛造蟒山。準備和陰兵決一死。之前他開聲斷喝。提醒其它人向著蟒山撤退的時候。他才剛剛完成巫術。

    那時候樂羊甜根本不知道溫樂陽、劉正等人在哪。即便這片天地是他畫出來的。樂羊甜在其中也不能隨心所欲。更不是天地的主宰。這不過是一個在外人看來無比神秘詭異。遍地巫蠱禁制。同時還可以大幅提高巫蠱威力的法術罷

    不久之後。樂羊甜終於發現了陰兵的躁動。同時也發現了溫樂陽正雙手橫舉小掌門劉正。姿勢古里古怪。但是卻好像給陰兵製造了一個大麻煩。當下想也不想。立刻驅趕著用紅蛇命火鑄造的蟒山。力求和應著溫樂陽。一舉殲敵。

    巫唱厲嘯中。層層的巫蠱神通。盡數發動!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八章 鴛鴦

    命火本身並不會跳出去燒人,它是巫者的力量來源,命火越旺盛,喚出的巫蠱之力也就越強烈,現在整整一座山脈都變成了樂羊甜的命火,本來就已經充斥天地間的巫唱陡然再度增大了千倍萬倍。

    無數巫蠱禁制同時爆發!

    嘎嘎的悶響激盪,地面上綻裂開無數巨大的裂縫,毫無規律的向著四下裡蔓延而過,所到之處陰兵盡數陷落。

    紅色的烏雲籠罩天際,雷聲卻又尖又細像極了嬰兒痛苦的啼哭,隨即血雨滂沱,被血雨激濺到的陰兵無一例外的發出了聲淒厲的慘叫,在掙扎中變成了粘稠的膿血。

    千億根黑色長籐匯聚成洪流,在陰兵陣中奔騰肆虐,一片片的陰兵被毫不留情的掃蕩。

    長著人臉的蜥蜴、頂著長角的毒蛇、鋪著羽毛巨蜂、會發出哭聲的蟾蜍……無數溫樂陽從未見到過的怪獸鋪天蓋地,在亢奮中盡情的吞噬著敵人……

    地裂、血雨、籐流和萬獸……不知道多少種巫蠱神通,陰兵大軍攪在一起,陰兵無邊,巫蠱無邊!一片又一片的陰兵被毫不留情的剿殺。和溫樂陽曾經見過的青苗高手施巫,樂羊甜的這些手段並沒有特別的神奇之處,但是威力上卻天差地遠,如果前者是瓢潑大雨,那現在樂羊甜喚來的巫蠱就是足以滅世的流星火

    樂羊甜此刻驅動蟒山毅然出手。不是為了救護溫樂陽,而是趁著溫樂陽吸引敵人地機會大肆屠戮,陰兵一下子被鋪天蓋地的種種巫蠱打得大亂,像倒下的麥子一樣被層層收割,溫樂陽身上的死氣大減,大佛珠中的生氣陽力在他身體中迅速佔據了上風。

    同時他硬高舉的雙手也傳來一陣震動。小掌門劉正很明顯地長吁了一口大氣,溫樂陽這才明白,劉正一直在裝暈,就那麼直挺挺的任由自己舉著。要不是身體裡斷骨剜心的的巨痛讓溫樂陽不能稍動,他還真恨不得一把把劉正扔進前面陰兵與巫蠱搏殺的戰場裡去。

    劉正知道溫樂陽感覺到自己了,艱難的側過臉,對著溫樂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也實在動不了了,你再堅持堅持,下次換我舉你!」一邊說著,一邊費力的伸出手想把胸口上的我服了藏起來。但是無論如何那兩條胳膊也抬不起來兩寸。

    劉正在山水破牆、巫蠱天地成形前已經受了重傷,剛才在佞蛟口下為了救人,又透支了自己所有的道家真元,現在全身上下都麻木綿軟,提不起一點力氣。比溫樂陽強點地就是他現在還能說話,而且沒有那麼疼。

    溫樂陽身體裡地陰戾擋不住佛珠地力量。被佛珠中地生氣像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地擊散擊潰。沒有了勢均力敵地糾纏過程。生死毒也沒辦法繼續去吞噬和同化它們。

    無論是陰氣還是陽力。都不能直接被生死毒吞噬。只有陰陽力量相當。彼此糾纏到即將同歸於盡前地瞬間。生死毒才能同化它們。

    剛才那種膨脹得無法承受、隨時都會爆裂開來地感覺總算停止了。但是此刻已經變得比原來不知道強大多少倍地生死毒潮。也開始漸漸地聚攏。正努力地想要重新匯聚成洪流。生死毒只要稍稍一動。溫樂陽就感覺彷彿又一架鋼鐵地巨輪重重地碾過了自己地骨骼血肉。疼痛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厚重了。

    劉正摸不到近在咫尺地蟲子。心裡無比地洩氣。又把注意力轉回到面前地戰場。在凝神觀看了片刻之後。剛剛恢復了一些地臉色。又蒼白了起來!

    陰兵在最初地慌亂之後。紛紛轉頭。在連天地鏗鏘號角中。以同樣凜冽決絕地氣勢。毫不猶豫地衝向了身後地巫蠱禁制!沒過多長時間。各種巫蠱之力向前推進地速度就慢了下來。就像一隻來自洪荒地勇猛巨獸一頭扎進了濃稠地泥漿沼澤。即便巨獸地氣勢再凌厲、力量再恐怖。在最初地衝勁過後。也被迫放緩了腳步!

    陰兵與巫蠱。兩股足以肆虐人間地力量。在驚天動地地決戰中。時間已經變得毫無意義。每一刻都是一個紀元。而一個紀元又彷彿變得還不如彈指一瞬。誰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陰兵怒潮地盡頭終於出現在溫樂陽地靈識範圍之內。雖然依舊是慘白地一大片。但是總好過原來那樣無邊無際。

    樂羊甜身後的那座燃燒的蟒山,現在也幾乎看不見火苗了,只剩下一層焦黑和裊裊婷婷的青煙,看上去又荒敗又無力。同樣那些巫蠱神通現在也洩了力,變得有些綿軟無力:血雲早就散了,黑籐殘斷鋪滿了戰場……

    小掌門劉正滿臉擔心的看了一眼樂羊甜:「能…能贏嗎?」

    樂羊甜傲然一笑:「總要留些力氣來對付三味老道,殺盡陰兵之後天地縮小,我不信他還能逃出……」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慘叫了一聲!

    在他的右邊胸膛,一朵血花毫無徵兆的倏然盛開,旋即長出了一隻手。一隻短粗、有力、筋骨分明、染滿血污的手。

    血手緩緩的縮了回去,只在樂羊甜的胸口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大洞,森白的骨茬擋不住如泉噴湧的鮮血!

    粗壯結實的三味老道,從樂羊甜的身後轉了出來,隨手在衣襟上抹掉血跡,臉上依舊是平時那副不怒自威正義凜然的神氣,好像剛剛被偷襲的不是他。

    樂羊甜的目光裡,卻並沒有太多的驚疑,反而突兀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彷彿完成了畢生的心願似地。笑容痛苦而抽搐,笑聲卻豪邁和解脫。本來堪堪熄滅的蟒山大火在他狂放的笑聲裡,呼的一聲再度竄動起燎天的怒焰!戰場中的巫蠱神通也乍起地巫唱聲中,重新恢復了無盡的戾氣,已經強弩之末的陰兵在不甘的慘號中被迅速滌蕩乾淨。

    三味老道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疑惑,皺眉看著樂羊甜:「何必呢。你也知道我躲開了你的心臟要害,現在收力療傷,還能留下一條命的。陰兵被你殺光了又如何?我受不到一點傷的。」

    依舊是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但是因為聲嘶力竭,早就沒有了平時的輕佻與灑脫,變得有些沉甸甸地怨毒:「你和畫城鬥了這麼多年,應該聽說過鴛鴦蠱吧!」

    三味老道有些苦惱的搖搖頭:「你們畫城的手段,神鬼莫測,再鬥一萬年我也猜不透,鴛鴦蠱是什麼?」

    樂羊甜繼續裂嘴笑著:「鴛鴦同命。誰讓我受傷,誰就中了我的鴛鴦蠱。」

    三味老道饒有興趣的挑起眉頭:「然後呢?」

    「中蠱之後,我再受什麼樣的傷,同樣的外力也會加之在你身上!」說著,樂羊甜伸出右手,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撕,硬生生的扯下了一塊連皮地血肉,立刻血如泉湧!

    同時三味老道的右臂上的袖子也啪的一聲破碎了,五道撓痕詭異的出現在他的胳膊上。不過眨眼間就痊癒了,沒留下一絲傷痕。

    施展鴛鴦蠱的人受傷,中蠱的人也會受到同樣的傷害,不過三味老道的皮肉比著樂羊甜結實多了,樂羊甜那邊鮮血淋漓,三味老道不過泛起幾道抓痕,而且瞬間痊癒。

    三味老道地表情更納悶了:「就這樣?」

    樂羊甜費力的點點頭,不知何時開始,他的嘴裡已經一口一口湧出鮮血,沾滿了他地下頜、衣襟和地面。

    漫天鬼哭狼嚎與陰風厲嘯在此刻遽然一斂而空。突如其來的安靜,卻比萬馬奔騰地嘶吼更加催人心魄!

    無邊無際的陰兵大軍蕩然無存,漫天巫蠱神通也同時消失。蟒山大火。在最後地猙獰之後,終於熄滅了。

    三味老道似乎有些痛苦的皺起了眉頭:「我傷你之後。才會中蠱?」

    樂羊甜費力地喘息了幾口,才勉強著繼續開口:「你讓我受傷之後。才會中蠱,以後才會和我同命同傷。即便你剛才殺了我。你要照樣會中蠱。」

    三味老道突然笑了:「難道你剛才說什麼還有餘力,殺盡陰兵之後再來殺我,是成心誘我來傷你?」

    樂羊甜的表情猙獰痛苦,每一個字都在鮮血的浸透裡,沾染了巫者的戾氣:「你直接出手,或者借你請來的陰兵,又或者用其他的飛劍法術來傷我,都是一樣的。只要在這幅天地裡,無論是誰、用什麼手段傷我,傷我之後都會被種下鴛鴦蠱,我不過希望你能出來,看看你的表情能讓我死的痛快!」

    三味老道居然很理解的點點頭,然後輕輕歎了口氣,才繼續問道:「我還是不明白,這個鴛鴦蠱,對我有用嗎?」

    鴛鴦蠱,只有在樂羊甜被三味傷到後才開始發動,也就是說樂羊甜胸口那一下是白挨的。

    而且這個巫蠱,只是把傷人的外力傳遞,不是同傷,更不是同死。如果樂羊甜挨上一刀子,同樣三味老道也會挨上一刀子,但是一樣的刀子一樣的力量,能把體質只是普通人的樂羊甜捅個透明窟窿出來,放在三味老道身上,最多也就把衣服劃個小口。

    三味的身體如果是一塊鋼錠的話,樂羊甜最多只能算是個雞蛋,一塊石頭能把雞蛋砸的粉碎,但是根本傷不到鋼錠一絲一毫。

    三味老道得不到樂羊甜的回答,笑聲裡略略帶出了幾分不踏實:「你是想讓我以後保著你,等你死後再護著你的屍體?嘿,麻煩!」只要樂羊甜不受傷,三味老道就不會被同樣的力道傷害。

    樂羊甜一直在笑,即便臉上的肌肉因為痛苦而抽搐,即便嘴裡的鮮血始終不停的湧出,眉宇間那絲輕鬆的笑意始終穩穩地凝聚。彷彿即便天塌地陷,也抵不住此刻他的開心,看著老道眼神深處的狐疑,樂羊甜笑得彷彿更開心了,居然不再理會老道,而是突然放鬆了下來。任由自己的身體重重的仰天跌倒,目光直透天際,過了半晌,才伸出手指了指天空。

    三味老道一愣,也跟著樂羊甜一起抬頭看天,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倏然臉色變得比紙還蒼白!原本整潔無比的蒼穹弧頂,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無數密密麻麻、或粗或細地紅色裂璺,彷彿一張猙獰的大網,死死的籠罩在眾人的頭頂!

    黑猩猩樂羊甜依舊躺在地上。淡淡的笑著問:「你保著住嗎?你分身被殺,已經身受重傷,又借請陰兵,早就是強弩之末了吧?你又知道不知道,這片巫蠱被外力被破,巫者會被什麼樣的力量反噬?呵呵,即便你不出手,最後我也會扎進陰兵裡。我已經必死無疑,總要拉上你的。」

    同樣是鋼錠和雞蛋。但是即將打碎雞蛋的不是石頭,而是一顆從天而降足以毀天滅地的流星!

    三味老道突然厲聲大罵:「放你媽的屁!要不是老三死了,我又怎會身受重傷,我不受傷,巫蠱反噬又算個屁!」

    這下即便是痛苦中地溫樂陽也有些奇怪,被手槍打死在畫城的那個三味分身,是老三嗎?那老大、老二是誰,還有沒有老四老五?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還在溫家村裡的風雨彩虹。

    樂羊甜根本沒理會三味的怒罵,語氣沒有太多的變化,生死大事在他的說來。就好像在討論剛剛吃掉的桔子是否甘甜:「天地為外力所害,轉眼崩塌,連你的陰兵都無法撼動的天地。居然要塌了,你信嗎?」

    三味老道原本剛正不阿的面容在扭曲中突突突的顫抖。回頭對著樂羊甜大吼:「有屁快放!」他還保留著一線希望,所以強忍著不出手直接把樂羊甜挫骨揚灰。希望能夠知道這片巫蠱天地被毀掉的原因,看看還能不能彌補。

    樂羊甜側過了頭。不再看著天空,而是望向了不遠處那柄昂然聳立的巨劍流金火鈴:「就是這把劍,我的天地根本乘不下那把劍,你要能擊碎它,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三味老道身子一閃出現在巨劍跟前,雙手平平的按在流金火鈴寬厚的劍身上,猛地吐氣大吼,轟然一聲悶響,一團刺眼的光華乍起,片刻後強光消斂,巨劍猶自巋然不動,三味老道的雙掌卻塗滿了鮮血,白嫩地皮膚被自己蕩起的巨力震得寸寸短碎!

    三味老道已經變得歇斯底里,在聲聲如雷的悶喝裡,不停地向著流金火鈴狠擊。就像一隻發瘋的蚍蜉,想要搖撼那一棵不知生長了幾千幾萬年地神樹!

    樂羊甜的笑聲卻依舊清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地心滿意足,不再理會狀若瘋狂的老道,而是轉過頭對溫樂陽說:「這片天地崩塌於你們倒是無礙,回山之後就歇了吧,兩千年前地事情,和你們無關。本來還想問問你我爹的事情,看來你現在也開不了口。」

    樂羊甜淡淡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聲驚雷,浩浩湯湯的在溫樂陽的腦海中炸響!

    本來溫樂陽對樂羊甜沒有太多的好印象,雖然是兩千年前同脈相承的師兄弟,但是自從溫樂陽知道畫城和師祖當年有淵源之後,一直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光溫樂陽把他們當師兄弟,人家畫城的人,無論是矮冬瓜樂羊溫還是大猩猩樂羊甜,就沒給過他們這些拓斜傳人一點好臉色。

    後來樂羊甜被三味老道暗算,溫樂陽雖然意外、惱怒、驚慌,但也算不上太強烈。

    可是現在樂羊甜語氣裡的那種清淡,不知為什麼已經不著痕跡的沸騰了溫樂陽的一身鮮紅的毒血!

    三味老道霍然回頭,瘋狂的大笑著:「還想活?我若死,你們誰還能活,誰還敢活!」說著雙臂一震,鬼魅般竄到溫樂陽跟前,對著他的胸膛就是狠狠一擊。

    兩聲慘叫同時響起!溫樂陽只覺得一股磅礡的力量狠狠的楔入了自己的胸膛,本來剛剛聚合起來。正要開始緩緩游移地生死毒潮在巨力的震撼之下轟然散碎,再度散進了溫樂陽的四肢百骸!

    而一口裹雜著生死劇毒的鮮血,也哇的一聲從溫樂陽的口中噴濺,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三味老道的臉上!溫樂陽身體裡容納了太多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的力量,這一口毒血比著強弓勁弩的力量還要更加霸道,即刻一蓬焦臭的黑煙冒氣。三味老道的五官、臉皮和面頰頃刻被劇毒腐蝕殆盡。

    三味老道眼看著大限將至,心神早就散亂不堪,現在唯一的想法也就是臨死前再給自己拉上幾個墊背的,心神失守之下,一下子被溫樂陽的毒血噴了個正著,在嗷嗷的慘叫裡重重地向後摔去。

    劉正早就被巨力掀飛了,飛得遠遠的……

    就在此刻,天地間猛地湧起了比刀子還要剛勁鋒銳的罡風,瞬間割碎了每一片空間,溫樂陽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

    原來真正的天崩地裂,不是狂嘯與撕裂、崩塌,而是失去了一切感覺,分不清此刻是等待死亡、正在死亡、還是已經死去……

    溫樂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神智有些恍惚,在愣了片刻之後,才看清楚眼前那張還算熟悉的笑臉,猛地坐起來驚呼的一聲,跟著又呲牙咧嘴的摔倒。他的胸口被三味擊中之後,剛剛凝聚地生死毒被擊散到四肢百骸裡,但是壓在心肺間的淤血也噴了出去,現在勉強可以說話了。

    溫樂陽腦袋著地再次摔倒,劉正躺在他身邊嘿嘿笑著問:「他也嚇了你一跳?」

    溫樂陽沒工夫搭理劉正,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黑胖子:「你…沒死?」正靠坐在旁邊對著他們笑的人,又黑又胖,不像個人,更像一隻小眼睛黑猩猩,赫然就是樂羊甜。

    旋即又是兩聲驚呼。稽非和水鏡兩個出家人各自從二樓跳了下來,快步跑到溫樂陽跟前,小心翼翼的把他和劉正都扶坐了起來。這哥倆腦子極好。被被捲入巫蠱天地之後,直接放出法寶護身。根本不亂走亂闖,反正也沒有佞蛟追他們。陰兵距離又遠。雖然身邊時不時的會有巫蠱發動,但是威力都不算太大。敵不過他們的法寶。

    直到巫蠱天地被毀掉之後,哥倆又回到了畫城,原來在二樓,現在還在二樓,連位置都沒變。

    如果不是身體裡的劇痛湯湯、不遠處流金火鈴聳立、佞蛟身首異處,溫樂陽真要懷疑自己剛才是做了一場夢,現在他又回到了畫城裡,滿地的狼藉,九枚道人屍體所化地屍釘都已經乾枯萎縮,變成了乾癟的皮骨,根本看不出人的樣子,原先陰兵湧出地大洞依舊氤氳著森然的寒氣……

    樂羊甜疲憊地笑了笑:「我已經死了,五臟六腑都變成了碎肉,不過本命蠱還在,能讓我再堅持一會!」

    溫樂陽不止一次聽說過本命蠱這種東西,除了巫蠱高手在拚命的時候,發動本命蠱能換取極厲害地巫術之外,本命蠱還能保住巫師最後的一絲意識,幾年前四個青苗長老就是用本命蠱發動屍蠱傳信,去向溫不草求援。不過他們可不能像樂羊甜這樣談笑風生。

    外面地夜依舊濃重,樂羊甜知道他在想什麼,微微笑著說:「你們拓斜弟子的巫蠱,兩千年裡沒人指點,已經煉歪命蠱的事情,我也已經知道了。」

    溫樂陽問道:「三味老道呢?他…他到底是誰?是不是柳相的孽魂?」

    三味老道懂得把黑白島的鎮妖大陣逆轉施為,接引陰兵入世,按照劉正的推測,他就是柳相的孽魂。如果真是這樣,他一死,同命共生的錐子也會死,九頭怪物柳相遲早衝出黑白島,到時候貓妖萇狸也會迎來天譴。

    樂羊甜沒理會溫樂陽的擔心,笑容裡充滿了驕傲:「三味死了,那片巫蠱天地的反噬,就算是神仙也挨不過的。」說著,岔開了話題:「時間不多,我告訴你事情的始末,你告訴我我爹的生死。三味老道的來歷你自會知曉。」

    溫樂陽點點頭:「樂羊瘦金他老人家……」

    不料樂羊甜倏然打斷了他:「住口!掠落傳人不可食言,既然約定由我先說,你就閉嘴聽我說完!」

    溫樂陽身體一震,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天下還會有這樣的人。

    樂羊甜卻一點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奇怪,淡淡的說了句:「如果樂羊一脈肯食言獨活,又怎會為了一句話,拼上了兩千年,拼上了祖祖輩輩的性命!拓斜門宗的小子,你聽好了吧!」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九章 一諾

    溫樂陽身體裡的生死毒吞噬了無數陰陽糾纏的混沌之力,散落在四肢百骸之間,又開始緩緩的移動,想要像以往般匯聚成流。

    比著先前,現在的生死毒不知強大了多少,溫樂陽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每一絲毒力的移動,都會帶來筋骨欲碎般的劇痛!溫樂陽還能清晰的感覺到,生死毒對陰陽混沌的同化並不徹底,就好像一條裹滿了鐵渣的溪水,移動得異常吃力,而且鐵砂般猙獰鋒利的混沌之力,在生死毒的帶動下,不停的割裂著溫樂陽的血脈。好像每一個剎那,他的身體裡都有無數根鋼針毫無方向毫無規則的在四處亂刮亂刺。

    溫樂陽都快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了,才勉強抑制住吼間不停想要湧出的呻吟,他生怕打斷了樂羊甜。

    畫城、旱魃、三味、錐子、九頭怪物真身、柳相孽魂、黑白島……

    殺妖擷元、復活天錐、重列鎮妖大陣、追殺孽魂……

    一群絕頂的高手和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已經無比徹底的亂成了一團,溫樂陽根本就理不清頭緒,甚至連敵友都分不清,無數個疑團互相糾葛、互相嵌套,連個線頭都找不到。

    現在就算跳出來個能知萬事的百曉生,讓溫樂陽隨便去問,他都不知道該從哪問起。此刻終於接近真相了,種種過往,一切的因果和所以,樂羊甜知道的顯然要比他多知道很多。

    樂羊甜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乍一聽上去不帶一絲感情:「畫城先祖掠落、五哥的主人靡續、還有你家先祖,他們三個人是同門師兄弟,不過沒有什麼名堂的,師祖爺爺連名字都沒留下,更毋論是什麼門宗了。三個師兄弟各有神通異術,但是最終繼承了師門衣缽的人,卻是小師弟拓斜。」

    溫樂陽在渾身劇痛中。眼神裡已經閃出無限的神往,無論是掠落、靡續還是拓斜。幾乎都是足以獨定江山的頂尖高手,把他們教出來地無名師祖,也只能用大羅神仙來形容。

    劉正想得比溫樂陽更深。面帶驚訝的追問:「繼承衣缽?除了巫蠱、控屍和毒術之外,那位老神仙還有其他地本事?」

    樂羊甜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們要是有機會的話。可以問問旱魃五哥。他們三位師祖藝成之後,也就分開了各自修行……」他地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雖然輕捷,但是卻毫不掩飾的腳步聲。清晰的傳了進來。

    稽非和水鏡幾乎同時跳了起來,各自亮出法寶屏氣凝神地護住了溫樂陽。樂羊甜垂死、溫樂陽和劉正重傷。還能一戰的,也只剩下溫樂陽地門小徒弟這哥倆了。

    樂羊甜的臉色卻很輕鬆。語氣裡也透出了幾分笑意,對著進來地人說:「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就見不到我最後一面了。」

    一個看上去六十來歲、但是精神矍鑠腰板挺直的老頭子,背著雙手走了進來,讓溫樂陽等人感到意外地是,這個老頭子穿著一聲整齊筆挺的軍人制服。

    樂羊甜看到老頭子來了,就像一個筋疲力盡地孩子看到了家裡的燈火、嗅到了母親飯菜地香氣一樣,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眼神裡透出了由衷的輕鬆與信任,費力的指了指那個老頭子,對溫樂陽說:「他是顧小軍,是工程兵黃金部隊下屬的……嘿,反正是領導就對了!」

    老頭子顧小軍的臉色並不好看,語氣裡透著一股刺刀般鋒利的威嚴:「下午城隍廟,晚上又是新天地,你們的禍是越惹越大了!」

    樂羊甜的臉上都是苦笑,眼神裡卻閃爍著幾分輕鬆,嘿嘿笑著回答:「我都快死了,能不能就別說這些了,反正你都能搞的定。還有,我死了以後得回祖墳,你可別把我送到烈士陵園……」

    顧小軍一瞪眼:「還想進烈士陵園?要不是看你快死了,我直接送你去槍斃!」老頭子的口氣雖然嚴厲,但是卻彎下腰,把一隻手掌按在了樂羊甜的心口上,隨即臉色一頓久久的沉默不語,顯然沒想到他會傷的這麼重。

    樂羊甜繼續笑著:「你怎麼就是不明白,我以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本命蠱能留住我一線清明,但是現在我整個人已經死了,連心臟都成肉泥了。」

    溫樂陽就算再不諳世事,現在也能明白,這個顧小軍絕不是普通的軍人,而畫城弟子樂羊甜,恐怕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

    果然,樂羊甜繼續對溫樂陽解釋,但是他和溫樂陽等人說話的時候,語氣立刻又恢復了原先的平淡:「黃金部隊是工程兵,每天裡在戈壁大漠挖沙子找金礦,這沒什麼稀奇。不過在黃金部隊的名義下,還掛靠著幾個部門,顧小軍就是其中一個部門的負責人。我一直是他手下的兵……」

    不料顧小軍卻冷哼了一聲:「你太客氣了,你哪是我的兵,你是我的活祖宗!」

    樂羊甜哈哈大笑,費力的對著顧小軍擺擺手,做了個歉意的表示,隨即倏然收斂了笑容,繼續望向溫樂陽:「剛才我知道三味的真身來了,就給顧小軍發短信,要他立刻過來,今天下午城隍廟裡五哥喚出旱煞,這個摟子捅得可不算小,肯定得由領導親自出馬,我估摸著他應該已經趕來了上海,果然沒猜錯。」

    顧小軍的表情依舊不苟言笑,但是眼神中那一抹心疼無掩飾不住:「城隍廟裡長出旱煞白毛,雖然動靜大但總算沒死人,裡面的人都脫力昏迷,過一陣就能恢復,但是這裡可貨真價實的死了不少人,還有整個上海城都停了電,嘿,你也真看得起我了!」

    樂羊甜趕緊搖頭,一嘴京口片子裡充滿了輕佻:「領導,這些人可不是我傷的,都是三味妖道下的手。他還引來陰兵肆虐,我及時發動了畫城絕技。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住了敵人猛烈的攻勢,及時挽回了國家的損失、保護了人民群眾生命與財產的安全,更在逆境裡發揚……」

    稽非老道這時候突然冷笑著打斷了樂羊甜的話:「畫城是散修第一世家。想不到,堂堂畫城弟子,巫蠱傳人居然是朝廷的人!」

    自古以來無論正邪。修士都不願和朝廷、官方有任何牽連,甘心為官方辦事地修士。在修天之人的眼裡,雖然算不上敗類。但是也被他們鄙夷。稽非老道雖然是散修,但是也不願意和官面上地人打交道。言辭裡更不怎麼客氣。

    樂羊甜微微瞇起了眼睛,語氣淡薄的讓人有些窒息:「我們畫城從來就不是什麼狗屁修天門宗。樂羊一脈家學巫蠱!你們修天的人,看塵世如鮑肆。可是說到底又有幾個人能和大千世界脫了干係?你穿地衣服布料可是你自己紡?針腳是你自己縫的?扣子是你自己釘地?你吃的水果是你自己種地?你懷裡的丹藥是你自己配置地,可是煉藥用的爐子也是你自己打造地?鑄造爐子的鋼精鐵母是你自己挖地?前輩留下的玉簡竹書都是他們手書,可是刻字地刀子、寫字的毛筆也都是他們自己做的?崑崙道玉虛宮的磚頭是自己燒的?大慈悲寺的蠟燭是自己煉的?」

    樂羊甜一連串說出了不知道多少個問號,把能言善辯的稽非老道說的啞口無言,這才繼續淡淡的說:「天下散修,只知道有事情找畫城,我家幫你們在塵世諸般事宜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來冷笑著說一句:堂堂畫城竟然是朝廷的人?這幾十年裡,畫城幫著你們做的事,倒有一半都是顧小軍出手解決的。」

    稽非老道在愣了半晌之後,突然一拱手,對著樂羊甜說:「服了!老道錯了!」

    樂羊甜一愣,隨即笑了笑,以前畫城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哥哥樂羊溫出面,他和稽非沒打過什麼交道,沒想到這個老道倒也有幾分爽快。

    小掌門劉正也從旁邊用力點頭:「說的好!不過…你找他來幹什麼呢?」說著,伸手指了指顧小軍。

    這次不等樂羊甜說話,顧小軍就直接開口了:「我要不來,現在這裡最少站著三百個警察,外面最少三十名狙擊架直升飛機,要麼你乖乖投降,要麼被亂槍打死,還能坐在這裡用手指頭指著我的鼻子麼?」

    上海這樣的國際大城市,軍警的裝備、反應速度和執行力度都是世界一流的,特別是下午剛剛發生了城隍廟的怪事,早就引起了轟動,到了晚上畫城裡先是有人中槍,隨即又是咆哮大鬧,又是鬼哭狼嚎,十幾個進場調查的警察一去不回,要是沒有人兜住這件事,特種部隊早就打進來了。

    樂羊甜跟著解釋了一句:「我看到三味的真身來了,就知道無論如何也是一場大戰,無論誰輸誰贏,都要有人來善後的。」

    顧小軍恨恨的怒道:「每次都是這樣,有事不提前說,出了事讓我來擦屁股,我當初瞎了眼把你招進來,現在你總算要死了!老子也能輕輕鬆鬆的再熬幾年回家抱孫子!」

    劉正看著顧曉軍,笑得客客氣氣:「將軍,您老到底是幹什麼的?」

    顧小軍似乎嚇了一跳,趕緊搖頭:「我可不是將軍,軍階低得很,不提也罷。」

    樂羊甜也哈哈一笑:「顧小軍的部門,專門負責處理和修真者有關的事件,具體的還是等他跟你們說!」說著又望向顧小軍:「你說你也一大把歲數了,出生入死的這麼多年,別說將軍,連個校官都混不上……」

    顧小軍對著樂羊甜一瞪「你懂個屁!所有校官以上的檔案,洩密的危險性都很大。不缺錢有特權,還要軍銜幹什麼。」說完,老頭子突然頓了頓,語氣裡似乎裹雜了一絲沉重:「還有多長時間?」

    樂羊甜一呆,似乎這才想起來,自己馬上就要徹底死掉了,有些黯然的搖搖頭。

    顧小軍輕輕歎了口氣:「你們先說你們的事情,等你們聊完以後再喊我。」說著,背起手,頭也不回的走到了門口,給自己點了根煙。重重的吸了一口,隨即發出了兩聲滲滿老人哀傷的低咳。

    樂羊甜深深的看了顧小軍的背影一眼。突然望向了溫樂陽,淡淡的說:「求你一件事。」

    溫樂陽一直疼得死去活來,沉重的生死毒在緩慢地移動中。幾乎壓碎了他每一根骨頭,而生死毒裡未能化去的混沌之力,像鈍刀子一樣隨著毒流。不停地刮著自己的筋肉,剛才他們說的熱鬧無比。但是他就一直咬著牙抗疼沒開口,聽見樂羊甜地話。費力的點點頭:「你說!」

    樂羊甜卻猶豫了一下,跟著笑了:「一會再說吧。先言歸正傳。掠落、靡續和拓斜三位師祖技藝有成之後,也就分開了。其中掠落師祖淡薄世情,一心隱修;靡續師祖熱衷功利。為皇家效力;拓斜笑看天下,不過在他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之後,拓斜突然給兩位師兄傳訊求助。」

    掠落在得到拓斜的傳訊後大吃了一驚,三個師兄弟裡,以拓斜地本領最高,能難住他的事情,除非是天塌地陷。

    掠落找到拓斜地時候,二師弟靡續也趕來了。三個師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藝,長大成人之後每個人都是一身的絕技,雖然疏於聯繫可彼此間地情分依舊無比深厚,一人有難,另外兩人嘴裡罵罵咧咧一臉不耐煩,但是一定會管,而且還會管到底!

    更讓掠落吃驚的是,本領通天地小師弟拓斜居然身受重傷,雖然不足致命,但是也得修養一陣子了。當場二師弟靡續就勃然大怒,領著自己的屍煞就要出去報仇,幸虧當時拓斜把他攔下來,否則修真道上又得是一場腥風血雨。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拓斜和萇狸迎戰天下高手地時候,掠落和靡續在場,勝負肯定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拓斜等來了兩位師兄,絲毫不隱瞞事情的經過,坦言一個妖女闖下大禍,但是他要扛下來。

    掠落和靡續氣地破口大罵,兩千年前罵人的話還不怎麼豐富,基本上都是以動物作為比喻對象的形容詞,兩個師兄罵了半天,拓斜始終笑呵呵的一點不生氣。

    罵歸罵,但兄弟同心,你一意孤行,我便陪你去一頭撞塌南牆,哪怕這座牆是撐天的玉柱,哪怕這座牆是佛祖的肋骨!

    當時拓斜告之兩位事情的事情,和溫樂陽現在知曉的差不多,黑白島的天錐被打斷了一根,鎮妖大陣已經殘損,九頭怪物掙脫桎梏之時,不僅是萇狸領受天譴,更是蒼生塗炭之日。

    由拓斜先去汪洋大海中找到錐子的殘魂,再由掠落帶去銷金窩,施巫將其復活,兩千年後巫法大成,抹去錐子的記憶後讓它重鎮黑白島。

    這是小師弟拓斜托付大師兄掠落做的事情。

    天錐斷碎的同時,一頭柳相孽魂藉機逃脫,孽魂和天錐同命共生,孽魂死則天錐亡,但是反過來的話,天錐死,孽魂卻不受傷害。

    拓斜想要重列鎮妖大陣保住萇狸,就不能讓孽魂死掉,這就是他托付給二師兄靡續的事情,無論如何保住孽魂,天長地久的活下去。

    說到這裡,樂羊甜頓了片刻,淡淡的一笑:「你家師祖拓斜,還真是個實在人!托付下來的兩件事,都是難比登天!復活鎮妖的天錐就不必說了,保住柳相的孽魂,嘿,談何容易。」

    柳相孽魂不是小貓小狗,壯大成形之後引起腥風血雨不說,說不定就會返回黑白島,幫助九頭柳相的真身掙脫剩下的八根天錐,所以二師兄靡續,既要擋住黑白島劍仙的追殺保住柳相孽魂,又不能讓這隻孽魂長大成勢,這句話說起來簡簡單單,但是真要去做的時候,可就難比登天了。

    劉正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兩千年裡追殺孽魂的人,就只有我們黑白島,這位拓斜奇人的囑托,說穿了就是請人對付我師尊和兩位師伯吧!重列誅妖大陣的事情,掠落、靡續、拓斜三位高人都不屑和我們黑白島的人通個氣?嘿,與其這樣,乾脆不如打上黑白島,把我們殺個乾淨。不就省心了!」

    拓斜復活天錐的大計,黑白島的天書真人也是在遇到溫樂陽之後才知道的。在之前,他們整整花費了兩千年,費盡了心機苦苦尋找柳相逃逸地孽魂。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庸人自擾,小掌門劉正的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

    溫樂陽也覺得不對勁,拓斜為了萇狸與黑白島結下仇怨。但是復活錐子、保住柳相孽魂這些事情,無疑都是雙方最終地心願。在這件事之下,雙方都會暫停干戈。先以重列大陣為主,這件事拓斜師祖無論如何也應該通知黑白島一聲的。唯一的解釋也只能是掠落三位師兄弟。都是心高氣傲地主,做事兒不屑外人幫忙。

    掠落為了完成師弟的囑托。毫不猶豫的就坑了祁連更不用說了,貓妖好言好語地他不搭理人家。非等到天塌下來才跳出去扛,靡續估計也差不多,反正三個奇人的性格都無比怪異,沒一個正常地。

    溫樂陽壓住劇痛,勉強開口問樂羊甜:「那拓斜師祖呢?他又去做什麼了?」兩個師兄擔負的囑托,一個比一個重,拓斜肯定另有一件大事要做。

    不料樂羊甜卻輕輕地冷哼了一聲:「拓斜?誰知道他去做什麼了,他把事情托付給兩位師兄之後,出海帶回了天錐的殘魂,隨後就消失了,兩千年裡不見蹤跡!連我家先祖掠落都不知道他去幹什麼了!」

    稽非老道詫異地啊了一聲:「拓斜去幹什麼都不說,掠落和靡續就認頭幫他辦事?」

    在和溫樂陽等人說話的時候,樂羊甜地語氣始終清淡的幾乎不著痕跡,但是聽久了,那一絲因為不甘而積攢成地怨毒,卻無論如何也抹不去:「老一輩的兄弟情誼,一句話也就足夠了!掠落和靡續兩位先祖信他,嘿嘿,那就信他了。」

    拓斜沒說去幹什麼,他的兩位師兄也不問,而是把後半生乃至身後子孫的身家,全都投進了當年的一諾!

    掠落在銷金窩裡施巫復活錐子,巧心佈置之後誑了祁連仙宗之後,並沒有一走了之,而是去幫靡續囚禁、飼養柳相的孽魂。,從牙縫裡擠出了一聲冷哼:「柳相孽魂,沒有妖元的滋潤活不了多久,有了妖元的滋潤就一步登天誰能控制得住?我倒想知道,兩位奇人怎麼做成的這件大事兒!」

    樂羊甜對拓斜沒有一點好印象,但是對掠落和靡續兩位師祖無比推崇,聽了劉正的話,露出了一絲譏諷的微笑:「兩千年裡,你可聽說過孽魂為虐天下?天下未必就只有玄門正宗,我們這些旁門小道裡,也有通天的手段!柳相的孽魂,就養在旱魃五哥的身體裡!」

    樂羊甜的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劉正愣了一下,立刻費力的搖頭:「不可能!柳相孽魂是天地精氣凝結而成,不可能被屍煞吞噬!」

    樂羊甜不耐煩的一揮手,他的的聲音在不知不覺裡,已經漸漸的低沉了下來,每一個字都說的很用力:「哪個告訴你,旱魃五哥吞噬了孽魂?靡續師祖以屍俑奇術,把孽魂困在了五哥的身體裡,跟吞噬元魂根本就是兩碼事,孽魂是孽魂,五哥是五哥,不過就是五哥用自己的身體,又養了隻不能做主的孽魂!」

    溫樂陽腦子裡哄的一響,如果孽魂被養在了旱魃五哥的身體裡,那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了,旱魃殺妖擷元,是為了保住孽魂,也保住了錐子性命。

    只要錐子還活著,黑白島會重列,說到底旱魃五哥還是自己人,他在完成當年拓斜交代給靡續的囑托。

    可是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孽魂在旱魃的身體裡,那已經煉出分身的三味老道,又是誰呢?

    小掌門劉正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可置信的驚駭:「柳相也能被養住?!」

    樂羊甜似乎早就預料到他們會是這樣一副驚訝的表情,略帶得意的笑了一下:「事情當然沒那麼簡單!」

TOP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章 無盡

    溫樂陽現在終於確認了。旱魃五哥一直在完成當年拓斜托付給靡續的事情。不是他們拓斜弟子的敵人。身上的劇痛依舊。但是心裡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任誰消弭了五哥這樣的大敵。都會輕鬆許多。

    而小掌門劉正。卻因為樂羊甜那一句孽魂養在五哥的身體裡。驚駭的瞪大了眼睛。溫樂陽幾乎不懂修真上的事情。對此毫無感覺。但劉正可是玄門正宗黑白島的傳人。雖然不怎麼好好背書。但是大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屍煞的懷裡養下孽魂。就好像在打火機裡養了一個籃球一樣不可思議。不是說籃球太大打火機太小。而是這兩種東西根本就風馬牛不相及。無論如何也無法同生共長。

    柳相孽魂是天的精氣所化。能奪舍高深修者的肉身。但絕無法融於屍煞旱魃之中。根本就鑽不進去。更毋論什麼困住或者養住。

    樂羊甜的聲音有些吃力。但是始終是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不知道是因為他不喜歡溫樂陽。還是憎恨拓斜當年一走了之:「靡續師祖身負屍俑奇術。拓斜留下的囑托雖然難比登天。但是他老人家也有法子完成!」

    兩千多年前。拓斜把兩件大事托付給兩個師兄。隨即不知去向。大師兄掠落帶著冰錐殘魄進入祁連山。二師兄靡續尋找柳相孽魂。

    柳相要想存活在天地間。第一件事就是找個修士奪舍。搶了對方的身體。然後在殺妖奪妖元。慢慢滋養壯大。而靡續想要完成拓斜的囑托。在保住孽魂的同時不讓他長大成勢。也要從妖元上下手。

    靡續在殺死大妖之後。立刻用它們的屍骨製成小小的屍俑。再通過秘法。用屍俑把奄奄一息的妖元養起來。妖元與妖身製成的屍俑本來就是同根共生。因此也得以存活。妖元與屍俑融合之後。就變成了妖俑。

    不僅如此。在把一個個曠世妖王製成妖俑之後。靡續又把妖俑藏在成形的屍煞裡。讓妖俑妖元與屍煞一起吸斂天地戾氣。再通過屍術秘法。久而久之妖俑沾染屍氣。妖元也變成了一種不倫不類、既有屍氣又有妖氣的古怪元魂。

    靡續現在所作的事情。是以後他困住柳相孽魂的關鍵。

    等到屍俑浸染屍氣成形之後。被旱魃吞掉。化解其中早已變質的妖魂之力以後。就會靈智大開。但是因為這種魂力不倫不類。旱魃五哥永遠也不會轉生成人。而是變成天地間第一個有靈智的屍煞。從此半人半鬼遊走陰陽兩界。

    這種古怪的元魂。從表面上看和妖元沒有絲毫的差別。只要吞噬之後才會發現實際上。柳相孽魂不知其中被人做了手腳。肯定也會大喜不跌的吞噬。靡續製作的妖俑生前無一不是曠世妖王。對於孽魂來說是極道的補品。

    孽魂吞噬妖元的時候。必須離開爐鼎。以魂魄裡的精氣化掉妖元。等妖元被徹底煉化之後。再回到身體中。

    而孽魂在吞掉靡續牌妖俑之後。自己也會沾染屍氣。一下子精氣裡摻進了根本無法被煉化的屍氣。再也無法回到還活著的爐鼎中。屆時再由已經開通靈智的旱魃將其吞掉。

    因為屍氣作祟。柳相孽魂根本無力反抗。被旱魃吞噬之後。孽魂中有天地精氣。所以不會像阿蛋煉化蘑菇魂力那樣。被旱魃化掉。而是與屍煞的身體糾結成一體。再也無法離開。從此只能和旱魃五哥同生共死。

    寄生在旱魃身體裡的孽魂。既無法離開五哥的身體。也不能失去妖元的滋養。否則依舊會漸漸枯萎散碎。而妖俑裡的屍氣妖元。就變成了它的毒品。其中的屍氣讓它永遠也無法再發展壯大。但是裹雜屍氣的妖元又能保住它不死。

    這就是靡續設計的辦法。既保住了孽魂的性命。又困住它不能長大。更讓自己的屍煞旱魃得以開通靈智。而且還不會遭受天劫!

    如果誰想殺死孽魂。就得先幹掉旱魃五哥。試問天下如拓斜三位師兄弟出手。又有幾個人能傷的了旱魃五哥!

    樂羊甜一口氣把事情前面的經過都說了出來。似乎有些疲憊。閉上嘴巴稍稍休息。此刻的畫城裡寂靜無聲。無論是溫樂陽劉正還是稽非水鏡。全都驚訝的彼此對望著。這是什麼樣的神術啊、什麼樣的心機算計!

    靡續師祖鼓搗了一陣。不僅恰到好處的保住了柳相孽魂。而且還作出來一個天地間亙古未有、就連天劫都不知道該不該往下砸的旱魃五哥!

    掠落師祖復活天錐匪夷所思。靡續師祖保住孽魂的過程更是驚絕天下!

    「不過。」樂羊甜在休息了片刻之後。再度開口了。他的語氣疲憊而淡然。還有一絲將死的黯然。聽上去已經不再那麼冷冰冰的拒人千里。而是讓人有些說不出的難過:「妖俑埋在屍煞的身體裡。要足足一千二百年才能盡染屍氣。才能使用。」

    即便在生死毒流淌帶來的劇痛裡。溫樂陽仍舊愕然的問了一句:「一千年二百後才能使用?」

    樂羊甜點了點頭:「所以保住相孽魂這件事情。靡續師祖自己是做不來的。」

    兩千年前。靡續不停的殺妖擷元、藏俑養屍。不說施法的過程有多細密困難。就是那些曠世大妖。即便比不上萇狸。實力也都是卓絕天下。也沒有一個好對付的。二師兄掠落在完成了復活錐子的巫法。從祁連山回來之後。就開始幫助靡續尋找柳相孽魂。師兄弟兩人雙管齊下。一個找人。一個殺妖。

    又過了幾十年。大師兄掠落終於找到了柳相的孽魂。

    柳相早已經成功奪舍。搶了一個修真小門宗一位掌門的身體和功力。變成了修真正道上的人物。

    樂羊甜說道這裡的時候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柳相孽魂控制的門宗就是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鵝羊道!控制的爐鼎。就是三味道人!當然。兩千年前他可不叫三味。也不是現在這個長相。但是人絕不會錯。現在的三味老道。就是兩千前被孽魂奪舍的爐眼。」誰也沒說話。從白天在城隍廟開始。今天已經足夠多的意外了。三味是柳相孽魂的事情。不過是在他們早已經麻木的神經線上。再潑上一層薄薄的辣椒麵。

    兩千年前大師兄發現孽魂的時候。它已經開始借鵝羊道的手殺妖擷元滋補自己。但是當時三味真人僅僅是個實力一般的修士。雞籠道的力量也薄弱的很。只能殺些小的妖物。那些強大的妖王他們才不敢惹。

    掠落並沒有直接去把孽魂捉住。反正靡續那邊還沒準備好對付孽魂的手段。現在就算還是要給他找一個爐鼎。和養在三味真人身體裡沒有絲毫的區別。

    孽魂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有妖元的滋養。掠落始終在暗中監視。只讓他們打到那些小妖。保證孽魂不會生長的太快。

    但是歸根結底。掠落和靡續都不是神仙。雖然壽命遠比一般人活的長。但是等到一千年之後。妖俑可以用的時候。靡續和掠落兩位奇人早已化為塵土。

    而且無論是施巫復活天錐。還是殺妖制俑。都讓他們元氣大傷。在找到孽魂的時候。兩位奇人的剩下的壽數也不過百十年了。

    靡續沒有子嗣傳人。只有旱魃屍煞。而旱魃屍煞雖然不死不滅。但是在屍氣妖俑沒有成形之前。也無法開通靈智。沒有了主人引領的時候只會天天在山坳裡喝涼氣兒。

    所以掠落就把這件事情。當成遺命留給了他的後世子孫。畫城樂羊一脈。

    百年之後。靡續與掠落兩位奇人相繼去世。旱魃五哥被主人封住靜等千年後妖俑成形。而這將近一千年裡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畫城弟子的肩膀上。

    掠落的巫力。可以通過巫蠱秘術留給下一代的子嗣。但是其中會衰減一些。而且繼承祖先巫力的弟子。都活不過七十歲。畫城樂羊氏表面上是散修中人。但是每一代都會有一子巫法大成。負責監視著鵝羊道中的柳相孽魂。既不能讓它殺死大妖實力猛增。也不能讓它一個妖怪都捉不到活活枯死。

    雖然對於普通人來說。七十歲也算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畫城本來就有養氣的功夫。即便不能永生不死。一般來說活到一百四五還是沒問題的。繼承了師祖的巫力。等於憑空抹掉了一半的壽數。

    柳相孽魂附身在三味老道的身體裡。不停被畫城巫蠱高手監視。始終無法真正壯大。但是也點滴積累。實力有了不小的提高。鵝羊道在他的幕後指引下。也漸漸興盛。直到千多年前修真道大亂。正邪決戰。鵝羊道脫穎而出。成了正道五福之一。

    基本上可以確定。柳相孽魂的管理才能、對功法的領悟。比著三味老道要強多了。至少鵝羊道發揚光大了……

    在距今差不多千年的時候。妖俑終於成形了。當時的樂羊弟子按照靡續留下來的辦法。取出妖俑。讓旱魃吞噬。

    旱魃五哥果然靈智頓開。它本來就是屍煞裡的極品。有了意識之後。基本上能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回想起來。開始忠心耿耿的執行主人的命令。先用妖俑誘出了柳相孽魂。在孽魂沾染屍氣之後一口吞下。事情到了這裡的時候。大功告成!

    三味真人自己的魂魄。早已失去。又失去了孽魂之後。就變成了一個活死人。活不了多長時間。當時五哥清醒之後。狠狠的一爪子挖進了三味的胸膛。但是一旁的樂羊弟子正在修煉一種特殊的巫蠱。不能見血光。就攔住了旱魃五哥。把那具已經重傷的爐鼎扔進了山谷裡。任由他自生自滅。

    旱魃五哥是遊走陰陽之間、亙古未有的怪物。擁有不死不滅之身。但是他身體裡的柳相孽魂可不是不死不滅。還需要妖俑妖元。雖然當初靡續留下了大批的妖俑。但是也總有用完的那一天。所以旱魃在畫城的幫助下。又開始殺妖擷元。製作妖俑。

    旱魃五哥按照靡續留下來的典籍。也學會了製作妖俑。

    說到這裡。樂羊甜再次休息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卻突然岔開了話題。對著臉頰抽搐、眉毛亂跳的溫樂陽問:「你覺得畫城的實力怎麼樣?」

    溫樂陽是拓斜傳人。而畫城一脈。為了當年拓斜的囑托。苦心經營了兩千年。不僅掠落師祖。就連他的每一代子孫。也把自己全部的精力和生命投入到當年的諾言中。是拓斜一脈毫無疑問的恩人與摯友。無論畫城弟子怎麼想。溫樂陽現在對他們只有感激與敬重。聽見樂羊甜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力壓住身體裡幾乎要沸騰起來的劇痛。話音裡沒有絲毫的不敬。認認真真的回答:「深不可測!」

    聽到這樣的評價。樂羊甜似乎挺開心。難得之極的笑了:「我們每一代中都會有一個弟子繼承掠落先祖的巫力。雖然巫力在代代傳承中不停的衰減。但是這股力量依舊非同小可!再加上旱魃五哥靈智已開。和我們樂羊弟子互為奧援。單論實力而論。畫城在修真道上要想做什麼。誰也攔不住的。」

    畫城在修真道和凡間擁有廣博的人脈。不僅和散修、正道關係極好。與世宗也頗有頗多的聯繫。現在邪道隱藏在世間的幾大家裡。有不少都收過畫城的庇護。畫城有這樣的勢力。想要幫著旱魃五哥建立一個殺妖擷元的組織。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而且還把一些已經落魄的、沒有門宗的邪道高手直接拉到了旱魃麾下。當年在峨眉山和魏老三同歸於盡的邪派高手、彩虹七位胖子的乾爹。就是其中之一。

    大妖由旱魃五哥和畫城的巫蠱高手聯袂搞定。其他的小妖就由手下人去殺。

    從旱魃五哥靈智大開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如兩位先祖所想的那樣。按部就班一切正常。可是誰也沒想到。在幾百年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絕頂高手。身上的功法別具一格。但是神通極大。目標直指旱魃五魃,五哥也沒拿自己當外人。直接跑到了畫城裡去修養了。

    從那以後。敵人始終躲在暗處。不停的想要殺掉五哥。而五哥有畫城的巫蠱高手相助。實力高於對方。但是始終無法正面面對敵人。雙方一鬥就是將近三百年。終於在一次兩敗俱傷的惡戰之後。敵人逃遁的無影無蹤。

    從那以後。畫城就發動一切力量。想要找出敵人到底是誰。直到不久之前。他們才終於查出來。現在的三味老道。就是當年那個孽魂寄生的爐鼎。不知為什麼不僅沒死。反而功力大進。比著旱魃五哥也毫不遜色。雖然名字改了。樣子也改了。但是人絕對不會錯。

    一千年前。屍煞五哥抓在三味身上的傷痕。至今猶在。當時傷口裡沾染了濃重的屍氣。即便傷口以後癒合。傷疤也無法被消抹。憑著這個印記。畫城終於認出了三味。

    可是當時錐子復活在即。樂羊家根本顧不上去挑了鵝羊道。開始專心致志的準備師祖掠落留下的巫蠱秘術和巫蠱法寶。

    樂羊甜的聲音。比著開始的時候已經低沉了不少:「當年掠落師祖留給我們的遺命很細緻。一條一條寫的清清楚楚。不過概括來說只有兩條:一是完成拓斜的囑托。等天錐復活之後抹去他的記憶;二是幫助靡續先祖完成囑托。」天終於變成了魚肚白。對於溫樂陽等人來說。連番驚心動魄意外橫生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只不過我們誰也沒想到罷。畫城兩千年裡世世代代幫著靡續先祖。結果自己的事情卻辦砸了!錐子已經復活。卻不肯返回黑白島。嘿。嘿嘿!溫樂陽。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大抵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也等上一會。先告訴我我爹的生死下落!」

    溫樂陽點了點頭:「樂羊前輩身受重傷。現在已經被救回到九頂山養傷。」

    樂羊甜重傷垂死。溫樂陽怎麼忍心告訴他真相。不料他的話剛說完。樂羊甜倏然右手一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黯淡的幾乎肉眼不可見的巫火。從樂羊甜的手上費力的爬進了溫樂陽的手腕。一閃而滅。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印記。

    火辣辣的刺痛從溫樂陽的手腕直沒血脈。即便他的四肢百骸都正在被比坦克還要沉重的生死毒碾來碾去。還是清晰的感覺到巫火的錐心刺痛。

    樂羊甜的目光裡。掛起了與垂死之際毫不相稱的神采。炯炯的盯著溫樂陽:「我是巫者。自然能分辨真話假話!」說著。伸手指了指溫樂陽手腕上的燙痕:「有了這道蠱。你若對我說實話。則平安無事。如果對我說謊。你可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溫樂陽趕緊搖了搖頭。

    樂羊甜的笑容裡。依舊還是那樣掩飾不住的驕傲:「這道蠱的名字。叫拔舌。我再問你一遍。我爹的下落。究竟如何。」此刻再問。樂羊甜的表情已經無法抑制的緊張起來。目光裡蘊含著深深的恐懼與同樣沉重的希望。甚至都些不敢在看溫樂陽。

    他已垂死。卻依舊倔強。不肯自欺欺人!

    劉正也緊張的看著溫樂陽。心裡想著如果此刻回答樂羊甜的是自己。究竟該怎麼說。

    溫樂陽的額頭明顯見汗了。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迸出來。語氣費力無比。卻讓人聽不出來是因為緊張恐懼。還是因為堅決篤定:「樂羊瘦金他老人家。深受重傷。現在溫家九頂山養傷!」

    樂羊甜那張緊張的胖臉。倏然放鬆了下來。他在笑。笑聲愉悅而快樂。但聽上去好像嬰兒口中的嗚嗚聲。有些詭異。更多的卻是一股早已蔓延卻無可言喻的酸楚。

    溫樂陽的舌頭在嘴巴裡像條泥鰍似的辟啪亂彈。也顧不上身體裡的劇痛了。一直彈到滿嘴口水。才確定自己的舌頭還在。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料樂羊甜倏然收斂了笑容。正色對著他說:「一天之後。巫蠱就會發動。你若騙我。今天就多說些話吧。從明天開始一輩子也不用再說話了!」溫樂陽剛剛放鬆下來的心立刻又跳到了嗓子眼。幾乎有些絕望的看著樂羊甜。

    樂羊甜又笑了。這次笑的貨真價實:「我現在人都死了。哪還能施展高深的巫術!剛才那道巫火印下的。是樂羊家的印記。你可以憑他找五哥和我大哥樂羊溫。他們就算不把你當自己人。也不會一見面就殺了你!」說著。他又從懷裡取出了那只世宗高手委託稽非水鏡帶給他的玉訣。放進溫樂陽手裡:「這個東西。轉交給我大哥!另外顧小軍這老頭。這些年對我不錯。如果以後他有什麼事情找你幫忙的話……」

    溫樂陽不等他說完。立刻用力點點頭。樂羊弟子的要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

    樂羊甜笑了一下。跟著又輕鬆的搖搖頭。還在為剛才施展的拔舌而得意:「沒點用處。我隨便用個小手段。就讓你乖乖的說實話了!」

    溫樂陽咬著牙。把全身裡根本無法抑制的劇痛憋住嘴裡。用盡全身的力氣作出了一個笑容:「樂羊家的手段。誰能防?樂羊家的重信守義。誰不服!」

    樂羊甜似乎對這個馬屁不怎麼感冒。繼續淡淡的說著:「每一代畫城的弟子。從心裡都是埋怨的。掠落師祖為了自己的同門義氣。把我們這些後世子孫全都連累了。不過是當年師兄弟間的一句諾言。師祖自己做就是了。又何必這麼執著。」

    溫樂陽搖搖頭:「你們這些畫城弟子還不是一樣。」每一代畫城弟子。雖然嘴裡不說。但是心裡無一不在抱怨、更無一能夠理解。師祖當年居然為了師弟拓斜的囑托。就拼上了全部心血。可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根本就無法理解的師祖遺命。窮盡了代代心力!

    只為一諾!

    樂羊甜似乎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在聽到溫樂陽的話之後先是愣了一會。才霍然放聲大笑。笑聲裡飽蘊著全身裡的氣力。更飽蘊了畫城一脈兩千年的豪邁:「師祖一諾。畫城一諾。窮盡兩千年的心思。永遠也完不成。永遠也完不成。永遠也完不成!」

    最後的笑聲戛然而止。突兀的讓生者窒息。突兀的讓死者不甘!

    掠落遺命。變成了畫城弟子無窮無盡的任務。即便錐子如願以償的被抹去記憶。黑白島鎮妖大陣重列。但是幫助五哥保住孽魂。是永遠也沒有盡頭的。

    樂羊甜已死。卻雙目圓睜。溫樂陽在稽非老道的攙扶下。費力的湊過去伸出手。想要合上他的眼睛。

    就在溫樂陽的手掌撫上他雙眼的剎那。樂羊甜倏然身體一挺。直挺挺的跳了起來!

    這下子把所有人嚇的驚,老道乾脆拉著溫樂陽一起仰天摔倒在地。水鏡和尚則大步跨上。拎著自己的佛珠和法器。色厲內荏的斷喝:「塵歸塵土歸土。往生極樂……」

    溫樂陽摔在的上。急忙打斷了大和尚的超度。望著樂羊甜突然乍起的身體。認真的問:「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我助你!」

    樂羊甜目光僵直的望向溫樂陽。僵硬的聲音裡。略略帶著一絲不甘:「推薦票……」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