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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第二卷 初振眉) 【本卷完】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一章 做客

  老道早就躲到和尚身後去了,只露出兩隻手,對著小易不停作揖。

  小易噗嗤就笑了,問水鏡:「和尚,你怎麼這麼老實,就讓他藏你身後。」

  和尚嘿嘿嘿的笑了:「小姑奶奶,就你那一槍,躲後面和站前面,有啥區別!」

  誰說和尚傻?

  溫四老爺的皺紋之間都是稀奇古怪的神色,溫樹林這件大喇叭法寶他是早就見識過的,威力比著二踢腳(豆子小時候酷愛的一種炮仗)大點有限,能把兩個人嚇成這樣?

  稽非也想明白了道理,搔眉搭眼的從和尚身後鑽出來,滿臉陪笑:「小姑奶奶,以後溫家的事兒就是我們哥倆的事兒……」

  小易大搖其頭:「不行,咱們溫不草的事情,還用得著你們倆?」說著,皺著可愛的眉頭思索了一會,突然眼睛一亮:「你們跟別人說溫樂陽拜你為師,現在就跪下磕頭,拜溫樂陽為師!」

  就算殺了老道的頭,老道也不能答應這條件,雖然明知道小易是開玩笑,可是也一點辦法沒有,喇叭在手,天下她有。苦著臉一個勁的搖頭。

  突然所有人眼前一花,一個俏麗的人影笑嘻嘻的出現。

  溫樂陽又驚又喜:「你……你怎麼還沒走?!」

  突然出現的人就是萇狸,對溫樂陽笑道:「我不放心那兩隻兔子,偷偷留下來看看。」說著伸手拍了拍小易秀氣的額頭,嘴裡嗔怪著:「剛才怎麼不打?以後要是再有人對你瞪眼睛,你直接把拿起大喇叭打過去。」

  小易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萇狸又對著小辣椒打個招呼,這才望向和尚跟老道:「快拜師!」

  和尚跟老道的老臉都縮緊了,愁眉苦臉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溫樂陽笑呵呵的走上了幾步,對著兩個出家人說:「那你們現在跑吧!」

  和尚大喜轉身就要走,稽非一把拉住了他,目光複雜的溫樂陽:「現在跑吧?什麼……什麼意思?」

  溫樂陽看了萇狸一眼,萇狸笑著點頭,目光裡都是親切,意思是全由你看著辦。

  「你們現在跑吧,三天之內我不找你們,但是一個月之內,要是我能抓到你們,你們就拜我為師,如果抓不到從此兩不相欠,你們到了九頂山我請你們喝酒!」

  老道愣了片刻,怯生生的看了萇狸一眼,才說:「一個月……太長了吧?」

  萇狸俏臉一虎:「那就十年!」

  老道跟和尚直接跳起來:「一個月,就一個月,我們現在就走…….」話音未落,兩個出家人已經邁開大步,施展了全身解數,在茫茫大山中縱躍奔騰,幾個起落之後就不見人影了。

  萇狸對溫樂陽說:「三天以後,我幫你抓他們!」

  溫樂陽哈哈大笑:「抓什麼啊,嚇唬嚇唬得了,嚇他們一個月東躲西藏,也算不吃虧了。」他不到二十歲,骨子裡還是少年心性,惡作劇戲弄一下兩個老賊,自己先笑個不停。

  萇狸也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確實比他強多了,這次真走了……」隨著動聽的聲音,幽蘭清香飄飄裊裊,俏麗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溫樂陽一路上嘴巴不停,把自己在紅葉林一直到峨眉山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講給了四位爺爺,同時也沒瞞著駱家的人,反正這些事情駱旺夫都知道了,想瞞也瞞不住。

  四位爺爺全部目瞪口呆,不僅是溫樂陽的功法機遇嚇人,就連萇狸和先祖拓斜的故事也讓人不可思議,比起來,小易那只恐怖的大喇叭和深山古剎兔子精都顯得不怎麼搶眼了。

  不過溫樂陽在說到峨眉山無名山坡十七位同族被邪術活埋的時候,溫家的四位老爺同時咦了一聲,在彼此對望的目光中,除了悲慟之外,還糾纏著濃濃的驚異。

  另外溫樂陽剛剛在後山的院子裡,一下子把四老爺布下的風毒都收斂到身體裡的事情也匪夷所思,四位溫家家長也不敢妄下結論,只能先回家琢磨琢磨再說。

  大爺爺得意的哈哈大笑,指著自己的三個老兄弟:「以前我一吹……一說祖師爺的神通,你們就笑,笑,讓你們笑,沒想到吧,咱們祖師爺就是神仙!!」

  溫樂陽現在已經脫胎換骨,正闊步踏上了一條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的路上,以後究竟是金光坦途還是崎嶇險路誰也不知道,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的本事已經足夠嚇人了,四位老太爺都是滿臉安慰,望向駱家的目光裡充滿了得意。

  駱家兩位老爺子耿耿於懷,不停的埋怨小辣椒:「你怎麼把名字告訴他了!」

  溫大老爺哈哈大笑:「這丫頭的名字好聽,我看乾脆咱們兩家碰個親家吧!」說完根本不給駱老大翻臉的機會,直接岔開了話題:「你說,那群苗子為什麼沒來?咱們兩家都得到了消息,按理說他們應該也曉得斬雁峰古洞裡透出師祖的消息。」

  駱大爺哼了一聲:「兩千多年,沒準那群苗子早就忘本了!也許連師祖的名諱都忘了!」

  溫大爺卻搖搖頭,淡淡的說:「不會,七娘山,嘿……你們要閒著沒事,先跟我去趟九頂山,咱們兩家親近親近,也當是我們給你賠罪!而且,七娘山那邊的事情,我也得跟你說說,以前咱們三家不相往來,不過現在師祖蹤跡顯出,還多出個貓……那個長輩,說不定什麼時候,咱們三家就搬到一起了。」

  駱家大爺猶豫了一下,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保平安,確認家裡也平安無事之後,點點頭:「去就去,我也想看看你們溫家窮成什麼樣!」

  溫樂陽也趕忙給大伯撥了通電話,溫吞海一聽四位家長平安無事,在電話那頭就哈哈大笑,對著家裡人吩咐:「炒雞蛋,燉羊肉,今天晚上吃頓好的!」

  兩家人一起出山,先啟回了那十七具溫氏族人的屍體,溫家四位老太爺仔細的看過每一個死者,臉上都浮現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浩浩蕩蕩一百多人,出山之後也沒怎麼費周折,直接包了幾輛大巴,反正無論溫家還是駱家,誰都不缺錢,一天半之後,一群人都到了九頂山腳下。

  溫吞海幾天之前剛剛受了重傷,現在也堅持著等在山腳下迎接家長,自從溫樂陽離開之後他就發動了溫家歷代先祖留下的禁制,不過這幾天風平浪靜,鼎陽宮再沒來過人,今天一大早他就關閉了禁制,駱家上門,他們溫家可不能丟人。

  幾位溫家主腦仰望山峰,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溫大老爺熱情的招呼兩個駱家老頭上山,溫樂陽和小易一左一右,把慕慕圍在中間,指指點點著山上的景色,臉上都是陶醉。

  小辣椒撇撇嘴巴:「冬天都是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說著,她懷裡的阿蛋突然掙脫了懷抱,晃晃悠悠的走到山腳旁一片空地上,蹲在地上仔細的看了一會,隨即回頭對著小辣椒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跟著猛地高高躍起,橫掂著小屁股,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章 短信

  這次範圍不大,不過十幾米的方圓,殭屍寶寶阿蛋在顛了七八下屁股之後,又跑回到慕慕身旁。

  溫樂陽臉色陰鬱,立刻跑過去伸手開始挖掘,就是阿蛋這套把式,在峨眉山下發現了十七具族人屍體,現在故技重施,還是在九頂山腳下,溫樂陽不著急才怪。

  手指一接觸看似堅硬的山石,溫樂陽心裡一沉,和峨眉山無名山坡一樣,土石鬆軟,適合播種。

  溫四老爺一揮手,死字號的人紛紛過來幫忙,片刻之後,一具還沒開始腐爛、剛死沒多少時間的屍體就被挖掘出來。

  溫樂陽重重的鬆了口氣,死者他不認識,不是溫家的人。

  一張本應清秀英俊的面孔,在極度的抽搐中變形,七竅和指甲縫裡都是厚厚的泥污,四肢毫不協調的扭曲著。屍體剛剛被搬出來,叮噹一聲輕響,一柄精光燦然的飛劍就從死者的懷中掉落。

  死字號的人繼續動手,很快把其他幾具屍體也都挖掘出來,一共八個死者,和溫家在峨眉山殉難的弟子一樣,都被豎直活埋,八個人裡有五個道士和三個普通人,除了一個年老的道士之外,都是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八個人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

  死字號對於外人屍體毫無尊敬可言,當場就解開衣服搜索隨身物品。溫大老爺微微一笑,對著駱家的人拱拱手:「這些事情讓孩子們去查,咱們上山!」

  兩家的六個老頭在一起被關了幾個月,雖然口角不停,但是也算混熟絡了,說話也不用怎麼客氣,駱大爺搖搖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本意:「上山不急,弄清楚了再上山,要不心裡惦記著難受。」

  死者的東西被一樣一樣擺放在屍體旁邊,除了手機和錢包之外,隨身物品都是飛劍、符咒、丹瓶、玉珮等等,沒有一樣是現代人的隨身裝備,溫吞海在晚輩攙扶下撿起了一塊玉珮,臉色陰晴不定:「是……鼎陽宮,先前上山的那撥道士都帶著這個東西。」

  手機的電量還都是滿格的。

  鼎陽宮和溫家的衝突,溫樂陽是始作俑者,他現在紅葉林裡狙殺了娃娃臉,隨後引來這個修真門派的大舉報復,現在他正一頭霧水,愣愣的從小易手裡接過了一根胡蘿蔔,問題是在太多了。

  溫樂陽替換下了自己的一個堂兄,攙扶住大伯:「大伯,上山以後還得請溫一半再問問那幾個道士,到底……」

  溫吞海卻聳了聳肩膀,結果牽動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審不了了,都死了,前天這幫王八蛋想逃跑,結果觸發了山上的禁制,屍體現在都爛成稀泥了。」

  溫樂陽嚇了一跳:「都……死了?!」

  二老爺從他背後陰陰的一笑:「這群人上村子裡殺傷溫族弟子,遲早要死的,活不了。」

  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略但僵硬而呆滯,從死人堆裡響了起來。

  「youhaveanincomingcall……youhaveanincomingcall……youhavean……(和英語比起來,磕巴湊字法只能算是小兒科。)

  溫樂陽嚇了一跳,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媽的,是手機鈴聲。

  立刻有人把手機撿了出來,六個老頭一個大伯外加溫樂陽和兩個少女,一圈腦袋圍攏過來,死去的道士手機上,打開了一條短信:「峨眉山上誤傷道友,告罪告罪,送上仇人八枚,敬祈笑納。」

  溫吞海哼了一聲,用自己手機撥了個電話,把來電的號碼告訴了對方:「馬上幫我查查,這個號碼的戶名,要快!」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也給大慈悲寺善斷妖僧撥了個電話,小磕巴接的,溫樂陽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這件事不小,山上山下一共死了二十多個人,不用說鼎陽宮也會把這筆惡賬算在九頂山頭上,弄不好還得落下個勾結妖人的名聲。

  溫樂陽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在把事情說完以後,生怕小和尚希聲記不住,要他重複了一遍,他都快跟著爺爺回到家了,小磕巴還沒重複完……掛了電話之後,溫樂陽也有點結巴了。

  到了山上沒多久,溫吞海就接到了回話,這個手機在不久前剛剛被盜還沒來得及掛失。

  溫樂陽現在滿腦子漿糊,越琢磨越不明白,倒是溫大老爺,狠狠一拍他的肩膀,呵呵笑著說:「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溫不草兩千多年,從沒有過一滴白流的血!吞海,吩咐下去,炒雞蛋,燉羊肉,還有咱們泡的野參虎骨七賢酒也拿出來!今天咱們溫家要招待貴賓……」

  當天晚上,駱家人全都吃上火了。

  晚飯之後,其他不相關的人各自去休息,在村長大屋裡,只留下了四位溫老爺子、兩位駱老爺子、溫吞海和溫樂陽幾個核心人物。

  桌上還擺了盤胡蘿蔔,溫樂陽受寵若驚,死守紅葉林、俘虜鼎陽宮、救人峨眉山,這幾件事已經讓他成了溫家的核心人物之一。

  溫大老爺根本不提鼎陽宮的事情,問兩位駱家的魁首:「這些年,你們沒注意過七娘山?」

  駱大老爺搖搖頭:「那群苗子跟生番差不多,誰有哪份閒心管他們!」

  駱二爺說話也是冷嘲熱諷的:「業精於勤,烏鴉嶺上的小子們天天忙著練功,拓斜師祖留下的秘術,總不能荒廢了。」

  溫大老爺失聲笑道:「拉倒吧,沒荒廢你還不是在院子裡撿饅頭吃,都不知道把饅頭皮兒剝下去。」

  駱大爺一拍桌子,滿臉不高興:「老毒貨,少廢話,想說啥就快說!」

  溫大老爺收斂了笑容:「咱們三家兩千年裡都沒什麼交情往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本來我們也沒注意七娘山,不過四年之前,發生了一件蹊蹺事兒。」說著老頭站了起來,那根竹竿開始在自己的床鋪底下掏東西。

  當初墨玉香鼎就是這麼從掏出來的,溫樂陽算是明白了,溫不草的那點重要的東西全被他大爺爺藏在了床底下。

  這次是一個小盒子,裡面安安靜靜的躺著一隻煙盒大小的竹片,顏色枯黃,上面還有些龜裂,看來有些年頭了。

  駱大爺看到竹片卻是一愣,瞪著溫老太爺:「你拿這個東西幹嘛?」

  溫大老爺微微一笑:「這個,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苗…..的?!」駱大爺的眼神中,浮起了些難以置信的神色。

  溫樂陽從旁邊痛苦的搔了搔後腦勺,他們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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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章 傳信

  溫吞海從一旁簡明扼要的對溫樂陽說:「這是竹符,當年拓斜師祖傳給三個弟子一人一塊,三家世代傳承。」

  溫大老爺拿著竹符:「四年前,四個已經死了的苗人拿著這塊牌子上山。」

  駱老大眼睛一瞇:「什麼意思,死人上山?」

  溫四老爺嘿了一聲,冷冰冰說:「跟你們駱家沒什麼關係,屍蠱傳信,本來就是苗不交的拿手好戲!」

  七娘山的苗人傳承拓斜巫蠱,高手都會用心血來飼養本命蠱,在人死之後七天之內,本命蠱會繼承主人遺志,指揮屍體走到目的地。

  本命蠱控制的是自己的屍體,也只能趕路,不會做其他的事情;烏鴉嶺控制的是別人的屍體,煉製屍煞傷人奪命。

  駱老大顧不得四老爺的譏諷,追著問:「屍蠱傳信,我聽說過,傳的什麼信?」

  大爺爺伸手取出了竹符下壓著的一塊白布:「四個人的左手,都刻著一個字!」說著抖開白綾,四個黑紫色的血字歪歪斜斜的印在了上面:末、天、至、將!

  幾個字比劃猙獰,在周圍還有血色的掌紋,彷彿透著厲鬼的怨恨,讓人看上一眼都會心驚肉跳。

  溫樂陽皺著眉頭,念叨著這幾個字,大爺爺不捨的難為孫子,直接解釋:「我琢磨過許久,這幾個字次序不對,律順了的話,應該是天末將至!」溫樂陽更糊塗了。

  大老爺也不賣關子,繼續說:「七娘山雖然也是拓斜弟子,但畢竟是苗人,據我所知,他們這一支,是拜天魔的!」

  溫樂陽終於融會貫通了,魔字比劃太複雜,根本沒法刻在手心上,所以屍蠱傳信的苗人用末字來代替。

  駱家的兩位魁首也不發問,都知道溫大老爺的話還沒說完。

  當時這幾個苗人衣服和指縫裡有不少泥土,應該是在半路上就已經被敵人殺死掩埋,隨後又起屍趕來送信,而且應該他們應該是早有準備,否則也不會實現在掌心刻字。

  能夠練到屍蠱傳信的境界,在七娘山中也算得上是絕對的高手了,這樣的四個人在一起,也會被人殺死,本身就是件蹊蹺事,苗人的巫術詭邪,就算遇到強敵,至少遁走還是有機會的。不過這四個人也是早有準備,否則也不會事先在掌心刻字。

  溫大老爺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片刻,眼睛望向了溫樂陽:「四具屍體眼口耳鼻和指甲縫裡,都是泥土,表情猙獰肌肉扭曲,他們是被……活埋的!」

  溫樂陽攥著截胡蘿蔔就跳起來了:「和……咱家死在峨眉山的人一樣?」

  溫大老爺面色沉重,連昏黃的燈光都染上了一層陰鬱:「還有今天在山腳下發現的鼎陽宮人,只不過敵人應該沒想到,苗不交的高手精通屍蠱傳信的絕技,這四個青苗在死後,還是掙脫了泥土,把信送到了咱們溫家!」

  溫家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四位老太爺和一個溫縣長,對苗人屍蠱傳信的關注也都放在『天魔將至』四個字上,從來都沒太對他們的死因較真,這次先是在峨眉山被活埋了十七個弟子,又在自家山腳下發現鼎陽宮八個人的屍體,這才又重新重視起來。

  溫大老爺在接信之後也是一頭霧水,一部分苗人拜天魔,是遠古傳下來的圖騰,根本就沒什麼稀奇,具體天魔是個電飯鍋還是個楠木棺材,誰也不知道,就算天魔真的降臨了,青苗應該也只有歡喜的份,更犯不著這麼莊重的來給九頂山送信,連祖師爺留下的印鑒都送來了。

  到了現代,溫家已經開始是世界接觸,祖先留下來的封山大陣也不敢隨便啟動,溫家村雖然偏僻,但是隔三差五也會接待學習組檢查團,橫是不能把山封了,把領導們都毒死,駱家的情形也差不多,駱家兩個老頭都會用QQ了。

  但是青苗則不同,根本不和外人接觸,七娘山腳下處處都是殺機,別人也都當是毒瘴作祟。

  當地政府忠告市民,登山有害健康。

  但是溫家的高手始終無法靠近七娘山,只能在外圍打聽,終於從其他拜天魔的苗人嘴裡得知,天魔降臨的日子,就在四年之後。

  溫樂陽嚼著胡蘿蔔愕然追問:「現在?」

  「一個月之後,臘月初三。」溫大老爺沉聲說。

  溫樂陽趕緊掏出手機算日曆,年輕人沒幾個能記得住農曆,都用陽曆算日子。

  本來事情放了四年,溫家雖然沒有放棄調查,但是始終也得不到什麼線索,漸漸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這次峨眉斬雁峰顯露師祖蹤跡,青苗卻沒有絲毫動靜,而且又牽扯出山棺邪術,大老爺這才把駱家的人請來商量。

  等大老爺說完,四老爺冷冰冰的補充道:「大半年前,還出了一件事,和青苗有關。」說著,揚聲吐氣對外面喊道:「溫不做,進來!」

  人影一閃,一個彪形大漢的臉上掛著自來熟的微笑,腳步輕快,再加上一臉小人笑,好像一路踩著屁就跑出來了。

  溫樂陽有點印象,這個人是死字號裡的人,一直跟在四老爺身邊。

  四老爺頷首示意:「歸一草的事情。」

  溫不做就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榮幸,臉上綻起了一個心花怒放的表情,對著一屋子人抱拳作揖:「溫不做,咱們死字號的人,我還有個兄弟叫溫不說,要有什麼事情儘管跟我打聽,可別問我那兄弟,他一天裡也說不了十個字,活生生的能把人悶死……」

  溫樂陽心說你倒是不悶,但是能把人急死。

  溫不做正要繼續往下說,四老爺沉聲罵道:「少廢話,想要留著你那根舌頭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

  溫不做訕訕的乾笑兩聲,隨即甩開了腮幫子:「要說這天底下的能人不少,門派眾多,不過能像咱們溫家這樣屹立兩千年,以劇毒名震天下的勢力,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家,只要有些背景和見識的人,誰也不敢打溫家的主人,咱們死字號更是煞星般的狠角色……」

  「不想要舌頭了吧。」冒著絲絲冷氣的聲音從四老爺的鼻子裡逶迤而出,老頭子平時死水般的臉上,已經蘊起了蓬勃的怒意。

  溫樂陽一點也不懷疑只要那個大漢還廢話一句,四爺爺真能拿把刀子去割舌頭,他現在也恨不得動手了。

  看到四老爺發怒,溫不做吐了吐舌頭,這才開始正經說話:「去年秋天,咱們早就發現的,大山裡那株歸一草第一支開花了,隨後一個月開一支,等九支開遍後,再等上一個月,就是歸一草果成熟的日子。這可是咱們四位主人早就著緊的寶貝……」

  歸一草分作九支,每一支花開一個月,十個月後結出九枚果子,溫樂陽就是被這九顆果子吊住了性命,練成了溫辣子留下的霸道功法。

  溫不做繼續說:「這株仙草死字號從十年前就盯上,而且它就在九頂山裡,既然落在了溫家的地盤裡,咱們也自然不用跟別人客氣了,一來,這消息嚴格保密;二來估計也沒什麼人敢上門來搶,死字號雖然在意,但是也沒有太多擔心,不過沒想到,卻出現了狀況。」

  溫不做等了一會,眼巴巴的看著大伙,溫樂陽心眼厚道,不忍心的追問了一句:「什麼狀況?」

  溫不做突然伸手一拍大腿,一驚一乍的嚇了所有人一跳:「有人跟咱們搶仙果!咱們死字號開始不小心吃了大虧,那幾天裡烏雲蔽日,鳥獸驚悚……」

  這次連好脾氣的大爺爺都忍不住了,狠狠的一拍桌子:「混蛋!哪個混蛋爹生了你這麼個混蛋兒子!滾,滾,我自己來說!」

  駱家兩個老頭子同時哈哈大笑:「讓你們擺譜,屁大的事情還找後生來說,丟人現眼活該!」

  歸一果也算是天地靈草,成熟的時候引來了別人的覬覦,溫不草橫了兩千年,當然不答應,死字號全部出動,幾乎翻遍了整個大山,但是始終沒能抓住敵人,幾次交手還都吃了虧,這些來搶歸一果的人,都身負法術,有些匪夷所思的能耐。

  溫大老爺的話可簡練多了,就在歸一果還差幾天成熟的時候,死字號終於找到了對方,但是一群敵人已經全都死了,中了苗人的青頭寡,全身皮肉萎縮,只剩下一顆沉甸甸的腦袋。

  溫樂陽恍然大悟:「那些……紅葉林裡的屍體,都是來搶歸一果的?是七娘山的苗人來幫著咱們殺了敵人?」溫樂陽一直都以為,那些中了青頭寡的屍體,是同門死字號的,一直隱隱的把青苗當成了仇人。

  這下倒好,放引魂燈引來大蛇差點害死自己的不是駱家,施展巫術害死的人也不是自己家人。

  大爺爺說了一會話,心裡的怒氣也平息了,呵呵笑著對溫樂陽說:「小子,天底下的事情,未必都像想得那麼簡單!」

  隨後溫家採擷了九枚歸一果,跟著斬雁峰古洞在山體滑坡中暴露,溫不草立刻帶著高手趕了過去。

  駱家大爺抬起頭,原本戲謔的神情已經滌清,換而老狐狸的沉穩狡猾,呵呵笑著沒來由的說了句:「姓溫的老狐狸,算盤打得倒是響亮,想拖著我們烏鴉嶺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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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章 板凳

  溫大老爺也呵呵笑著,眼神中卻閃出了一絲淬礪:「溫家十七條人命死在了峨眉山,山棺邪術這條線我們無論如何也要追下去。以前苗不交的地盤咱們進不去,現在祖師爺有了消息,我們兩家也該給他送個信吧。」大爺爺說了這麼多,把事情從頭到尾講明白,就是為了拉著駱家一起,去給七娘山送信,藉機追查山棺邪術。

  這次是打著師祖的旗號去七娘山,於情於理都得拉上駱家。

  溫吞海也從旁邊開口附和:「而且,天魔降臨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從地上撿饅頭不剝皮兒就吃的駱二爺失笑道:「天魔降臨?四年前溫家就知道這事蹊蹺,也不見你們和烏鴉嶺知會一聲,現在在那個邪術上吃了虧,又拉著我家來查,你們溫不草也真夠實在的!」

  溫四爺哼了一聲:「駱家就沒人失蹤在峨眉山?說不定哪天那個殭屍娃子又砸出幾具被活埋的紅衣漢子!」駱家人擺弄屍煞,都內襯紅衣辟邪。他們和溫家一樣,在家長失蹤後,頻繁的派人進山卻一去不還,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誰都明白這些烏鴉嶺的人凶多吉少。

  駱家兩個老頭子勃然變色,一拍桌子就要發怒,溫大爺死死盯著駱老大還沒完全消腫的眼睛,哈哈大笑著擺手:「得了得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四的話在理,而且祖師爺雖然下落不明,祖師奶奶可是出來了,三家本來早就砸斷了骨頭,現在又連上了筋,苗子的事情總得去看看。」

  駱家的兩位魁首聞言都是微微一愣,緩緩搖著頭沒再說什麼。

  溫大爺也不管駱家的魁首什麼反應,逕自望向溫樂陽:「溫樂陽,你現在已經從生老病死坊出來,你的題目,我們幾個老頭子已經想好了!」

  溫樂陽剛把盤子裡最後一根胡蘿蔔拿起來,馬上又扔了回去,笑容一肅認真的對著大家長點點頭。內室弟子從生老病死坊出來以後,都會被家長點下題目,完成後才能正式出師,才能對外宣稱拓斜門人,當初溫吞海的題目是以『碩鼠』為題煉方。古老家族都會有些古怪的形式傳承,既然是規矩,後人總要遵守。

  溫樂陽在峨眉山的時候,早就對著萇狸承認自己是拓斜門人,不過萇狸算是自家長輩,老家親戚,透露了也沒關係。而且就溫樂陽現在的本事,題目不題目的根本不重要,也就是走個形式。

  既便如此溫樂陽還是滿懷興奮,想像著以後威風凜凜的對著敵人說一句:「拓斜門人!」,感覺不錯。

  「把這封信給苗不交的大龍根送過去。」溫大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寫好了一封信,從抽屜裡取出來塞給了溫樂陽。七娘山的青苗獨樹一幟,全族的魁首叫做『大龍根』,放眼全世界,這個稱呼也是獨一無二。

  溫樂陽一愣:「就……完了?咱村兒裡有郵筒。」

  溫大爺笑著啐罵:「少耍貧!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只要把信送到然後回來,就算你過考了。」說完,回頭望著駱家的兩位魁首:「你們呢,怎麼著?」

  兩個老頭猶豫了一會才回答:「讓慕慕跟著走一趟吧。」

  去給青苗送信,特別是幾乎兩千年裡第一次登門,人選上總得斟酌一下,如果直接是大家長上門,未免顯得有些太隆重了,萬一人家不給面子吃了個閉門羹臉就丟大了,其實在溫家而言,最合適的人員是溫吞海,不過他前幾天中了飛劍,現在還不敢大聲說話,就只能讓內室弟子溫樂陽跑一趟了,好在他現在已經脫胎換骨,真要遇到了什麼危險也能應付。

  烏鴉嶺的情形也差不多,人家派了個後生出來,自己兩個老頭子跟去一來丟人,二來他們倆的屍煞都丟在峨眉山,本事大打折扣,想來想去也身邊也只有小辣椒合適。

  駱大爺突然盯住溫樂陽,語氣平淡的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溫家小子,慕慕這一趟去七娘山,要是出了什麼事,你最好也別回來了。」溫樂陽也認真點頭,其實駱老大這句話根本不用囑咐。

  溫四老爺剛要反唇相譏,大爺爺搖搖頭制止住了他,呵呵笑著說:「就是去送個信,能有什麼危險,苗不交不近外人,但畢竟也是拓斜的傳人,這點香火之情總會有的吧」

  駱二爺則望向溫家的幾位老頭子:「等苗子的事情弄清楚之後,你們幾位也上烏鴉嶺去走動走動吧,咱們兩家多親近親近。」

  溫家四個老頭子或戲謔、或冷靜、或陰狠或不屑的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齊聲回答:「你看我傻嗎?」

  第二天一早,溫樂陽和慕慕就出發了,同行的還有十六名死字號的好手、十六名百足蟲的人,溫不做赫然站在隊首,他兄弟溫不說則緊跟在他身後。

  溫不做長的五大三粗,是個白淨漢子,走起路腳步輕快就像踩著屁隨風亂飄,從上路以後嘴裡就沒停過。

  溫不說卻又黑又瘦,身高不足一米五,看體重能有八十斤還得是饒的,腳步沉著夯實,就像根釘子,每一步都把自己釘在泥土裡,然後再拔出邁下一步,果然和他哥哥說的一樣,緊緊閉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小易和兩個傻叔叔一直把他們送到山腳下,看著溫樂陽漸行漸遠的背影,大顆的眼淚像珍珠一樣滑落,溫九和溫十三手忙腳亂的給小姑娘擦眼淚。

  ……

  七娘山地處蜀中,苗不交並不在山上,而是世代居住在山腳下,在還沒看到山的地方,就已經沒有公路了,山下曾經因為遠古時金沙江改道,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和大片大片的叢林。

  隨著蜀地天氣的變化和植物的瘋長,無數湖泊漸漸變成了連天的淤泥塘和大片大片的沼澤,有的沼澤已經被浮土覆蓋,從表面上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出來,外人就算夾著萬分的小心,也難免陷落在裡面。

  千萬年動植物腐爛,隨處都會毫無徵兆瀰漫起毒瘴。

  慕慕踮著腳尖眺望遠處,苦笑著搖頭:「這哪還用什麼禁制,外人根本進不去。」

  溫不做涎著臉湊過來,鐵了心不肯放過一個說話的機會:「普通人進不去,不過可難不住咱們,溫不草、烏鴉嶺隱世兩千年……」

  溫樂陽趕忙打斷了他,當先跨步走進了遮天蔽日的林子裡,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是這裡的林子卻依舊茂盛,沒有一點荒敗的跡象。

  腳底下雖然老籐遍佈,崎嶇難行,但是倒沒發現什麼危險。

  死字號和百足蟲的人紛紛散開,在周圍小心的探路,溫不做快步跟在溫樂陽身旁:「兄弟你不知道,這片地下有無數地河與熱泉,根本就沒有四季之分,越往裡面走就會越炎熱。」

  溫樂陽略帶差異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溫不做得意的笑道:「論手頭山的功夫,我在死字號裡倒數第一,但是要論起來江湖經驗,我說句狂話,我要認作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溫樂陽笑著點頭,四老爺把這個話嘮給自己配在身邊,當然有深意。

  一群人在林子裡穿梭,溫不做果然不負所望,時不時就會觀察樹木和泥土,帶著大伙繞開隱形的沼澤和隨時可能噴發毒瘴的危險地帶,向著苗不交的地盤迅速前進,一路走著,溫不做指揮著死字號都沿途做好標記,笑著對溫樂陽解釋:「現在道路清朗方向易辨,但是苗子的巫術非同小可,要是對咱們下手肯定是天旋地轉,留下標記有備無患。」

  根據溫不做的計算,白天趕路、晚上休息,按照現在的速度大約需要四天的路程。

  到了天黑的時候,隨行的家族好手不用吩咐就選了個乾燥的高地宿營,在周圍做好了警戒和陷阱,點燃篝火開始煮罐頭。

  溫樂陽嚼著胡蘿蔔,一臉好奇的問小辣椒:「阿蛋不用吃東西?」

  小辣椒沒好氣的翻了他一眼:「你死了還用吃東西不?」

  溫樂陽厚厚道道的笑著嘖嘖稱奇,剛要說話,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嗒嗒嗒嗒的聲音,好像有一匹小馬,正在靠近他們。

  慕慕循著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突然伸手抓住了溫樂陽的胳膊:「來了個……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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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章 稀泥

  馬蹄噠噠,在靜謐的夜中分外悠揚清脆,一隻好像板凳模樣的東西,輕快的跑進了溫樂陽的視線中,立刻就有幾個隨行的好手潛了過去,淬礪的刀光掩在衣袖裡,眼中卻都是不敢置信。

  跑來的東西不是活物,幾根竹子被青籐捆成了個板凳的樣子,扭動著身體,站住了腳步,在『板凳』的前面掛著一塊青色的布條,兩個大字凜然:即退。

  小辣椒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目光裡有是驚異又是好笑,不知道這條板凳除了送信還會幹什麼。

  溫樂陽深深吸了口氣,鏗鏘的聲音遠遠送了出去:「烏鴉嶺駱家、九頂山溫家內室弟子求見七娘山大龍根,有信轉交!」

  連喊了兩遍,沒有一絲回音,連天的密林中安靜得連落葉墜地都會嚇人一跳。

  溫樂陽靜靜的感受著周圍,皮膚在呼吸中緩緩釋放出覺識的觸角,潮水般向著四周延伸開去,依舊什麼也沒能發現。

  嘩啦一聲,『板凳』在送過信之後突然顫抖了幾下,散架了,除了竹篾就是細籐,沒有一絲可疑的地方。

  溫不做湊過來低聲問兩個少年:「怎麼樣,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溫樂陽搖搖頭:「讓大家休息了,明天繼續趕路。」

  佈置崗哨職業警戒這種事情,根本不用溫樂陽和小辣椒操心,溫不做早就安排的井井有條,這個人除了話嘮讓人沒法忍受之外,辦事倒幹練老辣的很。

  第二天的趕路依舊平靜,只是在晚上宿營的時候,又跑來了一隻『板凳』,依舊綁著塊青色的布條,兩個字:止步。

  溫樂陽當然不會止步,也不管周圍有沒有苗人,朗聲把此行的目的又說了一遍,隨後倒頭睡覺。

  第三天晚上路程已經行至大半,果然像溫不做說的那樣,氣溫越來越高,明明是隆冬時節,林子裡卻熱的連單衣都快穿不住了。

  第三隻『板凳』又來了,不過這次卻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板凳光禿禿的,沒有布條。

  溫不做檢查了半天,恍然大悟:「布條掉了。」板凳的一頭上掛著幾根布絲兒,在晚風裡輕輕飄蕩。

  溫樂陽失聲笑道:「布條沒了,板凳來有個屁用。」

  溫不做也嘿嘿笑著:「咱們距離青苗的寨子只有一個白天的路程了,現在已經算進了他們的地盤,大伙都要加這些小心。」

  七娘山已經近在眼前,無盡的山勢從枝椏間透露出來,重重的壓在所有人的頭頂,好像一個巨人,正在鄙夷的望著他們。

  除了幾個暗哨之外,所有人都早早的入睡,篝火偶爾爆出辟啪的輕響,火星飛濺,躍起一道不夠絢爛的弧……

  慕慕突然驚呼了一聲,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俏麗的臉上覆蓋著深深的恐懼。

  溫樂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跳到了她身旁,正關切的望著她:「怎麼了?」

  其他人也一驚而醒,沒有圍攏過來,反而各自散開去尋找敵人的蹤跡。

  慕慕回了回神,蒼白的臉色又恢復了健康的粉暈,笑著搖搖頭:「沒事,做了個噩夢,夢見咱們都死了,真不吉利,夢說出來就破啦!」說著,還作勢向地面上吐了兩口口水。

  可是溫樂陽的表情本來都放鬆下來了,聽到慕慕的噩夢之後,又陡然變得凝重:「咱們都死了?」

  慕慕有些納悶的點點頭,溫樂陽卻毫無來由的說:「大部分兄弟是陷進泥沼裡,我是掉進水裡……」他的話還沒說完,小辣椒就驚叫著跳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剛才的夢魘中:「你……你怎麼知道?」

  溫不做還是一臉笑嘻嘻的湊過來,興高采烈的附和:「還有我,我是被樹籐勒死的……」小辣椒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指著溫不做怒罵:「你知道愁嗎?」

  溫樂陽望向其他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古怪而蒼白,向著他緩緩點頭。

  所有人都經歷了同樣的夢魘,溫不做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苗子的巫蠱嘛,跑板凳,做噩夢,都是嚇唬人的,不用當真……」

  話還沒說完,周圍一陣古怪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雖然輕微卻異常清晰,聽上去就好像骯髒的稀泥之間在擁擠,偶爾還爆出一兩個氣泡,讓人感覺渾身都滑膩膩的難受。

  溫不做皺著眉頭:「什麼聲音?」立刻打出暗號,要值夜警戒的暗哨回應,幾聲嘶啞難聽的夜梟啼鳴,從他的嘴裡響起。

  周圍卻一片寂靜,除了遠處稀泥波湧的聲音,在沒有任何回應。

  溫樂陽一躍而起,只留下了一句:「留在原地!」人影已經消失在樹叢的陰影裡。

  慕慕是駱家的入室弟子,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冷笑著雙針頓挫,阿蛋無聲的溜上了一棵大樹,隱藏在枝椏間,三十名隨行的好手看似隨意的東一夥,西一簇的散立,實際上已經把空地上所有出入的空間都封住了。

  兩名暗哨在外,溫家和駱家各一個人。

  子夜時分,星月無光,溫樂陽衣袂震動的聲音片刻後就消失了,小辣椒收斂呼吸站在原地向泥塑般一動不動,不讓身體發出一絲聲息,仔細的傾聽著周圍,遠處的稀泥流動聲,似乎在緩緩的接近著他們……

  慕慕在心裡模數著時間,六百數了。

  十分鐘,卻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溫樂陽那邊依舊沒有一點聲音傳回來。

  駱家百足蟲的首領是一個四十不到的彪悍漢子,叫駱謝,輕輕走到小辣椒跟前低聲問:「要不要去找一下?」

  小辣椒搖搖頭:「再等一會。」

  駱謝嘴唇一動還想在說什麼,突然腳底下『啵』的一聲,爆開了一個巨大的泥泡,堅硬的山地竟然變成了一塊兩米見方的稀泥陷阱,駱謝臉色瞬間猙獰,猛地伸手把小辣椒遠遠推開,這時稀泥就已經陷到他的胸口,在掙扎了一下沒能拔出身子之後,駱謝雙手一翻,亮出定魂針,竟然一翻身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牢牢拖住他的腳踝,正在拚命把他向下拽。

  彈指的片刻,那塊泥沼上只剩下一串骯髒的氣泡。

  小辣椒重重摔落的同時,其他人不再守住陣勢,從四面八方衝向泥沼。

  「都閃開!」

  倏地一聲鏗鏘的斷喝,一個身影裹著剛烈的疾風閃電般衝了過來,蕩起的巨大力量把所有人都逼向一旁,溫樂陽挾著重重的慣性,就像一塊從天而降的重石,狠狠砸進了那一小片泥沼!

  瞬間,稀泥湧動的聲音大作,就像老鼠在磨牙、毒蛇在蛻皮,不停彈動著每一個人腦中緊緊繃住的神經!

  一聲聲悶鼓般的鈍響在地面下傳來。

  片刻之後,忽的一聲,一個泥人手裡拎著一團東西從稀泥衝了出來。

  泥人渾身都在古怪的顫抖著,很快就摔去了大部分爛泥,那張憨厚中猙獰著怒意的臉,讓慕慕長出了一口。

  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面上,這時候大家才看出來那是駱謝,渾身上下已經軟成了一團,沒有一根骨頭是完整的了。

  無論是死字號還是百足蟲,他們的神經都比鋼絲還要堅硬,可是此刻,虛弱的蒼白籠罩住了每一個人的臉,在他們的夢魘裡,駱謝就是這樣死的,渾身上下混滿了惡臭的爛泥,身體比麵團還要柔軟,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

  溫樂陽的聲音略帶嘶啞:「我替他報仇了。」

  稀泥的湧動聲,如潮水般向著四下退去,片刻後,周外又是一片安詳和寧靜。

  溫不做在驚嚇過後,臉上竟然又掛起了小人笑,湊過來對溫樂陽說:「是進還是退?估計進和退差不多,青苗都是一條路跑到黑的主,既然發動了殺勢就不會停下來。」

  「進!」溫樂陽一把拉起慕慕:「都跟著我走!」

  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迅速的開闔,溫樂陽不再依靠眼睛和耳朵,仔細的感受著周圍,帶著大家迅速前進,剛剛跑出幾步米,小辣椒突然全身一震,驚聲叫道:「阿蛋,阿蛋還在樹上!」殭屍寶寶平時根本不用招呼,寸步不離主人身邊,這次卻沒跟上來。

  慕慕剛才也失神了,不是膽小,夢魘的重現任誰都會一時難以接受,跟著溫樂陽走了幾步之後才豁然而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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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章 反擊

  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三家都有著自己的隱藏實力,溫家的死字號、駱家的百足蟲,苗不交的殺手們,叫做一窩蜂。

  山林裡的毒蜂一旦發動,就是不死不休!

  溫家和駱家,在秘密力量的培養上嚴格殘酷,但是訓練出來的好手歸根結底還是個人,青苗則不同,一窩蜂是一出生就被選定的,從襁褓開始,這些嬰兒就已經不再被當做人了,青苗用巫術和秘蠱把他們變成沼澤和叢林的一部分,只懂殺戮、會巫術的獸,一窩蜂唯一的消遣,就是想出稀奇古怪的辦法來殺人。

  噗通

  溫樂陽拉著慕慕剛剛轉身想要返回,阿蛋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走在隊伍最後的一個百足蟲身法輕靈,一躍而起在半空中穩穩接住了殭屍寶寶,還沒來及說話,遽然發出了一聲嘶啞到極點的慘叫,魁偉的身子在劇烈的顫抖中,狠狠跌在了地面上。

  小殭屍的嘴巴牢牢咬住了他的喉嚨,奮力一扯,那個大漢身體猛地跳動了一下,慘叫聲戛然而止,四肢無力的抽搐著。

  慕慕忍不住哀呼了一聲,這個百足蟲也曾經在她的夢魘中出現,頸子上血肉模糊的一片。

  殭屍寶寶雖然是屍煞,但是平時模樣嬌憨,胖嘟嘟的臉上天天都掛著傻笑,在駱家極有人緣,屬於殭屍明星,誰也沒想到突然暴起傷人。

  駱家的人沒反應過來,死字號可沒那麼多顧忌,紛紛叱喝一聲,亮出武器向著阿蛋衝了過來。

  阿蛋滿臉的污血,憨笑已經變成了猙獰,身子比鬼魅還要輕靈,咿咿呀呀的吼叫還擊,慕慕急切的提醒著大家:「別被他咬到!」說著雙手一翻定魂針,對著溫樂陽吼道:「幫我按住他!」

  溫樂陽一跨步跳到阿蛋跟前,他的速度比著其他人都快了太多,鐵鉗一樣的雙手牢牢掐住小殭屍的肩膀,一股股巨大的力量從他的手心中不停掙動,阿蛋拚命的掙扎著,一下子甩掉了臉上的墨鏡。

  溫樂陽心裡一突,小殭屍此刻竟然是睜著眼睛的,兩隻眼珠的瞳孔,都變成了詭異妖冶的紅。

  小殭屍突然裂開了嘴巴,衝著溫樂陽憨憨的一樂,火光的映襯中,焦黑的牙齒上還掛著污血與碎骨。

  小辣椒從他身後搶上,一根定魂針毫不留情,從阿蛋的頭頂中心直刺而下,全部沒入了身體,小小的身體篩糠一樣迅速的顫抖著,第二根定魂針,從他的雙耳貫穿而過。

  小殭屍猛地一挺,閉上了眼睛。

  溫樂陽愕然:「這……算十字架不?」

  就在阿蛋閉上眼睛的瞬間,剛剛退去的稀泥聲猛地再度響起,從四面八方湧進眾人的耳中,營地中心的那團篝火遽然暴漲,變成了沖天的烈焰,旋即四處散碎,熾烈的火光砸向所有人!

  溫不做瞇著眼睛仰望空中即將撒落的烈焰,突然對著所有死字號的人大吼:「土!」包括從來不肯說話的溫不說在內的死字號齊聲喝應,十五個死字號身影迅速的錯動著,一拳又一拳狠狠的轟擊著腳下的土地,每一拳之下都會有一道泥土沖天而起,整片空地都被死字號的拳力徹底翻騰起來,在無數火焰還沒降落到地面上的時候,無數泥龍就在窒悶的轟擊聲中扭曲著身體衝到天空,擋住漫天烈焰。

  小辣椒素手一揮,脆生喝令:「催魂!」隨即身形縱躍跳向溫家的眾人。

  十三個百足蟲立刻盤腿而坐,同時亮出手裡的定魂針,迅速的敲擊著,發出空空空空的鈍響,頓響聲越來越急,轉眼變成古怪的節奏,每一個溫家的人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迅速的跟上了定魂針敲擊的聲音,耳朵裡轟轟的全是鮮血奔湧的聲音,心浮氣躁恨不得手舞足蹈。

  小辣椒紅色的身影輾轉穿梭,把一片片指甲大小的黑色玉片塞進溫不草的口中,黑玉一入口,立刻從心底升起一片清涼,瞬間平息了鮮血的躁動。

  慕慕到了溫樂陽跟前的時候,溫樂陽搖搖頭,百足蟲的催魂聲對他沒什麼傷害,只是週身的毛孔緊緊閉合,越縮越緊,催混奪魄的節奏根本進不了他的身體。

  反擊!

  溫不草擋住了滿天烈焰,烏鴉嶺借勢發動催魂殺勢。

  無論是死字號還是百足蟲,都不是只會拿刀子拚命的普通角色,在連續失神中吃過幾個暗虧之後,迅速配合著展開了自己的反擊!

  滋滋的響聲裡,火光迅速的黯淡下去,空中的泥土都被烈焰燒成了青煙,而火焰也湮滅在泥土中,天空迅速黯淡下來。

  就在火焰被熄滅的同時,稀泥擁擠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吱吱慘叫,撲通撲通幾聲,幾個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出現在密林深處,嘴裡痛苦的嚎叫著,不停的手舞足蹈。拚命想要止住腳步,卻身不由己的向著他們走來,在掙扎中,突然彭的一聲,一個最瘦弱的侏儒腦袋就像個爛西瓜一樣,爆裂成一團血污,瘦骨嶙峋的身體轉了幾圈摔倒在地。

  另外幾個人也沒能堅持多久,腦袋一個接一個的爆掉,只留下了幾具小小的屍體。

  悉悉索索的稀泥聲再度退散。

  溫樂陽和小辣椒對望了一眼,默契的一笑。

  死字號和百足蟲,每個人的臉上都閃過了一絲蒼白,無論是以拳力擊土沖天,還是發動催魂殺勢,都是極其耗費體力和心力的事情,就連釘子一樣的溫不說,走路的時候腳步都有了些虛浮。

  兩個百足蟲抱過阿蛋取出紅繩,手腳熟絡的把他綁在了小辣椒身後,屍煞當然不會死,兩根定魂針釘住了發狂的小殭屍,就和普通的死人一樣,帶回去不用費什麼手腳就能重新認主。不過苗人的巫術,竟然能讓阿蛋發瘋,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溫樂陽用訊問的目光看了大家一眼,所有人都點頭,剛才一戰而勝兩家的好手都士氣大振,溫家守駱家攻,無間的配合讓彼此之間又多了一份默契。

  溫樂陽和小辣椒並肩而行,帶著剩下的二十八位好手,向著密林深處快步而去。

  眾人趕了幾里路,稀泥的聲音始終沒有再出現過,溫不做好像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到溫樂陽跟前,神秘兮兮的說:「其實……剛才咱們都不用管漫天下大火。」

  溫樂陽不明白他的意思,納悶的看了他一眼。

  溫不做使勁吞了口唾沫:「做惡夢的時候,咱們可沒有人是被燒死的啊!」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剛要說話突然臉色驟變,開口喝了一聲:「小心!」身形一晃,揚著暴戾的氣勢撲向溫不做身後。瞬間,稀泥擁擠的聲音又復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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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七章 自己

    一根幾乎融化在夜色裡的長籐,正悄無聲息的蜿蜒盤轉,馬上就要纏上了溫不做的脖子。

    溫樂陽五指如輪飛快的彈撥,雨點一樣密集的敲擊在長籐上,黑色的長籐連連顫動,終於在冥冥中傳出了一聲慘叫,長籐落在地面上。

    大家剛鬆了一口氣,掉在地上的黑籐猛地又跳了起來,向著正走向溫樂陽的小辣椒撲去,在半空中昂首吐信,竟然又變成了一條灰白色的蛇子!

    與此同時整個樹林都開始劇烈的顫抖,稀泥聲和著樹葉的翻滾,匯成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滑膩。無數隻黑籐從四面八方籠罩了下來!

    溫駱兩家的人迅速後退,每個人都翻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淒厲的刀光映著月暈層層炸起,互相掩護著斬斷黑籐。

    慕慕的武器定魂針現在都在阿蛋身上,面對毒蛇一點也不緊張,冷笑著雙手一錯,閃電般抓像了蛇子的七寸,眼看就要抓住的瞬間,灰白色的長蛇突然縮了回去。慕慕一臉的不樂意,跺腳怒叱:「我自己來!」

    「你來個屁!」一直好脾氣的溫樂陽突然暴躁的怒罵了一聲,顴骨上的紅色傷疤又閃出猙獰的暴戾,在蛇子剛剛撲起的時候他就一把抓著了蛇尾,把幾米長的灰蛇扯了回來,小辣椒這才一把抓空。

    溫樂陽空著的另一隻手迅速的在蛇身上一擄,灰蛇發出吱的一聲慘叫,瘋狂的扭曲了幾下之後,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再也不動了。

    慕慕這時候才看出來,在蛇子的身體裡,倒插著灰色的骨針,針的尖鋒幾乎和蛇身平齊,除了溫樂陽的鐵手,換成誰一把抓上去,都會不知要被刺穿多少個窟窿。

    撲向其他人的黑色長籐出乎意料的脆弱,在霍霍刀光下劈里啪啦的散斷掉落,一會功夫就被削光了。

    不過沒有誰的臉上掛起輕鬆的表情,所有人都把身體調整到巔峰,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四周,準備應付一窩蜂的下一輪巫術。

    不對勁,但是一時間誰也說不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周圍泥漿聲繼續在耳中擁擠著。

    果然,片刻之後突然一個人爆發出刺耳的驚呼!

    幾天裡幾乎沒說過什麼話的釘子溫不說發出了一聲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乾枯瘦小的身體狠狠撲起,雙拳如輪,暴怒的砸向百足蟲隊伍中的一人。

    那個人也竟然也是驚叫一聲,惡狠狠的迎向了半空中的溫不說,藉著斑駁的月光,所有人都覺得頭皮發乍,兩個人都是溫不說!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拚命的廝打在一起,就連溫不說也分不清哪個才是他兄弟。

    旋即驚呼聲不停,每一個人都發現了在不遠處另外一個『自己』,原本三十人不到的隊伍在黑籐撲擊之後,變成了快六十人,除了溫樂陽之外,所有人都變成了兩個,就連小辣椒都被複製了,而且身後還都背著個阿蛋。

    能被兩家大家長選出來,跟隨著寶貝弟子冒險的高手,就沒有一個正常人,都是伸手五指令,拳手就要命的主,見到刀子比什麼都親,他們不是不會害怕,而是更善於把恐懼變成憤怒,現在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敵人,赤紅著雙眼就撲了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拚命,只有兩個溫不做,一邊打一邊還唾沫橫飛的對罵。

    慘叫聲連連,不停的有人倒下,不過無論正版還是盜版,都在臨死前狠狠拖住另一個自己,把手裡的武器陰狠的送進敵人的肚子裡,不過片刻的功夫,已經有四五團糾纏的人影摔倒在地,兩人死後,其中一具屍體就會扭曲著,變成一個小小的竹人。竹人的臉上,無一例外的釘著一根頭髮或者一小片皮膚上的碎屑。

    自從敵人出現,溫樂陽幾次都開闔毛孔用自己特殊的靈覺來探查四周,可惜他現在力道有限,只能感受周圍幾十米的範圍,一窩蜂一直躲在遠處施展巫術害人,溫樂陽也抓不到他們。

    現在則不同了,敵人就在身邊,溫樂陽閉上雙眼,身上的毛孔迅速開闔,附近幾十米範圍之內所有正在發生的事情都迅速的反應在腦海中,正在拚命纏鬥的人群,一個是跟隨自己的人,另一個則是包裹著血污與黑霧的竹子人偶。

    溫樂陽長嘯了一聲,怒豹似的撲到小辣椒身旁,看也不看雙手狠錯,卡吧一聲就扭斷了一根白皙嫩滑的脖子,在遠處淒厲的慘叫中,一個竹偶娃娃口歪眼斜的掉在地上。

    小辣椒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你……你就不怕殺錯了?」

    溫樂陽早就撲躍到旁邊去了,裹著剛勁的疾風,迅速的在戰團中穿插,每一伸手就扭斷一根脖子,隨即就是竹偶散落,淒厲的慘叫傳來……

    溫不做百忙之中抽出個空子,對著溫樂陽大吼:「還不幫忙!」

    另一個溫不做也尖聲喊著:「快殺了他!」

    溫樂陽咧嘴一笑:「你又不忙。」

    所有的人偶變成的假人都已經被溫樂陽殺死,只剩下兩個溫不做還在對打,不過兩個人搏鬥的危險係數很低,基本是罵的凶打得少。

    慕慕仔細看了看竹偶頭上釘著的頭髮或者皮屑:「青苗要以髮膚施展巫蠱,大家都把頭髮包起來,手腳也別露出來!」

    溫樂陽也點點頭明白了,剛才自己這群人在密林中穿梭,難免會在枝葉間蹭落皮屑髮絲,青苗一直沒攻上來就是在收集這些東西,至於他現在,自從練成了溫辣子的功法,頭髮皮膚都變成了和手指骨骼一樣重要的身體部分,要說掉最多也就是眼屎。不知道青苗用眼屎能不能施展法術。

    慕慕清點了一下人數,不過一會的功夫,已經倒下了快十個人,現在跟隨溫樂陽和小辣椒的隊伍,只剩下二十人,十一個死字號,九個百足蟲。

    還有兩個溫不做。

    溫樂陽身子一晃,一個溫不做驚叫了一聲,跺著腳罵道:「什麼東西?」佛燈蟲我服了正懶洋洋的趴在他臉頰上,美滋滋的打了個滾,暗紅色的蟲子貼服在臉上,異常醒目。

    溫樂陽笑道:「看好了,有蟲子的是真的。一會你們就打,可別一下打死了!」說著,又側著頭開始側耳傾聽,周圍的稀泥聲雖然沒有停歇,但是輕了許多。

    慕慕這是第二次見他發呆,第一次是在斬雁峰上散修跟大慈悲寺十力禪院打群架。

    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小辣椒還是輕輕走到溫樂陽身旁:「想什麼呢?」

    溫樂陽低聲說:「爛泥聲,青苗每次攻上來的時候都會爛泥聲大作,這等於告訴敵人:我們青苗來了……」說著,拉起慕慕的手,在他手心裡輕輕寫了幾個字。

    慕慕愣了一會,突然臉色紅暈,一反常態的低下頭,嫣紅的唇角抿起了幾分歡喜:「說什麼呢,現在哪有心情說這個。」

    溫樂陽愕然:「你怎麼了?」頓了片刻,在小辣椒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我寫的是:我就回來。」

    慕慕勃然大怒,小臉紅成了個大蘋果,跳著腳嬌聲怒罵:「好好的你寫什麼字,神秘兮兮的,那麼多比劃誰知道你寫的是什麼!」

    溫樂陽繼續愕然,不過這次也臉紅了,吶吶的低聲問:「你以為寫的什麼?」

    慕慕狠狠的跺腳,臉上都快沁血了:「要你管!要走就快走……你小心些……」話音未落,溫樂陽已經趴在了地上,把每一寸肌膚都緊貼地面,仔細感受著從地下深處傳來的聲音,同時微微一揮手,低聲命令:「打!」

    溫不說關心哥哥,第一個跳過去,一刀子扎進了溫不做的肉體。

    溫樂陽一皺眉,自己的想法並沒有實現。

    溫不做嘶聲怒罵:「混蛋,打錯人了!」佛燈蟲在他臉上揚起腦袋,傻乎乎的瞅著溫不說。

    三寸丁溫不說也是一臉納悶,回頭問趴在地上的溫樂陽:「有蟲子的是假的,對吧?」

    「放屁!有蟲子的是真的!」所有人同時開口,三寸丁羞澀的低下了頭,訕訕的笑了:「剛才聽錯了。」說著一抬手,把短刀送進了無蟲版溫不做的肉體。

    慘叫聲中,溫樂陽臉上一喜,像隻快樂的蜥蜴,一邊感受著稀泥的聲音,一邊迅速的向著密林深處游弋而去。立刻四名死字號的高手也伏在地上,迅速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溫樂陽一愣,不過也沒再說什麼,知道死字號的人不肯再讓自己單獨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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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八章 滅火

  溫樂陽這邊傷亡越來越多,苗不交的一窩蜂也不好過,這種人俑蠱只能一對一的施展,三十個人俑需要三十個施術者,一旦巫蠱被破施術者也會身受重傷。

  在密林深處的一個巨大沼澤旁,一團淡綠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二三十個侏儒密密麻麻的躺在火堆旁邊,臉色被火焰映襯的慘綠,每個人都被開膛破肚,這些侏儒的人俑蠱剛剛在不久前被破掉,身受重創奄奄一息,直接被同伴刨開了肚皮。

  另外十幾個侏儒喜滋滋的抱著一個大罐子,小心翼翼的收集著同伴的內臟,爾交頭接耳的交談幾句,晃著罐子炫耀自己的收穫,發出吱吱吱吱好像老鼠磨牙的聲音。

  這些內臟都是煉製巫蠱的上好原料。

  還有一個侏儒,端坐著正對火焰,滿頭密密麻麻的汗珠,身體不時的顫動一下,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控制的假溫不做每受一次重創,人俑蠱的力量就會減輕一份,他自己的傷勢也會更重一層。

  就在施法的侏儒終於堅持不住,哇的一口烏黑的膿血仰天噴起的同時,一聲怒笑毫無徵兆的在密林邊緣響起:「殺!」,五個人影像怒豹般撲至!

  正在收集內臟的侏儒立刻炸了窩,把手裡的罐子丟到地上,笨拙的四處亂跑,他們隱匿在叢林沼澤中以巫殺人,但是自身幾乎沒有任何的自衛能力,力量比著七八歲的孩子還不如。

  四個死字號就像出閘的猛虎,雙眼血紅或施毒或揮刀毫不留情的斬殺這群怪物。

  侏儒們沒有一個逃脫,面對著死字號手腳麻利的殺人手段,他們根本沒機會在施展巫術,黑色的血污轉眼流淌了滿地,讓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乾癟的身體裡,居然囤積著驚人的血液。

  溫樂陽稍微有些詫異,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順利,皮膚呼吸感受著周圍,確定密林裡沒有隱藏的敵人。

  四個死字號不用吩咐,每個人都帶上手術專用的塑膠手套,小心翼翼的開始檢查侏儒的屍體。

  一窩蜂的侏儒一施展巫術進攻,就會稀泥聲大作,溫樂陽想得沒錯,稀泥的聲音和斬雁峰的佛光相似,古怪的聲音不僅擾敵,而且還能輔乘巫蠱,當巫蠱被攻擊的時候,稀泥聲也會漸漸減輕直到消散。

  稀泥聲本來根本沒有脈絡可循,從四面八法同時響起,可是當巫術被攻擊的時候,肯定是一個方向上的稀泥聲先減弱,其他方向上的聲音才隨之變輕。

  那邊的死字號和百足蟲,每往假溫不做身上插一刀,溫樂陽就能找到方向前進一段,一路潛行果然找到了侏儒們的棲身之地,一舉破敵。

  過程雖然簡單,但是如果沒有自己特殊的靈覺來感受聲音帶來的輕微震動,就算明白道理也找不到方向。

  一個死字號捏著塊從屍體身上搜出來的青布條,走到了溫樂陽跟前。

  布條上依舊寫著兩個大字:晚矣!布條上絲絲縷縷,應該就是從第三個『板凳』上扯下來的。

  四個死字號已經停止了搜索,除了布條之外沒有一樣有價值的東西,散到了四周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在他們偶爾掃過溫樂陽的目光裡,都充滿了尊敬和喜悅。

  溫樂陽一皺眉,本來他一直以為『板凳』是苗不交傳來的警告,現在看來放板凳的另有其人,否則侏儒也犯不著扯下布條不讓他們見到。

  布條的反面,還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西北,聽天由命。

  溫樂陽把布條收到懷裡,對著死字號一揮手:「我們回去……」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之後迅速的躍回空地,把一具具屍體飛快的踢向火堆,三分之一還沒踢完,熊熊的綠色火焰就被砸滅了。

  他們衝進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最後一個侏儒對著綠色火堆施巫失敗,溫樂陽不懂其中的關竅,總之把火撲滅了萬無一失。

  就在火焰熄滅的瞬間,遽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遠遠的從七娘山傳來,就像一把燒紅的刀子毫不停頓的從耳膜一直扎入所有人的腦漿中。

  溫樂陽嚇了一跳,對身邊正用『你怎麼這麼欠得慌』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死字號問:「闖禍了?」

  死字號眨巴眨巴眼睛:「沒準!」說完五個人撒腿就跑,向著小辣椒的方向衝去……

  淒厲的慘叫之後,整座密林都開始氤氳起一層讓人作嘔的濕氣,小辣椒正彷徨的時候,突然眼前一花,溫樂陽已經回來了。

  慕慕驚喜的跳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溫樂陽已經衝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根本來不及分辨方向,大聲吆喝著:「快跑!」

  一群人問也不問,跟在溫樂陽身後拔腿就跑。

  夯實的土地正在迅速的裂開,緊緊銜在隊伍的尾端,一個個巨大的泥泡爆裂開,發出刺鼻的腥臭,樹林不停的塌陷著被裂縫吞沒,隆隆的悶響充斥在天地中央!

  小辣椒一邊跑一邊不停回頭看,驚詫的問溫樂陽:「你怎麼惹了這麼大的禍……」話還沒說完,突然驚叫了一聲,他們腳下的土地也變得稀軟了,每一步都把人陷在泥濘中,幾步之後,稀泥就從腳面漫到了膝蓋,不過好在沒有繼續沉陷,只是大大的降低了大伙的逃跑速度。

  身後的裂縫,像飢餓的水蛭,搖頭擺尾的張著大口追了上來。

  溫樂陽不停的在隊伍裡穿梭,只要有人稍稍落後就被被他抓起扔到隊首,短短一會功夫,溫不做已經飛了五次了,連他不愛說話的兄弟都埋怨他:「你就不能跑快點?」

  小辣椒倏地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著溫樂陽大喊:「不行,有陷阱!」

  溫樂陽一直在不停的扔人,根本顧不得別的,沒發現在稀軟的泥路下四處佈滿了根本無法察覺的噬人氣泡,已經有兩個人失足陷落,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那麼脆生生的憑空消失。

  溫樂陽現在渾身有勁使不出,顧著後面就顧不了前面,咬著牙大吼:「西北!向西北跑!」

  慕慕答應了一聲,在倉皇中辨認了一下方向:「咱就是向著西北跑呢!」

  「那就快跑!」溫樂陽以前可沒發現,小辣椒還這麼愛說話,只要自己有上句,她肯定回下句,一失神的時候,心裡毫無來由的想:她剛才把自己寫在她手心的,認成什麼了呢?隨即眼前人影晃動,溫不做又成了最後一個,苦著臉望著溫樂陽:「受累了,受累了。」

  一群人在巨大裂縫的追逐下亡命而逃,不時有人陷入隱藏的陷阱,幾個腳程最好的死字號和百足蟲,在隊首排成一排發力狂奔,一旦有人陷落,跟在後面的人就會迅速的躲開陷阱,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塗著厚厚的悲慼!

  終於,眾人腳下的泥濘越來越淺,腳步也越來越輕捷,瘋狂追在身後的裂隙也漸漸的慢了下來,當地面重新變得乾燥堅硬的時候,小辣椒眼前一亮,他們已經跑出了密林。

  裂隙不甘的悶吼了一聲,在追到密林邊緣的時候戛然而止,溫樂陽走在最後,身後的叢林狠狠的顫抖了幾下之後,再度回復了平靜。

  一共有九個人陷進了泥土中再也沒能出來。

  在溫樂陽和小辣椒身後,只剩下十一個人了,七個死字號,四個百足蟲。

  眼前一片荒蕪,腳下的土地都是乾涸的龜裂,看樣子應該是一條乾枯了千萬年的河床,遙遠處,一座形狀古怪的廟宇,赫然矗立在墳塋之中。

  幾個死字號都鬆了口氣,最高興的是溫不做:「連根草都沒有!」他還想著自己是被籐子勒死的。

  河床荒敗,寸草不生,黃土直連七娘山腳。

  可是四個駱家百足蟲,才衝到河床上之後,卻不約而同的臉色巨變!

  小辣椒跺腳對著溫樂陽怒叱:「你……你怎麼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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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九章 煞地

  烏鴉嶺的控屍秘術傳承兩千年,每一個弟子從記事開始就和屍體、墳地打交道,說句不枕著墓碑都睡不著覺也不算誇張。不過現在的駱家弟子臉上都是驚駭。

  密林中的巫術殺陣並沒有追出來,溫樂陽從懷中取出布條遞給了慕慕,同時身上的毛孔收縮開闔,仔細的感受著周圍。片刻後猛地圓睜雙目,大聲提醒:「小心!」

  在河床下正有無數看不清樣貌的東西,像流水一樣匯聚在一起,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迅速靠近。

  小辣椒脆生喝令:「引燈!」

  僅剩的四個百足蟲立刻守住東南西北四角,從背囊裡取出好像蟬翼糊成的透明燈籠,倒轉定魂針,輕輕插進了自己的心口,幾滴絳紅的鮮血沿著長針,蜿蜒著滴入燈籠的中心。

  溫不草們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駱家施展秘術。

  小辣椒家傳淵源,和墳地的確是嚴格的專業對口,低聲對著溫樂陽解釋:「這片河床是遠古的埋屍之地,被圍在七娘山和沼澤密林當中,積年累月煞氣會散不去,已經猶如實質,一旦有陽人進來立刻就會被煞氣侵蝕。」說著,俏麗火辣的目光凝結著煞氣,仔細的看了看周圍:「不是洪水氾濫就是古河改道,這下面埋著的冤魂太多!」

  溫樂陽這才知道,自己領著大伙跑進了一片大墳,嘴裡囑咐著:「還是小心些,苗不交用埋屍地施巫,可能和你們駱家的秘術不一樣。」

  濃血滴入燈籠,立刻燃起了青綠的火焰,四個百足蟲的高手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努力控制住身體的顫抖,開始放燈。

  小辣椒搖搖頭,繼續對溫樂陽說:「你不明白,這麼大的墳地,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夠控制的,它…它是天然的殺陣,煞氣到了這個份兒上,沒有人能擋得住!你把游泳冠軍和一群旱鴨子扔到大海中間,根本沒區別。」說著身體一躍,輕飄飄的踩在了溫樂陽的肩膀上,舉目四望:「天地間陰陽相濟,重煞之地也必有一處生穴。」

  溫不做聽見倆人說話,抖落著手就跑過來了:「咱還是回林子裡去吧,至少還能接著跑!」剛才他跑得是慢點,但是飛的挺快。

  小辣椒不喜不怒的回答:「來不及了,只要一步跨進來,和站在墳地中央沒什麼區別……再高點!」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伸手扶住了肩膀上的小辣椒,雙足一頓,就地取材跳上了溫不做的頭。

  一直在一旁看著他們的三寸丁溫不說撒腿跑過來,弓腰抱住哥哥的腿用力一抬,把上面的三個人又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溫不做百忙之中還不忘挺住脖子和弟弟說:「態度不錯,不過效果一般,我怎麼有這麼個矮兄弟!」

  四盞青綠色的引魂燈緩緩的升到半空,從升空開始,燈籠就在不停的顫抖著,彷彿隨時都會炸裂。

  溫樂陽只覺得像地河一樣從四處匯聚過來的陰冷氣息,在衝到引魂燈照耀的範圍之內時立刻頓住,繼而橫向流動,越匯聚越多,流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洪流越來越粗大,在溫樂陽能夠察覺的範圍之內,就像一個宏闊的巨大漩渦,把十幾個人牢牢的包裹在中心。

  小辣椒看清了地勢,立刻跳下來開始寫寫畫畫著推算,溫不做在大難臨頭的時候更加珍惜說話的機會,給溫樂陽解釋:「引魂燈引的其實是煞氣,成形的古屍望煞,就和天狼嘯月一樣,哪裡有煞氣就往哪裡走,所以駱家用引魂燈指引屍煞,現在這裡的煞氣都被引魂燈吸住,所以暫時進不來,不過我看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溫不做看了看還在地面上不停推算的小辣椒,又抄起了老話題,對著溫樂陽笑嘻嘻的說:「其實也不用怕,噩夢裡咱們可不是這麼死的……」

  「放你的狗屁!」說話的是三寸丁弟弟,連他都受不了了:「駱老七在噩夢裡被蟲子啃光了腦子,結果是掉進地坑,噩夢不准!」

  溫不做看到有人搭腔,表情瞬間大喜:「駱老七掉進坑裡之後又被蟲子啃了腦子也說不定……」

  這時候小辣椒跳起來怒叱:「別吵了!找到了!」說著伸手一指遠處的奇形怪狀的古廟:「就是那裡!」

  本來正在吵架的溫氏兄弟同時住嘴,望著小辣椒說:「這也用找?!」

  不用推算生穴,傻子都知道在支持不住的時候往廟裡跑。慕慕臉紅了一下,算是給了大夥一個交代。

  彭,一聲悶響,東邊的燈籠最先熄滅了,主持引魂燈的高手哀呼著到底,細密的血線從他的七竅裡緩緩流出。陣勢一破,其他三枚燈籠連一個彈指都沒堅持到,紛紛熄滅。

  四個駱家弟子全部重傷倒地!

  苗不交既沒這個本事更沒有這個必要,在這片遠古的大墳中佈置巫蠱,這裡的陰煞根本不是人力就能夠對抗的,即便是依靠屍煞立世千年的駱家也不行。

  溫樂陽感覺著地下迅速流轉的陰煞,在燈籠熄滅的瞬間猛地一縮,旋即就像怒潮般,奔湧著撲向眾人!

  小辣椒驚呼著跳了起來,一指遠處的怪廟大聲的喊著:「衝!」

  倖存的死字號一俯身抄起重傷的駱家兄弟,撒腿就向著怪廟跑去,第一個人剛邁出兩步猛地長聲慘呼,一層肉眼可見的灰白迅速爬上了他的身體,甚至他還沒摔倒,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只是皮骨、血肉全無的乾屍。

  溫樂陽怪叫著一把拉起身邊的兩個人,看也不看奮力向著廟宇的方向狠狠擲出,大吼著:「好兄弟,各安天命!」他的靈識勘查不到怒潮的邊緣,只盼著這一投,能把身邊的兄弟扔出煞氣密集的腳下,否則憑著雙腳,無論如何也踏不出去這一片陰煞之地!

  溫樂陽的動作快到不可思議,倖存的人只覺得一陣暴戾的罡風撲面,隨即身體已經被高高拋棄,六個死字號或懷抱同伴,或孑然一身,連成了一串被扔出,不說不做哥倆關鍵時刻竟然抱成一團,就像大考拉攬著小考拉一樣,被溫樂陽扔了出去。

  溫樂陽最後抓起的,是一雙柔軟滑膩的小手,雙臂貫力一揮,那雙小手卻翻著著,像小蛇一樣牢牢纏繞在他的雙臂上,慕慕的大眼睛裡,充盈著一種任誰也看不明白的笑意,尖翹的下頜一指破廟的方向:「我們一起,衝過去!」

  溫樂陽也不再廢話,緊緊攬著慕慕的纖腰,一路縱躍著追向半空中的兄弟們!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溫樂陽開始衝刺,第一個被拋棄的人,還在半空中劃著決絕的弧線。

  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緊緊封閉著,縱躍間雙腳每一觸地都會狠狠的一顫,無數陰煞撞在他身上,卻無孔而入,但是陰煞的力量就像千萬把無形的巨錘,狠狠在皮膚間炸開,溫樂陽身負百毒練就的銅皮鐵骨,也在三五步之後覺得心浮氣躁。

  慕慕秀麗的眼睛根本就不看地面,只是含笑盯著溫樂陽的臉,輕輕揚起一隻手,似乎想要撫摸他顴上的那道傷痕。

  第一個被拋起的死字號終於落地,在他落地的剎那,死字號雙臂貫力,學著溫樂陽的樣子,把懷中的死字號拚命再度拋向破廟,一層灰白一閃而過,自己變成了一蓬枯骨。

  百足蟲並沒有被拋起太遠,很快落地。在灰白閃過的瞬間,先是接連三聲脆響,延緩了一下陰煞的侵襲,脆響過後,駱家的好手還是陰煞抽成了一具乾屍。

  烏鴉嶺的高手,都會隨身攜帶引魂燈、招魂印、定魂針,三件東西都是駱家按照拓斜師祖留下的秘術煉製的,能夠克屍擋煞,為主人護體,但是眼前陰煞無邊,這些克制屍煞的寶貝也只能延緩一個瞬間。

  第二對死字號和百足蟲也堪堪墜落,這個死字號有樣學樣,不料雙臂剛剛蘊力,駱家人就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笑容裡的溫暖與決絕糾纏在了一起:

  同生共死,是為兄弟!

  隨著三聲脆響,灰白閃躍而過,倒在地上那雙已經乾枯的屍體,依舊四手相握。

  不說不做兄弟擲躍的勢頭接漸漸衰減,溫不做在空中翻著跟頭,奮力把兄弟扳倒自己上面:「我落地,你蹬著我再躍!」

  溫不說的雙手死死抓住哥哥的雙肩也不說話,眼睛努力的盯著地面,只等落地的瞬間就要全身發力,把哥哥再拋起來,兄弟倆同時發力,卻誰也沒能把誰扔出去,變成了糾纏著的八爪魚,驚呼著掉落地面。

  就在他們已經嗅到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的時候,突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破廟的方向上響起。

  七八隻板凳昂首奮蹄,從破廟裡向著四面八方衝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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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章 生穴

  子夜、河床、墳場、陰煞、破廟,幾樣道具辛辛苦苦營造的恐怖氣氛,突然一下子被一群四處亂跑的板凳衝散了,氣氛變得古怪透頂。

  板凳一出現,就像有人突然向著魚缸裡扔進去個鉛球,在地面下瘋狂游動準備擇人而噬的無邊陰煞,好像受驚的魚群,轟然炸散,再也不管溫樂陽這一群人,不說不做兄弟扎手紮腳的摔在了地上,站起來之後有點摸不清頭腦。

  只有溫樂陽能夠感受著地下成群陰煞的動靜,它們不是被驚散,而是嗜血的食人魚又發現了新的、更加可口的美味,轟的一下子炸散開,爭先恐後的向著那幾隻板凳蜂擁而去!

  板凳上都綁著一個小小的布偶。

  剩下的幾個死字號先後落地,溫樂陽大吼了一聲:「別停,古廟!」腳底下不停的蹦著,撿著地下陰煞的空隙落足,引著最後的倖存者,瘋狂的衝向古廟,又一對死字號和百足蟲,不小心踏入了陰煞的暗流,臨死前奮力把懷裡的百足蟲拋給溫不說,自己轉眼變成乾屍。

  板凳也不能堅持太久,在陰煞的追噬下一架架的倒塌散碎,溫樂陽一行人抓緊著最後一點時間,向著古廟亡命飛奔!

  最後一架板凳也在難聽的嘶摩中坍塌,陰煞再度聚集起來衝向倖存者。

  破廟,已經越來越近,在冥冥的月色中,蒼涼的矗立著。

  馬蹄聲未歇,在第一匹板凳被吞噬之後,又跑出來三四隻,不過動作比著第一批遲緩了一些,對於屍煞的吸引力也要小許多,屍煞四散,有的追逐板凳,有的則乾脆追逐著倖存者。

  溫樂陽在連續硬抗了幾次陰煞的衝擊之後,全身上下氣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呼吸也漸漸繼續,身體上的毛孔漸漸鬆開,再沒有力量繃緊,破廟不過還有三五米的距離,而陰煞卻近在咫尺,也許下一次眨眼之後,就再也無法睜開。

  陰煞再度匯聚成洪流,眼看看就要將倖存者吞沒,倏地七八條漆黑的長籐從破廟裡盤捲而出,迅速的裹住僅存的幾個人,把他們拉向廟中!

  一個死字號剛剛被拉起,猛地全身一震,陰煞的灰白同時爬上了他的身體,廟裡一聲幽幽的歎息,長籐吞吐,把他扔在了地上……

  溫樂陽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小辣椒和不說不做,還有最後一個百足蟲,橫七豎八的摔在他身旁。外面的陰煞無聲的咆哮著,一陣刮骨的寒風憤怒的掃進古廟,但是陰煞始終沒能進來。

  最後倖存的,只有五個人。

  溫不做眼還沒睜開,嘴巴就先張開了:「我就說吧,噩夢裡我是被籐子勒死的……」說著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還被籐子纏著,怪叫一聲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把身上的籐子解開。

  溫不說把懷裡的駱家弟子小心翼翼的放平,快步走到溫樂陽身旁,和小辣椒一起奮力扶起他。

  溫樂陽深深呼吸幾下,全身都鬆弛了下來,開始四處打量,破廟的規模不小,卻奇異的扭轉著,就好像在建成之初,被可怕的巨人當成了橡皮泥,狠狠的扭了一下。

  一排排兒臂粗的火炬燭掛在牆邊,也只能勉強照亮著四周,五六個頭裹青布的苗人或站或坐,大都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虛弱的喘息著。

  一個目光明亮的娃娃,大約六七歲的樣子,滿臉崇拜的向著溫樂陽走過來,他的口音古怪,但是說起話來乾脆利落,像炒豆子一樣:「放心吧,沒事了,外面的東西進不來……你本事真大,那些東西都衝上你了,你還沒事……」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一個苗人抓住,不讓他靠近溫樂陽。

  小辣椒摔進廟裡,本來都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到眼前都是青苗的時候,立刻有緊張了起來,雙眼中隱隱喊著敵意,把溫樂陽擋在了身後。

  一個青苗老頭回頭對著身後用苗語說了半天。

  溫不做立刻走到溫樂陽身旁小聲的翻譯者:「漢狗無情,你拼著大伙受傷也要救人,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引來了豺子。」

  有些虛弱的笑聲從幾個青苗的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用流利的漢語說:「阿叔,他們懂得苗語呢,他們這群人生死不棄,還算有幾分血性的。」

  老苗人哼了一聲,沒說話。

  溫樂陽這時候才看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女子,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守著一個快要熄滅的火盆,就在老頭的身後。

  苗女在一個族人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向著溫樂陽等人友善的一笑:「你們是誰?」苗女的長相平凡,沒有什麼過人之處,眼睛不算大,嘴巴也不算小,不過笑容之間卻帶著一絲甜甜的親熱,讓溫樂陽感覺很舒服。

  溫不做對著溫樂陽施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話,岔開話題反問:「你生病了?我會瞧病……」

  青苗娃娃搖搖頭:「二娘不是病了,是放出那些竹馬騮和娃娃偶救你們,傷了元氣。」

  溫樂陽這才知道,板凳的學名叫竹馬騮,要是小易在,早就不許他們板凳板凳的亂喊了,丟人。

  慕慕搶著問:「那些板……竹馬騮,幾天前的那幾隻也是你們放的?」溫樂陽也從兜裡翻出那塊從一窩蜂的屍體上搜來的青色布條遞了過去。

  青苗娃娃得意的點點頭:「當然是我們,二娘不忍心看你們進山送死,就派竹馬騮去警告你們,結果你們還是一頭往裡面扎,到了第三天,一窩蜂已經盯上你們了,二娘沒辦法,只能給你們指條生路。」

  三寸丁溫不說突然開口:「這算個狗屁生路!死透了的死路。」死字號最後的幾個兄弟都陷落在這裡,除了他哥哥沒心沒肺之外,任誰都會傷心難過。

  苗女搖搖頭,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甜笑,絲毫不在乎三寸丁的粗話:「在樹林裡,除了來這無論你們怎麼跑,也只是兜圈子的,活不了的。進了河床,總還有一絲希望。」

  溫樂陽也明白,這群人青苗要是想害他們,也犯不著用這麼大費周章,直接把他們扔在墳地裡不管就成了,對著苗女回報了一個笑容:「你怎麼知道我們來了?」

  苗女和溫樂陽的笑容互相映襯著,讓破廟裡的氣氛溫暖了許多:「有生人進來,我都會知道的。不過只能看見,聽不到。」說著,伸手向著火盆裡撒了些什麼,綠色的火焰一閃寂滅,乍起的輕煙繚繞著,凝聚成一副簡單的山水圖形,就是溫樂陽一路走進來的叢林模樣,過了一會,輕煙才漸漸消散。

  苗女虛弱的咳嗽了兩聲,身體的重量都倚在身旁的一個粗壯婦女的肩膀上:「現在能說了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呢?」

  溫樂陽點點頭:「川西九頂山溫家,內室弟子溫樂陽,奉大家長之命,給青苗大龍根送信。」

  慕慕也跟著溫樂陽自報家門:「川南烏鴉嶺,駱家內室弟子,駱……駱…內室弟子。」

  溫樂陽噗嗤樂了,笑意盈盈的看了駱旺夫小姐一眼。

  青苗娃娃卻一臉的納悶,眼睛亮亮的盯著他們倆:「你們家長有信給我?我不認識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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