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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章 峨眉

  因為死了人,峨眉山神秘山洞的事情很快被媒體曝光,溫家的人才得知此事。後來有專家去看過,宣佈這個山洞裡的空氣中蘊含著大量砷化物,已經封鎖了,同時主流媒體也紛紛忠告市民,不要見個洞就鑽……

  溫吞海有些疲憊的點點頭:「這些遊客很快就死了,症狀和咱們溫家從祖先傳承下來的奇毒斑斕水一模一樣,溫樂陽,你再看看這個,家裡的弟子花高價弄來的,是一個遊客臨死前拍到的壁畫。」

  溫樂陽只看了一眼,蹭的一聲就跳起來:「錯拳,第一式!」

  事關重大,溫家四位老爺子聯袂下山趕往峨眉山斬雁峰,幾位老當家分析,這個山洞年代久遠,很可能會和祖師爺拓斜有關,峨眉山是靈秀之地,藏龍臥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帶上了戰鬥力最強悍的死字號所有的高手。

  溫吞海的精神漸漸萎頓了下去,畢竟身負重傷:「峨眉山和九頂山,坐車的話不過來去兩天的功夫,四位爹爹已經去了快四個月,電話早就打不通了,我守著村子無法離開,先後派了幾撥弟子去尋找,都沒有一點消息。」

  溫樂陽已經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去峨眉山斬雁峰。可是……鼎陽宮那邊,您現在自己在村子裡……」

  大伯豪邁的一笑:「你以為只有紅葉林裡有禁制?不過因為現在咱們溫家和外面的聯繫漸漸多了,大爹爹怕誤傷無辜,才封了禁制,否則豈容幾個牛鼻子上山耀武揚威!家裡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一離開,我立刻封山。」

  小易也跟著溫樂陽站起來,小手死死的拉住他,一雙大眼睛裡都是期盼。

  溫樂陽趕忙搖頭:「你不會毒功……」話還沒說完,小易從背後的包袱裡取出大喇叭,手腳麻利的裝填火藥,片刻就完事了,昂首道:「不怕,我有它!」一個小丫頭表情堅決的抱著根比她小不了多少的老式鳥銃,看上去說不出的可笑。

  溫吞海也在一旁說:「小易懂得多,帶在身邊是個好幫手,峨眉山藏龍臥虎,憑著小易的見識,能免去不少麻煩。」他這純屬私心偏向,溫樂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頭兩年朝夕相處的晚輩,更是身負了溫家傳承的入室弟子,小易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見過一面的小丫頭,只要能對自己的侄子有一點幫助的人,他都會慫恿溫樂陽帶在身邊。

  要是四老爺在這,早動手打溫吞海了。

  溫樂陽猶豫了片刻,才艱難的點點頭,暗下決心要是真有危險,就算拼了小命不要,也不能讓小易受一點傷害。

  溫吞海要是知道他那死心眼裡存了這個念頭,一準得把小易留下來。

  小丫頭縱聲歡呼,兩個傻叔叔各自邁上一步,把溫樂陽緊緊夾在了中間,表情堅決。

  溫吞海一拍床板怒道:「這次溫樂陽去辦正事!」

  兩個傻叔叔立刻就想撒潑,溫樂陽剛忙打圓場,四位爺爺都失蹤了,大伯現在又身受重傷,溫家村裡沒有幾個壓陣的好手他也確實不放心,勸說了半天,溫九和溫十三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留在村子裡保護老大。

  溫樂陽又被大伯囑咐了幾句,商定第二天一早就啟程奔赴峨眉山,這才出來去探望父母、長輩和交好的兄弟姐妹,剛剛才在村子裡大敗一群會法術的道士,現在他人氣極高,走到哪都是和藹的笑臉和欽佩的眼神。特別是他的父母,笑得幾乎闔不攏嘴巴,在溫家人眼裡,成為內室弟子學有所成,比兒子當城管大隊長還威風。

  第二天一早,溫樂陽帶著小易,在父親淳淳叮囑和母親的淚眼摩挲中下山。小丫頭心思爛漫,從村子旁邊採集了一把冬紅草,溫樂陽春天進入生老病死坊,學習了半年,又昏迷了將近四個月,現在已經是隆冬時節,山上萬青枯萎,只有這種冬紅草,還執著的綻放著一縷色彩。

  走到山腳下兩個人坐上了開往峨眉山的長途大巴。

  ……

  峨眉天下秀,山氣勢巍峨,雄踞千里,大巴直抵峨眉山腳,按著大伯提供給他的詳細地圖,溫樂陽帶著小丫頭按圖索驥直奔斬雁峰,漸漸偏離了大路,現在的溫樂陽,無論精神還是體力,比著昏迷前都大大的上了一個台階,山間崎嶇根本不在話下。

  小丫頭自從進山開始,就沒從溫樂陽後背上下來過。

  溫樂陽惦記著四位爺爺,自持筋骨結實目光銳利,連晚上都不休息,一進山就開始趕路。一天後滿目儘是莽莽冬山,萬木都在嚴寒中凋零,但是遠遠望去,卻給靈秀的山勢平添了幾分蒼涼的壯美。

  溫樂陽感覺好還好,小丫頭最先受不了了,兩個人在一處平緩的山坡上架起了一堆篝火,稍事休息。

  小易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疲勞心情也極好,加上她知道的又多,在生字號裡最喜歡看的就是這些類似遊記的記載,嘴巴就沒閒著,不停的講峨眉山裡流傳的傳說,從確實存在過的江湖門派到虛無縹緲的劍俠飛仙,林林總總。

  溫樂陽心情有些凝重,不過也不忍打擾小丫頭的興致,就由著她又說又笑,時不時也會附和上幾句。

  突然,一聲極其輕微的枯枝斷裂聲,從不遠處傳來,溫樂陽心裡一緊,臉上表情如常,不動聲色的略微調整了方向,面對著聲音的來源,把小易全部掩在了身後。

  很快一聲佛號打斷了小易清脆的笑聲。輕捷的步履聲傳來,一個邋裡邋遢的胖大和尚大步走來。

  小易哎喲一聲,還以為遇到了強盜,伸手就要解背後負著的大喇叭。

  和尚大約四十幾歲的樣子,脖子上掛著一串鴿子蛋大小的佛珠,黑黝黝的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個子比著溫樂陽足足高上一頭,僧袍下鼓鼓囊囊的全是肥肉,但是偏偏長著一雙小手小腳,看上去就像個圓規被套在了蘋果裡,五官也好像出生時被他爹捏了一把,一張銀盆大臉上,鼻子眼睛嘴巴都擠在了中間。長成這樣,還能擠出一臉的嚴肅,的確是一件挺超越自我的事兒。

  胖和尚看到溫樂陽先是一愣,隨即兩眼放光,像座大山一樣快步壓了過來,圍著他轉了兩圈之後,突然歡呼一聲,開始哈哈大笑,一肚子肥肉都跟著一顫一顫的聲勢驚人,溫樂陽現在耳音很好,幾乎都聽見了驚濤拍岸的聲音。

  小易躲在溫樂陽身後小聲的說:「看和尚的鞋。」胖和尚腳上的布鞋不知道穿了多久,千瘡百孔早就爛的不像樣子,十根腳趾有一半都露在外面。

  大和尚笑了一會,伸出手使勁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小施主,緣分啊!」

  溫樂陽拚命抑制住下毒的慾望,溫不草的肩膀,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拍的,有點納悶的跟著笑:「大師,啥緣分?」

  「小施主骨骼清奇,神光外蘊,精氣內斂,不是緣分是什麼,快磕頭拜師!」和尚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了半天,竟然掏出了厚厚的一打百元大鈔,死乞白賴往溫樂陽手裡塞:「這是師父送你的見面禮兒!」

  溫樂陽攥著鈔票哭笑不得,他是拓斜傳人,當然不能再拜師傅,就算他什麼都不是,也不可能拜個盲流當老師,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衣袂震風的聲音又從遠處傳來,片刻後一個與和尚同樣高大的老道跑了上來。

  胖大和尚似乎早就認識這個老道,一見之下勃然大怒,身子一橫就把溫樂陽擋在了身後,甕聲甕氣的喝罵:「牛鼻子,到哪都陰魂不散,你敢跟老衲搶徒弟?」

  溫樂陽想起來一個搶師太的笑話。

  老道本來沒注意溫樂陽,聽到和尚一喊,微微愣神,仔細看了看這個小子,也跟和尚一樣面露狂喜之色,大笑著對溫樂陽說:「這位小兄弟,別上了和尚的當,快拜貧道為師,師父教你長生不老、點石成金!」說著高高躍起身形,伸出大手就向和尚的光頭用力箍下去:「禿驢,別擋著道爺!」

  和尚嘴笨,有些不善言辭,氣的抬起小手掄拳照著老道的臉就是一拳,彭然悶響中,兩個人同時擊中對方,各自退開了幾步,拼了個半斤八兩。

  和尚頭頂一個火辣辣的掌印子,老道左眼一個烏青的黑圓圈。

  老道的年紀跟和尚相仿,形象比著和尚可光鮮多了,面如紫玉,蜂腰猿背,頭上帶著紫玉冠,一根湛清碧綠的玉簪從中穿過簪住了長髮,身上穿著皂青道袍,隨風蕩起一陣陣水紋,一看就是高級貨。

  小易又在溫樂陽身後說:「看老道的鞋。」

  雖然都是破鞋,但是老道的破鞋還是不如和尚破,只露了一個大腳趾在外面。

  老道長臉一紅,努力的想把腳趾頭縮回到鞋子裡,一下子仙風道骨隨風飄散,只剩下了遍地感歎號。

  老道終歸來晚了一步,看著溫樂陽手裡攥著那麼厚一疊鈔票,心裡有點著急,生怕一塊好材料跟著和尚跑了,伸手也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紅的似乎要升騰起火焰來的方形玉珮,一把塞進了溫樂陽手裡:「小兄弟,這才是稀世珍寶,遠遠不是那些金銀俗物能比得了的!」

  溫樂陽剛接過來,小易突然驚奇的咦了一聲,伸手把玉珮拿走,瞇起靈秀的大眼睛,迎著陽光仔細觀看這塊玉珮。

  溫樂陽趕忙把小易拉到了身旁,深山之中藏龍臥虎,特別是峨眉山這種靈秀之地,剛才這對出家人伸手換了一招,雖然算不上多麼了不起,但是一身功底還是極為牢固的。

  小易看了一會,把玉珮捂在手心裡開始猛搓,老道結結巴巴的慌忙阻止:「你……你你幹什麼,快放下,別毀了仙家的寶貝!」但是似乎礙於男女有別,雖然急得團團轉,但是始終沒對小易伸一個手指頭。

  溫樂陽心裡不由對這個道士高看了一眼。

  小易挫了幾下玉珮,抬起手撇著嘴吧對溫樂陽說:「假的!」原本白皙稚嫩的手心上,現在染了一大片紅顏料。

  溫樂陽心裡一動,趕緊低頭看手裡的鈔票……都是一個編號的。

  兩個出家人,一個拿假鈔,一個拿假玉,而且還是絲毫沒有職業道德的假鈔和假玉,在第一回合成功的打成了平手。

  溫小易哭笑不得的瞪著他們倆:「見面禮?仙家寶物?你們要臉嗎?」

  和尚的目光淡淡望向遠方:「身外之物,如何能入法眼,望道修仙,豈能俗物牽絆。」

  老道比和尚聰明,關鍵時刻不裝大瓣兒蒜,狠狠的一咬牙,又從懷裡掏出來一塊小小的方牌,往溫樂陽手裡一塞:「這個給你,真正的好寶貝!」

  溫樂陽只覺得觸手一陣森冷,同時耳邊隱隱傳來一陣淒厲的嘶號,低頭一看老道送給自己的東西,是一塊似石似玉的四方牌子,和手機電池大小差不多,古樸而詭異的花紋中,包裹著一個彎彎曲曲的古篆。

  小易抓著溫樂陽的手明顯一緊,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聲說:「這是烏鴉嶺的招魂印!老道……是烏鴉嶺駱家的人?」

  溫樂陽搖搖頭,輕輕掂量著手裡的招魂印,雖然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但肯定不是駱家作出來當成商務禮品的。老道如果真的是烏鴉嶺上下來的,也不會拿著這個東西隨便送人。

  招魂印和胡蘿蔔還是有區別的。

  和尚咦了一聲,顧不上擺造型,也湊過小圓腦袋來看招魂印,片刻後恍然大悟,跟著摸了摸自己的懷裡,好像後悔不跌的狠拍大腿。

  老道看溫樂陽低頭不語,眼光賊亮滿臉得意:「這是為師的見面禮,你小心收好,可不能給別人瞧見,這件東西……」

  溫樂陽抬頭,語氣也客氣了許多:「請問道長怎麼稱呼?」

  老道欣喜無比,勉強作出一副沉穩的樣子,笑著微微頷首:「為師道號稽非,一身道法神魔莫測,三尺清鋒衛道除魔,六枚靈錢乾坤帷幄,九張仙符……」

  和尚拿不出什麼好東西,眼看著自己先發現的寶貝徒弟跟了別人,本來垂頭喪氣,現在聽見老道自吹自擂,氣的伸手向著旁邊的小樹舉拳就打,卡嚓一聲,茶杯口粗細的小樹被一拳打成了兩截。

  小易嚇得一吐舌頭:「大師又怎麼稱呼?」

  和尚仔細看了看小丫頭,目光漸漸明亮,不過片刻後又黯淡了下去,搖著頭甕聲甕氣的回答:「小丫頭資質也不錯,眉眼靈秀目光清透,可惜老衲這一身通天修行,傳男不傳女,女娃子,你造化不夠啊!」

  溫樂陽服氣了,兩個出家人看著不對付,吹牛可都是跟一個師傅學的。

  小易咯咯笑著搖頭:「我才不要你做師傅,和尚到底叫什麼?」

  「老衲水鏡禪師。」和尚長的粗俗,滿臉肥油,但是名號還挺雅致。

  溫樂陽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招魂印問稽非老道:「道長,這是什麼東西?」

  「這個……」老道正在輕撫長髯的手一僵,目光閃爍著回答:「這…這是雷雨令!能呼風喚雨接引天雷,是咱們……咱們那個門派的至寶,你好好收起來,等以後道法大成,這塊牌子自然有用。」

  突然和尚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

  老道猛地神色大變,魁偉的身體高高躍起,拳腳揮舞,向著和尚潑風般的打去,嘴裡厲聲喝罵:「禿驢快滾,壞了道爺的好事,道爺扒了你的狗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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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一章 屍印

  和尚早有防備,用和自己臃腫身材毫不相稱的靈活步伐,迅捷的閃避著,根本不和老道廝打,大笑著對溫樂陽說:「小施主別上了他的惡當,這東西是他騙來的,可不是什麼雷雨令……」

  老道氣急敗壞:「混蛋禿驢,你已經分走了自己那份,現在又來給我找麻煩,每次都是這樣……」

  水鏡和尚猛地爆喝一聲,不再一味躲避,出拳抬腿和老道拳腳如風在樹林裡對打了一番,兩個人的拳腳中都蘊足了力量,一時間樹林裡枯枝雨落,樹幹搖曳,在悶鈍的卡卡聲中不停的晃動著。

  小丫頭奇道:「這倆人到底是一夥的,還是仇人?」兩個人互相拆台,拳腳相加,看樣子似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聽他們說話,好像還經常一起合夥幹什麼壞事。

  一會功夫之後,兩個人各自踉蹌著後退,看樣子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水鏡和尚狠狠的啐罵:「明明是我先遇到這塊好苗子,牛鼻子你橫插一腳跟我來搶!」

  老道也不服:「收徒弟各憑本事,你兩手空空拿不出件像樣的東西能怪誰,再說當初兩件東西,你我各取其一,那盞燈籠明眼人一看就不是凡物,現在怎麼拿不出來了!」

  和尚大罵:「放屁!那個燈籠還不是被你給糟蹋了!要不是你……佛爺都不稀的說你,手底下見真章吧!」水鏡嘴笨,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乾脆一甩袖子拉開架勢準備好好打一架。

  老道也不甘示弱:「我糟蹋了燈籠?要不是老子救你,你早就讓暴雨澆成爛泥了!」

  溫樂陽心裡一凜,望向小易的目光中充滿了詢問,用口型比劃了兩個字:燈籠。

  小易把腦袋湊過來,瀏海上的頭髮蹭的溫樂陽臉頰癢癢的:「烏鴉嶺上過了十年大考的內室弟子,會隨身帶著三件東西,引魂燈、招魂印、定魂針。」

  一抹凌厲從溫樂陽的眸子裡一閃而過。溫吞海給他說過,暴雨之夜釋放引魂燈進紅葉林的,不會是駱家的人。溫樂陽雖然暫時顧不上追查這件事,可是碰到了線索又怎麼可能錯過。

  和尚和老道彼此誰也不服誰,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各自拉開了架勢。

  水鏡和尚珍而重之的從懷中取出一盞金光四色的小磬拖在手心裡,伸出比女孩子還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歎。

  叮。

  一縷悠揚清遠的脆響隨風飄揚,旋即炫燦的金色光芒從小磬之中綻放,把大和尚層層籠罩,剛才還邋遢可笑的和尚在金光映襯下,轉眼寶相莊嚴,讓人不敢直視!

  稽非老道面露不屑:「還是這一套!好徒弟看為師怎麼降妖除魔!」說著雙手掌心相對,用力旋轉了半周,一柄銀色的小劍迎風而起,在半空中好像一條蛇一樣,迅速的游弋著,盡情的釋放著森然的冰冷氣息。

  溫樂陽心裡一驚,他一直以為這兩個人多半是騙子,但是拳腳功夫不錯,壓根沒想到他倆竟然真的會法術,趕忙把小易藏在身後。

  和尚哼了一聲,對著溫樂陽說:「不用害怕,貧僧用腦袋擔保,不會傷到你。」

  稽非老道也隨聲附和:「徒弟放心,禿驢雖然本領不行,但是人品還過得去,不會爛傷無辜,安心看戲吧!」說著,又微微沉吟了一下,有些惋惜的看著周圍的樹木說:「禿驢,這裡山勢不錯林木挺秀,咱們兩個人的法寶都威力巨大,萬一控制不好倒毀了峨眉的景致,不如收了寶貝,咱倆赤手空拳先打上一場?」

  和尚琢磨了琢磨,一點頭,甕聲甕氣的說了聲:「依你!」隨即就手一翻就收起了小磬。

  老道立刻喜上眉梢,哈哈大笑著喊了聲:「禿驢上當了,招啊!」天上不斷盤旋的小劍嗖的一聲,向著老實水鏡的光頭上就削了下去。

  和尚氣的哇哇怪叫,但是兩手空空對付不了飛劍,大袖子摀住腦袋撒腿就在林子裡亂跑,一身肥肉嘩嘩亂顫,手忙腳亂的躲避著飛劍,不過他始終不往溫樂陽兩個人身邊跑,怕誤傷了他們。

  老道也沒有什麼殺心,只是有意戲弄,不停的指揮著飛劍在水鏡身旁亂削亂剁,沒有真的往要害上招呼,否則八個和尚現在也成了篩子了。

  沒過多少時候,水鏡和尚那身髒到不能再髒的僧袍就變成了布條,露出了一個大紅色的布兜兜,可惜他身形跳躍的太快,看不清是兜兜上的刺繡是鴛鴦戲水還是長命百歲。

  小易噗嗤一聲就樂了,開始大聲起哄。

  飛劍也好,道法也罷,溫樂陽完全不懂門道,更看不出來好壞,感覺上只是覺得這個稽非老道的飛劍,比著不久前上溫家鬧事的那群道士要更靈活,似乎氣勢也更加森然了些,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得了。

  兩個出家人從這邊鬧著,不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溫樂陽苦笑著回頭看了小易一眼,這附近都是連綿的荒涼冬山,連路都沒有一條,本來應該人跡罕至,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接二連三的遇到人,不過能上來的人,肯定都不是遊客或者香客。

  小易沒理他,清澈的眸子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興致勃勃的在看老道刀削和尚,她的耳力目力都比溫樂陽差的太遠,壓根就沒聽見遠處輕輕的腳步聲。

  不久之後,一個人影一搖三晃的走了上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溫樂陽看到來人之後,心裡還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而小易卻咦的驚呼出來,隨即兩眼放光,搖晃著溫樂陽的手臂:「太可愛了!」

  上山的是個充其量也就兩三歲小胖墩,穿著一身中式的團花棉襖,圓滾滾的腦袋上帶著一定氈帽,還架著一副圓片墨鏡,看樣子路還沒走利索,一路上磕磕絆絆,好幾次都險些要摔跟頭,走幾步就得站住了找找平衡,然後在繼續走。

  在他身後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阿蛋阿蛋,你小心摔跤。」聲音裡雖然充滿關懷,但是卻掩飾不住一絲冷笑的味道,好像這個女孩子在像誰示威。

  阿蛋走上來,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看到溫樂陽手裡捧著的『雷雨令』,肥嘟嘟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

  老道跟和尚打了一輩子架,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揚眉吐氣過,正在大顯神威,聽到那個女孩子的笑聲,手裡不由得頓了一頓。做賊心虛的抻長了脖子,往下面望去。

  一抹嫣紅好像跳脫的火焰,在山下幾個縱躍,轉眼之間說話的女孩子就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溫樂陽只覺得整片林子都被映襯的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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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二章 同學

  紅色衣褲完美的包裹在女孩子的身體上,把凹凸有致的身材淋漓的勾勒出來,對於她只用一個字形容就足夠了:翹。

  胸翹,臀翹,下巴翹,眼角也翹。

  女孩子很年輕,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皮膚白皙水嫩,映襯著嬌艷的紅唇,嘴角上掛著一絲誘人的弧度,圓溜溜的眸子裡,閃爍著火辣辣的溫度,活脫脫一顆小辣椒。多看一會都會覺得眼睛被灼傷,但是又忍不住一直那麼望下去。好像飛蛾,明知高溫足以融化靈魂,卻依舊抵不住從骨髓中透出的誘惑。

  小辣椒上來,根本不看溫樂陽等人,火燙的目光牢牢盯著和尚跟老道,清脆的笑著說:「兩位大師,又見面了!」俏麗的笑紋漸漸凝固成煞紋。

  稽非老道立刻收了飛劍,侷促不安的望向紅衣少女,嘴裡嘿嘿訕笑著,腳底下悄悄的向著另一個方向移動。

  和尚本來被削得昏頭轉向,現在猛地逃脫厄運,身子轉了兩轉,咕咚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氣,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紅衣少女,立刻就驚慌失措的跳起來,踉踉蹌蹌跑到老道身旁:「完了,人家找來了!」

  稽非老道臉上的慌張一閃即滅,胸有成竹的一笑:「不妨事,看我的。」說著,對著翹目含煞小辣椒輕輕搖了搖頭,突然喊了聲:「都是和尚的主意!」隨即撒開腳丫子掉頭就跑,徒弟也不要了,『雷雨令』也不要了。

  大和尚一愣,狠狠的一拍光頭罵了自己一句:「我怎麼就不長記性呢!」用兩隻大袖子擋住臉也撒腿跑路。

  小辣椒狠狠一跺腳:「跑不了!阿蛋!」素手一翻擎起兩根尺半的長針,向著老道就撲了過去。叫做阿蛋的小胖墩咿咿呀呀的答應著,一掃上山時笨拙的樣子,像一頭憤怒的幼豹,閃電般竄向了和尚。

  小易低低的驚呼:「是定魂針,身法看著也像駱家的『屍舞』,應該是烏鴉嶺的人沒錯了。」隨即又給溫樂陽解釋:「和咱們溫家的錯拳一樣,屍舞只有通過十年大考,成為烏鴉嶺的入室弟子之後才會學到。」

  小辣椒手舞足蹈,一雙長針的攻勢詭異而凌厲,但是動作看上去卻極不協調,溫樂陽看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她在攻擊的時候,關節大都保持在一種僵硬的狀態,渾身上下的力量和動作,都靠著肌肉去調動,真的好像是屍體在跳舞。

  那邊的小胖墩阿蛋,動作和小辣椒幾乎一樣。至少風格一樣。

  溫樂陽點了點頭:「這個招魂印應該是她的,和尚老道不知道怎麼從她手裡騙走了。」人家小辣椒的本事,比著自己四個多月前好像還強上少許。

  小辣椒的手段雖然潑辣詭異,但是比著剛才這兩個出家人披風般的拳腳和聲勢浩大的法術,明顯不在一個層次上。溫樂陽心眼厚道,生怕女孩子吃虧,悄無聲息的踏上了兩步,全身都在蓄力隨時準備衝進戰團。

  和尚跟老道分別都被纏住,急得嗷嗷怪叫,可是誰也不肯出重手傷人,只是做賊心虛的一個勁想跑。

  過了一會連小易都看出來了,那個小娃娃阿蛋倒還好些,紅衣少女根本對付不了稽非老道,她的長針鬼氣森森殺意縱橫,卻連人家的身子都碰不到,要是老道真心要打,小辣椒早就重創伏地了。

  四個人分成了兩對揪扯死纏,小胖墩跳上跳下,臉上帶著的圓片墨鏡嘩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小易一把抓住了溫樂陽,手心裡都是汗水:「那個小孩……是屍,童……童屍!」

  溫樂陽伸手拍了拍小丫頭的額頭,他早就看出來了,阿蛋行動如風卻悄無聲息,根本不是兩三歲的娃娃能夠做到的,而且時不時會伸出舌頭舔一下嘴唇,雖然動作極快,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根小小的舌頭,顏色黢黑。

  墨鏡下,阿蛋的眼圈一層烏青的濃黑色,和蒼白的臉蛋反差極大,一雙眼睛根本就是閉著的,似乎從未睜開過。

  稽非老道連著沖了幾次都被紅衣女孩擋回來,突然眼珠一轉,對著溫樂陽大吼:「寶貝徒弟,帶著那塊牌子先走,為師隨後就到!」

  話音未落,小辣椒的餘光也看到了溫樂陽手裡的牌子,突然捨了老道,嬌叱聲中,曼妙的身體蕩起一彎驚艷的弧度,握著定魂針就像溫樂陽撲了過來:「給我!」

  稽非大喜,甩著袖子就跑。剛剛邁開步子,倏地眼前人影晃動,一個淳厚的笑容,悄無聲息的綻放在他的目光裡,老道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剛剛準備逃跑的身體慌忙向後跳開。剛才雖然連番的打鬧不停,可是無論是大和尚還是小辣椒,都不會傷及他的老命,可是眼下不同,敵人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如果借勢偷襲自己很可能會吃大虧。

  溫樂陽已經攔在了老道跟前,笑吟吟的說:「道長先別走,我還有點事情要請教。」

  小辣椒剛剛如電激射,飛撲溫樂陽,沒想到眼前一花,那個看著傻乎乎的鄉下青年已經不見了,轉眼再看的時候,這個小子已經攔住了老道。

  溫樂陽揮手把招魂印拋給了紅衣少女:「小姐……姑娘……那個同學,先別打了吧。」說著指了指還在呲牙咧嘴發狠拚命的殭屍寶寶。

  紅衣少女有些迷茫的伸手接過牌子,猶豫了一下之後,骨針輕輕敲擊了幾下,發出空空的鈍響:「阿蛋,先別打了!」殭屍寶寶無比聽話,咿咿呀呀的點點頭不再搭理和尚,直挺挺的跳回到主人身邊,小胖手在懷裡摸了摸,又拎出了一副墨鏡戴在了臉上。

  和尚和老道充滿納悶的對望了一眼,憑著剛才溫樂陽那一擋的身法,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這個鄉下小子的本事絕對和外表不配套。

  因為練氣養神,修真者只要別太差勁,基本上都能認出對方的身份,因為眼中那一絲築基之後就出現的炫光,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但是溫樂陽現在身上的功法和這世間所有功法的大綱都是背道而馳,人家都是由內而外,先築基、再煉氣養神,他卻從外而內,身上雖然光澤圓潤,但是沒有一點修者的特徵。和尚和老道一見之下才以為這小子根骨極佳,強著要收徒弟。

  修者之間,看不出對方的深淺很平常,但是把對方誤認成普通人或者把普通人誤認成修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溫樂陽沒回應兩個出家人疑問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兩位大師偷……拿了人家的東西?」

  和尚老臉一紅,老道卻賊眼亂轉:「不是偷也不是拿,是撿到了,無意中撿的。」

  小易笑嘻嘻的說:「就跟你們剛才撿了個寶貝徒弟一樣。」

  水鏡和尚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對,都是緣分!」

  「緣分個……」小辣椒氣的小臉通紅,手裡的定魂針鬼氣森然指著老道:「把燈籠還我!」

  老道賊煙忒忒的望向了和尚:「和尚啊,事到如今,就把小姑娘的燈籠還給人家吧。」

  和尚瞪著小眼睛,張著嘴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小辣椒深深吸了口氣,飽滿的胸脯呼之欲出,滾燙的目光望向溫樂陽:「這個牌子,怎麼會在你手裡?」說著,揚了揚招魂印。

  溫樂陽還沒說話,小易就搶著替他回答:「老道非要收他做徒弟,我們還沒答應,老道就把這塊牌子塞進他手裡,說是見面禮,隨後你就來了。」

  小辣椒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這番話從冰清玉潔的小易嘴裡說出來,自然不會有假。

  她也不傻,知道光憑著自己和殭屍寶寶拿不下兩個老賊,好在那個土頭土腦的鄉下小子看樣子也是身懷絕技,而且似乎有意袒護自己,一俟確認他跟兩個出家人不是一夥,立刻向他尋求幫助:「小伙子……同學,這兩個老賊是騙子,偷了我的東西!」小辣椒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溫樂陽,乾脆和他一樣,都是同學。

  四海之內皆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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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三章 老賊

  大約半年前,小辣椒正在準備引屍的時候,遇到了稽非和水鏡兩個人。

  引魂燈、招魂印和兩根定魂針,各有各的用途,同時還是駱家秘傳的起屍陣中的重要道具。

  當時和尚跟老道各自露了一手,折服了小辣椒,還以為自己遇到了高人,後來和尚拖住她,老道趁機偷走了引魂燈和招魂印。等她發現的時候,兩個老賊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烏鴉嶺也是隱世兩千年的強族,入室弟子什麼時候也沒吃過這麼大的悶虧,小辣椒這半年就沒幹別的,天天就尋找稽非和水鏡,後來得到消息兩個人在峨眉山出沒立刻趕來,轉了些日子這才終於堵住了他們倆。

  小辣椒口齒伶俐,帶著淡淡的川南口音,清脆中帶著幾分熱辣,說不出的動聽,稽非和水鏡搔眉搭眼的站在一旁,時不時的給自己強詞奪理的辯白幾句。

  說完,小辣椒炯炯有神的望著溫樂陽:「幫我。」

  溫樂陽摸出根胡蘿蔔,一口咬斷了細細的尖尾:「剛才稽非道長說過,那個燈籠被水鏡大師拿走了?」

  稽非老道急忙附和:「是啊,兩件寶貝,一人一件公平合理。」說完幸災樂禍的瞅著和尚。

  水鏡的大臉都變成了一塊大紅布,斯斯艾艾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媽的,受不了這份罪了!」

  溫樂陽心裡一驚,還以為和尚要跑,沒想到他梗著脖子大步走到小辣椒跟前:「那個燈籠,我沒禁住牛鼻子的花言巧語,給糟蹋了!現在沒有了,要怎麼才能賠給你,隨便你說好了,你就是要太上老君的大褲襠,和尚也去給你偷……那個拿來!」

  沒等紅衣少女說話,溫樂陽就插口問道:「好好的燈籠,怎麼會糟蹋了?」

  和尚悲憤的一指老道:「還不是他出的餿主意!無端端的糟蹋了好東西,還差點把老子給害死!」

  老道尷尬的搓了搓了手心,訕訕笑著:「我們在九頂山裡遇到暴雨了!引屍這門法術看這有些邪門,我們修道之人可不能墨守陳規,就抱著自家的功法不放,旁徵博引,彙集萬家所長,有道是學無止境……小子,這些跟你有什麼關係?」稽非老道說著半截,突然話鋒一轉,眼角露出一份干你屁事的神色,斜忒著溫樂陽。

  彭!

  一聲悶響,黑煙瀰漫,小易揮舞著大喇叭衝出來:「打死你們兩個王八蛋!」

  硝煙散盡,兩個非洲出家人跳著腳嗷嗷怪叫:「怎麼還有槍!」

  兩個出家人都不是普通人,目力和反應都快到了不可思議,在巨響之後就看到一大蓬鐵砂從黑煙中蜂擁而至,幾十年的修煉立刻顯出了效果,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臉上,同時腳下飄然急速後退。

  鐵砂衝擊力和臉皮堅韌度較量了一下。

  鐵砂輸了。

  不過火藥炸出的黑湮沒怎麼浪費,全都抹在了哥倆的老臉上。

  小易手腳麻利,繼續給大喇叭裝填火藥。

  老道伸出手指著小易:「你……你幹嘛開槍打我們!」他跟和尚都是一臉黑灰氣的嗷嗷亂跳,不過因為小易是個小姑娘,誰也不好意思跳上去動手。

  溫樂陽趕緊上前護住了小姑娘:「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貧道道號稽非,一身道法神魔莫測,三尺清鋒……」

  小易這麼一會功夫就裝完了火藥,舉著大喇叭又衝了上來,對著溫樂陽喊道:「溫樂陽讓開!」

  溫樂陽一把拉住了她,這才第一次感覺,原來小丫頭是個暴力衝動型少女。

  小辣椒這時候也一腦子問號:「你姓……姓溫的?九頂山?」說著,腳下似乎不經意的擺出了一個步伐。殭屍寶寶阿蛋立刻擋在了主人的面前。

  小易恨恨的罵道:「兩個混蛋在紅葉林外釋放引魂燈,我哥哥差點被害死!」

  稽非跟水鏡聽到溫樂陽的名字,先是表情古怪的對望了一眼,隨後又都作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擠掉了不少黑灰,和尚更不好意思了:「你……你當時在紅葉林裡?」

  老道也趕緊作揖苦笑:「誤會,真是誤會啊!」

  溫樂陽饒有興趣的笑了:「怎麼個誤會法?」

  和尚跟老道都是散修之人,平時形影不離又天天打架,哥倆遊戲人間行事全憑好惡,不過兩個人都有一點好處,幹了壞事之後被人家逮到,能跑就跑能賴就賴,但是絕不恃強動手。更不會依仗身手去和普通人為難。

  駱家的引屍秘術,本來和他們修煉的功法連個屁關係都沒有,偏偏哥倆看到小辣椒神神秘秘,都覺得好玩,這才偷了引魂燈和招魂印。憑著他們的悟性,偷到兩件寶貝之後沒多久,就大概悟出了用法,開始滿世界尋找古屍,想要試試寶貝。莫干山上倒有一具在內行眼中極好的屍體,可是兩個人打死也不敢回去,生怕再被小辣椒逮住。

  兩個人後來就轉到了九頂山裡,無意中發現紅葉林中蘊有屍氣,哥倆如獲至寶,在老道的慫恿下,和尚將精血煉入燈籠,隨即釋放了出來。

  他們都是一知半解,不知道燈籠不按時辰和陣法相符,根本引不出古屍,而且溫家自有鎮屍的手段,就算是烏鴉山的高手親自去,也未必能成功。更不知道暴雨中不能釋放引魂燈。最讓他們沒想到,還是那隻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巨蟒屍首。

  燈籠一放上去,就莫名其妙的殺出來一條早就死透了的大蟒蛇,引發了紅葉林的厲害禁制,兩個出家人這才知道惹了大禍,隨即大雨瓢潑澆熄引魂燈,和尚慘負重傷,老道抱了他撒腿就跑,再也沒敢回頭。

  老道跟和尚你一言我一語,一塊把事情說完,稽非突然回頭給了和尚一拳頭,罵道:「你他娘的,是招徒弟,還是招原告。」

  小易一手拎著大喇叭,恨恨的說:「溫樂陽,不能這麼饒了他們!」

  溫樂陽倒無所謂,只要他們說的是真話就好,一來自己對這兩個出家人沒什麼壞印象,兩個人本事不小,不過不肯欺負弱小讓人佩服,二來他心眼厚道,兩個出家人行事雖然丟人,但是都不是壞人,自己差點被他們害死,結果因禍得福,在極大的機緣巧合裡練成了溫辣子留下的功法,說起來還是拜這二位所賜。

  紅衣少女看溫樂陽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紅葉林?溫不草的生老病死坊?這麼說你也是三年前過考的入室弟子了?」

  三家這麼多年裡,雖然沒什麼來往也沒什麼衝突,但是都自詡正宗拓斜傳人,心裡或多或少都較著股勁。

  老道賊眼亂轉,看到紅衣少女的神色裡有些不服氣,從旁邊嘿嘿笑著挑唆:「看來姑娘和小伙子還是世交,不過老道說句實話,姑娘你的本事,比著這位小哥還差著不少了。」

  小辣椒撇了老道一眼,壓根不上當:「溫樂陽,這兩個老賊滿嘴謊話,不能輕信!」

  溫樂陽把手裡剩下的半截胡蘿蔔拋進嘴裡,一臉輕鬆的笑了,樸實的笑容中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異常的乾淨而醒目。暴雨之夜紅葉林禁制被陰褫全部引發,生老病死坊已經是空城一座,要是老道跟和尚真的有心圖謀溫家,稽非早就殺進去了,至少不會放過當時被兩個傻叔叔誑出林子的溫樂陽和小易。

  小易才一旁氣哼哼的對著兩個出家人說:「死蟒裡還藏了條一尺長的陰褫,溫樂陽被咬了一口,差點就死了。」

  和尚的表情明顯一驚,隨即不停搖頭,喃喃的說:「不可能,被陰褫咬過,必死無疑啊!」

  溫樂陽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要不你給我做場法事,把我超度了?」

  稽非老道做賊心虛,不敢得罪苦主,趕緊乾笑著岔開了話題,訕訕的對小辣椒說:「你那個寶貝可真夠厲害,連這麼大的死蟒子都能引來……」

  小易堅決的搖搖頭:「不會,引魂燈指揮不了陰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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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四章 奇襲

  紅衣少女略帶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之後,才對溫樂陽解釋:「陰褫是最犀利的屍蟲,平時就隱藏在屍體中過活,能操控屍體,不過能控制那麼大的死蟒,應該也不是凡品了。」畢竟現在溫樂陽和她是一夥的,人家問都沒問就把招魂印還給了自己。

  溫樂陽點點頭:「咬我的那條只有一尺長,通體漆黑,眼睛的位置上只有兩片白鱗。」

  小辣椒點頭:「那就是了,這東西就已經成精了,只要有機會就會去找一個厲害的古屍棲身繼續修煉,等到白鱗漸漸擴大,變成通體雪白之後,就能成為蛇仙。」說著,輕輕的露出了一個微笑:「這都是傳說,駱家世代操屍,這些事情可能知道的比其他人詳細一些,我估計陰褫是發現了引魂燈,知道跟著燈籠能夠找到古屍,這才一路跟來,大鬧你駐守的紅葉林。不過陰褫只有在古屍裡棲息之後,才能控制屍體,不可能主動把屍體引出來。」

  溫樂陽心說我八輩祖宗已經詐屍了。

  小辣椒看溫樂陽不相信的表情,皺著眉頭問道:「怎麼,當時起屍了?」專注的表情融化在火燙的嫵媚中,變成了別樣的風情與美麗。

  溫樂陽和小易一起點頭。

  小辣椒肯定的搖搖頭:「不可能,除非……除非是還有別的東西引發屍性,比如……至陽之物……」

  稽非老道哈哈大笑,賊眉鼠眼的拍著溫樂陽的肩膀:「你還是童男……哎喲!」正說著半截,突然慘叫著抖著手,整個手掌在片刻間就腫的比他臉蛋子還大。

  小辣椒哈哈大笑,無比的解恨:「溫不草的肩膀你也敢摸!」

  溫樂陽笑著向小辣椒點點頭:「這下明白了。」隨即伸出手指,往老道手心裡一抹,稽非只覺得一股清涼直透骨髓,剛才難忍的劇痛瞬間消散。

  『我服了』就是至陽火行的毒蟲,鬧了半天八輩祖宗是被自己給激起來的。看來四老爺早就知道他身上帶著佛燈蟲,所以嚴令他不許靠近老字號。

  小辣椒可不知道他身上還帶著條佛燈蟲,立刻搖頭:「不可能,你是童男也算不上至陽……」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一張俏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她外表是果敢潑辣,但是其實也是個很少下山的小姑娘,以前一直在烏鴉嶺上練功,就連讀書都是家裡的長輩親自輔導的,不過烏鴉嶺的條件比溫家村好得多,寬帶都入戶了。

  小辣椒不敢再理溫樂陽,轉頭瞪著兩個出家人岔開了話題:「快說,怎麼賠來我的寶貝,太上老君的大……那個我可不要!」

  和尚愁眉苦臉:「還是你說吧,我們倆可沒錢。」

  小辣椒哼了一聲:「誰稀罕錢,把你們自己的法寶賠給我!上次你們亮出來的,老道的銀色飛劍,和尚的金色小磬!」她算是看透了兩個出家人,雖然身手了得,但是很有願賭服輸的光棍氣派,既然一次沒跑了以後也就不跑了,乾脆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出乎小辣椒的意料,兩個出家人在對望了一眼之後,各自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法寶,滿臉不捨的在手裡把玩著:「這個……你真要?」

  「真要!」小辣椒雖然意外,還是用力點頭。

  「拿去!」

  兩個出家人突然爆喝了一聲,同時把自己的法寶拋向空中,剛才的嬉皮笑臉已經一掃而空,轉眼滿臉猙獰!

  銀色小劍如電激射,小磬長鳴不絕,剎那之間,森冷的殺意與莊嚴的佛光糾纏著沖天而起!

  紅衣少女沒想到兩個出家人突然猛下殺手,根本來不及躲避,眼看著飛劍蕩著殺伐的弧光,小磬轉眼變成比屋子還大的金鐘,一上一下,向著自己砸了過來。

  小辣椒連怒罵的機會都沒有,只有眼睜睜著等死的份,突然眼前黑影一閃,一個不算魁梧但足夠結實的身體已經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彭的巨響遠遠迴盪,小易又放了一槍。

  溫樂陽大喝出拳,全身的力量都凝在了拳頭上,煉毒入體後遽然發力的感覺再次出現,手臂與拳頭上的皮膚緊緊箍起沉重的力量,剎那間溫樂陽覺得自己的雙手捏起的,是一對鐵拳!

  兩件堪堪就要迎上雙拳的法寶卻遽然轉向,劃著完全不可思議的弧度,倏地向雙方身側的空地怒射而去!

  啵!

  溫樂陽雙拳擊空,空氣彷彿承受不住這一對拳頭的力量,如水般猛地蕩起兩片摻雜著絲絲灰白的漣漪,爆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鈍響!

  小辣椒沒看到溫樂陽似乎擊碎空氣的一拳,但是從和尚和老道的眼神中,讀出了驚駭的味道。

  兩件中途變向的法寶轟然砸在了距離眾人不過幾十米遠的一片山林中,比夜梟啼哭還要刺耳難聽的慘叫沖天而起,一個土黃色的人影,在被兩件法寶翻起的如巨浪般的泥土中,泥鰍似的扭動了出來。

  無論是溫樂陽還是小辣椒,誰也沒察覺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還有人藏匿,稽非跟水鏡突然釋放的法寶根本不是為了對付他們。

  黃衣人的雙肩血肉模糊成了一片,鮮血咕嘟嘟的噴湧出來,兩條胳膊已經全然不見了,應該是猝然遇襲,用雙手直接硬抗了兩件法寶。他身體卻毫不停留,詭異之極的不停扭動,每一次扭動之後,都會消失在空氣中,幾乎同時又出現在十丈之外,迅速的向著山下逃逸。

  兩個出家人各自大吼一聲,顧不上老臉被大喇叭黑開二度,甩開大步就追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之間,等小辣椒反應過來的時候,三個人早都沒影了。

  溫樂陽對著小易吐吐舌頭,心有餘悸的說:「幸虧剛才沒接著!」兩件法寶的釋放的威力,和鼎陽宮那群小老道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不遠處的林子裡樹木,都法寶上蕩起的高溫瞬間燒成木炭,地面上一個比房子還要大的深坑。

  兩個出家人出現的莫名其妙,消失的毫無徵兆,只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小辣椒對著溫樂陽展顏一笑,紅色的笑容立刻融化在空氣中:「你真是溫不草的傳人?」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頭。

  小辣椒琢磨了一會,終於放棄了眼神中的躍躍欲試,換而友善的笑意:「多謝溫……溫同學剛才仗義出手。」

  溫樂陽的臉有點發燙,趕忙搖手,想說兩句場面話結果斯斯艾艾了半天,最後就說了句:「叫我溫樂陽就成。」

  小易笑嘻嘻的插話:「他有個外號叫小太陽。」

  小辣椒咯咯嬌笑:「這個外號好聽的很!」

  小易不依不饒:「那你叫什麼?」

  「我叫駱……」小辣椒突然臉蛋一紅,直接跳過了自己的名字:「我是烏鴉嶺內室弟子,兄弟姐妹都叫我慕慕!」

  溫樂陽一愣,她的這個外號倒是好聽的很,也不怎麼辣。他是不知道,這個綽號的起源本來是母老虎,後來漸漸衍生成了慕慕。

  殭屍寶寶似乎待得無聊,小胖身子晃晃悠悠的向著一旁走開,溫小易滿眼的好奇,小心翼翼的跟在殭屍寶寶身後,溫樂陽有點擔心的看了小易一眼。

  小辣椒慕慕笑著說:「放心,阿蛋平時不會傷人。小太陽,你來峨眉山,是不是為了……」說著,突然放低了聲音:「斬雁峰的古洞?」

  溫樂陽眉毛一挑,輕輕點了點頭。

  「四個月前,斬雁峰發生的怪事你們溫家也知道了?」

  溫樂陽沒回答,而是反問:「你來峨眉山,是為了斬雁峰?」

  小辣椒卻搖了搖頭,幾分隱憂溶入了她火辣辣的目光與滾燙的紅唇,隱憂變成了引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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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五章 沉屍

  不知沉默了多少年的古洞現身人間,錯拳第一式的壁畫和溫家秘不外傳的劇毒,不僅引起了溫不草的重視,也同樣震驚了烏鴉嶺駱家,溫、苗、駱本來同宗同源,彼此間多少也都有些瞭解,特別是幾位家長級的高手,不難認出對方的絕技。

  三家都有祖訓,要弟子努力尋找拓斜師祖的下落,原本模糊了兩千多年的謎案突然出現了新的線索,事關祖宗遺命,無論是九頂山的溫不草還是烏鴉嶺的死不了,都不敢怠慢,帶著人來到了峨眉山。

  和溫家差不多,在大約三個多月前,烏鴉嶺的兩位家長帶領著一群族中的好手,牽引著煉製的屍煞進入峨眉山,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了。駱家留守的高手不許小辣椒去尋找家長,她就打著追蹤兩個老賊的旗號,偷偷的跑來了峨眉山,追尋自己的寶貝還在其次,主要就是想去斬雁峰。

  小辣椒慕慕心直口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實相告,她也是剛剛進山不久,幾乎和溫樂陽前後腳。

  溫樂陽聽她說完,也把溫家奔赴斬雁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慕慕聽到溫家的幾位家長在差不多的時間進山,同時還帶著不少高手,突然雙目不自覺的一霎,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性。

  殭屍寶寶已經走到了幾十米之外,正蹲在地上,搖晃著腦袋仔細的地面。

  小易就站在阿蛋的身後,和它一起側著頭看土地,一臉的納悶。

  溫樂陽知道小辣椒在想什麼,趕忙搖搖頭問她:「你說句實話,尋找拓斜師祖下落的事情,對於你們家有多重要?」

  小辣椒不解望了他一會,突然笑了,皓齒與紅唇相映。兩千多年前的遺命,就算當時祖先再不甘心,傳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個虛無縹緲的任務罷了。

  現在有了線索,無論哪家都會追查下去,可是真的要為了這個線索或者發現,和其他兩家發生火拚,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就以大爺爺的老練和狡猾,估計要是遇到了駱家的人,多半也會高高興興的和他們合作一起進洞子裡看看。

  不管是哪家,能通過十年大考的弟子都不會太笨,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無論哪位家長,也不會蠢到為了一條早就沒有實際意義的遺命,不顧族人性命去和其他兩家火拚。

  溫樂陽和慕慕在這邊說著,不遠處的殭屍寶寶突然回過頭,對著他們咿咿呀呀叫了兩聲,身體笨拙的晃了晃,猛地竄起來三米多高,橫掂著小屁股,狠狠的從半空把自己夯在了地面上!跟在阿蛋身後的小易哎喲驚叫了一聲,跑過去扶他,手伸到一半,想起來胖小子是殭屍寶寶,又趕緊縮了回來。

  阿蛋自己哼哼嘰嘰的爬起來,低頭看看身下的土地,換了個地方又跳起來,跟剛才一模一樣,再次把自己的小屁股重重砸在地面上。

  小辣椒慕慕的臉色先是驚異,片刻後就變成了凝重,曼妙的身姿一晃,就把小易拉了過來,對著溫家的兩個人說:「阿蛋有發現,別打擾他。」

  殭屍寶寶摔一下換一個地方,一會功夫已經連續砸了不知道多少下,有時一跳幾米高,有時候不過跳起兩三尺就屁股著地了。

  「阿蛋是童屍,能感覺到冤戾之氣,這下面有枉死的人!他跳的越高,下面的人埋得就越深。」小辣椒低聲給溫樂陽和小易解釋著,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驚駭,這種利用童屍尋屍之術,是駱家的秘法,一般來說,殭屍寶寶砸地的次數越多,下面的屍體就越多,阿蛋一個跟頭接著一個跟頭,包含的面積也越來越大,這邊平緩的山坡雖然不大,但是幾乎已經都被他劃了進去。

  阿蛋終於停了下來,頭上的氈帽、臉上的墨鏡早就不知道摔到哪去了,身上滾了厚厚的泥土,地面上到處都被他砸的坑坑窪窪,小辣椒慕慕擰著眉頭,那邊地面上走了幾步,指著一個最淺的屁股印:「先挖這裡!」

  雖然沒有什麼趁手的工具,但是溫樂陽的手比著鋼爪子也不遑多讓,手一接觸泥土,就算溫家不通操屍之道也感覺到了異樣,冬天的山地本應被凍的梆硬,這裡的泥土卻觸手鬆軟,從外表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但是感覺上就好像剛剛被翻過一樣。

  沒過多少工夫,小易突然驚叫了一聲,藏到了溫樂陽身後。

  一個略微有些腐爛的頭頂,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溫樂陽和小辣椒慕慕對望了一樣,換了個方向,不再橫挖,開始直上直下在屍體旁邊挖掘。

  屍體就好像胡蘿蔔一樣,是豎著插入土中,死者表情猙獰,雙眼和嘴巴都怒張著,裡面被塞滿了泥土,十指入鉤雙腿不自然的彎曲著。溫樂陽臉色鐵青,壓抑著心裡的憤怒,咬牙低聲說:「是……四哥!」

  雖然屍體有些輕微的腐爛,但是他還是能依稀認出模樣,被豎直埋進土中的是溫家弟子,大排行中的老四,溫樂陽和一群兄弟姐妹各個交好,四哥的毒功雖然沒什麼特別之處,但是為人機警處事圓滑,平時常常替幾位家長跑腿,在村子裡的時候並不算多。

  溫樂陽輕輕捏起四哥的小指,一抹幽藍掠過,溫四在遇敵的時候,已經捏毒在手,但是根本沒有彈出去。

  小辣椒慕慕的臉色也不好看,又選了一個阿蛋留下的印跡,不管自己的纖細的手指,迅速的挖掘起來,溫樂陽把四哥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之後走過來幫她。不久之後,溫樂陽再次悲呼了一聲,又是一個溫家弟子的身體,和溫四一樣,都是豎著被埋進了泥土,死狀殘酷。

  幾個人默默的對望,壓下了心裡的驚駭,一言不發四散開,循著殭屍寶寶留下的印跡開始挖掘,越來越多的屍體被擺到了地面上,一直從中午時分到了月上中天,他們才把所有的屍體全部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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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六章 熱鬧

  一共十七具屍體。大都已經腐爛了,但是從隨身攜帶的物品上不難判別,他們都是溫不草的弟子,大都是溫樂陽的兄長,也有幾個是叔伯長輩。所有的屍體都是面目猙獰,七竅與指縫中塞滿了泥土,豎直著被埋葬,好像中了什麼法術在行走的時候突然沉入了土裡,被活埋致死。

  所幸的是死者中沒有死字號的人,也沒有四位爺爺,應該是大伯派來峨眉山尋找四位爺爺的弟子。溫樂陽休息了片刻,又開始重新挖坑掩埋,心裡默念著親人的名字立誓,一俟事情了結立刻把他們接回到溫家祖墳,祈求死者保佑四位大家長。

  掩埋屍體之後,溫樂陽狠狠一拳砸在了地面上,泥土就像突然遭遇火炭的冰雪,一下子化為烏有,溫樂陽的一隻右臂,深陷在地面下。

  九頂山溫家村位於川西,這些死者都和溫樂陽一樣,從西面進入峨眉山,埋屍的地方是一座平緩的小山坡,基本上溫家子弟奔赴斬雁峰,都要經過這裡。在四位家長率領死字號的精銳進入峨眉山之後,溫吞海曾經先後幾次派出子弟來探聽消息,想不到大都被敵人活埋在這裡。

  小辣椒看到屍體裡沒有駱家的人,輕輕鬆了口氣,隨後又覺得有些不妥:「是……有人在這裡埋伏,溫家的諸位世兄和師伯……」一邊說著,一邊按照家族規矩,向著地面上橫列一排的新墳施禮,告慰亡靈。

  安頓好所有的屍體,溫樂陽閉目養神,當天邊剛剛透出一絲曙光的時候,他又背起小易,向著斬雁峰的方向趕去。

  小辣椒慕慕雙眼通紅,殭屍寶寶垂頭喪氣的跟在她身後……

  又是一天之後,溫樂陽一行人站在一道不知名的險要峰頂,面前豁然開朗了許多,層層疊疊的山巒盡收眼底,四處瀰漫著淡淡的霧氣,小易翻了翻地圖,伸手指向目力盡頭一座好像被天斧披鑿出來的陡峭高山:「那裡就是斬雁峰!」

  遠遠望去,斬雁峰陷在在連綿不絕的山巒中,氤氳散發著淬礪的氣勢,和周圍山勢的靈秀圓潤格格不入,就像一頭混在羊群中的孤狼,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下了無名險峰之後,地勢也漸漸的開闊平坦,雖然腳下依舊是山石和冬林,但已經沒有了剛剛進山時候的陡峭,而更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本來應該蕭瑟荒涼的冬山,竟然漸漸的熱鬧了起來。

  不時有人穿越山谷,或者翻過山崗,一幫一夥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通往斬雁峰的方向上。這些人裝束各異,男女老少都有,有擦白粉帶紅花的老太婆,有下巴都快佝僂到腳面的老頭子,有穿著阿迪耐克的少年人,也有手裡拿著個手機滿世界找信號嘴裡不停抱怨的中年人。

  有的身法輕捷,有的腳步夯實,無一例外雙眼中都閃爍著盎然的光芒,彼此間一見面,要麼熟絡的大聲打招呼,要麼表情陰狠虎視眈眈的對望。

  這群人個個奇形怪狀,氣質桀驁不馴,就算出現在王府井,估計第二天新浪頭條都得變成《外星人混入北京購物?》,副標題則是——北京歡迎你。

  他們在荒無人煙的深山中出現就更匪夷所思了,果然人群裡有個記者模樣的人,拿著相機不停的拍,一個露出護心毛的大胖子不樂意,走過來甕聲甕氣的罵道:「拍個鳥毛,你侵犯老子的肖像權!」說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打翻了記者手裡的相機。

  記者嗷的怒叫一聲,翻手把一把三寸長的小刀扔到了天上,小刀迎風而長,照著胖子的腦袋就要招呼下來,大胖子也怪叫著,一伸手從空氣裡竟然抓出了一根狼牙大棒。

  四周趕忙跳過來一群人勸架,記者眼看打不成了,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我們新聞工作者有採訪拍照的權力!」

  小辣椒慕慕看著這群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小易乾脆早就躲到溫樂陽背後去了。

  這群形形色色的怪人一比,溫九和溫十三已經是非常合格的地球人了。

  這些人和溫樂陽的方向一致,溫樂陽正琢磨著是不是要躲開他們的時候,一個六十多歲、留著山羊鬍子的老人走到他跟前,操著濃重的天津口音問他:「你嘎嘛的!」

  老頭子腰板挺得筆直,頭髮鬍子都梳理得一絲不苟,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淬礪的氣息,溫樂陽感覺戳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鋒銳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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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鏡和尚站在一截山梁的頂端,目露凶光不停左右巡視,金色小磬靜靜懸浮在半空中,不時發出一陣陣洪鐘般嘹亮的金屬轟鳴,每聲巨響時,聲波都會盪開空氣,在天空中留下層層的漣漪,和尚找了一會,不耐煩的對著不遠處的老道大吼:「人呢?」

  老道正握著小飛劍剔指甲裡的黑泥:「跑了唄。」

  和尚不甘心的一跺腳,伸手就要扯脖子上那串佛珠,稽非老道嚇得驚叫了一聲,忙不迭跳起來拉住和尚的手:「你瘋了!」

  和尚臉上怒氣蓬勃,臉上的黑灰都擠得簌簌向下掉:「這狗雜碎心地忒也歹毒了!竟然用山棺邪術,要不是老子發現及時,你我還有那幾個娃娃,非得被他活埋了不可!你滾開,我放法珠翻他出來……」

  老道死死拉住和尚的手:「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峨眉山!你要是放了十八顆珠子出來翻山,狗雜碎未必找得到,老妖精肯定能翻出來一大堆!」可惜溫九和溫十三不在他們身邊,否則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湊過來問一句:你們也認識老妖精?

  水鏡和尚一愣,恨恨的把手從佛珠上放下來:「那怎麼辦,就讓狗雜碎跑了?」

  「你那顆禿頭裡面長的都是頭髮是吧?那個小雜碎躲在峨眉山暗箭傷人是為了什麼?」

  水鏡伸手一引,把天上的小磬招了回來:「你是說……斬雁峰?」

  老道慢條斯理的點點頭,嘿嘿的奸笑著:「饒是那個老鬼奸似鬼……」

  和尚小眼睛一翻:「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稽非也不以為意,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少廢話,快走吧,晚了就沒熱鬧看了!」

  和尚笑了,一種只有在剛剛偷吃過老母雞的小狐狸臉上才會有的表情,突然綻放在他那張銀盆大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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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七章 散修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回答刀子般的老者:「奉師長之命,來峨眉山辦些事情。」

  老頭子上下打量著溫樂陽幾個人,從鼻子眼裡噴出了一聲不屑:「凡夫俗子,也配和我同行?」老頭子的威望在這群怪人裡頗高,先前他過來的時候,人人給他讓路,現在他一發話,立刻就有人跟著附和,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已經開始擄胳膊挽袖子打算上來動手趕人。

  一個穿著大紅襖,臉上塗脂抹粉的老太婆,臉上厚厚糊著可疑的白色粉末狀物體,見狀邁步跑了過來,攔住了幾個要動手的怪人:「等我先問問再說!」說著,笑瞇瞇的望向溫樂陽:「孩子,你們的師長是哪位?」

  『啪』,一件東西從溫樂陽背後拋了過來,小易怯生生的露出了腦袋,可憐巴巴的看著老太婆。

  老太婆伸手接住一看,立刻眉花眼笑,又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刀子般的老頭:「是稽非的弟子。嘖嘖,這個老雜毛眼光不錯,這三個娃娃人人都不錯,不過好像都是帶藝投師,還帶著個殭屍娃子。我聽說湘西、陝西和川南都有人煉屍……」

  小易擲出來的,是稽非老道先前給他們的那塊掉色假玉。

  「不過這也無妨,都是些凡人練得玩意,碰見了咱們這些散修的仙人,自然忙不迭的拜師……」老婆子似乎特別愛說話,根本就沒人問她,自顧自的就往下說。

  溫樂陽苦笑著,也不知道該不該搭腔,更不知道這群人都是什麼來頭,自從他在暴雨之夜以後,連番遇到這種自稱修者的人,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納悶以前這樣的人多少年也未必會現身一個,現在卻像雨後的蛤蟆一樣,層出不窮。

  神七上天了,修真不值錢了?

  刀子一樣的老頭子神色大為緩和,看樣子和稽非老道還有些交情,甩下一句:「牛鼻子就是財迷,弄這麼個東西來糊弄孩子!」扭頭就走開了,走了幾步之後,又補充道:「和尚也不是什麼好貨!」

  其他人也都笑了,他們都認識稽非老道,不再圍著溫樂陽幾個人看,而是帶上了他們,一路快步趕向斬雁峰。

  和以前遇到的鼎陽宮道士相似,這些所謂的修者法寶犀利,但是體質比著從小習武泡藥酒的溫家和駱家內室弟子,也強不到哪去,溫樂陽幾個人能穩穩當當的跟上他們的腳步。

  老太婆在這群人裡威望也不低,而且好像很喜歡溫樂陽、小易和小辣椒慕慕三個人,把假玉還給了小易之後也不走開,就絮絮叨叨的和他們說話,先指著刀子老頭給他們介紹:「這位是天津盤山公冶老爺子……」

  小易現在也安心了,接口說:「盤山公冶是鑄劍名家,不過……幾百年前就已經銷聲匿跡了啊。」

  公冶老頭已經遠遠的走開了,居然還能清清楚楚聽到小丫頭的話,回頭露出了個笑容:「小丫頭倒有些見識!」

  老太婆也有些詫異的看了小易一眼:「你這個女娃知道的不少啊,公冶家的先祖在三百年前於鑄器中得到奇遇,從此悟道得窺天機,再也不鑄凡間的兵器,自然在人間沒了記載。」說完,她又開始絮絮叨叨的讚歎:「男娃子根骨清奇,是絕佳的材料;紅衣女娃子也有些根基;就連這個小女孩,看著弱不禁風居然也是見識廣博,嘿,稽非老道這次算是走運了,也不知道從哪找來的三個娃娃。」

  溫樂陽煉毒入體,普通的修行之人根本看不出他獨闢蹊徑力量卓絕,只是一個資質絕佳的普通人罷了。

  小辣椒慕慕大眼睛霎了霎:「婆婆怎麼稱呼?」

  老太婆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眉心的白粉嘩嘩的向下掉:「怎麼著,稽非和水鏡連我都沒和你們說過?」

  小辣椒一臉的委屈:「我們幾個人是昨天才遇到他們的,不由分說他們就把玉牌塞給我們,後來他們遇到了件事情,就讓我們先去斬雁峰等他,還說有事情就報上稽非和水鏡的名號。」

  小辣椒是淡淡的川南口音,溫樂陽和小易則是一口川北話,好在這些怪人都是從五湖四海趕來的,聽不出細微的口音差別,還當他們真的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老太婆哼了一聲:「報他們的名號,稽非和水鏡很了不起嗎。」不過神態中已經沒有什麼不悅了,還安慰他們幾個:「這兩個人平時就是瘋瘋癲癲的,說兩句話就跑,不過為人和本事都是不錯的,你們拜在他門下不用說,是一場極大的造化。」

  先前那個打記者維護自己肖像權的大胖子呵呵的笑著插嘴:「紅姑婆,那兩個活寶自己還沒活明白,你這麼替他吹牛,當心害了這三個小娃。」

  紅姑婆咧開嘴巴嘿嘿一笑,白粉繼續往下掉,掉了這麼久都沒掉乾淨,也算是件神奇的事情了:「要是雜毛和禿驢不會教徒弟,老太婆就替他們教!」說著又望向溫樂陽,指了指那個胸口爆著一撮黑毛的大胖子:「他叫牛力士,在淮南落馬溝修煉。」

  溫樂陽插口問:「那你們是山宗,還是世宗?」溫一半從鼎陽宮的道士嘴裡問來過口供,在山裡隱修與世隔絕的人自稱山宗,潛蹤入世的修真者,統稱世宗。

  牛力士嘿嘿笑了聲:「我們是祖宗!」

  紅姑婆啐了他一口,笑罵著:「別沒大沒小,當著幾個娃娃的面說話檢點些!」語氣裡對著溫樂陽幾個人充滿了回護,老太婆很喜歡這幾個孩子。

  用水鏡和尚的話來說就是:緣分啊!

  「大家平時都散居在各地,各自修行,咱們散修之人,不講究什麼山宗世宗,想進山就進山想入世就入世,沒有那麼多說法,山宗世宗這些調調,都是那些正經的修真門派硬分的,像什麼崑崙、蜀山這些大派,自古就盤踞仙山,根基扎實不屑入世,所以自稱山宗,其實這些年他們門下的弟子,也早就有人入世了;另外一些邪道裡的人物,被打壓的抬不起頭來,根基都被摧毀了,迫不得已才潛入世間隱藏了起來,偷偷修行,那些名門大派都把他們叫做世宗。」紅姑婆說話的時候嘴角漏風,費力無比,雖然是修行之人但是骨子裡依舊秉承了中國廣大農村婦女的優秀傳統,話沒完。

  溫樂陽這才明白,山宗世宗,是那些名門正派自己劃分的,山宗就是仙風道骨,世宗則是藏污納垢。

  牛力士甕聲甕氣的說:「咱們都是散修,沒門沒派,逍遙自在,就是給老子個蜀山掌門……」他的話還沒說完,紅姑婆突然厲聲叱喝:「住嘴,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牛力士撇了撇嘴巴:「咱們這麼多人在一起,怕他們什麼!就算只剩老子一個人,也沒怕過他們!」話說的雖然硬氣,不過還是沒在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下去。

  小易是普通人,步履緩慢,現在已經跳上了溫樂陽的後背,又引來紅姑婆一通嘖嘖稱讚,說兄長就應該這樣疼妹子,又說道自己的那幾個兄長如何如何的不懂事,來回來去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小易突然插口問道:「姑婆,咱們去斬雁峰幹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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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八章 和尚

  這個問題才是溫樂陽和小辣椒最關心的,一直在盤算著怎麼開口,生怕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驚動了這群看上去吃人肉還得摘刺兒的怪物們,沒想到小丫頭就這麼直接的給問出來了,語氣裡沒有一絲的不自然。

  紅姑婆絲毫也沒有起疑,用嗔怪的語氣答道:「這個老雜毛,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跟徒弟說!」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語氣變得神秘兮兮:「娃娃們,聽好了,斬雁峰頂不久前露出了一個古洞,隨後斬雁峰上朽木吐花,離草結葩,枯泉重湧,老樹昏鴉……呃,沒有最後四個字,反正都是祥瑞之兆,這說明要有異寶出世啊!這個消息越傳越遠,後來咱們這些散修之人一商量,乾脆上山來碰碰運氣,就算得不到寶貝,能見識見識也好啊!」

  牛力士卻搖了搖大腦袋:「既然來了,當然是衝著寶貝來的,反正要是讓我遇到了寶貝,管他什麼蜀山崑崙的,誰也不讓!」

  溫樂陽有些吃驚:「真……的?什麼異寶?」說著又指了指遠處的斬雁峰:「也看不出來什麼啊!」

  紅姑婆嘿嘿笑道:「什麼異寶我哪知道,祥瑞之象也有結束的時候不是,只要寶貝還在就行,哈哈。」

  小易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種獵奇的記載,是她最喜歡看的書,原本還以為是神話,沒想到還真有跡可循:「這種祥瑞之兆,只有福澤深厚的人才能看得到,真有人看到了也不會四處去散播消息吧。」

  溫樂陽讚許的看了小姑娘一眼,馬上追問紅姑婆:「這個消息是誰告訴大家的?」

  紅姑婆倒是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一點也不覺得這個消息有什麼奇怪:「娃娃們,你們不知道峨眉山是什麼地方,外人就算發現了異寶即將出世的祥瑞之兆,也沒辦法憑借一人之力,把消息通告大家的,自然也是值得信任之人,否則咱們也不會巴巴的趕來。」

  小易聽得雲山霧罩,一臉的納悶,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冰清透亮的小臉蛋上掛滿了疑問,就像只晶瑩的青果,惹人愛憐。

  紅姑婆修煉了一輩子,大江南北什麼地方都去過,卻從沒見到過這麼冰雪可愛的少女,目光裡慈祥氾濫,柔聲的解釋:「這峨眉山上啊,盤踞著一個大派,要真的有異寶出世,他們可不許外人來採擷……」

  小易不屑的哼哼了兩聲:「什麼大派,他們是強盜嗎?峨眉山是他們家的嗎,憑什麼不許別人來找寶貝,寶貝上又沒寫著他們家的門牌號。」小丫頭是忘了,九頂山後出現歸一草的時候,他們溫家死字號的人也視為禁臠,根本不許別人來採。

  一群怪人都覺得小丫頭這番話無比受用,各自大聲喝彩,牛力士的嗓門最大:「小姑娘說的好!要我說,小姑娘的見識比著那群光頭可強得太多了!」

  紅姑婆傲然微笑:「咱們在斬雁峰上溜一圈,也不見得就違反了天條。」

  這群奇人異士一路吵吵嚷嚷,腳步毫不停歇,神態上更加懈怠,他們個個本來就天不怕地不怕,現在拉幫結伙更加膽大妄為了,天下就沒有他們不敢去的地方。

  慕慕漸漸和紅姑婆混熟了,說話也輕鬆了起來,把來的路上發現屍體的事情告訴了她,只不過沒說明這些人的身份。

  老太婆皺起了眉毛:「聽你說的意思,應該是山棺邪術,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峨眉山呢?」

  牛力士也覺得這個消息不可思議:「峨眉山裡的人,不可能用這種邪術!」說著,突然恍然大悟的一拍巴掌:「肯定是有寶貝,引著那些老魔頭也來了,咱們可得快點走,別讓人搶了先!」

  溫樂陽卻低頭不語,仔細品味著老太婆的話,努力想把事情濾出一個線索:斬雁峰古洞顯出師祖拓斜的遺跡,溫家精銳進山後杳無音信;進山打探消息的溫氏族人都被邪術狙殺;現在又有一群散修之人要上斬雁峰古洞尋寶。

  小易看溫樂陽皺眉沉思,把小嘴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溫樂陽,咱們還是跑吧,別跟他們一夥走。聽他們說峨眉山裡好像也有什麼厲害的勢力,你想,要是這麼一群人跑到九頂山裡去轉悠,咱們死字號早就動手了……」

  溫樂陽咯咯一笑,捂著耳朵直跳腳:「癢……」差點把小丫頭從後背掀下去。

  「現在走已經晚了,這一大幫子人壓根就是來找事的,根本沒避諱,早就被人家盯上了,我估計咱們一脫隊,馬上就得被人家盯梢的人抓走。」溫樂陽等麻酥酥的感覺結束後,又站直了身體小聲對小易說。

  小丫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扯開嗓子對著牛力士喊:「胖叔兒,峨眉山裡有什麼了不起的勢力?」

  牛力士愣了一下,伸出小棒槌似的手指頭指著自己的蒜頭鼻子:「喊我呢?」隨即對著小丫頭呵呵直笑,覺得『胖叔兒』這個稱呼挺好聽:「峨眉山裡有座大慈悲寺,算有點名氣。」

  紅姑婆從旁邊苦笑著搖頭:「何止有點名氣,那是天下修佛的聖地,老方丈一句法旨,天底下的修佛之人,莫不遵從。」

  溫樂陽從旁邊插口:「鼎陽宮比著大慈悲寺呢?」

  牛力士有些意外:「你小子還知道鼎陽宮?」隨後又搖搖頭滿臉的不屑:「那就沒法比,大慈悲寺裡切墩兒的,到了鼎陽宮都能當祖師爺。」

  溫樂陽幾個人混在散修尋寶之人的隊伍裡,浩浩蕩蕩腳程極快,一路向著斬雁峰進發,紅姑婆非常喜歡這三個孩子,路上照顧有佳有問必答,溫樂陽也抓緊機會想多瞭解一些修真者的事情,只不過他對修真一竅不通,問來問去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路上不停的有長相古怪,行蹤可疑的人物加入隊伍,三三兩兩絡繹不絕,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會和公冶老頭、牛力士和花姑婆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隊伍已經擴大到三百人以上,溫樂陽和小辣椒、小易相對駭然,都油然而生一種西遊記群眾演員的感覺。

  要是有個警察進山,光看一眼這群人,就能立個三等功。

  晚上稍事休息之後,這群人繼續趕路,個個神采飛揚絲毫看不出疲憊之態,慕慕和小易卻都沒精神了,天將破曉他們就來到了斬雁峰腳下,從下望上去,整個山峰就像一截崩斷的天刃倒插在土中。山峰上根本沒有一草一木,是一塊整個的黑色巨岩,如果是普通人,沒有攀巖工具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眾人仰望斬雁峰,剛剛還喧嘩無比的隊伍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被這座石山的氣勢所奪,有幾個膽小的人甚至都有些膽怯。

  「哎喲!阿……阿彌陀佛!」

  突然一聲稚嫩的驚呼從一塊大石頭後面響起來。

  走在隊首的公冶老頭子一揚手,所有人都站住了腳步,牛力士哼了一聲,晃著膀子擠開了大伙,和公冶老頭子並肩而立。

  紅姑婆的表情似笑非笑,回頭對著溫樂陽說:「不用擔心,早知道大慈悲寺會派人擋路。」

  一個眉清目秀,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小沙彌,衣衫不整睡眼惺忪,顯然剛才在偷懶睡覺,手裡拿著個木魚,手忙腳亂的從石頭後面跑出來,嘴唇哆嗦著,好像想說話又不敢。

  小和尚不敢看眼前這群人,目光低垂死死盯住自己的腳尖,喘了半天才鼓足勇氣:「你……師父說,讓我…不能…你們上山…請回…回去吧。」

  一邊說著,手裡還緊張的微微發顫,不停敲著木魚。

  牛力士銅鈴似的大眼一瞪,甕聲甕氣的問:「你師父是誰?」

  哇~

  小和尚突然咧嘴大哭,攥著木魚扭頭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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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九章 佛偈

  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散修之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猛地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他們進入峨眉山尋寶,早就準備好和山裡的門派大打一場,誰也沒想到,第一個出場攔路的居然是個小娃娃和尚。

  笑聲還沒停歇,小和尚又苦著臉轉了回來:「諸位…不……不能上山!」

  公冶老頭子瞇著眼睛望向小和尚:「你師傅是誰?」

  小和尚看老頭子穿著打扮都比較乾淨,長的也不那麼怪異,雖然透著股嚴厲,看是也不怎麼害怕了,用木魚錘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滿臉納悶的反問:「師父名號是……我忘了。」

  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瘦子尖聲笑道:「小和尚細皮嫩肉,加上些胡蘿蔔燉出來一定香噴噴!」

  小和尚兩腿發顫,嘴唇青灰,臉蛋上還沒退去的嬰兒肥都在突突突的跳著,也不敢在說話了,強忍著恐懼搖頭不肯讓開道路。

  小易趴在溫樂陽耳邊笑道:「那個人口味跟你差不多。」

  溫樂陽一本正經的搖頭:「我只吃生的!」片刻後又忙不迭補充一句:「我是說胡蘿蔔。」

  紅姑婆看著小和尚眉清目秀,又愛心氾濫,沒看怎麼邁步就飄身到隊首,回頭罵剛才說話的那個瘦子:「盡說些胡話嚇唬孩子,還怕你邱老四的名聲不夠難聽啊!」說完又柔聲安慰小和尚:「孩子別怕,快回廟裡去找你師父,把道路讓開。」

  小沙彌充滿感激的看了老太婆一眼,猶豫著搖搖頭:「師師……師…師父讓…讓……」

  紅姑婆的老臉上除了白粉就是心疼:「好孩子,別怕,慢慢說!這群混人,看把一個好端端的孩子給嚇得。」

  「不…不是…嚇嚇的,我…結巴……天…天生!」

  這邊幾百個散修之人,個個都是狂傲不遜的主,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他們不算邪魔外道,那些修真大派沒有什麼事情也不願意招惹他們,這次聯袂起哄著上山,結果眼看到了地方卻被一個小孩給攔住了,這些人都自持身份,誰也不願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去欺負小和尚,不過相持了一會之後,還是有人忍不住了,一個長得很有磨盤氣質的黑胖子最先忍不住了,跳出隊伍大罵:「紅姑婆少跟他廢話,小子快滾開,否則……」說著雙手一翻,掌心向天,嘴裡倏地大吼了一句稀奇古怪的話。

  寧謐的天空中倏地一蕩,一塊麵包車大小的石塊從天而降,在空氣裡摩擦出嗚嗚的哀號,向著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就砸了下去。

  一群人有的嘻嘻哈哈的喝彩,有的面露不屑之色。

  一直被嚇得魂不守舍的小和尚突然驚叫了一聲高高躍起,胖嘟嘟的身子在半空中化作一條矯健的幼龍,圍著從天而降的巨石迅速的旋轉著,手裡的木魚錘連珠敲在石頭的邊緣。

  當巨石堪堪要砸到樹林頭上的之後,彭然一聲悶響,大石頭一下子爆成了齏粉,簌簌的落在林間,沒有了一點力量。

  小和尚也回到了紅姑婆身旁,還是那副心驚膽顫的窩囊相:「樹…生長不…不易…峨眉山一草…一草…一草…….」聽著跟CD劃痕似的。

  幾百個散修就像一群突然被斬首的鴨子,瞬間鴉雀無聲,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小和尚,剛才那塊巨石的威力對他們來說不算太大,其中不少人都能擊碎或者躲開,但是要像小和尚這樣在須臾之間就把它化作粉末,能做到的人還真不多。

  紅姑婆迅速的退開了幾步,原先臉上的和顏悅色已經蕩然無存,換作了冷冰冰的嚴厲:「原來老婆子看走眼了,還傻乎乎的上來當好人,謝謝大師父,剛才沒拿那個錘兒給我來上一下。」

  小和尚似乎根本不明白老太婆為什麼突然翻臉,急著想解釋,結果一著急,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紅姑婆繼續冷笑著:「冀北小紅溪,紅姑婆不自量力,想要討教了,請大師父賜個名號!不記得自己的師父是誰,總不會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吧。」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小結巴身後傳來。

  九個年輕的光頭和尚,像變戲法一樣,從剛才小和尚棲息的那塊巨石之後走了出來,一個接一個走到小和尚跟前,睡眼惺忪的合十施禮:「師叔早。」

  小和尚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伸出小胖手對著紅姑婆結巴著:「讓…讓玄、玄鳥來…說!」

  一個三十出頭的僧人樂呵呵的踏上了一步,合十施禮對著眾人朗聲唱道:「大雷音寺,玄鳥見過諸位神仙。」他的語氣不卑不亢,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一點也沒有把眼前的處境放在心上。

  大慈悲寺中最近五代的僧侶法號,善、希、玄、禪、滅,其中善字的老僧也剩不下幾個了,早就不再理會塵世隱在寺裡專心修佛,現在寺中的方丈和各院主持都是希字輩的高僧,眼前這個和尚自稱玄鳥,這麼算的話,他那個七八歲的小結巴師叔,竟然希字輩的僧人。

  這些散修的人個個表情古怪,低聲的交頭接耳,紅姑婆遲疑的望向小磕巴:「你是希字的僧人?」

  小磕巴雙手合十:「大慈悲寺,希…希聲。」

  小易捂著嘴巴輕聲笑道:「犧牲,這個名字可不太吉利。」

  溫樂陽搖搖頭沒說話,他不知道大雷音寺裡的輩分規矩,就算知道,也不明白從峨眉山上出來的希字輩和尚,對於修真者來說意味著什麼,不過就算他至少看明白了那麼大一塊石頭人家那個木魚錘就給敲成粉末了。

  紅姑婆似乎還想說什麼,牛力士已經一臉不耐煩的跳出來,手裡的狼牙巨棒晃了兩下:「和尚躲開,咱們幾百個散修之人結伙上山,沒想過對付大慈悲寺,斬雁峰將有異寶現世,此事早就傳遍天下,你們想捂也摀不住……」他是個大老粗,說起話來想到哪就說到哪,反正誰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玄鳥略帶一絲無奈的搖搖頭:「諸位神仙明鑒,什麼天降祥瑞異寶現世都是些無稽之談,斬雁峰的突現古洞不假,但是絕無寶物,相反還是個極大的凶地,現在寺裡的幾位首座正在斬雁峰上推衍此事的來龍去脈,也有不少師兄在峰上演練護山法陣,要是諸位貿然上去,恐怕會有危險,依小僧看來,諸位不如先隨我到別院休息,用些素齋,等長老和師兄們撤下來之後,我們再帶領諸位上山遊覽。」

  先前那個被牛力士砸掉相機的記者突然開口了,文質彬彬的帶著股嗆人的酸勁兒:「和尚封了斬雁峰,然後告訴咱們山上沒寶貝?」

  哄,一下子,剛剛還面露猶豫的散修們全都變得猙獰起來。

  「和尚心術不正,想要私藏寶貝!」

  「和尚快點滾蛋,惹惱了祖宗,管你哪廟的!」

  ……

  一群人指著和尚們亂七八糟的破口大罵,南腔北調各路的方言都有,小磕巴面露倉皇,急得直跺腳,玄字輩的幾個和尚卻也不生氣,個個都掛著淡淡的微笑。

  散修越罵越亂,漸漸已經從光頭和尚罵到了尼姑家的瘸腿鄰居,牛力士站在隊首罵的最賣力氣,紅姑婆和公冶老頭幾次呼喝都沒能何止,突然玄鳥含笑踏上了一步長聲唱了句佛偈:「阿~彌~陀~佛~」

  在混亂的謾罵聲中,這句佛偈就像一絲清涼,倏地從所有人的耳鼓一直鑽入心地。

  同時遠山處處回聲,從四面八方傳了回來,其他的八個和尚各自踏步上前,依次長吟佛偈,一句接一句,和山谷間的回音重疊在一起,第九個和尚頌完之後,玄鳥又再度開聲,不過彈指之間,讓人心底清寧的佛頌已經匯聚成浩浩天音,變成了洪鐘一般讓人震耳發饋的巨響,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頭,修為低的散修者只覺得有渾身血流湍急,心臟無論再怎麼努力跳動,也跟不上血流的速度,紛紛手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

  倒是溫樂陽、小易、慕慕,只是覺得聲音鬧的厲害,耳朵裡轟轟的難受,卻沒有其他的異樣感覺,大慈悲寺的梵唱天音威震天下,以佛家至純的元陽之力引動天威,直接攻擊敵人辛苦修煉的先天真氣,時間長了能散盡修者一生的積累。

  溫樂陽幾個人既沒有元神更沒有元氣,反而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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