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不題撰人]東漢演義(全文完)

【名稱】︰東漢演義(又名:後漢演義)

【版本】︰三十二回本。

【作者】︰本書以歷代史書為藍本.故不題撰人。

【內容】:演說王莽篡漢與光武中興等,後漢之正史記載及民間傳說的故事。

第一回     英君圖治開三釁

  漢朝自高祖起沛,引兵自南陽入武關,破秦;項羽背約,分王漢中;後得韓信,拜為大將,遂東出陳倉,定三秦;信復北舉燕趙,東擊齊,南會楚,五年之間,卒破羽於垓下。天下大定,定都長安。初滅楚時,建都洛陽,從婁敬、張良之議,遂都長安。長安在洛陽之西,故後世號為西漢也,高祖在位十二年崩,傳位與長子盈,是為惠帝。
  帝仁孝,見呂太后所為慘毒寡恩,常懷不樂。一日,太后鴆殺御弟趙王,斷其母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廁中,號曰「人彘」。召帝觀之,帝大驚,哭曰:「此非人所為,朕何以治天下!」由此日惟飲酒作樂,不聽政事,鬱鬱七年而崩。
  帝無嗣,呂太后取他人兒為太子,立為少帝,後又殺之,更取他人子,立為後少帝,太后自臨朝稱制,盡封諸呂為王,欲滅劉氏之祚。幸得太尉周勃,右丞相陳平協謀,太后崩,悉捕諸呂斬之,迎代王恒即位,是為文皇帝。帝高帝中子,薄姬所生也。
  文帝恭儉,有王者規模,在位二十三年,天下富庶。至景帝紹位十六年,遵守成業,蠲民租,減笞法,瘐廩府,庫充實至於朽不可校。但刻薄尚刑名之學,以至激變七國,賴周亞夫討平之。後亞夫子為人所告,事連亞夫,召詣廷尉,不食嘔血而死。
  武帝雄才大略,煥然可述。在位五十四年,表章六經,舉俊茂,興太學;又逐匈奴,通西域,平南越,開朝鮮,南置交趾,北置朔方,可謂盛矣。然窮奢極欲,繁刑重斂,內侈宮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遊無度,使百姓疲敝,起為盜賊,幾類秦始。幸其末年悔過,壬辰二月,親耕於鉅定,還見群臣曰:「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以田千秋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無他材能學術,又無閥閱功勞,特以前曾訟太子之冤,一言悟主,數月之間,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然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先是桑弘羊言:「輸台東有溉田五千頃以上,可遣屯田卒,置校尉,募壯健民詣田所,墾田築亭,以威西方之國。」時上深悔既往之非,聞奏乃下詔曰:
  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以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今又請遣卒田輪台,輪台西於車師千餘里,前擊車師,雖降其王,以遼遠乏食,道死者數千人,況益西乎?匈奴常言漢極大,然不耐饑渴,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貳師敗,軍士死略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請遠田輪台,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朕不忍聞,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
  自是不復出軍,而封田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養民也。又以趙過為搜粟都尉,過能教民治田,其耕耘田器,皆有便巧,用力少而得谷多,民皆便之。
  時鉤弋夫人之子弗陵,年七歲,體壯大,多智,上奇愛之,欲立為太子,以其年稚,乃使黃門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圖」以賜光祿大夫霍光,後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金日碑為車騎將軍,上官桀為左將軍,受遺詔輔少主,帝崩,太子弗陵即位,年才十歲,是為昭帝也。童稚之年能辨霍光之忠。惜天嗇其年,壽二十二歲而崩。帝無嗣,立昌邑王即位。王昏亂,淫戲無度。大將軍光率群臣奏太后,廢之。迎武帝曾孫病已入即位,是為宣帝。
  帝在位二十五年,勵精圖治,信賞必罰,吏稱民安,借乎治雜於霸,文景之治不復存矣!至用恭、顯,而啟元帝之信閹宦;貴許、史,而啟成帝之任外戚;殺趙、蓋、韓、楊,而後哀帝之誅大臣。故論其功,則為中興之君;察其罪,則為基禍之主。按兩漢凡二十五君,共坐四百二十六年天下,計西漢十三君,合王莽淮陽王十六年,共二百三十年;東漢君一十有二,共年百九十有六。那二十五君:
  高惠文景武昭宣,元成哀平孺子篡,
  光武明章和殤安,順衝質桓帝靈獻。
  前部西漢演義,但做到高祖得天下而止,讀者費了數日功夫,只知得數年之事。其子孫坐了幾年天下,孰為聖明,孰為昏暴,竟茫然不知,如看一兩齣戲文,熱鬧半天,還是有頭無尾,至平帝如何失了國,王莽如何便篡了位,樹必先朽而後蟲生,做東漢的,更不敘明根源,這又叫個有尾無頭,更是悶事。今重新演說光武中興故事,順便將西漢一代之事,約略補述在前,令讀者於一代興衰,了然在目。
  且說宣帝太子名奭,溫柔慈善,帝極鍾愛。一日,所幸的司馬良娣病死,太子大哭,痛不欲生。宣帝自進宮勸解,只是不樂。帝令皇后遍擇美女於後宮。一家人子中得元城王氏女,名政君,其祖王賀,曾為繡衣御史。時政君年方十八,嬌媚秀髮,送入宮中,太子一見甚是歡悅,政君百體順承,自不必說。年餘,生下皇孫。宣帝大喜,取名驁,字太孫,常抱置左右,即成帝也,宣帝崩,元帝即位,立王政君為皇后。元帝寵用宦官,誅戮忠良,漢家元氣剝削殆盡矣。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TOP

第二回     偽學趨權附五侯

  卻說宣帝時有兩位宦官,一名宏恭,官中書令,一名石顯,官僕射,皆久典樞機。顯尤巧慧,習事能深得人主意指。元帝體弱多疾,以顯中人無外黨,遂委以朝政,事無大小,皆顯自決,貴幸傾朝,時前將軍蕭望之,光祿大夫周堪,與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同受遺詔輔政,領尚書事。望之、堪舊為師傅,帝信任之,因薦舉宗室更生與金敞,為給事侍中,四人同心謀議國政。史高充位而已,由是與望之有隙,深結恭、顯。
  望之等既患許、史放縱,又疾恨恭、顯擅權,乃奏帝,以為中書政本,國家樞機,宜以通明公正之十處之。武帝遊宴後庭,故用宦官,非古制也。宜罷中書宦官,應古不近刑人之義。帝聞奏不能決,恭、顯遂奏望之、堪、更生朋黨相稱譽,譖訴大臣,毀離親戚,欲以專權擅勢,為臣不忠,誣上不道,請謁者召致廷尉。上曰:「數人皆國家重臣,未必如此。」顯曰:「且致廷尉問之,看是如何。」上即准奏。一日,有事召堪及更生,左右回奏,兩人係在獄中,須詔赦出。上初即位,不知致廷尉為下獄,大驚曰:「非但廷尉問耶?」立召恭、顯責問,恭、顯皆叩頭,上大罵,又叩頭。上無法處治,乃曰:「汝二人且出視事。」二人出,立請史高商議。高即見帝,面奏曰:「陛下新即位,未以德化聞於下天,而先驗師傅,但既下獄,宜因而決其罪,以免其官,不然中外紛然議論,更累聖德。」上從之,乃赦望之等罪,收其印綬,與周堪、劉更生俱免為庶人。後上念三人皆忠良,無辜削職,心甚不安,詔賜望之爵關內候,給事中,朝朔望。復徵周堪、劉更生,欲以為諫大夫,恭、顯懼其多言,因奏以為中郎。
  更生乃使其外親上變事,言各處地震,殆為恭、顯專權,宜退恭、顯,以章蔽善之罰,進望之等,以通賢者之路,奏上,恭、顯疑更生所為,白請考奸詐,詞服,更生復逮係獄,免為庶人。會望之之子伋亦上書訟望之前事,恭、顯復奏望之教子上書,失大臣體,不敬,請逮捕,上曰:「太傅素守高節,恐不肯就吏、受訕辱,而致其死也。」顯等曰:「望之前幸不坐罪,復賜爵邑,不悔過服罪,深懷怨望,又自托師傅之尊,若不屈之牢獄,塞其怏怏之心,則聖朝難以施恩厚矣。且人命至重,誰不貪生?今望之所坐語言薄罪,諒不致死,無足深慮。」上乃點首允之。顯等即令謁者召望之,望之仰天歎曰:「吾嘗備位將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獄,苟求生活,不可鄙乎?」遂飲鴆自殺。帝知之,大驚拊手曰:「朕固疑其不就牢獄,果殺吾賢傅。」卻食涕泣,哀動左右,召顯等責問,皆免冠謝罪,良久然後己。
  是時前後地震日食,三月雪,霜殺桑,夏寒日青。劉更生乃上書曰:
  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眾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蕭韶九成,而鳳凰來儀。至周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則日月薄食,水泉沸騰,山谷易處,霜降失節。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眾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夫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群枉之門。讒邪進則眾賢退,群在盛則正士消。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考祥應之福,災異之禍,杜閉群枉之門,廣開眾正之路,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眾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
  是時周堪、張猛在朝,石顯等憚之,於是顯及許、史皆言,災異皆堪、猛用事之咎,遂左遷周堪為河東太守,張猛為槐裡令,後猛為顯誣譖,令自殺,後賢讀史謂堪、猛皆自取顛覆者,蓋是時群小在內,主德不明,必無可為之理,戀戀於朝,何所補益,屢遭黜辱,宜矣。若周堪以受遺大臣,當望之飲鴆之後,稱疾而去,不亦善乎!
  有京房者,《善易》以孝廉為郎,屢言災異有驗,天子悅之,數召對。一日宴見,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齊桓公、秦二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然任豎刁、趙高,政治日亂,盜賊滿山。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房因免冠頓首曰:「陛下視今為治耶?亂耶?」上曰:「亦極亂耳。然今之為亂者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事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是矣。」上頻頻點首曰:「朕已諭。」房出,上亦不能退顯。時宏恭已死,專權者石顯,黨與五鹿充宗為尚書令,亦用事,深疾房,欲遠之,因建言以房為魏郡太守。去月餘,竟徵下獄,殺之。初京房學易於焦延壽,延壽嘗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房學長於災變,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雨寒溫為候,各有占驗。然而不明乎消息盈虛之理,語默進退之機,才得為郎,便欲去上所親信而下量,元帝之庸懦亦難乎其免矣。故占候前知之學,君子所不貴焉,若無帝者,既知其言之是矣,不惟不能用,又從而殺之,是烏足以為君哉。
  帝優柔不斷者十六年而崩,成帝嗣位,凡二十六年,初即位,以元舅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又封舅王崇為安成侯,賜譚、商、立、根、逢時爵關內侯。是月黃霧四塞,諫大夫楊興等奏曰:「此陰盛侵陽之氣也。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諸弟皆以無功為侯,外戚未曾有也。」大將軍鳳懼,上書辭職,優詔不許。
  秋八月,何雨月相承,晨見東方。冬十二月,朔日食,夜地震,未央宮殿中災異疊見。乃召直言極諫之士,詣白虎殿對策,議者多歸咎王鳳。時儒者谷永有賢良直諫死格,知鳳方柄用,陰欲自托,乃上書曰:
  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竊恐陛下聽闇昧之瞽說,歸咎無辜,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陛下誠深察愚言,解偏駁之愛,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益納宜子婦人,毋擇好醜,毋避嘗字,以慰皇太后之憂慍,解謝上帝之譴怒,則繼嗣蕃滋,災異訖息矣。
  杜欽亦仿此意,上了一本,上皆以其書,示後宮,即以永為光祿大夫。又悉封諸舅為列侯,譚為平阿侯,商為成都侯,立為紅陽侯,根為曲陽侯,逢時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
  有京兆尹王章,素剛直敢言,雖為王鳳所舉,見鳳專權太甚,心頭按納不住,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實鳳專權蔽主之過,辭語愷切。上召見,謂章曰:「君試為朕求可以自輔者。」於是章遂薦瑯邪太守馮野王,忠信質直。上久聞野王之名,欲倚用以代鳳。鳳聞之,即稱病,上疏乞骸骨。上兀兀不安,乃優詔報鳳,強起之。又使尚書劾王章罪,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章竟死獄中。自是公卿見鳳,側目不敢正視。王氏愈盛,郡國守相刺史皆出其門。五侯群弟,爭為奢侈,賂遺珍寶,四方而至。因而博取聲譽,好士養賢,傾財施予。
  劉向素懷精忠,嘗作《洪範五行傳論》,又上《列女傳》、《新序》、《說苑》,因事著述以諷上。上心知其意,然終不能奪王氏權。至是復上封事,極諫曰:「王氏與劉氏勢不並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纍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今國柞移於外親,降為皂隸,縱不為身,奈宗廟何?婦人內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書奏,天子召見向,歎息悲傷其意,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然終不能用其言。及王鳳卒,以王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
  太后兄弟八人,獨弟曼早死,未封侯。曼子莽,字巨君,善事伯叔。鳳臨死,以莽托太后及帝,乃封為新都侯。時永始元年乙巳,越二十年乙丑,莽遂行篡逆。此按史記,至成帝酒色亡身,哀帝嬖幸盈朝,後作兩回敘。

TOP

第三回     溫柔鄉成帝追歡

  卻說《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書日食者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弛二。漢成帝在位二十六年,日食地震三倍於《春秋》,水災大旱則無以比數。綏和二年九月,自京師至北邊郡國三十餘處地震,為自古所無。朝廷凡有災,例皆召對,此時災變疊見,吏民上書,無不以為王氏專政所致,上卒不悟,安昌侯張禹,以天子師,每有大政,必與定議。一日,帝至其私第,辟去左右,得吏民所言示禹曰:「上天示異,吏民不約而同,皆以為王氏所致,王氏一門,何以獨能上乾大象?劉向素稱博學,亦以為然,朕終不解其義。經傳頗有記載,吏民所言,亦頗合經義否?君老臣,學問非人聽及,又朕所親信,願詳言之,以決疑衷。」禹見自己年老,子孫弱;恐為王氏所怨,因謂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為諸侯相殺;夷狄侵中國,災變之意深遠難見,故聖人罕言命,不語怪神,性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聞,何況淺見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應之,此經義意也。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上素信愛禹,由此不疑王氏。
  時有故槐裡令朱雲上書求見,眾公卿同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屍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苟患失之,無所不至』者也。臣願賜上方斬馬劍,斷佞臣一人頭,以厲其餘。」上急問:「其人是准?」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簇雲下,雲牢攀殿檻,御史強拉之,力猛檻折,雲大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乾游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耳!」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免冠叩頭於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淨。」慶忌叩頭,頭破血流。上意解,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但輯之。留以旌直臣。」
  卻說成帝性耽酒色,嘗與侍中張放等宴飲禁中,又嘗為微行,出入市井郊野,遠至傍縣,鬥雞走馬,常自稱富平侯家人。富平侯者,即侍中張放也,寵幸無比,朝野不敢誰何,故假稱之,一日,微行過陽阿主家,見歌舞者趙飛燕,大悅之,以為倢伃。飛燕本姓馮,父名萬金,貌絕美,善為幾靡之樂,聞者心動,江都王有孫女姑蘇主,嫁江都中尉趙曼,曼幸萬金,食不同器不飽,萬金遂通趙主。主有娠,曼性暴妒,且早有私病,不近婦人。主恐,乃稱疾居王宮。主產二女,歸之萬金,長曰宜主,次曰合德,皆冒姓趙。宜主纖便輕細,舉止翩然,人因謂之飛燕。合德嫩體膏滑,出浴不濡,而善音辭,輕緩可聽,二人皆絕世色。萬金死,馮氏家敗。飛燕姊妹流轉至長安,以組文刺繡,出入陽阿主家,至是入宮得倖,寵冠後宮,未久立為皇后。先是許皇后與班倢伃皆有寵,上嘗游後庭,欲與倢伃同輦,倢伃辭曰:「觀古圖畫,聖賢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倢伃。」自飛燕入後,寵乃衰,復譖告許皇后、班倢伃,祝詛主上,遂廢許後,而考問班倢伃,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蒙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訴;如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赦之。倢伃恐久終見危,乃求供養太后於長信宮,上許焉。班氏一女子,吐屬安閒如此,且始不挾恩怙寵,後能知機引退,有怨歌一首,至今詞人傳誦,歌曰: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困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及上聞後女弟合德美,以百寶鳳毛輦,迎入宮。帝幸之,大悅,以轉屬體,無所不靡,謂為「溫柔鄉」。曰:「吾老是鄉矣!不能效武帝求白雲鄉也。」號為趙倢伃,帝無嗣,趙後多通侍郎宮奴多子者,捷仔傾心翊護之,後終無子。後寵少衰,合德益貴幸,為昭儀,居昭陽宮,皆以黃金白玉明珠翠羽飾之,自來後宮未嘗有焉。時帝病緩弱,太醫萬方不能治,遍求奇藥,得慎恤膠以遺昭儀,每進帝一丸,一幸昭儀。一日,醉後興狂,乃進帝七丸,帝昏夜擁昭儀居九成帳,笑吃吃不休。抵明,宮中忽大嘩,眾宮奴內恃大驚,齊集宮門。未知何事?下回再為分解。

TOP

第四回     麒麟殿董賢固寵

  卻說帝素強無疾病,時楚王梁王來朝,明旦當辭去,又欲拜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贊。昏夜平善入宮,次日晨早,忽聞宮中大亂。皇太后急自進宮,只見帝挺臥帳中,已不能言,陰精湧出不止,頃刻氣絕。太后立詔大司馬王莽,究問發病狀。趙昭儀已自殺矣。
  帝無嗣,早已立定定陶共王之子為太子,於是即位,即哀帝,以孔光為丞相,罷大司馬王莽就第。帝欲收攬威柄,而很愎不明,初以師丹為大司嗎,又策免大司空何武,遣就國,而以丹為大司空,以傅喜為大司馬。後以共皇立廟京師事,下議,獨師丹以為不可,不合上意,以細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免為庶人,復賜爵關內侯。又以朱博為丞相。孔光忤傅太后指,免為庶人。師丹亦免為庶人。大臣黜陟無定,又下尚書僕射鄭崇獄,免司隸孫寶為庶人。
  時侍中董賢,性和柔便佞少上三歲,美麗無雙,得倖於上,貴震朝廷,常與上臥起。妻得通引籍殿中,女弟為昭儀,父恭為少府。詔將作大匠,為賢起大第於北闕下,窮極技巧。又為賢起塚塋於義陵旁,周垣數里。於是鄭崇極諫,上責崇曰:「君自門庭如市,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對曰:「臣門如市,臣心如水。」上怒,下崇獄。司隸孫寶上書曰:「崇獄覆治,榜掠將死,卒無一辭,道路稱冤。疑昌與崇內有纖芥,浸潤相陷,請治昌以解眾心。」蓋尚書令趙昌諛旨,奏崇與宗族通來往,疑有奸三。於是詔曰:「司隸主附下罔上,國之賊也,免為庶人。」而崇死獄中。
  封董賢為高安侯,孫寵為方陽侯,息夫躬為宜陵侯。諫大夫鮑宣復上書諫曰:
  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特權,獨亂天下,奢泰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徵,陛下所親見也。今奈何反覆劇於前乎?朝臣無有大儒骨鯁之士,論議通古今,憂國如饑渴者。敦外親小童,倖臣董賢等在省戶下。陛下欲與此共承天地,安海內,甚難!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官非其人,而望天悅民服,豈不難哉!孫寵、息夫躬奸人之雄,惑世尤劇,宜以時罷退。及外親幼童,未通經術者,皆宜令體,就外傅。急徵傅喜,使領外親;何武、師丹、孔光、彭宣,龔勝可大委任。陛下尚容無功德者甚眾,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當用天下之心為心,不得自專快意而已也。
  上覽奏不喜,以宣名儒,優容之。
  明年,復益封董賢二千戶。時王嘉為丞相,乃封還詔書,諫曰:「爵祿、土地,天之有也。王者代天爵人,不宜濫授。董賢佞幸之臣,陛下傾爵位以貴之,單貨財以富之,損至尊以寵之,流聞四方,皆同怨疾。」云云。上大怒,召嘉詣尚書,以他事責問。孔光等遂奏嘉迷國罔上,不道,詔召丞相詣廷尉詔獄。嘉喟然仰天歎曰:「幸得充備宰相,不有進賢退不肖,以是負國,死有餘責。」遂不食,嘔血而死。
  以孔光為丞相。上故令賢私過孔光家。光聞賢來,知上欲尊寵董賢,乃警戒衣冠出門以待,望見賢車,乃垂手卻入,賢至中門,光入閣,既下車,乃趨出拜謁。迎送恭謹,不敢用賓主鈞敵之禮。上喜,立拜光兩兄子為諫大夫常侍。
  賢由是權與人主侔矣。上方珍寶,盡歸董氏。嘗共上晝寢,左右白事,上欲起,而賢偏籍上袖,恐驚賢寐,乃斷袖而起,其寵愛如此。後置酒麒麟殿,上從容視賢,笑曰:「吾欲法堯禪舜,何如?」中常侍丁閎進曰:「陛下承宗廟,當傳子孫於無窮,統業至重,天子無戲言。」上默然。左右遣閎出,閎遂上書曰:「昔文帝幸鄧通,不過中大夫,武帝幸韓嫣,賞賜而已,皆不在大位。今賢無功封侯,列備鼎足,喧嘩道路,不當天心。」上下從,亦不罪之。元壽二年五月,以董賢為大司馬,孔光為大司徒,彭宣為大司空。六月,帝崩,時年二十五歲。在位六年。
  太皇太后聞帝崩,立即駕往未央宮,收取璽綬。召大司馬賢,問以喪事調度,賢憂懼不能對。太后曰:「新都侯莽,前奉送先帝大行,曉習故事,吾令莽佐君。」賢頓首曰:「宰甚。」太后遣使者馳召莽。莽至,以太后指,使尚書劾董賢,不親醫藥,禁止不得入宮殿。賢免冠徒跳詣闕,莽又以太后有詔,即闕下冊收賢印綬,罷歸第。賢歸、與妻即日皆自殺。家人惶恐,夜葬之。莽疑其詐死,發其棺至獄診視,因埋於獄中。籍沒其家財,得四十二萬萬。父恭與家屬徙合浦。後人有詩歎曰:
  雲陽舍人貌自工,年才二十為三公。
  法堯禪舜尚不惜,何況斷褒枕席中。
  孝武當年稱好色,思患預防殺鉤弋。
  嬖一幸豎忘祖宗,欲綿漢祚何由得,
  後人空罵新都賊。
  太皇太后乃詔公卿舉可為大司馬者。太皇太后即天帝後王政君,莽之姑也。於是孔光以下皆舉王莽,忽有兩位大臣出班大聲曰:「不可不可!」二公是誰?下文分解。

TOP

第五回     掘後墳群臣荷鍤

  且說朝中文武何以都趨附王莽?蓋王莽最為奸詐。成帝初即位,即委政王鳳,王氏勢極盛。劉向所謂「王氏與劉氏勢不並立」也。時五侯諸子,惟知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獨莽覬覦神器,心懷篡逆。見主無剛斷,臣乏骨鯁,一時朝野所尊信儒臣,如谷永、孔光、杜欽、張禹之徒,惟知規免禍患,依憑寵祿,殊易牢籠,因折節為恭儉,勤身博學,內事諸父,外交英俊。及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振施賓客,家無所餘,虛譽隆洽,傾其諸父。又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慚恧,嘗私買侍婢,昆弟怪之,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莽聞此兒種宜子,為買之。」即日以婢奉博。其慝情求名如此。王介甫有詩一首,足寒權奸之膽。詩曰: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
  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哀帝漁色喪軀,及崩,無嗣,未議迎立。太皇太后先欲以大權歸之王莽,於是詔公卿僉舉可為大司馬者。時宰相孔光,欲媚太后,以固寵榮,乃出班奏曰:「新都侯莽,才高管、晏,德並伊、周,允堪厥任。」於是光以下文武兩班,同聲應曰:「大司徒所舉是也。」獨前將軍何武,左將軍公孫祿,以為惠昭之世,外戚持權,幾危社稷,今此世無嗣,市當選立親近幼主,不宜令外戚持權,言辭佩侃。太后竟置若罔聞,竟自用莽為大司馬,領尚書事。時朝中議論迎立之事,紛紛下一,太皇太后一聽王莽主裁。時中山王箕,子年方九歲,宗支親近中最為年幼,故眾大臣無一人議及。而王莽獨利其年幼,與太后議定,遂遣車騎將軍王舜,使持節迎之,立以為帝,即平帝也。莽以孔光名儒,曾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為侍中,劾奏何武、公孫祿互相稱舉,免官就國,紅陽侯王立,雖不居位,莽畏之,令光奏立罪惡,請遣就國。於是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以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秀典文章,孫建為爪牙,百官總已以聽,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為,微現丰采,黨與即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則稽首悌泣,固固推讓,上以惑太后,下以示信於眾庶焉。此時內外都己佈置,而心急行篡,終礙太后精明,一日,忽然得一妙計,孔光嘗稱我功德比周公,周公之時,有越裳氏重譯來朝故事,此時正好借用。即暗遣心腹,前往益州,如此如此。
  一日,忽有塞外蠻夷,自稱越裳氏重譯來獻白雉一對。於是王莽啟太后以為越裳氏不通中國者,千有今年,今德教遠敷,重譯來貢,允宜以薦宗廟。群臣乃共奏曰:「幼主初嗣,此大司馬莽之功德也,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戶疇爵邑。」太后即詔尚書照此辦理。莽乃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策,今願獨敘光等之功,置臣莽於勿議。」固讓數四,稱疾不起。太后乃詔光為太師,舜為太保,豐為少傅,邯封承陽侯。王莽尚未起,群臣復上言,宜以時加賞元功。太后乃以莽為太傅,斡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益封二萬八千戶,於是莽故為惶恐,不得已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事。復建言褒賞宗室群臣,下至庶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又諷公卿奏言:太后春秋高,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曰:」自今以後,唯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平決。」於是權盡歸莽,勢與人主侔矣。
  時大司空彭宣乃上印綬,乞骸骨歸鄉里。光祿大夫楚國龔勝,太中大夫瑯邪邴漢,以王莽專政,皆乞骸骨。莽令太后皆優禮遣之。又有故南昌尉梅福,字子真,知莽必篡漢,一朝棄妻子去,不知所之。福九江壽春人,博學通經,成帝時見權戚用事,便棄職居家,修身樂道。成帝永始三年王鳳已死,莽復弄權,福看不過意,嘗因縣道上書,直指時事,婉切極諫,上不納。至是棄家而去。人傳以為仙。其後有人見福於會稽者,變姓名為吳市門卒雲。卻說平帝乃中山王興之子,既立,莽恐帝外家衛氏奪其權,白太后曰:「前者哀帝立,皆太后恩義,自貴外家,幾危社稷,今帝以幼年,復奉大宗,宜明一統之義,以成前事,為後代法。」乃遣使即拜帝母衛姬為中山孝王后,賜帝舅寶、玄爵關內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莽長子名宇,見莽隔絕平帝母子,心非其行,又恐久後受禍,私自通書與衛寶,教衛後上書謝恩,因而陳說丁、傅舊惡,庶幾得至京師。先是元帝昭儀傅氏,甚有寵,生一子為定陶恭王。及恭王斃,子欣代為王。會成帝無嗣,傅太后乃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成帝舅驃騎將軍王根,求以王為漢嗣,諸人更相稱譽定陶王欣賢,遂徵入,立為太子。哀帝立,乃尊傅太后為皇太太后,帝母丁氏為皇太后,博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餘人,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馬一人,將軍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亦十餘人。丁、傅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然哀帝下甚假以權勢,權勢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傅太后元壽元年崩,丁太后建平二年崩。及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乃貶傅太后為定陶恭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哀帝後乃定陶太后從弟之女也,哀帝為定陶王時,傅太后欲重親,取以配王,王即帝位,為皇后,至是令退就桂宮,後月餘,復與孝成趙皇后俱廢為庶人,就其園逼令自殺。趙皇后即飛燕也。哀帝時,雖有王太后在內,而莽無權,故恨之入骨。及衛後書上,順其指,遂益以七千戶,為後湯沐邑。時更立宗室桃鄉侯子成都為中山王,以奉孝王之後,亦賜黃金百斤,而不令至京師,衛後日夜啼泣,思見帝一面而不可得,悲痛萬狀。宇復教令上書,但益戶邑而已。宇乃與其師吳章及婦兄呂寬商議。章以為莽不可諫,而好鬼神,可為變怪以驚懼之,然後說令歸政。會事發覺,莽執宇送獄,飲藥死。字妻懷子亦係獄,候產子後殺之。莽奏言:「宇為呂寬等詿誤,流言惑眾,惡與管、蔡同罪,臣不敢隱其誅。」甄邯等白太后,下詔曰:
  夫唐堯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聖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昔周公誅四國之後,乃至於刑措,公其專意翼國,期於致平。
  莽因是誅滅衛氏,衛寶女為中山王后,亦黜其後位,而徙置合浦。唯衛後在,後亦廢為家人。乃窮治呂寬之獄,連引郡國豪傑,平素非議已者,內及敬武公主,紅陽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殺。忠直不附莽者,何武、鮑宣及王商、辛慶忌諸子,皆坐死。凡數百人,海內震焉。吳章特腰斬。初章為當世名儒,教授千餘人。莽以為惡人黨,皆當禁銅不得仕宦,門人盡更名他師。有平陵人云敞,時為大司徒椽,自劾是吳章弟子,願棄官抱章屍歸棺殮葬之。時北海逢萌謂友人曰:「三綱絕矣!不去禍將及身。」即解冠掛東都城門歸,帶家屬浮海客於遼東。
  時有大司馬護軍王褒奏曰:「安漢公遭子宇陷於管、蔡之辜,子愛至深,為帝室故,不敢顧私,惟宇遭罪,喟然憤發,作書八篇,以戒子孫,此宜頒於郡國,令學官用為教授。」事下公卿議,群公乃請今天下能誦公此戒者,著官簿用之,得這舉,比《孝經》焉。莽欲以虛名悅太后,白言親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後,百姓未瞻者多,太后宜且衣繒練,頗減膳以示天下,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每有水旱、莽輒素食。左右以白太后,乃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孰,公勤於職,宜以時食肉,愛身為國也。」莽既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諸人,方故萬端,不可勝紀。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乃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宮未建,液廷媵未充。乃者國家之難,本從無嗣,配取不正也。請考論《五經》,定娶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採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眾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已女爭,即上言:「身無德,女材下,不宜與眾女並彩。」太后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彩。」而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戶下,咸言:「明詔聖德,巍巍若彼,安漢公盛勛堂堂若此,今當立後,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史以下諸人,分部諭止公卿及諸生,而上書愈甚,太后不得己。聽公卿,彩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眾女。公卿爭曰:「不宜彩諸女,以貳正純。」莽白:「願見女。」太后遂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大序,奉祭祀。」有詔遺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吉。」於是公卿大夫同奏曰:「古者天子封後父百里,尊而不臣,所以重宗廟,孝之至也。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里。」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復聽眾議益封,臣莽伏自思念,得托肺腑,獲爵土如使子女,誠能奉稱聖德,臣莽國邑足以供朝貢,不須復加益地之寵,願歸還所益之田。」太后許之,有司又奏:「故事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辭讓,受四千萬,而以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群臣復言:「今皇后受聘,逾於群妾無幾。」有詔復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復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陳崇時為大司徒司直,與張竦相善。竦者,博通士也,為崇草奏稱莽功德。崇奏之曰:
  竊見安漢公自初束脩,值世俗隆奢麗之時,蒙兩宮厚骨肉之寵,被諸父赫赫之尤,財僥勢足,無所悟意。然而折節行仁,克心履禮,拂世矯俗,確然特立,惡衣惡食,陋車駕馬,妃匹無二,閨門之內,孝友之德,眾莫不聞,清靜樂道,溫良下士,惠於故舊,篤於師友。孔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公之謂矣。及為侍中,故定陵侯淳於長有大逆罪,不之敢私,建白誅討,周公誅管、蔡,季子鴆叔牙,公之謂矣。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馬,委以國統。孝哀即位,高昌、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統,公手劾之,以定大綱。建白定陶太后,不宜在乘輿幄坐,以明國體。《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公之謂矣。深執謙退,推誠讓位。定陶太后欲立僭號,憚彼面刺幄坐之義,佞惑之雄,朱博之疇,懲此長、宏手劾之事,上下一心,讒賊交亂,詭辟制度,遂成篡號,斥逐仁賢,誅殘戚屬,而公被胥、原之訴,遠去就國,朝政崩壞,綱紀廢弛,危亡之禍,不墜如發。《詩》云:「人之雲亡,邦國殄悴。」公之謂矣。當此之時,宮無儲主,董賢據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結仇中山,則必同憂,斷金相翼,藉假遺詔,頻用賞誅,先除所憚,急引所附,遂誣往冤,更徵遠屬,事勢張見,其不難矣!賴公立入,即時退賢,及其黨親。當此之時,公運獨見之明,奮無前之威,盱衡厲色,振揚武怒,乘其未堅,厭其未發,震起機動,敵人摧折,雖有賁育,不及持刺,雖有樗裡,不及回智,雖有鬼谷,不及造次,是故董賢喪其魂魄,遂自絞殺。人不旋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為寧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禍。《詩》云:「惟師尚父,時惟鷹揚,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則有功。」公之謂矣。於是公乃白內故泗水相豐、令邯,與大司徒光、車騎將軍舜,建定社稷,奉節東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為國名臣。《書》曰:「知人則哲。」公之謂也。公卿咸歎公德,同盛公勛,皆以周公為比,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二縣,公皆不受。《傳》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報,晏平仲不受輔齊之封。」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公之謂也。將為皇帝定主妃後,有司上名,公女為首,公深辭讓,迫不得已,然後受詔,父子之親,天性自然,欲其榮貴,甚於為身,皇后之尊,侔於天子,當時之會,千載希有,而公惟國家之統,揖大福之恩,事事謙退,動而固辭。《書》曰:「舜讓於德不嗣。」公之謂矣。自公受策,以至於今,亹亹翼翼,日新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國,■儉隆約,以矯世俗,割財損家,以帥群下,弭躬執平,以逮公卿,教子尊學,以隆國化。僮奴衣布,馬不秣谷,食飲之用,不過凡庶,《詩》云:「溫溫恭人,如集於木。」孔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公之謂矣。克身自約,糴食逮給,物物卬市,日闋無儲,又上書歸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錢獻田,殫盡舊業,為眾倡始。於是大小鄉和,承風從化,外則王公列侯,內則帷幄侍御,翕然同時,各竭所有,或入金錢,或獻田畝,以振貧窮收贍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魯公儀子不茹園葵,公之謂矣,開門延士,下及白屋,屢省朝政,綜管眾治,親見牧守以下,考跡雅素,審知白黑。《詩》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易》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公之謂矣。比三世為三公,再奉送大行,秉塚宰職,填安國家,四海輻湊。靡不得所。《書》曰:「納於大麓,烈風雷雨不迷。」公之謂矣。是上世之所鮮,禹、稷之所難,而公包其終始,一以貫之,可謂備矣。是以三年之間,化行如神,嘉瑞疊累,豈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賢之致哉!故非獨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虛矣。是以伯禹錫元圭,周公受郊祀,蓋以達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揆公德行,為天下紀,觀公功勳,為了世基,基成而賞不配,紀立而褒不副,誠非所以厚國家,順天心也。高皇帝褒賞元功,相國蕭何邑戶既倍,又蒙殊禮,奏事不名,入殿不趨,封其親屬十有餘人,樂善無厭,班賞無遴,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孫戎位在充郎,選由旄頭,壹明樊噲,封二千戶,孝文皇帝褒賞絳侯,益封萬戶,賜黃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恤錄軍功,裂三萬戶以封衛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為通侯。孝宣皇帝顯著霍光,增戶命疇,封者三人,延及兄孫。夫絳侯即因漢藩之固,杖朱虛之鯁,依諸將之遞,據相扶之勢,其事雖丑,要不能遂。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勝之威,未嘗遭時不行,陷假離朝,朝之執事,無非同類,割斷歷久,統政曠世,雖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猶有計策不審過徵之累。及至青、戎摽末之功,一言之勞,然猶皆蒙邱山之賞。課功絳、霍,造之與因也,比於青戎,地之與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當上與伯禹、周公等盛齊隆,兼其褒賞,豈特與若云者同曰而論哉!然特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誠惑之,臣聞功無原者賞不限,德無首者褒不檢,是故成王之與周公也,度百里之限,越九錫之檢,開七百里之宇,兼商奄之民,賜以附庸殷民六族,大路大旗,封父之繁弱,夏後之璜,祝宗卜史,各物典策,官司彝器,白牡之牲,郊望之禮。王曰:「叔父,建爾元子。」子父俱延拜而受之,可謂不檢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詩》曰:「亡言不讎,亡德不報。」報當如之不如非報也。近觀行事,高祖之約,非劉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長沙,下詔稱忠,定等於令,明有大信不拘於制也。春秋晉悼公用魏絳之策,諸夏服從,鄭伯獻樂,悼公於是以半賜之,絳深辭讓,晉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有金石之樂。《春秋》善之,取其臣竭忠以辭功,君知臣以遂賞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賞,遂聽公之固辭,不顧《春秋》之時義,則民臣何稱,萬世何述,誠非所以為國也。臣愚以為宜恢公國,令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賜之品,亦皆如之,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較然輸忠,黎庶昭然感德,臣誠輸忠,民誠感德,則於王事何有。唯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儀刑虞周之盛,敕盡伯禽之賜,無遴周公之報,令天法有設,後世有祖,天下幸甚。
  書上,太后以示群公,遂請還前所益二縣,及黃郵、新野田,彩伊尹、周公侯封父之大弓,繁弱,大弓之名。夏後之璜,相傳夏後氏之玉壁。白牡之牲,指用白牡祀周公於太廟。郊望之禮,指周公可同天子一樣望山川而祭之。
  稱號,加公為宰衡,位上公,掾史秩六百石,三公言事,稱「敢言之」,群吏毋得與公同名,出從期門二十人,羽林三十人,前後大車十乘。賜公太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二千戶,黃金印,赤韍。封公子男二人,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加後聘三千七百萬,合為一萬萬,以明大禮,太后臨前殿,親封拜,安漢公拜前,二子拜後,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辭讓,出拜封事,願獨受母號,還安、臨印韍及號位戶邑。事下,太師光等皆曰:「賞未足以當功,謙約退讓,公之常節,終不可聽。」莽復求見,固讓,太后下詔曰:「公每見,叩頭流涕固辭,今移病,固當聽其讓,令視事。將當遂行其賞,遺歸就第也。」孔光等曰:「安、臨親受印韍,策號通天,其義昭昭。黃郵、召陵、新野之田,為入尤多,皆止於公。公欲自損以成國化,宜可聽許,治平之化,當以時成,宰衡之官,不可世及,至納徵錢,乃以尊皇后,非為公也。功顯君戶,宜身不傳。褒新、賞都兩國,合三千戶,甚少矣,忠臣之節,亦宜自屈而伸主上之義,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時節承制,詔公亟入視事,詔尚書勿復受公之讓。」太后即准奏,莽乃起視事。
  元始四年,群臣奏莽功德,燦然唐虞舉發,成周造業,誠無以加。詔議九錫之法。時大風吹長安城東門,屋瓦且盡。五年正月,拾祭明堂,徵諸侯王、列侯、宗室子助祭、禮畢,封賞有差。時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書者,前後四十八萬六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列侯、宗室見太后者,皆叩頭言,宜亟加賞於安漢公。於是莽上書曰:
  臣以外屬,越次各位,未能奉稱。伏念聖德統茂,承天當古,制禮以治民,作樂以移風,四海奔走,百蠻並臻,辭去之日,莫不隕涕,非有款誠,豈可虛致。自諸侯王以下,至於吏民,咸知臣莽上與陛下有葭莩之故,又得典職,每歸功列,德者輒以臣莽為餘言,臣見諸侯面言事於前者,未嘗不流汗而慚愧也。雖性愚鄙至誠,自知德薄位尊,力小任大,夙夜悼栗,常恐污辱聖朝。今天下治平,風俗齊同,百蠻率服,皆陛下聖德所自躬親,太師光、太保舜等輔政佐治,群卿大夫莫不忠良,故能以五年之間,至致此焉。臣莽實無奇策異謀,奉承太后聖詔宣之於下,不能得什一,受群臣之籌畫而上以聞,不能得什五,當被無益之辜,所以敢且保首領須臾者,誠上休陛下餘光,而下依群公之故也。陛下不忍眾言,輒下其章於議者,臣莽前欲立奏止,恐其遂不肯止。今大禮已行,助祭者畢辭,不勝至願,願諸章下議者,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制禮作樂事,事成以傳示天下,與海內平之,即有所問非,則臣莽當被詿上誤朝之罪。如無他譴,得全命賜骸骨,歸家避賢者路,是臣之私願也。惟陛下哀憐裁幸。
  甄邯等乃白太后,詔曰:
  可。唯公功德光於天下,是以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諸生吏民,翕然同謂,連守闕庭,故下其章。諸侯宗室辭去之日,復見前重陳,雖曉喻罷遣,猶不肯去,告以孟夏將行厥賞,莫不歡悅,稱萬歲而退。今公每見輒流涕叩頭,言願不受賞,賞即加,不敢當位。方製作未定,事須公而決,故且聽公製作畢成。
  群公以聞,究於前議,其九錫禮儀亟奏。五月,遂賜莽九錫。
  先是遣陳崇等八人,分行天下,覽觀風俗,至是還言天下風俗齊同,為市無二價,官無獄訟,邑無盜賊,野無饑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又詐為郡國造歌謠,頌功德,於是封劉歆、陳崇等十二人為列侯。莽又思北方匈奴,東方海外,南國黃支,俱以重賂買其通貢。惟西域隔絕,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待金幣誘塞外羌,使獻誠內屬。
  莽忽想得平日所為,止劾傅太后一事,最為合禮,且因此致怨被遣就國。前雖貶傅太后為共王母,丁太后為了姬,而逼死傅皇后,猶未足快意。於是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塚,高與元帝山齊,又棺中有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不合禮,禮有改葬,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塚,取其璽綬消滅之,而徙歸定陶,葬共王塚次。太后以為既往之事不須復發,莽必欲掘其塚,固爭之。不知掘否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TOP

第六回     攝君位宗室興戈

  卻說王莽要掘哀帝母及祖母傅後塚墓,太后不忍,莽固爭要掘,遂遣將作大匠,前往渭陵。時在位公卿大臣阿莽之指,皆爭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人,持具前往助掘。先發傅太后塚,塚崩,壓殺數百人。及開丁姬槨,槨戶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乃得入槨中。器物皆燒燔,原棺皆名梓宮,衣珠玉之衣,莽命換以木棺,搏去珠玉衣。既開傅太后棺,臭聞數里。時又有群燕數千,銜土投丁姬壙中,一時有此數異焉。
  且說平帝年十三矣,頗有知識,見莽所為詐偽,慘毒日甚,黨羽遍朝野,雖居帝位,舉目無親,如坐樊籠,常是憂形於色。莽早已看在心中,於十二月臘日。莽親上椒酒,遂置毒酒中,帝才飲入腹,頓覺焦熱如火,五臟欲裂,大呼曰:「王莽弒君也。」莽急以他辭亂其語,令左街扶入宮中,自卻奔至泰畤請命。泰畤者,元鼎中立大乙及帝詞壇於甘泉,是為泰畤也。莽至泰畤,戴壁秉圭,懷中取出所作願以身代策文,藏之金滕,置於前殿,敕諸公不得漏言。不一時間,宮中傳言,帝已崩矣,時元帝世系己絕,而宣帝曾孫現在為王者有五人,列侯廣戚侯顯等有四十八人,莽皆惡其長大,曰:「兄弟不得相為後。」乃選元孫中最幼者廣戚侯子嬰,年二歲,托以為卜相最吉。是月,前輝光謝囂奏武功長盂通濬井得白石,上圓下方,有丹書著石,文曰:「告安漢公莽為皇帝。」莽使群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誣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謂太后曰:「事已如此,無可奈何,沮之力不能止。又莽非敢有他,但欲稱攝以重其權,鎮服天下耳。」太后聽許,於是莽居攝踐祚,服天於韍冕,南面朝群臣,聽政事,車服出入警蹕,民臣稱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其祀宗廟,享祭群神。贊曰「假皇帝」,民臣謂之「攝皇帝」,自稱曰「予」,平決朝事,常以皇帝之沼稱「制」。明年改元,曰居攝元年。正月,莽祀上帝於南郊,迎春於東郊,行大射禮於明堂,養三老五更,成禮而去。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孫嬰為太子,號曰孺子,以王舜為太傅左輔,甄豐為太阿右弼,甄邯為太保後承。
  卻說漢朝初得天下,懲秦孤立之禍,大封同姓子弟,以鎮撫四海,藩衛王室,至景帝時,七國變起,後主父偃復勸武帝行推恩之說,以弱諸侯,諸侯寢以衰息矣。哀平之際,王莽專柄,宗室競尚阿附取容,故莽肆無忌憚,得以盜竊神器。此時卻惱了一位宗室,乃安眾侯劉崇,憤曰:」篡逆之跡已著,而猶以周公待之,豈天下皆聾聵耶。」因與相張紹謀曰:「安漢公莽專制朝政,必危劉氏,天下非之,乃莫敢先舉,此宗室之恥也。吾帥宗族為先,海內必和。」紹曰:「人孰無死,為社稷死,榮於卑污圖存也。況為忠義倡首,雖事不成,為後起者鼓其氣亦善矣。」遂與從者百餘人,進攻宛,不得人而敗,張紹者,張竦之從兄也,竦遂與劉崇族父劉嘉,詣闕自歸,莽赦弗罪,竦因為嘉作奏曰:
  建平元壽之間,大統幾絕,宗室幾棄。賴蒙陛下聖德,扶服振救,遮扦匡衛,國命復延,宗室明目。臨朝統政,發號施令,動以宗室為始,登用九族為先,並錄支親,建立王侯南面之孤,計以百數,收復絕屬,存亡續廢,得比肩首,復為人者,嬪然成行,所以藩漢國輔漢宗也。建辟雍,立明堂,班天法,流聖化,朝群後,昭文德,宗室諸侯,咸益土地,天下喁喁,引領而歎,頌聲洋洋,滿耳而入。國家所以服此美,膺此名,饗此福,受此榮者,豈非太皇太后日昃之思,陛下夕惕之念哉!何謂?亂則統其理,危則致其安,禍則引其福,絕則繼其統,幼則代其任。晨夜屑屑,寒暑勤勤,無時休息,孽孽不已者,凡以為天下,厚劉氏也。臣無愚智,民無男女,皆諭至意。而安眾侯崇乃獨懷悖惑之心,操畔逆之慮,興兵動眾,欲危宗廟,惡不忍聞,罪不容誅,誠臣子之仇,宗室之仇,國家之賊,天下之害也。是故親屬震落而告其罪,民人潰畔而棄其兵,進不跬步,退伏其殃,百歲之母,孩提之子,伺時斷斬,懸頭竿抄,珠珥在耳,首飾猶存,為計若此,豈不悖哉,臣聞古老畔逆之國,既已誅討,而豬其宮室,以為污池,納垢濁焉,名曰凶墟。雖生萊茹而人不食。四牆其社,覆上棧下,示不得通,辨社諸侯,出門見之,著以為戒,方今天下,聞崇之反也,咸欲騫衣手劍而叱之,其先至者,則拂其頸,衝其匈,刃其軀,切其肌,後至者欲撥其門,僕其牆,夷其屋,焚其器,應聲滌地,即時成創:而宗室尤甚,言必切齒焉,何則?以其背畔恩義,而不知重德之所在也。宗室所居或遠,嘉幸得先聞,不勝憤憤之願,願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負籠荷鍤,馳之南陽,豬崇宮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毫社,以賜諸侯,用永監戒,願下四輔公卿大夫議,以明好惡,示四方。
  於是莽大悅,以杜衍戶千封嘉為師禮侯,嘉子七人皆賜爵關內侯,又封張竦為淑德侯,長安謂之語曰:「欲求封過張伯鬆,力戰鬥不如巧為奏。」伯鬆,竦之字也,時人無不唾罵竊笑之,竦固詡詡然自以為得意。
  竦祖張敞為宣帝時名臣,數治劇郡,有聲,為政以經術自輔。又嘗為婦畫眉,有司以奏,上問之,對曰:「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上愛其能,弗備責也。其時王太后數出遊獵,敞以書諫,後遂不復出。霍氏貴盛,敞時為山陽太守,聞之,即上封事,以為輔臣專政,貴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使就第。及衛將軍、張安世,宜賜幾杖歸休,時存問召見,天下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云云。上甚善其計,而不能用。使用敞言,則霍氏無族滅之禍矣。然霍光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忠蓋世,惜不學無術,不能斂抑妻子,使千載後徒悲惜。漢宣前不能從敞計,早為之所,後不能存一二孤幼,以奉功忠之祠,則敞之一疏足以昭鑒後世,顧不重歟。使元、成、哀、平之際有敞,鳳且不能專權,何有於莽之醇盜虛聲者哉!竦之無恥,沾辱乃祖矣。竦死無子,遂絕敞後雲。
  卻說莽得竦奏,狂喜之極,既封嘉、竦,又封王舜之子匡為同心侯,林為悅德侯。時孔光已老死,乃封其孫壽為合意侯,甄豐、孫匡為並力侯,益甄邯、孫建各三千戶。正在封賞諸臣,忽見一宦者,捧羽書倉惶奔入,奏曰:「今有東郡太守翟義造反,雄兵十萬,所向風靡,將入長安,各郡縣文書,雪片般飛來。」莽大驚,急取羽書觀看,莽未看畢,已嚇得魂飛魄散,面如土色。不知申報何等利害,且聽下回分解。

TOP

第七回     頒大誥群雄舉義

  且說翟義字文仲,汝南上蔡人也,乃故相方進之子。方進幼孤學,給事太守府為小史,遲頓不及事,數為掾史所詈辱。方進自傷,乃從汝南蔡父求相,因問當從何術可以上達。蔡父奇其形貌,告曰:「小史有封侯骨,當以經術進,努力為諸生學問。」方進既厭為小史,聞蔡父言,心喜,因歸家辭其後母,欲西至京師受經。母憐其幼,隨之長安織履以給衣食。方進讀經博士,受《春秋》積十餘年,經學明習,徒眾日廣,諸儒稱之。以射策中甲科,為郎。二三歲舉明經,遷議郎。河平中,轉為博士。數年,遷朔方刺史。居官不煩苛,所察應條輒舉,甚有威名。再三奏事,遷為丞相司直。十餘年間,擢為丞相,封高陵侯。方進智能有餘,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緣飭法津,號為「通明相」,天子甚器重之,奏事無不當意。又善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而持法刻深,舉奏牧守九卿,峻文深詆,中傷者尤多,後以災變,上賜冊,乃自殺。長子宣,嗣侯位。宣亦明經篤行,君子人也。義其幼子,年二十為南陽都尉,吏民不敢動,威振南陽。後為宏農太守,遷河南太守,青州牧。所居著名,有父風烈,徙為東郡太守,數歲,聞平帝崩,王莽居攝,大怒,謂姊子上蔡陳豐曰:「新都侯莽,公行篡試矣,平帝晨起臨朝,飲莽酒不終目,七孔流血而崩,是以鳩弒君也。公然踐祚,服天子韍冕,南面朝群臣,出警入蹕,是己篡位也。漢家親王列侯,猶有百數,乃擇二歲之幼稚,以為孺子,托周公輔成王之義,且以觀望天下人心耳。方今元帝親支已絕,王太后實滅漢之罪魁,朝臣盡助賊之奸黨,而宗室衰弱,外無強蕃,天下傾首服從,莫能亢扦國難。吾幸得備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漢厚恩,義當為國討賊,以安社稷。欲舉兵西誅不當攝者,選宗室子孫輔而立之。設令時命不成,死國埋名,猶可以不慚於先帝。今欲發事,汝肯從我乎?」豐年十八,甚是勇壯,慨然許諾。遂與東郡都尉劉宇,嚴鄉侯劉信,信弟武平侯劉璜結謀,於是以九月九日,眾官會都課試之時,義對眾宣言舉義之事,無不踴躍願從,獨觀縣令畏莽威權不附,義遂斬之。因勒其車騎,村官士,再募郡中勇敢青,得數千人,舉兵並東平地,立劉信為天子。信東平王雲於也,雲誅死,信兄開明嗣為王,薨,無子,而信子匡,復立為王。義立信為天子,義自號大司馬,柱天大將軍,以東平上傅蘇隆為丞相,中尉皋丹為御史大夫,移檄郡國,言莽鳩殺孝皇帝,矯攝尊號,今天子已立,恭行天罰。此檄一出,郡國日震,響應者日眾,比至山陽,眾已十餘萬。
  莽得報大懼,無所措手足,其黨親孫建、王邑等曰:「翟義一郡守耳!兵雖眾,烏合無紀律。方今雄兵皆在京師,臣等掌之;藩鎮宗室,皆虛名無權,何足懼哉!但陛下初登寶位,義以一郡守,振臂一呼,眾至十餘萬,足見民心猶未忘漢。設有繼起,綏撫誠難。今當命將益兵,鎮守關隘,以防竊發而固人心;再以重兵東向,義為齏粉矣。」莽大喜,乃拜成武侯孫建為奮武將軍,成都侯王邑為虎牙將軍,明義侯王駿為強弩將軍,城門校尉王況為震威將軍,宗伯忠孝侯劉宏為奮衝將軍,建成侯王昌為中堅將軍,中郎將震羌侯竇況為奮威將軍,凡七人,令自擇關西健漢為校尉軍吏,挑選關東甲卒三十萬東征。一面以太僕武讓為積弩將軍,屯函谷關;將作大匠蒙鄉侯逯並為橫野將軍,屯武關;紅休侯劉歆為揚武將軍,屯宛;太保後承丞陽侯甄邯為大將軍,屯霸上。
  卻說孫建等帶領雄兵往東進發,一日,探聽義兵屯紮陳留,相去不遠,建即傳令紮下大寨。次日,命強弩將軍王駿帶三萬人馬,前去攻打頭陣;奮威將軍竇況引兵一萬接應,駿等欣然領軍前進。時翟義已打聽莽兵到來,與劉宇等商議曰:「建等兵多將勇,今初至,其鋒誠不可當,須用奇以挫其銳。令陳豐領兵二萬,前去應敵;義與都尉各引兵五千,左右抄出其後,必取勝也。」王駿到來,只見義陣整齊,旗門開處,一將出馬,年才弱冠,開口便罵:」篡賊之走狗!」駿大怒,舉槍便刺。卻說駿本輕義兵少,且非素練,今見陳豐膚白態弱,所執乃短兵鋼錘一對,殊不在意。豐年雖幼,卻身軀矯捷,力有千斤,見駿槍到,單錘一格,一錘早已飛到,王駿大驚,急忙招架,用盡平生之力。戰有二十回合,忽見陣後大亂,王駿借勢敗回,陳豐揮軍掩殺。且說竇況接應之兵,相去五六里,正往前行,忽聽得金鼓齊鳴,山凹中翟義、劉宇兩枝伏兵衝出,況兵大亂。況雖老將,難敵二面,殺得人馬四散。義等隨轉身來助陳豐,豐正驅兵掩殺,三人並力,大獲全勝。奪得旗幡金鼓馬匹無數。王駿死戰身得脫。歸到大營,查點四萬人馬,折去一半。
  次日翟義領一枝兵逼近大營挑戰,孫建大怒,自同震羌侯竇況領中營出陣,命王駿、劉宏、王況、王昌分左右翼,只留王邑守營,全軍盡出,如山崩潮起,翟義只帶三千,卻是膽雄氣壯,突出以連弩逼射,建陣大亂卻退,及兩翼兵到,義已掣回。建等掩殺,轉過林子,義兵一個不見,只聽得四面金鼓之聲,殷殷如雷,建急傳令扎住陣腳,不得亂動,前進之兵隨隨退回。才整隊伍,忽然轟天震響,義兵四面殺到,不知多少人馬,建等驚魂不定,無處應敵,只得混戰。及天色將晚,義陣鳴金收軍,建亦不敢追趕,緩緩結陣而退,止遇王邑接應。卻說王邑初恐翟義又如前次,分兵抄後,故未敢擅動,後聞軍聲忽遠忽近,恐建有失,始領兵前來。計兩次交鋒,折兵數萬矣。且說王莽自遣將之後,聞各郡傳說,初因孔光、楊雄、劉歆等一班儒臣稱頌王莽德比周公,又聞屢次辭賞賜、辭爵邑,又出錢助給貧民,光等之言,將毋可信。但所行事,亦多悖謬,如董賢已死,屍猶入獄,傅太后實元帝之昭儀,丁太后為哀帝之親母,皆已葬而掘其塚,開棺以露其軀,為盜跖之已甚,豈周公而至此?況趙、傅兩皇后,生遭逼死;平帝身為帝主,年僅九齡;慈母別居不得侔面,莽子宇為之書策,誠天理之良,亦倫常之正,而莽不知愧悔,反興大獄。則今者翟義移檄,言莽毒殺平帝,欲絕漢室為誠然矣。紛紛傳說,其抱不平。莽知詭詐之謀已露,惶俱不能食,晝夜抱孺子告禱郊廟。又思世間終是愚人多,乃仿周公《大誥》之文,作策一篇,遣大夫桓譚等頒於天下,諭以攝位當反政孺子之意,其文曰:
  惟居攝二年十月甲子,攝皇帝若曰,大誥道諸侯,王三公列侯於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不弔天降喪於趙傅丁董,洪惟我幼沖孺子,當承繼嗣無疆,大歷服事。予未遭其明哲,能道民於安,況其能往知天命,熙我念孺子,若涉澗水,予惟往求朕所濟度奔走,以傅近奉承高皇帝所受命。云云。
  長篇累牘,深文曲義,皆依《書經》口氣,佶屈聱牙。
  誥文頒到之處,士民傳誦。淺讀者不能成句,多有老學究為之吟誦解說。誦至「天降威明,用寧帝室,遺我居攝寶龜。太皇太后以丹石之符,乃紹天明意,詔予即命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及「帝不違卜,故予為衝人,長思厥難。曰:烏乎!義信所犯,誠動鰥寡。哀哉!予遭天役,遺大解難於予身,以為孺子,不身自恤。予義彼國君泉陵侯上書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制禮樂,班度量,而天下大服。太皇太后承順天心,成居攝之義。皇太子為孝平皇帝子,年在襁褓,宜且為子,知為人子道,令皇太后得加慈母恩,畜養成就,加元服,然後復子明辟。」等語,無不連連點首,曰:「原來如此。」及讀至「天毖勞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安皇帝之所圖事,肆予告我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天輔誠辭,天其累我以民,予害敢不於祖宗安人圖功所終。」等語,尤極搖頭頓足,拖聲哦誦,揚眉戟手曰:「翟義、劉信逆賊,獨不念漢朝累世天恩,反敢流言惑眾耶!」桓譚回朝,將此情形奏莽,莽大悅,乃封譚為明告裡附城。明告者,莽特製名,以其出使能明告諭於外也,附城者,如古之附庸也。莽魂相定,自覺觳觫之狀為丑,乃謂群臣曰:「昔成王幼,周公攝政,而管、蔡挾祿父以畔,今翟義亦挾劉信而作亂。自古大聖猶懼此,況臣莽之斗筲。」群臣皆曰:「不遭此變,不章聖德。」一日忽得王駿敗報,又聞近京各處起兵,莽大驚,急命分頭探聽。
  卻說王莽《大浩》所到之處,眾人紛紛贊頌,而罵翟義為反賊,槐裡地方最大,人物輻輳。有一好漢姓趙名明,見一簇人擁著觀看地方官謄示《大誥》,不知何事,乃分開眾人看畢,大怒曰:「好賊已篡大位,猶敢舞文愚弄天下耶!」聲如霹靂。眾人大驚,急就問曰:「篡賊為誰?」明曰:「孝元皇后之姪王莽也。」忽有儒服者數人進曰:「此言取族滅矣。鳩毒之事,夫誰見之?復子明辟之文,炳炳朗朗,小子無妄言也。」明曰:「誤天下事而釀禍患者,大抵皆公等迂腐庸俗之徒也!不知事勢,罔達機宜,在朝則附和以固寵榮,在裡則逡巡而惜身命,君父之難可忍,污穢之事又胡不可為乎!天下大權,盡歸王氏已四世矣。今明據天子之位而稱皇帝,猶以為非篡非弒,不知汝輩是何肺腑也。寧必待孺子已冠而不反政,遲十數年嘗試之,而後攻之乎?抑近而待其復如平帝,而後誅之乎?平帝鴆死有跡,猶以未見為解說;若孺子只須絕其乳哺,更無跡可見矣。再擇一襁褓中兒而立之,其立與不立,權在王氏乎?在劉氏乎?在庸庸碌碌之人之手乎?不待辨而明也。君等全無血性,枉有鬚眉。我高皇帝誅強暴之秦,百戰而有天下。前後相承二百餘年,深仁厚澤,遍於寰宇,被一王太后鋤滅忠良而親母黨,潛移國祚而絕夫嗣,然坐視此賊肆然而為帝,則明有赴東海而死耳,不忍為詐偽賊之民也。」言未畢,見一大漢叫跳如雷曰:「不必多言,與迂腐子談,徒喪人神氣,揮之速退。某願與公同赴國難,萬死無悔。」明大喜拍手,問其姓名,答曰:「小弟姓霍名鴻,家離城不遠,蒙不棄,乞同至舍一敘何如?」時眾人除聞二人大言遁去者,尚聚百餘人,同聲嘩曰:「某等亦何能作詐偽之賊之民?亦願同死耳!」遂一哄同至霍鴻家來。
  數日間,聚至萬餘人。乃相與謀曰:「聞得翟義兵勢甚盛,莽賊欲一鼓而擒,以威天下,故諸將精兵,盡往山東,京師空虛。我等戮力直攻長安,若得入城,捉住王莽,縛至太后之前,同一班阿諛諂佞無恥賊臣,間莽有何功,而有何德,敢假冒周公,而無慚怍?問群臣腰金衣紫,附賊忘君,只圖一時寵榮,不顧千年遺臭,富貴安在,徒玷祖宗?再問太后,漢朝后妃之家,如呂、霍、上官,幾危社稷皆就滅亡,太后知之乎?然奢僭比之王氏,百不及一,滿門盡貴,弟曼蚤死,猶憐念追封,而用其子莽,一門十侯五將。其有素抱忠真,不阿呂老太后母家者,誅戮淨盡,狐心雄膽,佈滿朝廷,呂后雖毒,朝中猶有舊臣忠正也。今親見夫嗣滅卻,社稷傾危,所以為劉氏者若此者,為王氏則富貴尊榮,而至於為皇帝南面朝諸侯。以一婦人縱未如此,誠自古所未有也。設非安眾侯建大義於前,翟太守奮孤忠於後,則漢家烈烈轟轟之天下,遂沒沒忽忽而失之,使後世以周公為迷眾之旌旗,《尚書》為竊國之秘譜矣。高祖之創此大業也,披堅執銳,履險蹈危,頻死者數矣。子孫得太后如此賢婦,引用如此賢姪,假元聖之徽號,套《尚書》之舊文,不費張弓只箭,垂手而得天下,豈不痛哉!然太后春秋高,亦嘗自計升遐後梓宮當作王氏之新陵乎?抑歸元帝之渭陵乎?人死而無靈,人死如有靈,則太后亦何顏以入高祖之太廟乎?」言辭未畢,眾軍鼓掌稱快,勇氣百倍,遂建旗討賊,聞風相附者益多。不半月,眾至十萬,乃鼓行而東,所向披靡。
  報入京中,莽大恐,急召太保甄邯為大將軍,領兵屯城外;令王舜、甄豐晝夜循行殿中;遣將軍王奇、王級將兵西出,以拒趙、霍。莽猶戰慄不安,復以安鄉侯王惲為車騎將軍,屯平樂館;騎都尉王晏為建成將軍,屯城北;城門校尉趙恢為城門將軍,皆勒兵自備。
  再說孫建等東征,兩次大敗,因其相商議制勝之策。王邑曰:「義軍雖非素練,其氣甚壯,先聲足以奪人,我軍未免倚眾而輕敵,此所以敗也。今當結營固守,以驕其志。俟彼軍心稍懈,然後以全軍精銳壓之。又先發奔命一千,抄其後以奪城。一軍逐北,則全軍繼之;兩路而逃,則分軍逐之。務以一戰而收全功。」建等大喜。
  翟義等連日挑戰,王邑兵堅壁不出。義躁極曰:「似此何日得達長安,以誅逆賊。」蘇隆曰:「此以前者兩次挫其銳,欲反勞為逸,且以驕我兵也。」義曰:「然則如何?」隆曰:「賊兵勢大,欲以數倍之眾壓我耳。此時只恨孔光、劉歆、楊雄等班諂佞賊臣,以伊、周頌莽,迷痼天下耳目者已久,不然豈無一二豪傑興舉義兵以相應哉!此時京師空虛,若振一旅之師以入長安,則大事濟矣。今惟有捨死拒敵,勝則長驅,敗則東走,彈丸之城不足以守,直棄之以圖後舉可也。」忽報孫建領兵殺來,義令陳豐出陣,兩馬相交十數回合,孫建看看抵敵不往,王邑一馬衝出,這邊劉璜接住廝殺,才五七個照面,那邊五將齊出,劉璜一時著慌,刀略鬆一鬆,被王邑一槍刺落下馬,借勢揮軍掩殺,陳豐等不敢戀戰,且戰且走,直追至菑,嚴鄉侯劉信,都尉劉宇領二萬生力軍正到。陳豐性起,換了馬翻身復殺回來,雙錘入陣。只見金光迸裂,逢著便倒。這邊軍士看得興氣勃勃,劉信將旗一招,揮軍齊進。邑陣大亂退走,反將劉宏、王況等接追人馬衝動,自相踐踏,死傷無數。陳豐等見前面兵多,亦不敢再追。王邑等大軍遂屯陳留城。
  翟義此次大敗,折去劉璜,軍士死傷大半,只存三四萬人。忽聞得三輔大亂,自茂陵以西至汧二十三縣刀兵並發,義等大喜曰:「人心相近,天下豈無豪傑!」乃率眾人圉城以觀其變。建等亦未敢追襲。後聞趙明、霍鴻等自稱將軍,攻燒官寺,殺右輔都尉及令,劫略吏民,義等跌足歎曰:「無能為矣!奈何不聲討其罪,直入京師,而乃近盜賊之所為!殆漢祚當絕,奸賊乃得天助耶!」
  卻說孫建等得勝捷書報到京師,莽喜,因大赦天下。下詔曰:
  太皇太后遭家不造,國統三絕,絕輒復續,恩莫厚焉,信莫立焉。孝平皇帝短命早崩,幼嗣孺衝,詔予居攝,予承明詔,奉社稷之任,持大宗之重,養六尺之托,受天子之寄,戰戰兢兢,不敢安息。伏念太皇太后,惟經藝分析,王道離散,漢家製作之業,獨未成就,故博徵儒士,大興典制,備物致用,立功成器,以為天下利,王道粲然,基業既著,千載之廢,百世之遺,於今乃成,道德庶幾於唐虞,功烈比齊於殷周。今翟義、劉信等謀反大逆,流言惑眾,欲以篡位,賊害我孺子,罪深於管蔡,惡甚於禽獸。信父故東平王雲,不孝不謹,親毒殺其父思王,名曰鉅鼠,後雲竟坐大逆誅死。義父故丞相方進,險詖陰賊,兄宣,靜言令色,外巧內嫉,所殺鄉邑汝南者數十人。今積惡二家,迷惑相得,此時命當殄,天所滅也。已捕斬斷信二子谷鄉候章,德廣侯鮪,義母練,兄宣,親屬二十四人,皆磔暴於長安都市四通之衢。當其斬時,觀者重疊,天氣清和,可謂當矣。命遣大將軍恭行皇天之罰,討海內之仇,功效著焉,予甚嘉之。《司馬法》不云乎,賞不逾時,欲民速睹為善之利也。今先封車騎都尉孫賢等五十五人皆為列侯,戶邑之數別下。
  遣使者持黃金印,赤韍縌,朱輪車即軍中拜授。詔書到日,歡動三軍,遂復攻義,圍往國城三匝,義等晝夜輪班守禦,城卒不下。
  困至月餘,糧草將盡,義會眾議曰:「自古無純盜虛聲,堯名桀行而不敗者,況莽惡已盈,豈能久乎!恨義力微時鈍,不能生抉莽首。義死固甘心,嚴鄉侯已建名號,不可辱也,當速改庸裝,合陳豐相輔,明日義開城決戰,可借勢逃出。」信大哭,不願獨生,陳豐曰:「勢已如此,何暇作兒女態。但母舅當護駕出亡,令豐決死戰,豐願多殺賊而死,不願隱忍以生也。」義曰:「我已籌之熟矣,賊固願得我首而甘心,我一死則捕獲緩矣。」次日,各飽餐結束,懷乾糧,午後開西城門,大喊殺出。建等圍久,出乎不意,義軍皆死命,無不以一當百。孫建下令曰:「翟義罪魁,務鬚生獲,不可令渠逃軼。」揮眾急追,離城十里許,義夏奮勇死戰。天色已晚,被其走脫否,下回分解。

TOP

第八回     去號位太后生悲

  卻說翟義拼命殺出重圍,王邑等不肯捨,緊緊追趕。看看趕上,義又翻身鬥殺,終是死命,邑軍雖眾,不能圍住,反多殺傷。會日已西沉,乃收兵進城,搜捕餘黨,一無所獲。劉信、陳豐早同眾百姓混出城去矣。邑等商議分頭追捕,時司威陳崇為監軍使,乃曰:「追捕自不必說,但此時大功已建,攝皇帝好大喜誇,當先上一本,以取其歡心,若義、信等釜中之魚,尚安所逃哉。」眾人大贊所見極是。共請陳崇修稿,其略曰:
  陛下奉天洪範,心合寶龜,膺受元命,豫知成敗,咸應兆占,是謂配天。配天之主,慮則移氣,言則動物,施則成化。臣崇伏讀詔書下日。竊計其時,聖思始發,而反虜仍破;論文始書,反虜大敗;制書始下,反虜畢斬。眾將未及齊其鋒芒,臣崇未及盡其愚慮,而事已決矣。孫建等讀畢,擊節歎賞,以為得淑德侯張伯鬆之神髓。書上,莽果大悅。
  再說翟義次日對軍士曰:「義食君之祿,世受國恩,志切討賊,憤不顧家,事不成,死其分耳。諸君相從至此,尚何能為乎?趁追兵未至,各自逃生,義舍一死以絕大索之累。」時手下不足二百人,同聲曰:「誠如公言,但我等且走,幸得脫,則隱伏以俟時,若追至,則捨死命以殺賊。奸莽行篡弒,則凡莽所指揮者,皆貪利忘君之逆黨,多殺一人亦足以稱快!」言未畢,只見塵頭大起,義急揮眾速走,眾下聽,義只得部勒分作四隊迎敵,人人奮勇,入陣橫衝直撞,如惡尤攪海。王邑那邊反嫌人眾礙事,自相衝擊,死傷無算。晌午後,義眾漸漸相聚,得百親人,殺條大路而去。至固始地界,義令軍士盡棄盔甲,易裝自逃,眾軍士抵死不肯相舍,義乃紿開分目,急拔劍自刎而死,眾軍大哭而終弗掩埋之者,令邑等得之以媚莽,免大索累天下,從義之志也,邑等乃將義屍碟於陳都市。廣捕卒不能得信,遂班師回朝。莽乃盡壞義第宅,汙池之,發父方進乃先祖塚在汝南者,燒其棺柩,夷滅三族,誅及種嗣,至皆同坑,以棘及五毒並葬之。時居攝三年正月也,於是覆命。
  王邑引兵西,王駿以無功免,劉歆歸故宮,復以邑弟侍中王奇為揚武將軍,城門將軍趙恢為疆弩將軍,中郎將李棽為厭難將軍,同與王級等合擊趙明、霍鴻。二月,明等殄滅,諸縣悉平。莽乃置酒未央宮白虎殿,勞饗將帥,大封拜。先是益州蠻夷,及金城塞外羌,怨莽乃反,攻西海太守程永。永奔走,莽遂誅永。遣護羌校尉竇況擊之。二年春,竇況等擊破西羌。至是乃並錄其功,以大小為差,封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曰皆以奮怒,東指西擊,羌寇蠻盜,反虜逆賊,不得旋踵,應時珍滅,天下咸服之功封雲。太后復詔進莽子褒新侯安為新舉公,賞都侯臨為褒新公,封莽姪光為衍功侯,孫宗為新都侯。
  莽既滅翟義,自謂威德日盛,大得天人之助,遂稍示意謀即真之事矣。九月,莽母死,無哀意。群臣察得其指,少阿羲和劉歆與博士諸儒七十八人曰:
  居攝之義,所以統立天功,興崇帝道,成就法度,安輯海內也。昔殷成湯既沒,而太子早天,其子太甲幼少不明,伊尹放諸桐宮而居攝,以興殷道。周武王既沒,周道未成,成王幼少,周公屏成王而居攝,以成周道,是以殷有翼翼之化,周有刑錯之功。今太皇太后比遭家之不造,委任安漢公宰尹群僚,衡平天下,遭孺子幼少,未能其上下,皇天降瑞,出丹石之符,是以太皇太后則天明命,詔安漢公居攝踐祚,將以成聖漢之業,與唐虞三代比隆也,攝皇帝遂開秘府,會群儒,制禮作樂,卒定庶官,茂成天功,聖心周悉,卓爾獨見,發得周禮,以明因監,則天稽古,而損益焉。猶仲尼之聞《韶》,日月之不可階,非聖哲之至,孰能若茲!綱紀咸張,成在一匱,此其所以保佑聖漢,安靖元元之效也。今功顯君薨,《禮》:「庶子為後,為其母緦。」《傳》曰:「與尊者為體,下敢服其私親也。」攝皇帝以聖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詔,居攝踐祚,奉漢大宗之後,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萬機之憂,不得顧其私親。故太皇太后建厥元孫,俾侯新都,為哀侯後,明攝皇帝與尊者為體,承宗廟之祭,奉共養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親也。《周禮》曰:「王為諸侯緦縗」,「弁而加環絰」,同姓則麻,異姓則葛,攝皇帝當為功顯君緦縗,弁而加麻環絰,如天子弔諸候之服,以應聖制。
  莽心悅,遂行焉。凡壹弔再會,而令新都侯宗為主,服喪三年雲。
  十一月甲子,莽上奏太后:
  陛下至聖,遭家不造,遇此十二世三七之厄,承天威命,詔臣莽居攝,受孺子之托,任天下之寄,臣莽兢兢業業,懼於不稱。今宗室廣饒侯劉京上書言:「七月中,齊郡臨淄縣昌興亭長辛當,一暮數夢,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為真,如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享長晨起視亭中,誠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未央之前殿。臣與太保安陽侯舜等視,天風起塵冥,風止得銅符帛圖於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騎都尉崔發等視說。《尚書.康誥》:「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此周公居攝稱王之文也。《春秋》隱公不言即位,攝也。此二經,周公孔子所定,蓋為後法。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請共事神祝宗廟,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稱假皇帝,其號今天下,天下奏言事,毋得言攝。以居攝三年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為度,用應天命。臣莽夙夜養育隆就孺子,令與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成德於萬方,期於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復子明辟,如周公故事。
  奏可,眾知莽欲奉符命即真,群臣乃博議別奏,以成其事。
  梓潼人哀章即作銅匱為兩檢,其一署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行璽邦傳予黃帝金策書。」書言王莽為真天子。又書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興、王盛及自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為輔佐。章聞齊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時,衣黃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僕射以聞。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禪。御王冠,謁太后,還坐未央宮前殿,下詔書曰:
  予以不德,托於皇初祖考黃帝之後,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未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策書,神明詔告,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建國元年正月之朔。
  卻說王莽本武帝時繡衣御史王賀之後,其本係久已迷失。莽好誇誕,自起意圖天下時,始自謂為黃帝之後雲。初漢高祖入咸陽,至霸上,秦王子嬰降於軹道,奉上始皇璽,蓋和氏壁,李斯所篆刻也,及高祖誅項籍,即天子位,因御服其璽,世世傳受,號傳國璽。時以孺子未立,璽藏長樂宮。莽即篡位,乃請璽,太后不肯授。莽使安陽侯舜諭指。舜素謹敕,太后雅愛信之。舜既見太后,知其為莽求璽,怒罵之曰:「汝屬父子宗族,蒙漢家力,富貴累世,既無以報,受人孤寄,乘便利時,輒奪取其國璽,全不思義。人如此者,狗豬不食其餘,天下豈有汝兄弟耶!且彼自以金匱符命為新皇帝,變更正朔眼制,亦當即更作璽,傳之萬世,何用此亡國不祥璽為,而欲求之?我漢家老寡婦,旦暮且死,欲與此璽俱葬,終不可得。」太后涕泣言此,旁側長御以下,皆垂涕。舜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乃仰謂太后:「臣等已無可言者,然莽必欲得傳國璽,太后寧能終不與耶?」太后聞舜語切,恐莽脅之,乃出漢傳國璽投之地,以授舜曰:「我老已死,知汝兄弟終族滅也。」舜即得璽,奏之,莽大悅。於是莽以建國元年正月朔,御正殿,受諸臣朝賀。群臣舞蹈山呼畢,莽乃下詔,命群公諸侯卿士,奉太皇太后璽韍,命去漢號焉。
  初莽欲改太后漢家舊號,易其璽綬,恐不見聽,沉吟微示其意。而莽疏屬王諫欲諂莽,乃上書言:「皇天廢去漢而命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稱尊號,當隨漢廢,以奏天命。」莽乃車駕至東宮,親以其書白太后。太后自思:「當日為弟兄子姪,費盡心思,三世擅權,五將秉政,以致上干天象,亦惟有誅戮忠良,以庇護之。及哀帝崩,莽已免就國,是我遣使者馳召來京,又違忠臣何武、公孫祿之正論,親授莽以大司馬之權柄,以至唾手得天下。今日尚不能容我一老朽之婦,猶欲廢去之,豈不痛心!」因恚懟而言曰:「王諫之言是也。」莽見太后喉中哽咽,淚流滿面,因曰:「此悖德之臣也,其罪當誅。」於是冠軍張永獻符命言:「太皇太后當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太后聽言。莽遂命公卿大夫奉太后新室璽綬,鴆殺王諫而封張永為貢符子。莽既去太后漢號,乃立妻王氏為皇后,幼子臨為皇太子,安為新嘉辟,封宇子六人為公。按莽四子,長宇,次獲,次安,幼臨。宇、獲皆前誅死,安頗荒忽,乃以臨為太子。大赦天下。乃策命孺子曰:
  咨爾嬰,昔皇天佑乃太祖,歷世十二,享國二百一十載,曆數在於予躬。《詩》不云乎,「侯服於周,天命靡常」。封爾為定安公,永為新室賓。於戲!敬天之休,往踐乃位,毋廢予命。
  又曰:
  其以平原、安德、漯陰、隔重邱,凡戶萬,地方百里,為安定公國。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世世以事祖宗,永以命德茂功,享歷代之祀焉,以孝平皇后為定安太后。
  讀策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涕噓欷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子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歎良久。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
  又按金匱,輔臣皆封拜,以太傅左輔驃騎將軍安陽侯王舜為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就德侯平晏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京兆尹紅休侯劉歆為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為國將,美新公;是為四輔,位上公。太保後承承陽侯甄邯為大司馬,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為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成都侯王邑為大司空,隆新公;是為三公。大阿右弼大司空衛將軍廣陽侯甄豐為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為衛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成武侯孫建為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為前將軍,崇新公;是為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王盛者,賣餅兒;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卜相,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餘皆拜為郎。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百人。諸劉為郡守,皆徙為諫大夫。改明光宮為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故大鴻臚府為定安公第,皆置門衛使者監領。敕阿乳母不得與語,常在四壁中,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
  莽更改官名地名,紛紛不一。為太子置師友,秩以大夫,唐林為胥附,李充為奔走,趙襄為先後,廉丹為禦侮。又遣謁者持安車印綬,就拜楚國龔勝為太子師友癸酒。勝輒推不受,曰:「吾受漢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誼豈以一身事二姓?」語畢,遂不復飲食,積十四日,卒。又召陳咸為掌寇大夫,咸謝病不肯應。三子參、豐、欽皆在位,咸悉令解官歸鄉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
  莽以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之。諸劉為諸侯者,以戶多少,就五等之差;其為吏者,皆罷黜其職,待除於家。而曰:「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為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惟國師以女配莽子,故不賜姓。
  初莽為安漢公時,諂太后,奏尊元帝廟為高宗,太后晏駕後當以禮配食雲。及莽改太后號為新室文母,絕之於漢,不合得體元帝,乃毀壞孝元廟,更為文母起廟,獨置元廟故殿,以為文母篡食堂,既成,名曰長壽宮。莽以太后好出遊觀,乃車駕置酒長壽宮,請太后。既至,見孝元廟廢徹塗地,太后驚泣曰:」此漢家宗廟,皆有神靈,有何罪過而壞之,且使鬼神無知,又何用廟焉?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豈宜辱帝之堂以陳饋食哉!」飲酒不樂而罷。自莽篡位後,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者,無所不為,然愈不悅。至建國五年二月癸丑,太后崩,享年八十四。三月,葬渭陵,與元帝合,而作溝以絕之。以長壽宮為文母廟,元帝配食坐於床下。亦可歎矣!後十年,漢兵誅莽,下文分解。

TOP

第九回     作符命大啟邊兵

  卻說王莽始初折節要名,諸儒臣頌之為周公。莽遂刻意效仿,初秉政,即暗遺心腹,假妝越裳氏重譯來朝。後弒平帝,立孺子嬰,乃效周公輔成王故事。及翟義討罪,又仿《大誥》之文。迨翟義、趙鴻等兵敗,自謂得天人之助而即真位,似周公為不足法,又改稱大舜,曰:「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禪於唐,漢氏初祖唐帝,世有傳國之象,予復親受金策於漢高皇帝之靈。」令以漢高廟為文祖廟,欲法舜受終於文祖也,又曰:「予前在大麓,以至於攝假,深惟漢氏三七之厄,赤德氣盡,思索廣求,所以輔劉延期之術,靡所不用。然自孔子作《春秋》以為後王法,至於哀之十四而一代畢,協之於今,亦哀之十四也。赤世計盡,終不可強濟。皇天明威,黃德當興,隆顯大命,屬予以天下。」大麓者,謂為大司馬宰衡時,妄引舜納於大麓,烈風雷雨不迷也。
  是時長安有女子名碧者,素姣好,忽發狂,叫呼道中,曰:「高皇帝大怒,速還我國,不者九月必殺汝。」奔呼不已,哄傾城市。莽聞,急令收捕殺之。四月,徐鄉侯劉快起兵於其國,至即墨,攻城不克,敗走,至長廣死。莽恐天下豪傑舉義興誅,乃遣五威將王奇等十二人,頌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其文爾雅,依托古義而為之說。大約言莽當代漢而有天下,曰:
  帝王受命,必有德祥之符瑞,協成五命,申以福應,然後能立巍巍之功,傳於子孫,永享無窮之祚。故新室之興也,德祥發於漢三七九世之後,肇命於新都,受瑞於黃支,開王於武功,定命於子同,成命於巴宕,申福於十二應。天所以保祐新室者,深矣,固矣。武功丹石出於漢氏平帝未年,火德銷盡,土德當代,皇天眷然,去漢與新,以丹石始命於皇帝。皇帝謙讓,以攝居之,未當天意,故其秋七月,天重以三能文馬。皇帝復謙讓,未即位,故三以鐵契,四以石龜,五以虞符,六以文圭,七以玄印,八以茂陵石書,九以玄龍石,十以神井,十一以大神石,十二以銅符帛圖。申命之瑞,浸以顯著,至於十二,以昭告新皇帝。皇帝深惟上天之成不可不畏,故去攝號,猶尚稱假,改元為初始,欲以承塞天命,克厭上帝之心,然非皇天所以鄭重降符命之意,故是日天複決以龜書,丙寅暮漢氏高廟有金匱圖策:「高帝承天命,以國傳新皇帝。」明旦宗伯忠孝候劉宏以聞,乃召公卿議,未決,而大神石人談曰「趣新皇帝之高廟受命,母留。」於是新皇帝立登車,之漢氏高廟受命。受命之日,丁卯也。丁,火,漢氏之德也,卯,劉姓所以為字也,明漢劉火德盡,而傳於新室也。皇帝謙謙,既各固讓,十二符應迫著,命不可辭,懼然祗畏,葦然閔漢氏之終不可濟,亹亹在左右之不得從意,為之三夜不御寢,三日不御食,延問公侯卿大夫,僉曰:「宜奉如上天威命。」於是乃改元定號,海內更始。新室既定,神祗歡喜,申以福應,吉瑞累仍。《詩》曰:「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此之謂也。
  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更名者,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賜吏爵人二級,民爵人一級,女子百戶,羊酒,蠻夷幣帛各有差。大赦天下,五威將乘乾文車,駕坤六馬,背負■鳥之毛,飾甚偉,每一將各置左右前後中帥,凡五帥,衣冠車服駕馬,各如其方面色數。將持節,稱太一之使,帥持幢,稱五帝之使。
  莽又欲復古井田法曰:
  古者,設廬井八家,一夫一婦田百畝,什一而稅,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此唐虞之道,三代所遵行也。秦為無道,厚賦稅以自供奉,罷民力以極欲,壞聖制,廢井田,是以兼併起,貪鄙生,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欄,制於民臣,顓斷其命,奸虐之人因緣為利,至略賣人妻子,逆天心,悖人倫,繆於天地之性,人為貴之義。《書》曰:「予則奴戮女」,唯不用命者,然後被此辜矣。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疲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父子夫婦終年耕耘,所得不足以自存。故富者犬馬餘菽粟,驕而為邪,貧者不厭糟糠,窮而為奸,俱陷於辜,刑用不錯。予前在大麓,今天下公田口井,時則有嘉禾之祥,遭反虜逆賊且止。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里鄉黨。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以御魑魅,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
  莽初居攝造貨,錯刀一直五千,契刀一直五百,大錢一直五十,與五銖錢並行,是時更作小錢,徑六分,重一銖,文曰小錢直一,與前大錢五十者並行。欲防民命鑄,乃禁不得挾銅炭。百姓便安漢五銖錢,以莽錢大小兩行難知,又屢更改不信,皆私以五銖錢市買,訛言大錢當罷,莽患之,復下書:「諸挾五銖錢,言大錢當罷者,比非井田例,投四裔。」於是農商失業,食貨俱廢,民人至涕泣於市道,及坐賣買田宅奴婢鑄錢者,自諸侯卿大夫至於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又設六管之令,命縣官酤酒、賣鹽、鐵器、鑄錢諸採取名出大澤眾物者,稅之。又令市官收賤賣貴,賒貸與民,收月息,自是四夷皆亂,天下騷動矣。
  且說五威將帥共七十二人,分行天下,東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驪、夫餘,南出者逾徼外,歷益州,西出者至西域,盡改其王為侯。其北出至匈奴者,乃王駿率甄阜、王颯、陳饒、帛敞、丁業六人,多資金帛,重遺單于,曉諭以莽受命代漢之狀,因易單于故印。故印文曰「匈奴單于璽」,莽改璽為章,而加莽國號,曰「新匈奴單于章」。將帥既至,授單于印紱,詔令上故印紱。單于再拜受詔,譯前,欲解取故印,單于舉腋授之。左姑夕侯蘇從旁謂單于曰:「未見新印文,宜且勿與。」單于曰:「印有何變更?」遂解奉上,將帥授單于新印,亦不解視,飲食至夜乃罷。右帥陳饒謂諸將帥曰:「向者姑夕侯疑印文,幾令單于不與人。如令視印,見其變改,必求故印,此非辭說所能距也。既得而復失之,辱命莫大焉,不如椎破故印,以絕禍根。」將帥猶豫莫有應者。饒燕士,果悍,即取斧椎壞之。明日,單于果遣右骨都侯當白將帥曰:「漢賜單于印言璽不言章,又無漢字,諸王以下乃言章,有漢字,今印去璽加新,與臣下無別,願得故印。」將帥示以故印,謂曰:「新室順天製作,故印隨已破壞。單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當還白,單于知已無可奈何,又多得賂遺,乃遣弟右賢王輿奉馬牛隨將帥入謝,因上書求故印。莽不與,單于怨恨,乃遣右大且渠蒲呼也皆等十餘人將兵眾萬騎,以護送烏桓為名,勒兵朔方塞下。
  會西域車師後王須置離謀降匈奴,都護但欽斬之。置離足狐蘭支將人眾二千餘人,驅畜產,舉國亡降匈奴。西域在玉門陽關外,匈奴之西,烏孫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其河有兩原,一出蔥嶺山,在西域近西,其山高大,上悉生蔥,故以名焉;一出于闐,于闐在南山下,其河北流,與蔥嶺河合,東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去玉門陽關三百餘里,廣裘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減,皆以為潛行地下,南出於積石,為中國河源雲。亦有三十六國,哀平之際稍分至五十餘國,有城郭田畜,與匈奴、烏孫異俗,故皆服役匈奴。漢興,至武帝事徵四夷以廣威德,而張騫始開西域之跡。其後驃騎將軍擊破匈奴右地,降渾邪、休屠王,遂空其地,始築今日以西,初置酒泉郡,後稍發徙民充實之,分置武威、張掖、敦煌,列四郡,據兩關焉。自貳師將軍伐大宛之後,西域震懼,多遣使來貢獻。於是自敦煌西至鹽譯,往往起亭、輪台、渠犁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護營田,以給使外國者。至宜帝時,遣衛司馬使護鄯善以西數國。後匈奴西邊日逐王畏漢不自安,遂畔單于,將眾來降,護鄯善以西使者乃置都護。匈奴益弱,不得近西域。都猶總也,使總護南北諸道,督察烏孫、康居諸外國也。都護怡烏壘城,去陽關二千六百三十八里,與渠犁田官相近,土地肥饒,為西域之中,故都護怡焉。至元帝時,復置戊己校尉,屯田乍師前王庭。自宣、元後,單于稱藩臣,西域服從,其土地山川王侯戶數道里遠近詳實矣。及莽遺五威將至西域,陳說符命,盡改其王為候,乃畔,入匈奴,單于受之,與狐蘭支共入寇,擊車帥,殺後城長,傷都護司馬,復還入匈奴。
  時戊己校尉刁護病,史陳良、終帶、司馬丞韓玄、左曲侯任商等見西域頗背叛,又聞匈奴欲大侵,恐並死,即謀劫略吏卒數百人,共殺戊已校尉刁護,遣人與匈奴南犁汙王南將軍相約。南將軍遂將三千騎人西域迎良等,良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餘人入匈奴。西域都護但欽乃上書告急,莽大怒,乃更降匈奴單于名曰「降奴服於」。莽曰:「降奴服於威侮五行,背畔四條,侵犯西域,延及邊垂,為元元害,罪當夷滅。」命遣立國將軍孫建等十二將,十道井出,共行皇天之罰。分匈奴國土人民,以為十五,立故呼韓邪單于稽侯稽子孫十五人為單于。遣中郎將藺苞,副校尉戴級將兵萬騎,多齎珍寶至雲中塞下,招誘呼韓邪單于諸子,欲以次拜之。使譯出塞,誘呼右犁汙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則脅拜咸為孝單于,賜安車鼓車各一,黃金千斤,雜繪千匹,戲戟十;拜助為順單于,賜黃金五百斤;傳送助、登之長安。單于聞之,大怒曰:「先單于受漢宣帝恩,不可負也。今天子非宣帝子孫,何以得立?」乃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盧訾,及左賢王樂,將兵入雲中益壽塞,大殺吏民。單于又遍告左右部都尉諸邊王,入塞寇盜,大輩萬餘,中輩數千,少者數百,殺雁門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產不可勝數。莽恃府庫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將,率發郡國勇士,武庫精兵,各有所屯守。五威將軍苗訢、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中;振武將軍王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鎮遠將軍李翁出西河;誅貉將軍陽俊、討穢將軍嚴尤出漁陽;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萬人,眾郡委輸衣裘兵器糧食,長吏送自負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催,以軍法從事,天下騷動。先至者屯邊郡,侯滿三十萬眾,齎三百日糧,乃同時十道並出,窮追匈奴,因分其地為十五,莽將嚴尤諫曰:
  「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徵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徵之,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時,玁狁內侵至於涇陽,命將徵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蚊虻之螫,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為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遠成,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疲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褒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內竭,以喪社稷,是為無策。今天下遭陽九之厄,比年饑謹,西北邊尤甚。發三十萬眾,具三百日糧,東援海代,南取江惟,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釜鍑薪炭,重不可勝,食糒飲水,以歷四時,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下欲久,勢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勢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艾胡虜。」
  莽不聽尤言,轉兵谷如故。
  卻說右犁汙王咸既受莽孝單于之號,馳出塞歸庭,具以見脅狀白單于,單于更以為於粟置支侯,蓋匈奴賤官也。後咸子助死,莽以登代助為順單于,陳欽、王巡屯雲中葛邪塞,時匈奴數為邊寇,殺將帥吏士,略人民,驅畜產去甚眾,捕得虜人驗問皆曰孝單于咸子角數為寇。兩將以聞。莽乃會諸蠻夷,斬咸子登於長安市。後咸立為烏累若鞮單于。時匈奴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須卜當,勸咸和親。當王昭君女伊墨居次雲之婿也。單于貪莽賂遺,故外不失漢故事,然以子登死,恨入骨,人寇虜掠不絕。使者責之,輒曰:「烏桓與匈奴無狀黠民,其為寇,如中國有盜賊耳。咸初立持國,威信尚淺,然當盡力禁止,不敢有二心。」莽復遣和親侯王歙多遺單于金珍,因諭說改其號,號匈奴曰恭奴,單于曰善於,賜印緩。歙,昭君兄子也。單于貪莽金幣,故曲聽之,然寇盜如故。
  北邊自宣帝時,匈奴內亂,五單于爭立,呼韓邪攜國歸漢稱臣以來,數世不見煙火之警,人民熾盛,牛馬布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構難,邊民死亡。又十二部兵,久屯在邊,吏土放縱;而內郡愁於徵發,民棄城郭,流亡為盜賊,並州平州尤甚。莽乃遣中郎將繡衣執法,分鎮緣邊大郡,反各為權勢,恐嚇良民,賂賂為市,侵漁百姓,天下復困井田法,溝角經界,紛亂廢業,流離困苦。中郎區博諫莽曰:「井田雖聖王法,其廢久矣。周道既衰,而民不從,秦知順民之心,可以獲大利也,故滅廬井而置阡陌,遂玉諸夏,訖今海內未厭其敝。今欲違民心,追復千載絕跡,雖堯舜復起,而無百年之漸,弗能行也。天下初定,萬民新附,誠未可施行。」莽知民怨,乃下書曰:「諸名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先是莽以錢幣訖不行,盜鑄者禁不止,乃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為奴婢,而犯者益眾,遂亦除其法。
  是時上下爭為符命取富貴,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奸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非五威將帥所班,皆下獄。初甄豐、劉歆、王舜為莽腹心,倡導在位,褒揚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皆豐等所其謀,而豐、舜、歆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欲令莽居攝也: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輝光謝囂、長安令田終術。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順承其意,莽復封舜、歆兩子及豐孫。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傑。而疏遠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即真,舜、歆內懼而已。豐素剛強,莽覺其不悅,故徙大阿右弼大司空豐,托符命得為更始將軍,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默默。時豐子尋乃作符命,言新室當分陝立二伯,以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從之,拜豐為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復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後黃皇室主為尋之妻。黃皇室主者,莽女,婉靜有姿色,莽即真時年已十八,為後數年而未通人道,莽哀憐,欲嫁之,乃更號為黃皇室主。莽自謂土德承漢火運,故云黃;室,猶宮也。後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莽乃令立國將軍孫建之子盛飾將醫往問疾。後怒,莽遂不復強。尋知其事,而歆女美,故作符命。莽以詐得天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收捕尋,尋逃,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歲餘捕得,辭連劉歆子侍中東通靈將、五司大夫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王邑弟左闕將軍堂威侯奇,及歆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乃流棻於幽州,放尋於三危,殛隆於羽山,皆驛車載其屍傳致雲。
  時北邊莽以金幣彌縫,故匈奴外承順而暗侵掠,莽仍志滿氣盈,以為四夷不足吞滅,忽報西南蠻夷盡反,攻殺牂柯大尹周歆,復殺益州大尹程隆。莽大憂,急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為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益州,未知勝敗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