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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真相大白後的訣別

  【119】

  房間中三人正在激戰,哪能聽得進去林兮的話。

  四離無數次想隔開無雙與木書,但礙於他的能力確實不及二人,久鬥未果,四離想這死鬥的局不破不行,這二人必須有一人先收手。此念一起,他轉而抽身離開,飛身躍過無雙肩頭徑直衝林兮而來。無雙心中一驚想也沒想扭身拽住四離的胳膊。

  木書看見無雙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後背,心底一涼,只道林兮這個女人不殺不行。木書身形一轉,趁無雙對付四離無暇他顧之時,他轉手將匕首一擲,利刃映著寒光如箭一般射向林兮。

  一直關注戰況的林兮忽見一把凶器徑直向自己扎來,她立即往旁邊跑去,哪想這匕首竟然半空改變方向繼續追著她來,林兮抱頭蹲下,大叫道:「你想改革制度我已經知道了,自殺與殺人的計劃沒必要再實行下去了!無雙他不是工具他有權利知道你做的所有事!」

  匕首一偏,擦破林兮的手背,留下一條如絲細的血痕,隨即扎入石板地中,沒入了大半的刀刃。林兮看著還在顫抖的刀柄,無比慶幸這刀沒紮在自己身上。

  無雙手被流出一滴血珠,他眉頭一皺望向木書:「什麼改革和計劃?」木書眼眸一冷,須臾之間,甚至連無雙也沒看清楚他的動作,林兮只覺喉間一冷,整個人便被提了起來:「小姑娘,別做多餘的事。」

  林兮臉色青紫,掙扎著道:「現在還有什麼好隱瞞的,你們目的都一樣,根本用不著著再兵戎相見……」

  木書臉色更冷。一旁的無雙緩緩開口,他聲色如常,但說出來的話卻驚了在場三人:「你放了她,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做就是。」

  林兮呆呆的望著他,好像鉗住她脖子的手也沒那麼讓她難受了一樣。無雙從不接受恐嚇,也從不向人妥協,即便與無雙認識還沒有多久,但林兮也知道要讓無雙說出這樣的話有多麼的不容易。

  四離與木書心中的訝異更甚,四離搖頭一笑:「雙兒……日後你若真與蘇西結成婚姻,我可真要為她叫屈了。」能讓無雙這樣對人好,這一生只怕就只有林兮一個了吧。

  木書也是一笑:「倒是情深。」他手一揮,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側的黑石牆壁炸開,向外望去,漫天星辰熠熠生輝,在牆壁的下方正巧是十組織裡最神聖的祭台,迎著無雙稍帶訝異的目光,木書道,「兩界通道若要關閉必須取回雙空之心,我要剜出這女孩的心。」他定定望向無雙,「你來助我?」

  「你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打開兩界通道,為什麼要關閉!」林兮在無雙皺眉之前已經大喊出來,她不知道自己在驚慌什麼,是怕死,亦或是害怕關閉了兩界通道,她和無雙就真的相當於是陰陽相隔了。永遠也見不著……

  木書唇角的弧度變深:「因為,已經結束了。」

  夜幕之中組織外圍有火光在躥動,規模之大,木書知道,倖存的候選人多已歸家,將有一場前所未有的暴亂便要發生,是毀滅,也是新生。他所想要讓他們看到的,他們已經看到,他所想要他們憤怒的,他們也已經開始憤怒。最後,只剩下新的領導者……

  他手指一緊,林兮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耳邊聽到四離的大喝:「父親!」又聽到呼嘯的風聲,失重感讓林兮感到恐懼,當後背重重摔在地面上時,她覺得五臟六腑疼得仿似是被摔碎了。

  「抱歉。」溫柔的手掌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撫,熟悉的感覺恍然間讓她回到了被遺忘的小時候,白衣醫生溫柔的對她笑著說要堅強,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

  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她就無法抗拒男生那種溫柔的微笑了吧。

  有溫熱的血液滴落在林兮臉上,背著星光,她看不清木書臉上的神色,只隱約感覺他唇邊的血在不停的往下落。他的身體好似已經極度虛弱,但惟獨那雙眼睛明亮得令人心驚,他的眼神裡沒有被歲月磨礪之後的渾濁,而是一股亮得耀人的執著在閃爍,是一個男人用盡一生追求的夢想,不惜以生命去達成的使命。

  林兮呆呆的望著他的眼睛,直到胸口處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她才發現木書尊者已用匕首刺破了她的衣裳與肌膚,尖銳冰涼的刀尖眼瞅著便要扎進她的胸腔之中。

  疼痛與恐懼一其湧上心頭,林兮瞳孔緊縮,渾身僵冷,幾乎已看到了死亡的臨界點。

  但刀尖卻戛然而止。停留在刺破她皮膚的階段。

  【120】

  木書的身子脫力的往旁邊一倒,衣袍在祭台上鋪出一片瘖啞的黑。

  無雙的身影出現在林兮視線中,她呆呆的望著他,見無雙的手還保持著欲抓住木書衣袍的動作。他沒有碰到木書。林兮知道,無雙也知道。然而這個男人,組織裡的最強者,卻莫名其妙的倒下了。

  「是死神無雙!」

  「他殺了木書尊者,難道死神無雙他……之前說的話是真的,他真的想要推翻……」

  「死神無雙殺了木書尊者?這個暴君終於死了?」

  祭台之下,有侍衛在竊竊私語,而後議論的聲音越發的大,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

  相比於祭台之下的吵鬧,祭台之上則是寂靜一片。林兮捂著胸口木訥的坐起身來,她看見木書蒼白的臉上慢慢綻開一抹溫和的笑意,與之前的笑容不同,他像是一個孩子看見了世上最好吃的糖果一樣,難掩欣喜:「雙兒,今晚夜色大好。」

  無雙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為什麼……」

  「父親!」四離落在木書身旁,他沒有伸手碰他,只是輕輕一喚,而後雙膝跪地,俯身磕頭,「您的願望,終是了了。」

  「嗯。」木書笑道,「我可以安心下去見他們了,轉眼已是十數年,也不知他們有沒有等我。」

  「一定還在等您的。」

  一聲氣竭的歎息,四離再次俯身叩拜。他這個頭磕了許久,直到手指的關節不再顫抖,他終於抬起頭來,笑望無雙,「新尊主,準備好繼位了麼?」

  林兮怔愣的看了看已經闔上眼的木書,又望了望滿目迷茫的無雙。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也說不出話,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晰的明白,從頭到尾她只是一個局外人,是一顆徹頭徹尾的棋子。

  但她卻沒法怨恨木書,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該去怨恨。是因為木書,她才有機會和無雙相遇,才能在同一個世界裡觸碰到彼此的身體,她甚至應該感謝他才是。

  無雙定定的望著已經沒有氣息的木書,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單膝跪地,伸手去探木書的鼻息,卻被四離抓住了手:「十數年勾心鬥角耗盡了他的心力,強行打開兩界通道折盡了他的壽命,這十方八九,是他留給你最好也是最壞的遺產。雙兒,事到如今,你還不能想明白麼?」

  無雙沉默半晌,倏地仰天一笑:「太荒唐!這未免太……荒唐。」

  「廢除候選人制度易,應付近王七族難,更改制度易,更改思想卻很難。如今七族早被近年的磨損了戰力,其中四族漸漸式微,近王七族早已不是從前的近王七族。而且如今暴亂不斷,眾人皆想改革,只差一人順水推舟,加一把柴便可成功改制。父親已幫你把難的路都走過了。從今往後組織的擔子便落在你肩上了。雙兒,這不是感歎荒不荒唐的時候。」四離望向祭台之下,火把幾乎照亮夜空,一張張臉龐皆望向祭台之上,四離垂眸一笑,「他做了一生的惡人,只為換來這一刻你的盛名,雙兒,別辜負了他。」

  林兮與無雙不約而同的想到在那夢魘幻境之中看見的畫面,小男孩與男人坐在小河邊的場景,原來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對他好,一直都是父親對孩子那樣,從沒變過。

  無雙遙遙望向下方的人群,有人開始呼喚他的名字,這樣的「盛名」,也沒有人問過他到底想不想要。無雙雙拳捏得死緊。林兮多想上去抱抱他,想安慰他,告訴他別難過,所有的坎總會邁過去的。

  但這種話在此時太過蒼白。

  【121】

  「笑話。」無雙倏地笑了起來,「當真是一個笑話。」然而嘲諷之後,祭台上的三人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在凝重的空氣中沉默半晌,無雙忽然邁出腳步走過四離身旁,擦過林兮的肩膀,站在木書的屍體之前,他的腳步仍舊踏得沉穩而堅定,但林兮卻看見了他的手指關節用力到泛白。

  「木書尊者已死。」他揚聲道,「繼位者未定,著兩百家族族長速來黑石殿。」

  聽聞無雙證實木書尊者的死亡,祭台下一片嘩然。

  無雙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他探手要去抱木書,但手卻停在了木書的臉頰旁,指尖顫抖了許久,他瘖啞呢喃:「你也老了……」林兮一轉頭,見無雙的食指正放在木書的眼角旁,指腹之下是木書眼角深深的皺紋,她聽他說,「不會更老了。」

  林兮心底一痛,終於忍不住喚出聲來:「無雙……」

  隔了好半晌無雙才轉眼看林兮,他神色如常,好像即便是天塌了,他也能撐起來一樣:「接下來的日子組織裡會一片混亂,沒人還會惦記著你。我讓四離送你回去,以後……」他眼眸一垂,「就這樣吧。」

  就……怎樣?

  眼見無雙抱起木書便要往祭台中間走,林兮心底慌亂不已,她來不及梳理自己的情緒,一把拽住了無雙的衣擺,道:「雙空之心呢?你不要了嗎?」這是她能想到的還聯繫他們的唯一籌碼了。

  她不想和無雙就這樣離別,就這樣結束,她希望以後有人能吃她做的飯吃的一臉滿足,她希望以後還有人會在傍晚之後陪她出門逛超市推購物車,她甚至希望有人會嫌棄她做的所有事,但又會默默的陪著她做所有事。

  她其實……只是希望能看見無雙,能和無雙繼續下去,不是「就這樣吧」,不是「到此為止」。

  她心裡其實已經那麼的喜歡無雙了。拽著他衣擺的手指收緊。林兮心裡比誰都清楚,她留在這裡能幹什麼呢?拖累了無雙,也耽擱了自己的夢想。

  「不要了。」無雙毫不留戀的往前邁出一步,掙開了林兮無力的手指。他將木書未寒的屍身放在祭台中央。然後退了兩步出來,雙膝一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磕頭三拜。然後起身往祭台之下走去,目光未曾在林兮臉上停留一秒。

  「四離,召集死神一族所有族人。然後把她送回去。」無雙聲音沒有溫度。像冰渣一樣扎進林兮肉裡。

  她深深呼吸,想緩解窒息的感覺,但沒想到肺部一擴張,尖銳的疼痛立即席捲全身,想有一把鉸刀扎進了心肺之中,在裡面翻飛絞動,疼得林兮立馬白了臉。

  她摀住心口,一臉冷汗如雨下。

  四離見林兮表情不對,他微微一驚:「怎麼了?」他探手過去輕撫林兮的額頭,卻發現溫度涼得驚人,「林兮?」他一聲驚呼讓正往祭台下走的人忽然頓住腳步。

  無雙一回頭,黑眸之中慌亂一閃而過。黑色皮靴在階梯上一轉,只兩步便站在了林兮身邊。四離立即抬頭問他:「雙兒你哪裡不適?」

  無雙搖頭。他定睛一看,卻發現林兮胸膛上被木書以匕首扎出的小傷口正在源源不斷的流出血來!但他身上的胸膛上的傷口卻只是破開了皮肉,並未傷及筋骨,血早已凝住。無雙眉頭緊蹙:「怎麼回事?」

  「雙空之心。」四離眸色沉凝,「父親最後還是沒放過林兮。他想把林兮和雙空之心一起毀了……」

  無雙頭一次在人前蒼白了臉色。四離轉眼看了無雙一眼,心知今日若林兮再出了什麼事,那便等於是用無雙以前的所有換了一個王者的未來,可那樣的無雙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知道,或許會與父親的心願完全相悖也說不定。

  「把雙空之心挖出來吧。」四離道,「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東西。」

  「你說什麼?」

  四離扭開頭不敢與無雙對視:「以後我再慢慢和你說這些年的事……現在林兮不能等,總之你把雙空之心挖出來,我送她回去。她身體過於虛弱便不能在這個世界久待,以免出現意外。」

  「不……」

  林兮從牙縫裡擠出這個音節,緊繃的聲音洩露了她的疼痛:「不……拿走……」她捂緊心口,這是她和無雙唯一的聯繫了,如果連這個都沒有,她和無雙就真的結束了。任性也好,不理智也罷,此刻所有的情緒都抵不上對再也見不到無雙這件事的恐懼。

  「不取會怎樣?」無雙根本不聽林兮的話,只定定的問四離,「她會死得很慘是嗎?」

  「是。」

  無雙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揮,將月鐮握在掌心:「摁住她,我來挖。」

  四離掃了林兮一眼,見她眼裡已含起了淚水,他道:「取出雙空之心後,雙空之心會因為父親殘餘的力量而毀滅,兩界通道隨之也會緩慢關閉,我送她回去之後是可以回來,但她卻永遠不可能再到這個世界來了,你也沒法過去。雙兒……」

  林兮眼裡的淚終於掉下來。無雙眼眶裡的淚珠也隨之滑落,在臉頰上留下一道冰涼的淚痕,可他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動容,只清晰的重複道:「摁住她。」

  【122】

  哪用四離將林兮摁住,她此時是疼得根本沒有力氣掙扎,四離只輕輕將她肩頭一摁,讓她平躺在地上。無雙月鐮彎刃寒光一閃,尖刃觸及林兮被木書傷了的那塊皮膚,宛如往常殺人時那般,刀刃破開皮膚,輕輕的一轉。

  林兮一聲悶哼,刃尖觸及一個堅硬的東西,無雙面不改色的往後一勾,透明的石頭帶著血肉落在一旁的地面上,映著月光閃閃發亮。

  是這麼多年,將她和他聯繫在一起的東西,雙空之心……原來它這麼漂亮,就像無雙一樣,漂亮得不該屬於她。

  林兮身體上的疼痛陡然消失,無雙給她落下的傷口雖然沒傷及心脈骨骼,但她胸膛仍舊淌了不少血,染紅了半身衣裳,但無雙的傷口卻不再湧出血液。他背過身去不看林兮:「四離,把她送回去。」

  四離彎腰扶起林兮:「回吧。你不能在這邊多待了。」他本欲將林兮打橫抱起,但卻不知林兮哪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推開四離,踉蹌的兩步,喊道:「我不要就這樣分別!憑什麼你想出現的時候就出現,完全打亂我的生活!現在想消失就要消失了嗎!」她渾身顫抖著行至無雙身後,「我還什麼都沒有準備好,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我還有心意沒像你表露,你甚至都不知道……」林兮宛如驚慌動物失措的吼聲戛然而止,她的眼淚模糊了雙眼,只有無雙的背影尚還清晰,而她知道現在的無雙,已經不會和她一起流淚了,「我喜歡你啊……」

  「我知道了。」無雙聲色如常,「你很快就會忘了。所以,回去吧。」

  林兮胸腔一窒,難受得讓她無法挺直腰脊,像是敗給無雙一樣,躬了身子,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拽他的衣裳,無雙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探手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塞到一旁的四離手裡。

  「我會忘了你的。」林兮的聲音完全沒了力氣,「我會完全忘了你……我再也不會記得自己這麼喜歡過一個人,無雙……」

  仿似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般,無雙一轉身,反手一掌拍在林兮的後頸上。她雙眼一閉,徹底暈了過去。

  「送她回去。」

  「雙兒……」四離離去之前打趣一笑,「別哭鼻子哦。」

  「我沒那時間。」無雙邁步往下,祭台之下已聚滿了組織裡隔個家族的人。屬於他的人生正要慢慢展開。而屬於她的生活也將慢慢回到正軌。

  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毫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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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明天也會一樣美好

  【123】

  林兮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慘白的醫院裡。父母在床邊守著,兩人皆是疲憊又憔悴。見她睜眼都欣喜的笑了起來。

  「兮兮,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爸爸幫你叫醫生過來。」

  怔怔的看了一會兒父親盛滿擔憂的雙眼,她手一動,感到自己手背上插著針管,有血液正在往身體裡輸送。心口處隱隱傳來的疼痛提醒著她之前受了什麼樣的傷,原來是已經嚴重到要送醫院的傷了啊……無雙下手還真狠。

  林兮呼吸一窒,只一想到最後一眼看見的那個背影便如同有針紮在她心肺裡一樣,疼痛得令她鼻尖泛酸。

  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早知道無雙這麼果斷決絕,她就應該好好和他道別的,至少不會那麼歇斯底里的想去挽回……挽回什麼呢?那樣的情況哪來迴旋的餘地。

  林兮難受的閉上眼,耳邊立即有父親的問候:「兮兮,是不是傷口痛?我去叫醫生。」

  「受了傷傷口痛很正常,醫生來了也只能打鎮痛劑,藥用多了反倒對身體不好。」謝淑不滿的瞥了林昌文一眼,又看向林兮,「兮兮,忍著點,你先告訴媽媽,還記不記得在花園裡弄傷你的那人長什麼模樣,媽媽已經抱了警了,你說說那人的特徵,咱們盡快抓住他。」

  花園裡?是四離把她放在小區花園裡的嗎……他們以為是四離傷了她所以要抓四離,可哪還能抓得到呢,四離肯定早就回去了。林兮搖了搖頭。謝淑眉頭一皺:「你再仔細想想,一點都回憶不起來嗎?」

  她的語氣讓林昌文登時怒了,壓著聲音道:「孩子還病著,你這麼著急做什麼!這種時候抓賊還能比兮兮的身體更重要嗎!你就不能做點兒當媽的該做的事!」

  謝淑一聽這話,脾氣也衝了上來,「你這當爸的就做得好!要不是我告訴你,自家女兒的死活你都不知道了吧!」

  「你!」林昌文看了林兮一眼,強自壓下怒氣,甩門而出,「謝淑,出來說。」

  父母出了門,林兮靜靜閉著眼,不想說話也說不出話。她以後該怎麼辦呢,繼續考研,回歸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可是,她已經那麼習慣一個人的存在,她還回得去麼……

  在醫院將養了一個星期,父母因為工作的事情實在太多,都離開了。林兮覺得自己這點傷也沒必要在醫院耗著,考研越來越近,她該恢復自己的學習時間,左右一琢磨林兮便收拾了東西自己回家去了。拎著一堆這段時間的生活用品回家時林兮奇怪的覺得應該有誰將她手裡的東西拿過去提著。

  但大街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誰會來幫她這個忙。林兮笑了笑,覺得自己是躺久了醫院,躺出了一身公主病了吧。

  回到家裡,打開門的這一瞬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林兮站在玄關口,第一眼先停留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停留了許久也沒有挪開,然後看了看自己屋子裡的牆壁。

  「咦……」林兮一邊將東西收拾出來一邊自言自語的奇怪,「牆壁怎麼這麼乾淨了?」

  這脫口而出的一句話直接在她心裡被反駁:這牆壁不是一直很乾淨麼……林兮撓著頭,走進臥室裡,光潔的地板和完好的玻璃窗顯出一室的寧靜。窗外的鳥兒飛過,留下襯得屋裡更安靜的鳴叫。

  林兮一直很喜歡這種感覺,因為這樣能讓她安下心來看書,但今天她卻覺得這樣祥和的環境透漏著奇怪的詭異。好像這裡本不該是這樣,這裡應該……

  應該是怎樣?

  林兮忽然在一室靜謐中恍然失神。

  胸口的傷忽然疼痛發燙,林兮摀住傷口,彎腰呻|吟,涼秋的清風穿過窗戶帶起林兮垂下的髮絲,恍惚之間好似有一個男聲在背後響起:「嘖,還是一如既往的沒用。」

  林兮立即轉身回頭,伸手便要去抓住那個聲音,但最後卻只撈了一袖涼風。

  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林兮想自己是不是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比必考的公式還要重要的東西。

  【124】

  家裡的考研書都不見了!

  這件事讓林兮驚慌不已。上面的筆記多麼重要!她怎麼能在這種考研的緊要關頭把這些書都弄不見了!林兮上上下下的翻了許久仍舊一本也沒看見。

  撞邪了麼……她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怎麼感覺住了個院回來什麼事情都不對勁兒了。沒有參考書的屋子林兮簡直連一分鐘也呆不下去,當下抓了鑰匙揣了錢便出門逛書店去了。

  在書店碰到季然,他很自然的給林兮打了招呼,林兮也笑著回應,但等季然走後,林兮卻摸著心口奇怪的撇嘴道:「怎麼沒以前那樣了?而且……我什麼時候和他這麼熟了……」

  但這些疑問並沒在林兮心頭停留多久,她專心的看書,一直到傍晚,林兮一瞅時間,連忙買了幾本書便匆匆往家裡趕。可是回到家後,黑漆漆的屋子像是在無聲的問她,你這麼急著趕回來做什麼。明明可以在書店多坐一會兒,這麼著急著回來就像一個趕著回家的家庭婦女一樣……

  又不用給誰做菜。

  雖然這樣想,但林兮還是做了三菜一湯放在餐桌上,打開電視,她一邊吃飯,一邊聽著電視裡的內容,不知裡面什麼人說了一句「……便可成就天下無雙之神功」林兮吃著吃著便有水珠啪嗒掉進碗裡。

  「咦?」林兮一抹臉,手掌心立即濕潤一片,「好奇怪,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她一邊抹淚,淚水卻掉得越快,直到她累得不想抬手,任由淚珠狼狽的滾落,「這到底是怎麼了……」

  像往常一樣遵照作息而眠,房間裡的時鐘滴滴答答走了大半夜,忽然之間,床上的身影渾身一顫,黑暗寂靜的屋中忽聽一聲呼喊著「無雙」的驚叫。

  林兮坐起身來,在黑暗中摀住臉。

  她到底忘了什麼!指縫間她的眼神恐懼到了極致,渾身微微顫抖著,黑夜的寒冷浸入骨髓,像魔鬼一樣讓她擺脫不了,她到底忘了什麼!

  那些模模糊糊的場景在腦海裡出現,像是做夢一般只看得清一個輪廓,但林兮知道這是真的發生過的,她曾和一個男人同生共死,他們曾經那麼親密的在一起生活過。幾乎成了習慣……

  可是她卻開始忘記了,這麼快便忘記了。是不是等再過段時間,就連做夢也不會夢見……

  如此一想,林兮心底陡升恐慌,她忙翻身下床,打開書桌上的燈,扯了張紙便在上面寫上了「無雙」兩個字,像是害怕自己記不住一樣,她又翻出便利貼,寫了十來張「無雙」分別貼在屋子每個顯眼的地方。

  這樣就不會忘了吧。林兮想著,就算能多記住一點點也好,沒人知道她有多麼的捨不得,多麼的依戀這些已經變得模糊的回憶。這不僅僅是她對一個人的喜歡,而更是那個人帶給她的成長。有一個人好不容易教會了她勇敢和坦白,但上天卻要輕而易舉的將這些東西奪走。

  怎能甘心!

  林兮在書桌旁整整坐了一晚,手裡緊緊握著寫了「無雙」兩字紙,黎明時分,她眼皮不經意的闔了一會兒,紛亂了一晚的思緒斷裂。隨著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屋裡,林兮帶著她所不能理解的慌亂睜開眼。

  觸目是一張空白的白紙,被她的手臂緊緊的壓著像是生怕被誰搶走了一般。

  「昨晚我有熬夜看書嗎?」林兮揉了揉太陽穴。她將手上的紙打量了一會兒,卻將它揉做一團,扔進了垃圾堆裡,「不行了……我還是先在床上躺一會兒,好累……」

  時光悄悄溜走,日復一日,林兮向從前一樣努力的學習,背書,人生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考研上面。

  終於,考研的日子如期來臨。

  林兮早早的起了床,最後溫習了一遍書籍,她收拾好了一切準備迎戰。

  出門前一刻,她不經意間回頭,晨光在屋內的紗窗上偏轉了一瞬,她好似看見有個人影躺在沙發上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喂,加油。」聲音飄渺,好似一句來自異世的祝福。

  林兮失神一怔,眨眼之間,沙發上哪有什麼男子身影,空蕩蕩的一片,只有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照人心懷。

  林兮拍了拍臉頰,帶上手套和口罩,毫不留戀的關門下樓。今天應該會拿個好成績吧。

  明天也會一樣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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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大結局

  【125】

  三年後,研究室的燈又亮了一個通宵,教授打開門看見帶著眼鏡還在敲擊鍵盤的女生一笑:「林兮,又通宵了啊。」

  「嗯。」她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符號,疲憊的往後一倚靠,「呼……就等演算結果了,應該要挺久,導師,我先回去睡一會兒……」

  「哎,小姑娘還是身體最重要,你看你這臉色蠟黃的,不知道還以為我老宋虐待學生了呢。」

  林兮疲憊的一笑:「我只是喜歡做這個。」因為全心投入工作會讓她完全忘了現實,也不會再做那些莫名其妙的夢。林兮仰頭喝了一口水,為了保持清醒的回到家,事實上,她已經熬了兩個通宵,對於身體已經開始「不行了」的林兮來說,這實在是極限了。

  伴隨著教授的一聲「注意安全」林兮推開研究室的門走了出去,清晨的陽光對她來說仍舊是刺眼的,她瞇著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舉步向前。腦袋有些漲痛,視線略不清晰,走出教研樓,清晨的風撲面而來,讓睏倦的身體稍稍好受了一些,因為快遲到而匆匆往教室趕的學生在她身邊風一樣的跑過,帶來的清新朝氣讓她不由自主的彎唇微笑。

  青春啊,她的青春就這樣在指尖匆匆溜走了……

  走下教研樓前寬闊氣派的長階梯,林兮腳步有些虛浮,遠處的日出有些晃暈她的眼睛,迷迷糊糊之中,她隱約看見有個穿黑風衣的男人站在長階梯之下,身姿挺拔,定定的望著她。

  忽然,林兮腳一軟,身子往下一滑,眼瞅著便要滾下階梯,一隻手臂卻及時的攬住她的腰,將她抱住。

  「怎麼這麼不小心。」

  責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兮轉頭一看,是季然,他畢業之後因為優秀的成績和與老師良好的關係被留校做了輔導員,林兮也在這所學校讀研,所以兩人竟在畢業之後越發的熟悉起來。

  可是林兮卻莫名其妙的不喜歡季然了。那份見了面便會怦然心動的熱情竟不知在什麼時候消褪,像被時空罅隙裡鑽出來的猛獸吞掉了一樣,一點渣也不剩。

  「走到你跟前你都沒看見我。你在發什麼呆呢?」

  「啊……沒事,我熬了夜有點暈乎。」林兮說著,身子一站穩便轉頭看向階梯之下,那裡除了匆匆路過的學生,哪還立著一個黑風衣的男人。是眼花看錯了吧。林兮甩了甩腦袋,「不行了,我得快點回去睡睡,這都活見鬼了。」

  季然眉頭一皺,提議道:「哎,我送你吧。」

  林兮掃了一眼他拿著的文件擺了擺手:「我家離學校那麼近能出什麼事啊,你去忙吧。」

  「好吧……那你小心。」

  三年相處,林兮作為老同學傾聽了他不少剛工作後的壞心情和抱怨,人總是喜歡有人聆聽自己說話,而林兮又是一個出色的聆聽者,一來二往,他慢慢把林兮當做了自己的摯友在看待,而林兮從小也沒什麼朋友,現在終於出現了一個季然,自然也是貼心的對他,可兩人偏偏摩擦不出火花來。林兮只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和季然告過白,在她記憶模糊的那個考研的夏秋季節裡,但卻出奇清晰的知道,那是一個沒有半分曖昧的告白。

  男女之間居然會有不曖昧的告白?林兮一邊走一邊不自覺的笑,她當時是移情別戀了吧…… 

  一覺睡到下午三點,飢餓將她喚醒,林兮揉了揉還在跳痛的太陽穴,窗外的涼風吹進讓她好受很多,林兮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迷迷糊糊的爬下床拉上窗簾:「奇怪,我沒關麼……」

  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隨即一聲歎息,乾糧……又沒了啊。

  粗略的洗了把臉,林兮再次收拾了東西出門,打算在外面吃了飯然後再去研究室呆著,可哪想到她剛走出小區,迎面而來一個身穿夾克的男人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本就精神不振的林兮一下就摔坐在地上,那男人回頭看了林兮一眼,突然發足狂奔。

  林兮回過神來,下意識的一摸自己的包,心裡一空,掙扎著站起來,拚命往前追:「小偷!站住!」

  可她那點速度哪能追得上賊,眼瞅著那人跑進了一個小巷子裡。這樣追下去指不定還搭上自己,乾脆先報警吧……林兮這樣想著,腳步卻已踏入了小巷子裡。

  進入巷道,建築遮蔽陽光的一瞬間,林兮的眼睛尚在調節光與暗的反差,一道人影卻帶著莫名的熟悉與她擦肩而過。

  黑風衣寬大的衣擺拂過她的褲腳,皮靴踩踏出的聲音像是在她心上旋轉出了一曲探戈,優美婉轉中陳述著沉穩。令人感懷到幾乎心悸的氣息飄過鼻尖,林兮幾乎是下意識的追隨的那個身影轉過了腦袋。

  巷道外的亮光將那背影投下,在林兮呆呆的注視當中,那人似乎微微側過了頭。逆光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臉,正當她想要追出去時,清風一過,哪還有人影。

  林兮傻傻的站在樓道裡,像是被死神取走了魂魄的木偶,全然忘記了怎麼動作。

  直到巷道另一邊又有腳步聲傳來,林兮才恍然回神。

  她回頭一看,身穿夾克的男人捂著鼻子,淌了一臉鼻血,他瘸著腿慢慢挪了過來。林兮驚了一驚,只見那人顫巍巍的把林兮的包遞給她。林兮呆怔的接過,一句「謝謝」傻兮兮的吐出口,那男人卻像見了鬼一樣,等林兮拿過錢包扭身就跑了。

  獨留林兮一人愣愣的立在原處,看著自己手裡的包發呆……她是錯過了什麼了嗎……

  【126】

  日子還是如往常一樣過,只是母親對她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合適的交往對象的情況有些不滿,旁敲側擊的問了很多次,林兮終於扛不住她的攻勢,答應了畢業後就去媽媽那裡接受她安排的相親,這件事被季然知道之後,他愣了好半天問:「兮兮,你有沒有想過和我將就一下?」

  林兮狠狠一呆:「你不是那個前女友……」

  季然苦笑:「能有哪個前女友能讓人記三年啊,當時再看不開現在也放下了。」他道,「唔,咱們之間乾脆就把話說直白一點吧,現在你沒有喜歡的,我也沒有,但咱倆還算合得來,不如……啊!痛!」

  話說了一半,季然突然摀住了腦袋,林兮一驚,忙將他扶住:「怎麼了?」

  季然嘶嘶抽了兩聲冷氣,左右張望了一番,操場的看台上除了他們,空無一人,他奇怪的揉了揉腦袋:「被什麼東西砸到了……」

  林兮也左右張望了一番,然後望向天空:「鳥屎?」

  季然表情一僵,隨即笑道:「你這話還真是讓人尷尬啊!一個不小心就讓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第一次見?林兮想了想,腦海裡浮現出季然在醫院交自閉症孩子畫畫的場面,憶起往事,林兮唇角揚起輕笑:「我覺得那種相遇挺美好的啊,像小說裡面的邂逅一樣。」

  季然表情怪異的看了林兮幾眼:「美……唔,沒想到你的口味還挺重的。」

  「哎?」林兮怔怔的看他,「難道你當時是在給孩子們畫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麼?」

  「哎?」季然也一呆,「什麼畫?當時不是你撞上了我的褲襠麼……」

  林兮繼續怔怔的看他,然後臉色瞬間漲紅:「什……什、什麼……什麼褲襠!哪有這回事!」

  季然深覺受傷:「你居然忘了啊!這麼有紀念意義的見面你居然忘了!真是不可思議的粗神經,虧我那段時間見你還一直有些尷尬呢……原來都是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麼……林兮你贏了。」

  林兮大臊:「胡說!明明就沒有的事!」

  「你不信可以去問證人啊!當時你那……哎……當時誰還在場來著?」季然眉頭微皺,「唔,突然想不起來了。」

  「你就編吧,圓不回來了吧。」林兮站起身來,「不和你閒扯淡了,我要回研究室去。」言罷,也不管季然還在後面不滿的喊著「騙你沒肉吃啊!是真的!」

  一路走回研究室,林兮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場景,就像偶爾做的夢一樣,有詭異至極的生物和血,一些莫名其妙對白和名字,還有身穿長長的黑色風衣男子……黑色風衣……

  林兮忽然想起那天小偷還回她錢包之前遇見的那個男人。明明連臉都沒看清楚,為什麼腦海裡就是無法將他的身影揮散,像有內心深處有一個被囚禁的自己在大聲呼喊著「求求你,別再忘了。」聲音嘶啞,近乎絕望。

  走到研究樓前長長的階梯上,林兮的腳步一頓,她揉了揉又開始跳痛起來的太陽穴,輕聲呢喃:「奇怪,這兩天明明沒熬夜啊。」然而越是揉,太陽穴越是疼痛,直至最後幾乎有些讓她感到天旋地轉,林兮伸手想去扶住什麼東西讓自己站穩,但旁邊卻沒有攙扶物。

  心中正無助之際,忽然一隻手將她的手腕握住。皮革的手套裡傳來微微溫熱的溫度。

  待眩暈感過去,林兮稱謝,抬頭一看,卻傻傻呆住。

  黑風衣的男人,正眸光清亮的盯著她,四目相接,仿似是時間穿梭了千萬流年,終於停留在了這一瞬間,這個男人沒有說話,但卻有一句仿似是來自異世的聲音驀地闖進林兮心房。

  「我叫無雙,與你雙生共命。」

  「你……」

  「嘖,林兮,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呆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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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無雙 番外(上)

  【1】

  直到過了很久之後,無雙在夢境裡面再次看見林兮時,才恍然發現,原來他也會把一段往事記得那麼清晰,也會把那個過去的人回憶得那麼鮮活,而那個人卻把關於他的所有丟失在時空的罅隙,再也不能找回。

  即便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即便知道這是他一手造成的,但無雙仍舊無法擺脫內心裡升騰起來的憤怒與不甘,他開始牴觸所有回憶。但有些回憶卻像沼澤,越是掙扎,越是無法自拔。

  黑石寢殿之中火光微弱的跳動,石榻軟墊之上,無雙倏地轉醒,火光映入黑眸之中,他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哪兒,他坐起身來,揉了揉眉心,夢中場景已經消失,但女子的聲音猶在耳邊:「無雙,要吃糖醋排骨嗎?」語氣小心翼翼得像是她做錯了什麼事在求他原諒,又像是要擺脫他去幫什麼忙。

  不然,那個女人才不會對他獻慇勤……

  可是現在,那個女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他獻慇勤了吧,就算能見面,她也什麼都記不得了。

  眼眸微垂,忽然之間無雙腦中奇怪的場景一閃而過,是林兮急匆匆的走在路上,一個男人從她背後經過,萬分輕佻的拍了拍她的肩,林兮一回頭,臉上卻綻放了一個礙眼十足的笑:「季然,你再不快點,上課就要遲到了。」

  「沒事,現在我是老師。」季然雖然這樣說著,但腳步卻比林兮更快的跑開。

  場景一閃而逝,快得就如同無雙在恍神時做了個夢。但這場景絕對不是他回憶裡面的東西!無雙輕揉眉心的手指頓住,表情微微愕然,不是回憶,那是什麼?

  是這個時刻的另一個世界的林兮嗎?一個更成熟的林兮,一個敢和她喜歡的男人玩笑調情的林兮……

  「雙兒啊,你還沒睡吧,哎呦,我和你說,冰魂那小子又來了,集結近王三族的精銳打著收復尊殿的旗號向黑石殿攻來啦,我可不想和他鬥了,這次你出馬吧,不把這冰魂整下來咱們可沒有安生日子過。」黑石寢房的門被利落的推開,四離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無雙冷了眉目遷怒道:「現在什麼時候你不知道麼?」

  「知道啊。」四離眨巴這眼望他,「可那有什麼辦法,你身為尊主受這些罪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而且你這個尊主的位置現在還坐得不穩當呢,代表新尊主繼位的天賜能力你還沒有拿到,下面借此造謠的人可多了,你要不勤奮一點,造反的人可就不止冰魂啦,那時咱們就是腹背受敵。」

  「嘖,吵死了。閉嘴。」無雙扯過榻邊的風衣披上,一邊往外屋走一邊道,「天賜能力什麼的你就別操這份心了,有沒有都無所謂,而且……」無雙腳步一頓,停在四離身邊,問道,「當初林兮回去的時候,雙空之心確實已經化為齏粉了對吧?」

  四離一怔,呆了半晌才道:「啊,對。」他搖頭一笑,「雙空之心都消失了快一年了,你還把那些事情記得那麼清楚啊。」

  雙空之心消失快一年了,無雙也並不是把所有事情都記得清楚的,他想得起林兮的臉和她做過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當初他和她在一起時是怎樣的心情。他比四離更加迷茫,為什麼他會這麼清楚的把這些事情記在心裡。那些瑣碎的事,到底有什麼特別?

  四離接著道:「除了父親的安排和關於你的行為,別的事情我都快忘了,林兮是誰長什麼樣,腦子裡一片漿糊。」

  無雙沉默了一瞬,接著繼續邁步向前,嘴裡喃喃道:「尊主之力,原來是這樣……」

  「啥?」四離跟在他身後追問,「有什麼奇怪的事在你身上發生了嗎?你要留意啊,說不定就是能力出現了,之前聽父親說過才獲得新能力的時候貌似會有點不舒服,你記得說喲。」

  「嘖,你越來越囉嗦了,閉嘴。冰魂他們打到哪兒了?寺焱他們呢?」

  【2】

  時光飛逝,組織在上任尊主木書的死到現在已經有兩年了,這兩年之中組織損失巨大,除了被聯盟軍殺掉的外逃之人,死於飢餓和病痛的人數不勝數,如帝國一般強大的十組織面臨分崩離析的危險。

  然而舊門閥與新勢力的衝突無法化解,最終冰魂領導的近王三族終是與無雙走向了最後一戰。

  無雙在紫色晶石投射來的影像之中看見了寺焱,他一臉血水未擦淨,兩年的歷練早已讓當初的少年蛻變成熟,他把手中雙刃往地上一扔,血水順著刀刃滲入土地,他道:「無雙,到此為止,我只能做到這裡。」

  因為若再進行下去,寺焱將會親自面對炎火一族的長老。

  兩年前炎火一族出人意料的背棄無雙,轉而與冰魂領導的凝冰一族聯手,後又拉攏縛靈一族,三個宗族的勢力強大,一直頑抗到現在仍舊不放棄恢復舊制觀念。

  無雙自然明白寺焱的難處,隨即點頭道:「你回來,我去前線。」

  四離眉頭一皺,又笑道:「雙兒脾氣還真是沒變,不過你現在的身份,再去前線恐怕……」

  「我的身份和從前沒什麼不同。」無雙道,「而且,候選人之爭的時候,我和冰魂還沒分出勝負,這下也算是去了一下舊賬。」

  知他心意已定,再勸無用,四離撇嘴道:「好吧,不過蘇西送你的晶石不准你帶去前線。」

  讀心一族的晶石能讀出無雙心中所想,同時也能將他腦海中的東西以圖像的形式呈現出來,四離常常能看見無雙在難得的空閒時間裡會對著晶石投射出來的東西發呆。其實猜一猜便能知道無雙在看什麼,因為他那個沒用的尊主能力,也只能幹這種事了——偷窺另一個世界的女人。

  真出息。

  果然聽見四離的要求,無雙皺了眉頭:「帶什麼是我的自由。」

  四離耐心解釋:「雙兒,那會影響你的叛斷。」

  「沒有任何事物能影響我對敵人的判斷。」無雙不滿,「你小瞧我?」

  他哪敢小瞧他,四離一聲歎,心裡明白,是無雙小瞧了林兮。四離的表情讓無雙微微瞇起了眼,他聲色微冷:「我不過是想看看另一個世界的模樣,但若林兮現在在這裡,只要她妨礙到我方的利益,我便會毫不留情的將她斬殺。兩年前我能將她送走,現在就不會有更多的感情。四離,你想多了。」

  是他把自己的心思想的太單純了吧!不管變成什麼模樣,無雙這死鴨子嘴硬的德性是怎麼都不會變的。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四離轉身離開:「既然你決定要去,那我就去安排一下。到時候可別讓人看輕你哦。」

  無雙眼一瞇,沒有說話。

  【3】

  大殿寂靜,只有無雙一人坐在高高的石椅上,堅硬的黑石殿裡即便點著刺目的火光仍舊灼燒不盡無邊的空寂和冰冷。無雙背脊稍稍放鬆,倚靠椅背,他恍然看見記憶中的某個午後,他睡在那張小得讓人憋屈,但卻柔軟得不像話的沙發上,門外鑰匙清脆的幾聲響動,鐵門推開,身形單薄的女人一邊脫鞋一邊道:「無雙,今天沒買肉,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別抱怨。」

  他很少想起林兮對他說過什麼話,今天突然憶起這麼一句,一時有點怔然,他以前和林兮在一起竟是那麼小氣的人,會因為沒肉吃而抱怨?他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下一瞬間,眼前光影轉動,林兮的身影出現,無雙知道,這不是回憶,而是此時此刻那個世界的林兮。胸口上的黃色晶石亮光一閃,將他腦海中感知到的畫面投影出來。

  鑰匙清脆的響,她開門的動作真是從來沒有變過,發出的響動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鐵門打開,她一聲不響的將包扔在地上,然後脫力的在沙發上坐下。

  無雙眼睫微動,怎麼了……為什麼這傢伙今天十分的沒精打采?

  林兮在沙發上坐著一動不動,而後乾脆躺了下去,閉著眼,竟睡著了。無雙微怔,見她臉頰通紅,額上儘是冷汗,呼吸急促,是……病了啊。

  這麼沒用的傢伙,一不注意就生病了。不吃藥麼?不看醫生麼?一個人呆著心裡會不會難受呢?和他相比,她是那麼容易死掉的生物。

  手掌一動,探了出去,放在林兮的臉頰上方,差一點便能觸碰到她的臉頰,可這最後一點距離無雙卻沒有放上去。他知道自己應該徹徹底底的斬斷和林兮的聯繫,但是……要怎麼徹底斬斷呢?

  他獲得的能力便是能探知另一個世界,並且從他得知自己獲得能力開始,這股力量就在慢慢增強,從一晃而過的畫面到一直看得清晰的場景,再到現在,只要心緒浮動,便能輕而易舉的看見那個世界。可他卻不知道怎麼控制自己「逃離」林兮。像被這個弱小的女人困住了一樣,沒法看到她以外的東西。

  「嗯……資料……」林兮迷迷糊糊的呢喃自語。無雙眸光微動,竟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指尖,他輕撫上林兮的臉頰,但卻穿過她的身影,只撈了一手虛空。

  無雙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恍然失神。說什麼斬斷聯繫,他們之間明明就已經沒有聯繫了吧。只有他像賊一樣在偷看她的人生,脆弱得如同螻蟻一樣的人生,碰一下便會受傷,一點小病就能折騰她許久。這樣的人來到這個世界,不用他殺,自己就會死掉吧。可要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他能做到麼……更別說親手殺了她。

  「你到底是耍了什麼把戲。」他失語呢喃,望著林兮冷汗越積越多的額頭和難受得蜷了起來的身體,他握緊了拳頭,「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語氣竟有些無助失措。

  這一瞬間他只看到了林兮,全然沒察覺到自己眼裡的心疼,有多麼的氾濫成災。

  無雙更沒看見的是,黑石大殿高高的小窗戶上,一隻紅眼的烏鴉轉了轉腦袋,然後一聲悄無聲息的向著夜空展翅而飛。

  【4】

  三族的勢力早被消耗殆盡,最後一戰幾乎沒耗費什麼力氣變拿了下來,然而在回黑石殿的路上,無雙卻出了意外。摔下懸崖,一隻翅膀活生生的折斷了。

  被四離從崖下亂石中找到時,無雙懷裡抱著一個女人,但見那人的臉,四離大驚:「林兮!」回憶湧起,四離立即甩了甩腦袋:「不可能。」他伸手捏住「林兮」的臉,只見她面容慢慢轉換,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四離眉頭一皺:「易容一族。」

  無雙睜開眼,望向遠方,聲音淡淡的:「中計了而已。」

  縛靈一族的人上了易容族人的身,然後變成林兮的模樣,算計了無雙。而這麼拙劣的計謀,無雙竟還真的就傻傻的上當了。只因為想到林兮要死,他身體就不由自主的這樣做了,腦子裡空白得根本什麼也想不到。

  四離看著他被亂石砸得血肉模糊的翅膀忍了許久,一邊幫他將石頭挪開,一邊道:「看你以後還嘴硬,什麼殺了林兮,有點自知之明好吧,殘障人士!」

  無雙眉頭微皺,遙遙的望著天空:「我記不起來啊,和她在一起,到底是怎樣的心情。」他輕輕閉上眼,「我以為自己可以……沒想到,看著她死掉,是這麼難以忍受的一件事。」

  不再嘴硬的無雙讓四離愣了一瞬,隨即帶著三分安慰七分無奈道:「當然啊,好歹你們也曾同生共死了那麼一段日子,救她,是身體養成的習慣吧。」

  待接受醫治的時候無雙的翅膀已經壞死,留著也沒用,無雙淡淡說了兩個字「截了」就像切掉的不是自己的肉一樣,

  此時,組織裡再無反叛者,所有的制度都需改革,無雙即便帶著傷也仍舊需要出席,冗長的工作比戰爭更讓人心煩,每當夜深人靜他疲憊不堪而桌上卻還有一大堆文件之時,無雙都想發一通脾氣,但現在他卻沒有發脾氣的資本。

  黃色晶石裡投出來的圖像中,林兮最近閒得可恨,有她喜歡做的事,有她喜歡看見的人,日子平和安樂。

  她過得很幸福。無雙垂下眼眸,可每當看到她和季然走在一起時,不管是吃飯也好,閒逛也罷,他心裡的火總是燃得更為旺盛,原來不只是死亡,林兮的幸福也能牽動他的情緒。

  然而他卻沒有哪怕一絲半縷的痕跡留在那人的世界裡。多讓人不甘心。

  深夜,晶石投影出來的林兮那方正是白天,恰逢休息日,季然又約林兮出來玩,還有幾個同所大學的老師,但兩人走著走著卻漸漸落後於別的人,季然好似看見街邊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喚了林兮一聲便要去牽她的手。

  無雙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想也沒想,「啪」的一巴掌拍了上去。

  但當聲音真的發出來的時候,無雙怔然,影像裡的季然也是一臉怔然,他回頭看林兮:「你這麼用力的打我做什麼?」

  林兮也是一臉奇怪:「我沒打你啊。」

  「你看。」季然伸出手,換得林兮更為愕然的眼神:「腫了哎……」季然苦笑:「你的力氣可真大。」

  林兮一臉憋屈。

  無雙卻怔然的看著自己的手,居然……打到了。他可以觸碰到那個世界的人了,這個能力還在增長麼,若再等一段時間,他是不是就可以去那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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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無雙 番外(下)

  【5】

  黃色晶石投射出那個世界的畫面,林兮掛著青黑的眼圈坐在電腦前敲擊著鍵盤,眼裡的血絲多得幾乎讓無雙憤怒。

  這個女人……真把自己當畜生在使喚麼,趕快滾回去睡覺!他心緒一動,只見畫面忽然一陣波動,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拉遠了一樣,一條黑色的道路卻出現在無雙面前,道路上的氣息無雙記得,是雙空之心打開異界通道之時才會有的奇異氣息。

  無雙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往前邁了一步,跨上那條道路,突然,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拽住腳腕,風似的拖著他便往畫面那頭而去。無雙回頭,黑石寢殿裡的書桌越來越遠,而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光芒越來越強烈的映射在他臉上,刺目得耀眼。

  白光炸裂般的一閃而逝,燃燒著燭火的黑石寢殿裡再無一人,石門被從外面叩開,四離捧著一堆文件走進來,但見空無一人的房間,四離苦惱的歎息:「真是讓人頭疼的傢伙呢,大半夜的又跑哪裡去偷窺女人了啊。」言罷,他又無奈的把東西都抱了回去。

  突如其來的日光讓無雙無法適應,過了許久,他的耳朵裡才慢慢聽見鳥兒鳴叫的聲音,還有快遲到的學生焦急跑過的腳步聲。一切都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這是屬於那個女人的世界……

  他真的過來了。無雙看著自己帶著皮革手套的手,心中了悟,果然,他獲得的能力,是穿越異世麼……

  熟悉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在晨光之中,無雙仰頭一望,看見了她,腦海之中零散的記憶如同拼圖一樣拼湊起來,膽小的林兮,勇於承認錯誤的林兮,喜歡他的林兮,林林總總的記憶伴隨著階梯上某個因為熬夜而腳步虛浮的女人慢慢向他走來。

  不是通過讀心一族的晶石,不是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而是看見了活生生的她,是一伸手就能觸碰到體溫的……人。

  無雙張了張嘴,一聲「林兮」就要喚出口。忽然間林兮腳下一滑,無雙身形一動,卻見有另一隻手臂及時攬住了林兮的腰,將她帶入懷中:「怎麼這麼不小心?」

  男子擔憂而指責的語氣讓無雙指尖一縮,他身形一閃,躲到了台階護欄的後面。拳頭握緊,無雙幾乎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恥辱,即便是被三族精甲困至絕境他也沒有退縮過半步,居然在這樣的時候……莫名其妙的退縮了!

  嘖,真是丟人。

  「走到你跟前你都沒看見我。你在發什麼呆呢?」

  「啊……沒事,我熬了夜有點暈乎。」

  他們的對話的語氣之間表露出彼此的關係有多麼熟悉。無雙倚牆站著,緊握的拳頭漸漸放鬆,也逐漸沒有了表情。林兮身影隔著一道石階護欄與他擦過,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無雙想,她沒看見自己,而且就算看見了,她也一定記不得他了。

  但是這樣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在她滑到的時候拉一把,然後冷著語氣去指責她的不小心,這種事,明明他是最擅長的才對,明明該由他來做才對,可現在……不對,這種事,不管誰來做,應該都沒有關係吧。

  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在影響他的思緒,他以前和林夕面對面的時候到底懷揣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無雙一抬頭,林兮單薄的背影在晨光中漸行漸遠,她的腳步仍舊虛浮,看起來,輕輕一碰就會摔死一樣。心口一緊,有莫名其妙的情緒從血脈裡湧了出來,無雙摀住心口,覺得自己從看見林兮的那一刻起,就變得不太對勁了。

  【6】

  一路跟著林兮回到家,在樓下望了許久,無雙趁著沒人的時候縱身一躍,跳上了六樓臥室的陽台。

  從外面輕輕打開玻璃窗,聽見臥室內女人的呼吸規律而平緩,心知林兮睡死了,他放心大膽的拉開窗戶,跳了進去。這間屋子的構造還是和以前一樣,床上的被子換過新的,只不過還是幼稚極了的粉紅色,書架上仍舊堆滿了書,只是書本都換過一次了。

  腦海裡恍然閃過一些記憶的片段,是林兮蹲在床邊,把她最珍惜的書一頁頁撕下來燒掉,只為給躺在床上的他取暖。那時,他好像還沒來得及對她說一聲謝謝和抱歉……

  無雙走到床邊,被窩裡的人睡得極沉,青白的臉色訴說著她身體的不健康,無雙竟在此時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先是指尖觸碰到了她的臉頰,然後像是無法控制了一樣,整個手掌都貼了上去。

  柔軟的觸感,溫熱的溫度,隔著黑色皮革的手套傳進血脈,然後一直流淌進心裡,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他心尖最柔軟的部分,幾乎讓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快要敗下陣來。

  想更多的觸碰她,想把她抱進懷裡,然後親吻,噬咬,吞入腹中,徹底變成自己的東西。

  身體裡仿似有個猛獸將他的理智吞噬乾淨,無雙就這樣俯身下去,讓兩人溫熱的唇畔相接。心裡叫囂的情緒卻在這時莫名其妙的散去,他輕輕觸碰她的唇畔,甚至不敢用牙齒碰她一下,因為,這個傢伙那麼軟,像是稍一用力就把她弄壞了一樣。

  他與這樣的生活雙生共命過啊,她曾經和他性命一樣重要啊,無雙心想,真是太難為那時的自己了,居然能讓這種傢伙活下來。

  「嗚!」手機的震動聲驀地響起,無雙回神,立即離開了林兮的唇畔。但林兮卻只是呻|吟了一聲,沒有醒來,無雙轉眼一看,放在林兮枕邊的手機上「季然」兩個字閃亮得扎眼。他臉色一冷,探手抓過林兮的手機,在上面一摸索,打開後蓋摳下電池,然後再重新弄好扔在林兮枕邊。

  這幾年,看著在畫面中看著林兮過自己的生活,他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已經遠遠超出自己的認知了。

  等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無雙才反應過來他幹了什麼。他探手撫上心口,有些奇異的眨了眨眼睛。他這是怎麼了?

  這是在……吃、吃醋?

  他居然因為林兮而在……吃醋?

  無雙不敢置信的瞥了還睡得死沉的林兮一眼,隨即搖了搖頭,揉著眉心出了臥室,他不客氣地在冰箱裡摸出一些吃食,然後光明正大的坐在沙發上開始吃了起來。

  隨著食物進肚,無雙的思緒也慢慢清晰起來。

  是嗎,原來他以前是喜歡林兮的啊,是抱有那種心思的啊。他往沙發上一倚,遺忘許久的感情晃似慢慢跑回他身體裡一樣,越來越多的關於林兮的記憶細節,她的神態言語,她的動作姿態都慢慢回憶了起來。

  他是喜歡林兮的。

  無雙閉上眼,一聲喟歎。

  窗外的鳥啼,偶爾汽車開過的聲音,還有樓下大媽打招呼路過的聲響都清晰的傳進無雙耳朵裡。他恍然發現,他懷念記憶裡的林兮的同時也是在懷念這樣平和安樂的生活,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詭計,美好而安寧。無雙再強勢也依舊是個人,再冷漠內心也渴望溫暖,林兮所擁有的世界讓他羨慕,羨慕得幾乎不想再回去……

  但不可以。

  他已經是尊主,有自己的責任,而且……記憶中分別那日林兮哭喊的話語再次在腦海裡回想,她問他憑什麼想出現的時候就出現,完全打亂她的生活!想消失就要消失了嗎!林兮心裡是記恨著他的,莫名的出現,突如其來的分別。她現在終於走上自己的生活軌跡,他也沒有理由再那樣蠻橫的穿進入她的時光裡,留下她填補不了的記憶黑洞。

  臥室裡的林兮呼吸一重,無雙聽見被褥翻動的聲音,他瞥了一眼茶几上被自己撕開的各種食物,眼睛一瞇,將所有東西往懷裡一抱,翻身便從客廳陽台跳了下去,逕直落在樓下的粗壯榕樹上,將懷裡的垃圾隨手扔掉,無雙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

  躲什麼,就算當著林兮的面搶了她東西吃她也不能對他做出什麼來。還有,就算打亂了她的生活又怎樣,林兮現在不也擾亂了他的生活嗎!沒日沒夜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有經過他的同意麼!憑什麼……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在做著兩個人的打算。

  無雙心煩的在樹幹上坐下,沒一會兒便看見林兮從樓道裡走了出來,腳步虛浮無力,無雙眉頭一皺,跟了上去。

  【7】

  「兮兮,你有沒有想過和我將就一下」

  一句話刺痛無雙的神經,寬闊的操場看台上一男一女並肩坐著,他站在他們背後的看台出入口,隔得老遠,但以無雙的聽力來說,這點距離根本就不是問題。

  林兮愣愣的看了旁邊的男人許久沒有答話,無雙的心卻因為她的沉默而懸了起來。

  是啊,她之前不是一直喜歡這個男人麼,中途對他動心或許只是一時興起罷了,她現在回歸了正常生活,又忘掉了他,再次愛上季然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她心裡一定在歡呼雀躍吧,一定會答應……

  答應你大爺!誰准了!

  無雙神智亂得一時沒聽見他倆又說了哪兩句對白,他隨手摳下出入口門上的一塊塑料,用力一擲,季然的痛呼令人滿意的傳來。

  無雙勾唇冷笑,身影隱藏在陰影之中,聽見他們換了話題,然後看見林兮羞紅著臉向出入口這裡跑來。他閃身躲避,待林兮走遠後,他又走出來,站在陽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定定的望著季然。

  許是他的目光過於逼人,背對他的季然驀地轉過頭來,四目相接,無雙口型輕張:「收起你的心思。」

  季然怔神。無雙也懶得理他,風衣衣擺劃出一個霸氣的弧度,他漠然的轉身離去。

  無雙的腳步加快,想追上前面的林兮。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出現在林兮眼前,但就像他還放不下責任,拋棄不了另一個世界的同伴一樣,他也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林兮和另一個男人一起過一輩子,不管她是不是將就,不管她會不會幸福。

  只要那個男人不是他,那就不行!

  他的字典裡沒有成全,不會謙讓,更學不來偷偷摸摸的祝福。既然放不下那就拿起來,他想用自己這雙手護著她,牽著她,陪她一輩子。他想讓林兮想起以前的事情,找回屬於他們的記憶,等以後兩人閒來慢慢品說。

  至於現在,總會有辦法的,只要林兮像他一樣堅定,那就總會有辦法的。

  台階上的女人似乎有點腿軟,他伸出手觸碰她的手腕,然後將她緊緊拽住。清澈的眼眸揣著訝異與陌生將他打量:「你……」

  不想聽她說出陌生的問句,無雙徑直打斷她:「嘖,林兮,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呆蠢啊!」

  她愣了好久,眼神有點迷濛:「我們認識?」

  「嗯,認識。」無雙答得堅定,「以前認識,現在認識,以後只會認識得更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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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在一起

  (上)

  林兮覺得自己大概是遇到了瘋子。

  「你總跟著我做什麼!說了我不認識你!」林兮終於忍無可忍。

  正在張望馬路對面大屏幕的無雙聽到聲響,才轉過頭來斜眼看林兮:「第一,我們認識。第二,大路一條,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路上人這麼多,你怎麼不說別人是在跟著你走。」

  林兮向來嘴笨不擅爭辯,這下直接給堵得沒話說,她深深吸氣:「先生,你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

  脾氣軟弱的傢伙居然學會反抗了。無雙眼睛微微一瞇:「好啊,報吧。」

  林兮見他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態度,實在沒了輒,手已經在包裡摸到了手機,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手機掏出,叫來警察趕走這個男人,她盯著他的臉竟有一時挪不開目光,就像是她一直期待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他出現一樣。

  她這是……思春了嗎?

  林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終是一聲無奈的歎息,她扭身就走,街角小巷流轉的燈光恍然讓她記起前幾天遇見的那個神秘黑風衣男子,她腳步一頓,往後看了一眼,見無雙也正定定的盯著她,漆黑的眼眸彷彿藏著林兮讀不懂的情愫,四目相接,她竟無法控制的微微臉紅了一瞬。

  是啊,這個男人前幾天還幫了她,像從天而降的英雄一樣。

  難道他們真的認識?但如果認識,為什麼前幾天幫她的時候卻連一個招呼也沒打呢?林兮一路亂想著走到樓下,回頭一看發現那男人還跟著自己,她下了一大跳,她這是把自己的住址暴露給了這個跟蹤狂麼!這麼毫無防備的就暴露了?

  林兮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簡直就像……遵從了內心的渴望一樣,帶他回來,和他回家……回家?和一個陌生男人?

  林兮覺得自己大概是有哪裡不正常了。

  「先生!」她轉過身,嚴肅著臉對無雙厲聲道,「你還要跟到什麼時候?你已經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嗯,我知道。」無雙答得輕描淡寫,「所以先回家吧,回去慢慢說。」言罷,他撥開林兮的肩便要往樓上走。林兮為他這過於自然的態度愣了一瞬,待反應過來,立即扭身拽住無雙的手腕,男子的體溫和脈搏通過指尖敏感的神經傳遞過來,幾乎有點灼人,只將無雙抓了一瞬,林兮便立即撒手,但這輕輕的觸碰便足以讓無雙停下腳步。

  「你不能上去。」林兮有些失措,卻是因為自己奇怪的心跳。

  「為什麼?」無雙問得理所當然。

  林兮一愣,稍稍找回了些理智:「這還用問嗎?上面是我的地方,我不想也不能讓你進去。」

  得到這麼一個回答,無雙也愣了一愣:「為什麼你的地方……」不能讓他上去?話沒出口,無雙腦海裡已經自動生成了答案,當然不能讓他上去,對於林兮來說,現在的無雙是一個陌生人,不與她雙生共命,不會有義務保護她,她該對他充滿戒備,哪能讓他進家門。

  原來曾經覺得那麼理所當然的事,在事過境遷之後,竟會變成一種奢侈。

  無雙邁上階梯的腳放了下來,看著林兮清澈的眼眸,他恍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天,她哭著質問他,「憑什麼你想出現的時候就出現,完全打亂我的生活!現在想消失就要消失了嗎!我還什麼都沒有準備好,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我還有心意沒像你表露,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喜歡你啊……」

  她喜歡他啊。

  她喜歡過他啊。

  在他當初那麼決絕的剜出雙空之心,早該料到會被這麼對待。無雙垂下眼眸:「你說得對。」他聲音依舊冷靜沉穩,「你有權利不允許我上去。」他腳跟一轉,往外走去,身側的手卻緊握成拳。

  林兮張了張嘴,望著他走到樓外的身影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趕走了這個人,難道不應該高興嗎,那心裡這空落落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就像是把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寶箱鑰匙又不小心丟掉了的一樣。

  回到家裡,林兮渾身一軟,坐在沙發上,她躺了一會兒,記憶裡忽然有一個聲音躥出說讓她起來,去做糖醋排骨,那語氣理所當然得就像是在使喚傭人,林兮不滿的一皺眉,心裡頓感不爽,緊接著,電視超大聲的響起來,吵得她無比頭疼。她不喜歡這樣的吵鬧,但卻莫名的覺得這場景熟悉得讓她想要落淚,眼珠一澀,林兮倏地睜開眼,屋內一片清冷,只有玄關處的小燈打開,印出一片陰冷的涼。

  臉上有些冰涼,林兮觸手一碰竟摸到了從她眼裡落下的淚珠。

  「咦……奇怪,為什麼?」她呢喃著擦掉了眼淚,但又有淚珠落了下來,任她怎麼擦拭,也無濟於事。除了淚水擦不幹,內疚到疼痛的心情也怎麼也無法撫平。

  她變得好奇怪,就像有另一個自己控制著一樣,一個她所不知道的自己。

  陽台有叮叮咚咚的聲音傳來,是外面下了雨,林兮起身走過去本想將窗戶關上,但不經意間卻看見在她家樓下的路燈邊,那個黑風衣的男人靜靜站在那裡,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雨水落在他身上,他像根本就察覺不到一樣。

  林兮心口倏地一疼,眼神便再也無法從他身上挪開,直至無雙抬頭,一剎間便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隔著六樓的高度和重重雨幕,相顧無言。

  「你……」林兮張口,猶豫了一瞬終於大聲喚道,「你回家吧,別站著了。下雨了!」

  無雙眸色一深,沉默了許久,神色恍然間透露出一些無助:「我沒地方去。」雨點打濕他的頭髮,順著他的臉頰向下滑,他聲音不大,但卻字字清晰的鑽進林兮耳朵裡,「我只認識你。」

  心尖一酸,緊接著便軟了下來,她愣愣的望著無雙然後垂下頭,瘋了一般道:「上來吧。」她大聲的重複了一遍,「你上來!」就像是怕他再被雨多淋濕一點。

  看著這男人大步一邁,毫不猶豫的鑽進樓道之中,林兮忽然有一種被這個男人把脾氣摸透了的感覺……她果然是有哪裡不對勁了。

  任由陌生男人佔據她的沙發,毫不客氣的吃著她的乾糧,林兮心裡卻沒有半分膈應感。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林兮端了杯熱茶,坐在單人沙發上盯著無雙問,「你怎麼認識我的?」

  無雙看了她一眼:「名叫無雙,三年前,我從另外一個世界過來找你……」

  林兮被茶水燙了嘴,將茶吐了一地,也沒顧得上擦就訝異的抬頭望無雙:「你再說一遍,從什麼地方來找我?」

  無雙皺眉:「另一個世界。」

  林兮默了一瞬,倏地呵呵一笑,把茶水放在茶几上,然後道:「我沒別的意思,你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唔,你也看見了,我家就這麼大,一不值得搶,二不值得偷。雖然你說你認識我,但我是真的不記得自己和你有過什麼交集。」

  無雙將手中的食物扔在茶几上,眼眸一抬,面無表情的盯住林兮,許是目光過於嚴肅,駭得林兮微微一縮,他一怔,有些煩躁的挪開目光。又聽林兮強撐著膽子道,「我覺得你不像什麼壞人,所以也就大著膽子收留你了,但是我也不可能讓你長久住下來,畢竟我也還要過自己的生活。明天你如果還沒有地方去,我就只有把你送警局了。」

  她心裡,始終在防備他。

  無雙點頭:「好,你送,反正我不去。」不讓他上來就算了,但既然讓他來了就別想趕他走。

  林兮一呆,沒想到這人竟這麼無賴:「你總不能一直呆在我這裡不走吧,這會給我帶來很多麻煩的,要不然,你乾脆今晚就走。」林兮冷了臉。外面的雨聲越發嘈雜,屋子裡卻靜得嚇人。

  「你非趕我走不可嗎?」無雙忽然道,「你就這麼討厭我?」話音未落,他無雙慢慢站起身子來,「好,如果你希望這樣。那我走。」他盯著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林兮,剛邁出去一步,突然膝蓋一軟,驀地跪倒,一頭栽在林兮的懷裡。

  林兮下意識的伸手抱住他,手掌剛好觸及到他的背,卻摸到一手溫熱的濕潤:「啊!」林兮一聲驚呼,看著滿手腥紅,她慌得不知該傻住還是推開無雙跑掉:「這是怎麼了!」

  無雙聲音虛弱:「傷口……裂開了……」

  「你什麼時候受的傷!」林兮驚駭得連連驚叫,「怎麼有那麼多血!我送你去醫院!」

  「不能去醫院……」無雙忙抱住她的腰,將她禁錮在沙發上,「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咳嗽了兩聲,「你不是要趕我走麼,將我拖出去扔掉吧,我不會自己爬回來。」

  林兮慌得忙將無雙抓住:「這種時候還能把你扔出去嗎!我可不想當殺人犯!」她自己在腦海裡生生補出了一個黑道故事,嚇流了一背的冷汗,掙扎了半晌,終於道:「我……我先來給你清洗傷口,你呆這兒別動。」

  無雙點頭,稍稍挪開了一點位置,讓林兮得以離開。

  哪有什麼傷,不過是背後斷了的那個翅膀留下來的後遺症罷了,一旦想要動翅膀,那截斷骨便會戳破他背後的皮肉,看起來嚇人,第二天便能痊癒。

  望著天花上刺眼的燈光,無雙覺得這些日子陪那幫老頭演戲,也還是有點作用的,至少,他成功的切入了林兮的生活。

  (中)

  「林兮,林兮?」同學的聲音由遠及近,林兮恍然回神,慌亂應了一聲,但見同學笑瞇瞇的對她道,「科研女魔頭也有走神的時候,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啊……呃,沒有,昨晚……唔,睡得不好。」林兮揉了揉額角,神色難免有些疲憊。同學一撅嘴關心道:「你還是稍微注意點身體吧,幹嘛每天都那麼拚命啊,你偶爾也該過過女生該過的生活嘛。」

  「呃、嗯,好。」林兮點頭,眼神又落在了電腦上,但顯示屏上的內容半點也無法進入她的腦海。

  同學搖了搖頭:「你呀,該去談場戀愛了,救一救你的少女心吧,不要等老了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年輕過。」

  戀、戀愛麼……

  林兮呼吸一頓,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昨晚的場景。

  無雙光著上半身趴在沙發上,他背後琵琶骨上一塊鮮紅的傷痕讓林兮連觸碰都不敢:「這種傷是什麼時候……」這幾天他明明就一直跟著她,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無雙閉眸不答。

  林兮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林兮。」無雙仍舊趴著沒有看她,但聲音卻極為清楚,「現在不管我和你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與其不信不如不問,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歡你這件事就夠了。」

  背上幫他擦拭血跡的毛巾僵住:「什……」

  什麼情況!

  林兮摀住燒紅髮燙的臉頰,覺得自己大概是要炸開了。被陌生男人表白,那麼強勢的表白,就像不管她答不答應都不能動搖他的決心一樣,那樣的勢在必得……而最重要的是,她該死的心動了。

  對一個跟蹤自己的男人心動了!

  林兮抱住頭,忍不住呻|吟出來。旁邊的同學被嚇了一跳:「林兮,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回去吧,教授肯定不會怪你的。」

  今天這狀態也沒法靜下心來,林兮拿了包,匆匆丟下一句:「幫我給教授請假。」就離開了。路經校外超市,林兮腳步一頓,鬼使神差一般走進去買了蘋果和糖醋排骨。

  到家,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鼻翼一動,立即抬頭望向林兮,滿眼亮閃閃的光讓林兮莫名的心底一暖,她……喜歡家裡有人等著她的感覺,這樣家才像是一個家,而不是空蕩蕩的屋子。

  「我買了點糖醋排骨,待會兒吃飯。」

  「嘖,別磨蹭,快點。」無雙毫不客氣的催促,話音一落他自己倒是僵了一瞬,仔細打量著林兮,見她沒有別的反應這才安下心來,看著她鑽進廚房的身影,無雙忽然捏了捏自己的臉,真出息,他現在……竟會怕一個女人生氣了。

  接下來幾天,林兮每日都早早的回家做飯,她發現自己竟十分習慣這樣的生活,就像是腦袋裡裝了一個「家庭主婦」的教程一樣,得按時回家,乖乖做飯,還得將就著無雙的口味,雖然他的口味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讓林兮更驚訝的是,自己與無雙在一起生活沒有半點膈應的感覺,甚至不需要去刻意適應,她就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好似他們之前真的在一起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一樣。

  難道,他們之前真的認識?

  「林兮!」從教研室回家的路上突然被季然叫住,林兮一回頭,看見他小步跑向自己,「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啊!到處找不見你。」

  「呃……」林兮不知該怎麼把無雙的事情與季然說,換任何一個人看來,她這樣收留陌生男人的舉動都是瘋了吧,「我最近……養了條小狗,呵呵,每天趕著回去餵它飯,所以那啥……」

  季然一笑:「那下次把你家狗牽出來玩玩吧,我帶它溜溜。」

  林兮乾笑不語,季然忽然從包裡摸出兩張電影票,笑道:「這幾天老看不見你,我還以為你因為上次我和你說了那事在躲我呢。」季然將電影票塞到林兮手裡,「我也沒有強迫你的意思,只是咱倆聊得來,正好可以試試嘛,不過既然你沒那個心就算了,是我唐突了,喏,今天請你看電影算我給你賠罪行了吧。你可不許再這樣躲著我了。」

  「那個……我……」

  「別那麼小氣嘛,我都給你賠罪了還不行。」季然一看手錶,「電影就要開始了啊,快走快走。」

  盛情難卻,林兮看了一眼電影票上的時間,就兩個小時的電影,無雙應該也不會餓死了去,她只好點了點頭,一邊走一邊與季然道:「我這段時間真沒生你的氣,也不是故意躲著你。」因為她根本就把其他事情給忘完了……

  與此同時在林兮家中,無雙胸前黃色晶石投影出四離難得暴怒一次的面容:「這麼忙的時候你居然跑去異世了!雙兒!你的責任心呢!你變了!這是病!趕快把你的責任心找回來!」

  他到了這個世界之後,頭一次與那邊取得了聯繫,可面對四離快要上火的眼,無雙只道:「現在還不行,再隔幾天。」

  「隔、幾、天!」四離大怒,「你當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想看看你桌上的文件有多少嗎!你想見見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的老頭們嗎!這爛攤子你說扔就扔!也不想想是誰在幫你撿!」

  「嗯,是你,辛苦了。」無雙說得面無表情。四離一口氣憋在胸口,正沉默之際,旁邊一個冷淡的女聲突然躥出:「你需要幾天時間。給一個準確數字。我們好安撫人心。」

  蘇西神色淡漠,她手中的黃色晶石正是與無雙取得聯繫的關鍵。

  無雙默了一瞬:「三天。三天後,無論如何我都會回去一次。」除了公事,他的私事也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了。

  蘇西點頭:「好。」

  斷開聯繫,房間裡安靜下來,無雙看著漸漸來臨的黃昏,情不自禁的呢喃著:「今天晚了。」

  隨著秒針滴答滴答的走過,無雙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今天晚了很多,很多!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偶爾有車從樓下經過無雙都會站到窗台邊去張望兩眼,可是等的人還不回,一直沒回。

  不過就是一天沒看住她,這個女人就能不見了!無雙一咬牙,逕直從六樓跳了下去,在小區裡找了一圈,又回屋子裡看了看,還是沒回來,他不敢走遠,怕他一走林兮就回來了,而一直呆在這裡又什麼都做不了,他現在與她不是同體,她就算出了什麼事,他也不會知道。

  就像那天她傻兮兮的追著賊跑進了巷子裡,她根本就不知道逃進巷子裡的賊已經掏出了刀,若那個時候他不在,林兮或許也就「不在」了,她那麼笨,又弱小,輕而易舉的就會死掉!

  如果她死了,如果這個世界再沒有林兮此人……

  無雙臉色一白,血液從頭涼到腳。

  如果林兮沒了,那將會是他現在生命中,最大的噩耗。

  他可以忍受林兮離開,可以再也不見她,甚至可以動手剜掉她的心窩肉,但那是因為他知道,林兮可以在另一個地方活得很好,可以每天傻笑,平安,無憂。他唯一無法接受的,就是死亡,從三年前開始,他就無法接受那種事情了。

  思緒紛亂之間,兩道笑聲驀地躥進無雙的耳朵裡。

  「今天這電影太歡樂啦,季然,多謝你啊。」

  「咱倆誰跟誰啊,還說謝謝多生疏。哎,都走到你家樓下啦,你要不要把你家狗抱下來溜溜,我好想看看你會養個什麼品種的狗啊。」

  無雙不敢置信的望著林兮,只見她摸著腦門傻兮兮的笑著:「哈哈,土狗、土狗,可丑啦,不抱下來嚇你了。」

  站在樹後的無雙眼睛一瞇,先前所有的想法此時盡數被抹滅,腦海裡只剩下一行血一般的大字「這對狗男女想怎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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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下)

  「那我先回去啦。拜拜。」林兮對季然道了別,剛一轉身便看見黑風衣的男人抱著手倚著她家樓下的樹站著,他靜靜望著她,明明在黑暗之中她看不見無雙的目光,但卻愣是感到了一陣森冷寒氣。

  林兮渾身一僵,季然本打算離開,但看見她倏地僵硬的背影,奇怪的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怎麼,見鬼啦?」

  「呃……」

  「是啊,天已經黑了這麼久,撞見鬼也不是不可能的。」沒讓林兮開口,無雙一邊冷聲說著,一邊走到了路燈能照亮的位置,「你終於回來了啊。」

  聽出無雙這話背後的含義,季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林兮,她沒有辯駁,無雙繼續道:「和你一起住了這麼些天,卻沒看見你在哪裡養了條很醜的狗,嗯,是我瞎了麼?」

  林兮冷汗直流,乾笑著轉過身:「那個,你別誤會,這是……」我表哥,這三字未出,無雙已經接過話頭道:

  「是你表哥對麼?」無雙瞇眼一笑,「又是這種借口,你怎麼半點長進都沒有,我可不承認自己和喜歡的女人有血緣關係。」

  這麼直白的話不僅將林兮轟得外焦裡嫩,連向來淡定的季然都微微掉下了嘴:「啊……這、這樣啊。」林兮啞然,季然苦笑,「你早和我說不就行了麼,害我說了那麼不知分寸的話。」他一聲歎息,幽然飄走。

  林兮僵硬著目送季然的背影飄遠,然後回頭望無雙:「你都胡說了些什麼東西呀!」

  「有哪句話不對嗎?」無雙斜眼看她,神色過分倨傲,就像是心裡還憋著火沒處發一樣。

  林兮語塞,噎了半天才道:「是,我們現在是住在一起,可我只是暫時收留了一下你,你別把咱們說得那麼曖昧好嗎!會引起誤會的!」

  「我要的就是他誤會。」

  「可我不要啊!」林兮被他這樣的態度勾出了一股邪火,「你說認識我就認識我,你說要留下來我就收留你了,你說要讓人誤會,我就一定要讓人誤會嗎?什麼呀,像是我是你的僕從一樣,你說什麼我都得聽。」林兮瞪了無雙一眼,「你搞清楚現在是我在給你住的地方!你到底是哪來的底氣敢這樣理直氣壯的和我大聲說話啊!」林兮一扭身走進樓道,嘴裡還小聲嘀咕著,「還動不動就說什麼喜歡,明明就是個陌生人,這麼輕易說出口的喜歡,誰信啊。」

  她氣呼呼的爬上六樓,剛一打開房門,忽聽陽台傳來了無雙的聲音:「你生氣了嗎?」

  林兮一愣,望了望自己身後寂靜的樓梯,又望向屋子裡的無雙,猛的抽了一口冷氣。

  「你生氣是因為我太強勢,還是因為你害怕那個男人對你誤會?」

  「你!」林兮根本沒聽見他的問題,驚駭道,「你怎麼進屋的!」

  無雙眸色微沉,剛才還在陽台的人只眨眼間便閃至她身前,將她手一拽,林兮身子一轉,只聽身後大門「彭!」的關上,在一片漆黑的玄關處,一個男人將她禁錮在牆與他的胸膛之間,氣息曖昧而危險的流動。

  「如果是前者,那我道歉。如果是後者……」

  林兮已經被無雙的動作嚇得呆住,滿臉愕然:「你是妖怪麼……」

  「我是死神。」自說自話的兩人終於搭上了話。但隨著這句話的氣息噴在林兮嘴唇上,緊接著有溫潤的唇畔也覆蓋上去。林兮瞪大的眼,雙目已經失焦,不知看的是什麼地方,只覺得鑽進嘴裡的那個東西,給她帶來的是那麼無法控制的……悸動。

  心跳快把耳朵震聾了。

  「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歡你這件事就夠了。」

  無雙的話在耳邊迴響,她為這話心動過,但卻是一直不相信這句話的,但現在,她真的有一種被喜歡著的感覺,唇舌的僵硬象徵著他的生澀,牙齒的噬咬抒發著他心底按壓的憤怒,但過於輕柔的動作卻像是代表著他不擅言說的感情一樣。把她珍惜著,把她保護著……把她深深的喜歡著……

  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深吻。

  她的骨子裡其實是一個壞女人吧,被一個半點也不瞭解的男人親吻著,她不僅不想推開他,反而還想繼續深入,想抓住他,像他抱緊她一樣去回應他的動作。

  見林兮沒有反抗,無雙更進一步,一手將她的後腦勺鎖住,另一手摟住她的腰,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他甚至感受到了衣服裡林兮胸前的兩個柔軟。他見過林兮的身體,不止一次,甚至還與她相擁而眠過,他知道她肌膚的顏色和形狀……腦海裡的畫面一旦開始不純潔,身體便控制不住的僵硬起來,直到林兮也感受到了那份「僵硬」。無雙氣息一重,在林兮反抗之前先將她推開。

  臉頰臊紅,無法平息的喘息在兩人之間穿梭。

  「你這是做什麼……」林兮聲音細如蚊蚋,在問無雙的同時也在反省自己,她剛才,在回應一個強吻自己的男人?她果然是瘋了。

  然而林兮的聲音落下許久之後,也沒有聽到無雙的回答,她這才賊一樣的抬頭望他,只見黑暗之中無雙摀住他自己的嘴,扭過頭不知在看什麼:「嘖,林兮」半晌後他聲音悶悶的傳來,「拿紙,流鼻血了。」

  林兮默默的石化。

  客廳的燈打開,無雙鼻子裡塞了兩團醒目的白色衛生紙,他仰躺在沙發上,看見去廚房忙碌做飯的林兮,心裡忽然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這是他在另一個世界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的。

  「今天太晚了我就隨便做了點東西,你將就吃吧。」

  想著她與季然說說笑笑的樣子,怨念油然而生,他剛要開口揶揄,但心思一轉,話到嘴邊他卻只是頗為不滿的「嗯」了一聲。怕她生氣,怕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帶給林兮強勢的感覺,他並不是想對林兮強勢,他只是……

  吃醋了而已。

  無雙正臊得一張臉通紅,胸前的黃色晶石卻亮了起來,無雙神色一凝,起身進了林兮的臥房。

  他將房門掩上,黃色晶石立時便投射出那邊世界的影響,畫面中蘇西神色肅穆:「你明天必須回來。」

  「怎麼了?」無雙眉頭一皺,「四離呢?」

  「四離去應付長老們了,明天是長老們為我們定的結婚的日子。」蘇西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無奈的情緒,「我把這事給忘了。」現在組織內部一片混亂,尊主與讀心一族的族長結婚本不是小事,但在更多事情的衝擊下,它不得不變成了次要的事,而最重要的是,這兩人根本就沒把它當成一回事。

  無雙呆了一瞬:「是嗎,居然就是明天,我也忘了。」

  蘇西那方仿似有人在喚她,她扭頭應了一聲,最後囑咐了一句:「總之,明天先回來把婚結了。」

  畫面消失,無雙推門出去,林兮把煮好的湯放在桌子上神色有些怔忪,無雙拿起碗筷,斟酌了一會兒道:「明天我要去另外一個地方,得離開……」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林兮道,「你已經打擾我的生活很久了,早點離開也好。」

  無雙一怔:「林兮。」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以為你已經沒把我當做打擾了。」

  拳心握緊,林兮一笑:「面對一個纏著自己不放,又強吻自己的男人,正常人都會把他當成打擾吧,之前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沒好意思趕你走,現在我看你身體也挺健康的,你就離開吧,別再回來擾亂我的生活了。」

  無雙沉默的半晌,盯著眼前熱騰騰的飯菜一聲冷笑:「對一個打擾自己生活的男人也這麼好,林兮,你還真是善良啊。」

  「以後不會了。」林兮聲色淡漠,「這種大腦間歇性神經短路有一次體驗就夠了。今晚過後就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啊,如你所願。」無雙將碗筷放下,轉身走到陽台,沒有半分停頓的便從六樓跳了下去。林兮愣了一瞬,瞳孔緊縮,手腳霎時沒了溫度,她忙追到陽台上往下一望,下面什麼也沒有。她轉身便往樓下跑,連門都忘了關,可是跑到樓下沒也沒有看見無雙的身影。

  他……走了啊。

  林兮在夜風之中站了許久,這才失神的回家,看著桌上還沒動過的菜,她坐在桌邊,拿起碗筷一個人慢慢吃了起來。只是嘴裡的菜一邊嚼,眼裡的淚便啪嗒啪嗒掉進碗裡。明明是快要結婚的人卻還來招惹她。飯菜再也嚥不下去了一樣被她吐出來。

  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林兮自言自語一樣的低罵:

  「壞人。」

  這天晚上林兮做了夢,她在無數光怪陸離的幻象之中掙扎了一晚,望著自家的天花,躺了半天。原來,她和無雙真的認識啊,在三年前,一起同生共死,一起經過那麼多事情。

  她……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而現在,他們是真的不會再見了吧,無雙已經回去與蘇西結婚,他這次過來,應該是來見她最後一面吧,他把他的心願都了了,可為什麼就不能從她的角度來想想呢。明明不能在一起的兩個人,他怎麼就不考慮一下,如果她見到他不小心回憶起什麼,豈不是讓她以後的生活更加難受,還是說,他就是故意讓她記起來,不想讓她忘記他。

  真是個自私的傢伙。

  這下,他該滿意了。

  無雙像突然出現一樣在她的世界裡突然消失了。幾天的時間,林兮找回了屬於自己的生活節奏。

  謝淑打電話來告訴林兮,她有一個好友的兒子要來這邊出差,讓林兮接待一下,附帶告訴林兮那人的年齡和工作。林兮哪會不知道媽媽的意思,像這樣的「招待」也不是第一次的,只是每一次林兮都找到了借口回絕,而這一次……

  「林小姐。」咖啡廳裡,對面的男子溫和的笑著,「伯母說你愛搞科研,我還以為是個比較學術的女孩,沒想到你本人看起來這麼靈動。」

  是個很會說討喜話的男人,林兮心裡想著,微微一笑道:「陸先生過獎了,這些天天天對著電腦,我哪還能靈動起來。」就從這個人開始吧,林兮心想,她總得找個人度過餘生,把無雙放下,然後慢慢習慣另一個人走進生命裡。

  「眼睛。」陸先生溫柔的笑著,「你的眼睛靈動又漂亮。」

  「哦,是嗎,我怎麼覺得她像是昨天一夜沒睡好的樣子。」

  一道聲音如箭般橫插而來,強大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忽視。林兮眼神慢慢往上挪,訝異的看見了無雙黑成一片的臉。他不是走了麼?他不是……回去結婚了麼?

  陸先生也是一臉詫異:「這位是?」

  無雙冷笑:「是擁有她的人。」言罷他不由分說的拽住林兮的手腕,拖著她便往外走,林兮也忘了掙扎,只望著他的背影傻傻的愣了神。直到被一路拖回了家,又是在玄關,又是在牆壁與他胸膛之間,無雙壓抑著暴怒,「你真本事!我就回去了幾天你就能再給我招惹一個男人來!」

  「你不是離開了麼……」

  「我不離開去處理完那些破事,不然要怎麼回來。」

  「你不是回去結婚了麼?」林兮愣愣的問。

  無雙恍然了悟,他一咋舌,默了半晌道:「我不回去把那紙婚姻給廢了,你就真得要和有婦之夫廝混了。我不喜歡混亂不清的男女關係,所以就斬完了再過來的。」他顯然是不習慣解釋,就這麼短短幾句話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一皺眉,不耐煩道,「嘖,總之,你只用記著以後我會娶你就好了。」

  這次無雙回去遇到的事情連他也沒想到,組織內部一團混亂,這種時候他的婚禮只有盡量從簡,然而該來的長老也盡數到殿。他與蘇西的聯姻並非他們兩人的事,而是關於讀心一族與死神一族的緊密結合,他要廢除婚約,若處理不當,則可造成兩族聯盟破裂。在組織內憂外患同在的時候,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先私下與蘇西勾兌好了說辭,因兩人性格不合而不能在一起,但同時以尊主和族長的身份向對方締結更深入結盟書。

  沒想到的是,當無雙與蘇西站在黑石大殿上,他正要開口說「婚約廢除」的時候,一團火球驀地砸進黑石大殿裡,寺焱衝上前來便將蘇西的手拽住,大喝一聲「走!」兩人便不見了身影。將無雙晾在大殿上,心裡好氣又好笑。

  不日,無雙正在與四離埋頭處理公務,蘇西與寺焱同時呈上各自家族的謝罪書與更深入同盟書,一場鬧劇就此以三個家族更為牢固的關係為終結點,畫上句號。

  無雙更是在處理了大概的公務文件之後,頂著四離哀怨的聲音又來到了現代,哪想找了半天沒找到林兮,卻在她學校碰見了季然,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在這個地方來相親了!

  相親!

  當他死了麼!

  之前的話都白說了,這個女人真是半點也不讓人省心!

  「你回來……娶我?」林兮愣愣的重複。

  無雙盯著她的雙眼,忽然一聲清咳,扭開了頭,以為不明的「啊。」了一聲。

  林兮沉默不言,心裡滋味百般陳雜,這個傢伙真是……折騰了她好久啊。林兮拳心握緊,故意冷了聲色:「你怎麼就篤定我會嫁你呢?」她這一句話將無雙問得一愣。

  林兮推開他的胸膛,漠然的往臥房內走去:「喜歡我,那你就來追吧。我等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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