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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離開不離開的選擇

  【65】

  腳步聲細碎,仔細一聽卻是一前一後有兩人。

  「為什麼找了一天還是半點沒有感覺到雙空之心的氣息!」女子嗓音清脆,宛如鳥鳴,她手中握著手電,在地上粗略一掃,有些不耐煩道,「青風,你是不是感知錯了?」

  跟在女子身後的是一頭白髮的男子,他臉色有些蒼白,此時正輕輕閉著眼,感受著空氣中飄散的微弱氣息:「沒錯,這山林中的氣息與我們的世界一樣,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將山中氣息改變了,除了雙空之心,沒有別的東西能做到。」

  竟然兩個都是候選人!

  女子忽然用力嗅了嗅:「青風,你有聞到什麼食物的味道嗎?唔……像烤肉,好香。」

  那個世界的人都是吃貨嗎……林兮無奈,忽聽寺焱輕聲道:「抓緊。」

  抓……哪兒?林兮還未來得及將這話問出口,那白髮男子目光倏地轉向他們這邊,眼神仿似穿透了重重草木,直勾勾的看進林兮眼裡,忽然之間,狂風驟起,攜著很掃千軍之勢滌蕩而來。

  林兮慌忙死死抱住寺焱的腰,好像稍微放點手就會被刮跑。寺焱大罵:「你力氣也有大的時候!松點!我還要喘氣!」

  雖然他這樣說,但林兮也不敢鬆太多,狂風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寺焱週身火焰猛的炸開,蠻橫的與狂風相抗,週遭草木盡數俯倒,林兮只覺寺焱的身體滾燙灼人,她想鬆開寺焱,但又怕離開這人身邊就立即被狂風刮跑,正是兩難之際,只聽忽聽寺焱一聲悶哼,他微微往後一退,狂風立即壓制而來,將火焰的擠壓削弱。

  林兮感覺到寺焱的身體晃了兩晃:「卑鄙。」這兩字像是從他齒縫中擠出,他週身的溫度明顯提高,刮來的狂風被升高的溫度抬升上天,風小了,林兮也被燙得受不了,剛撒開手,寺焱卻將她衣領一提,火光絢爛之中,兩人不見了身影。

  狂風驟停。女子咬牙:「不能是讓他們先一步找到雙空之心!」

  青風點頭:「他們中了你的毒,跑不遠。」他微微仰頭感受風中異動,「往東邊走了。」言罷,他摀住胸口忽然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身邊的女子立即扶住他,滿目擔憂難掩。止住咳,他勾溫柔的摸了摸女子的頭,表情木訥,但言語中卻暗含溫柔,「沒事,等關閉了通道,我的傷就會慢慢好了,到時候你去治病救人,我幫你收錢。」

  女子眉頭一展,玩笑似的道:「誰不給錢就揍。」

  「嗯,我來揍。」

  這方寺焱拎著林兮沒跑出多遠,週身火焰一熄徑直從半空中掉了下去。穿過重重樹枝,狠狠的摔在地上,林兮身上臉上被刮出了不少細碎的傷口,背後的傷不負重托的再次裂開,她還沒來得及叫痛,落在她身邊的寺焱一張嘴「哇哇」的吐出幾大口血,跟潑似的。

  林兮大驚,連自己的傷都忘了,不知所措望著他:「這是怎麼了?」

  「毒……」寺焱喘了兩口粗氣,「該死的毒靈!」寺焱眼有些眼花,他甩了甩頭,知道應該快點逃離這裡,否則以青風的能力很快便能找到他們,而這個女人在身邊,他又不能肆意的使用火焰……真是……

  「那該怎麼辦?剛才在天上飛的時候我好像看見這旁邊有條小河溝,我去給你接點水來,你撐住啊!」林兮言罷,也不管寺焱是不是答應了,拔腿就跑。

  她走後不久,忽然一絲異動傳來,寺焱敏銳的抬起頭,夜空之中月鐮的寒光一閃而過,他眨眼的下一個瞬間,冰冷的金屬已擱在了他脖子上,鐮刀的主人面無表情:「你惹我生氣了,說說,你想怎麼死?」

  寺焱知道死神的怒火,在組織和聯盟軍數次交手中,他見過一次,一雙腥紅的眼,手中月鐮殺得腥紅,戰場沙地被血浸濕,三千聯盟軍精甲無一全屍,那些人是被他一人殺掉的。他站在屍山之上就像一個從地獄而來的真正死神。

  死神無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怒火,而今天……

  「真可惜,我還不想死。」他氣喘的回答,像這樣死在他的手下到底算什麼,他還有遺憾……

  「這由不得你。」月鐮往後一拉,寺焱金色的頭髮掉落下來些許。寺焱閉上眼睛,期待中的涼意卻沒有來臨,只因一聲似驚似喜的呼喊讓眼前殺氣深重的人驀地收手。

  【66】

  「無雙!」

  林兮捧著一葉子的水小心翼翼的走過來,看見無雙的這一瞬間,立即高興得什麼都忘了,水一扔便衝到他身邊念叨著:「你來了真是太好了,寺焱中了毒,快把我們帶出這個森林吧,我和他都需要醫生,啊,對了,你應該也需要……」

  無雙斜眼看著嘀嘀咕咕的林兮,神色有些微妙:「你不是受傷了嗎?」

  「是啊,沒錯,所以我們趕快走吧。」

  「你不是哭了嗎?」

  林兮一怔:「什麼時候?」

  無雙語塞:「你不是被綁的嗎?」

  林兮回想了一會兒:「嗯,是被綁來的。」

  「你剛才說要我救誰?」

  「我和他啊。」林兮回答了之後才恍然大悟,「哦,你在意這個啊,沒事,寺焱其實心腸挺好的,還有給我敷藥呢,現在情況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兒我和你說不清楚,總之先把我們帶離這裡吧。」

  無雙瞇起眼,有一種深深的被玩了的感覺。這一路趕來的焦灼和憤怒瞬間被另一種奇怪的憤怒替代,他一手推開林兮:「嘖,躲開,讓我先殺了他。」說著他便要動手,林兮大驚,一時也顧不得其他的,撲在月鐮柄上,有些急了,「現在真不是殺人洩憤的時候,咱們先走吧,有什麼事,出了森林我慢慢和你解釋!」

  無雙愣了一瞬,好像被什麼扎疼了一般,他怔怔的問:「你幫他?」

  那他這麼馬不停蹄的趕過來是為了什麼?

  他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流眼淚時的憤怒,肩上傷口不停流血時的不安,還有前一刻身上突然出現一些細碎傷口時,那些忍不住的殺氣……無雙覺得自己這些心情就像被人不屑的踩了幾腳,又踢在一旁扔掉似的。

  真是讓人……不甘心!

  「嘖,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

  林兮無奈:「我只是就事論事!剛才遇到兩個很厲害的人,寺焱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而且他們可能就要追來了……」

  無雙眉梢一挑,自動忽略了後面的話,言語帶著未曾有過的刻薄:「哦,是嗎,原來是他救了你,所以你就難以自持的動心了?這樣說來還是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你們?嘖,女人真是善變。你前幾天不是還喜歡那個什麼然嗎!」

  他語氣輕蔑讓林兮微微動了火,「我什麼時候說我動心了!我又什麼時候善變了!而且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你到底鬧什麼彆扭!」

  無雙眼一瞇:「不錯嘛,現在膽子長了,為了別的男人敢和我吼了啊?」

  林兮揉了揉額上凸起的青筋:「你真是……」果然,她和無雙站在一起就會控制不住的吵起來嗎,明明不見的時候……會有那麼柔軟的心情。

  寺焱捂著胸口,毒素讓他呼吸困難,可感覺仍舊敏銳,他嫌棄的瞥了旁邊吵架的兩人一眼:「來不及跑了。」

  無名風倏地刮起,無雙眉頭一皺:「青風和毒靈為什麼在這裡?」

  林兮氣道:「所以我說有兩個很厲害的人要殺我們啊!」話音未落,風轉急,無雙將月鐮末端插入地中,左手一抬,像是有一道無形的防護罩出現在了身前,與狂風相抵,在無雙背後的林兮和寺焱只是感覺到風大,並未像剛才那般要將人捲起來似的厲害。

  林兮回頭望寺焱:「其實不一定要你們互相動手的,你看,同一個人的攻擊,無雙擋得比你好多了,這樣算來,應該是無雙贏了。」

  一提及輸贏問題,寺焱眼神一凜,較真道:「剛才如果不是你抱著我,我會因為顧及而不敢使用火焰嗎!」

  屏障倏地一弱,狂風肆虐,寺焱一個沒注意像風箏一樣被刮上了天,狂風立即化作風刃,追著寺焱而去,忽然空中火光一閃,他不見蹤影。林兮本來也和他一個下場,但卻有只強有力的手將她手腕拽住,她便像條纏在風扇上的布,被刮得迎風凌亂。

  無雙腳步一下沒動,拽著布條一樣的林兮,聲音在風中散亂:「說,你們還做了什麼?」

  林兮的嘴唇被刮變了形,一臉的肉都變成波浪狀,她哪還說得出話來。久久沒得到答案,無雙眼一瞇,腳一沉,一聲低喝,仿似有股無形的氣浪四散而開,四周的樹木在一聲震響之後化為灰燼,風聲一頓,茂密的叢林中方圓三十米內已夷為平地。

  【67】

  不遠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沒了樹木的遮擋,青風與毒靈的身影便凸顯出來。男子似乎咳出了血,女子輕輕撫著他的背,神色擔憂卻一言未發。

  這方的林兮軟倒在地,只有手腕還被無雙牽著。她無力的抬頭看了無雙一眼:「你剛才說什麼?」

  緩了這麼一會兒沒了那股氣憤勁兒,那句話無雙竟問不出口了。仔細想想,那實在是個不知所云的問題,除了寺焱把林兮傷了殺了以外,他們不管做什麼,應該都和他沒關係吧。

  無雙撒開手,轉身望向那邊兩人,這一陣風把寺焱那礙眼的傢伙刮走了倒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再那麼莫名其妙的心裡膈應了。

  「死神?」咳嗽聲一緩,毒靈恨恨的望向無雙,「你不是一直獨善其身嗎,為什麼要幫炎火,難道你願臣服於他?」

  無雙忽然冷冷一笑:「第一,我並不想幫他,第二,臣服?嘖,這詞真是令人不開心。」他拔出立於地上的月鐮,他隨手一揮,殺氣化形,在夜色中泛出幽冷的光徑直飛向毒靈,青風一抬手,一道風屏恰好與殺氣相抵,這兩人看似不經意的過了一招,卻嚇得無雙口袋裡的萬知抖了一抖。

  他清楚,這些招數不管是那一招打到他身上,他都只有變成一團肉醬的命運,這裡的三人,加上剛才被風吹走的寺焱,皆是近王七族的候選人。今晚,應當稱得上是王者之戰了吧。若是他能活下去,把今晚的故事編做野史流傳下去也不錯……

  「我們無意與你為敵。」青風聲音沙啞,他整個人仿似帶著寒氣,說一句話便吐出一口白氣,他嘴唇青烏,臉色蒼白更甚,「尊主之位你隨意拿去,可你也別插手我們的事。」

  無雙輕蔑的冷哼:「貪生怕死的東西,你們背棄了家族的利益和輝煌,就算沒有這場競選,你們也做不了尊主。」

  林兮心中對無雙的說法不贊同,但還沒找出反駁的話,便聽毒靈冷笑道:「好個高尚的尊主之子。我倒想看看,死神是不是真的毫不吝惜自己這條性命!」

  土地中有什麼在蠢蠢欲動,林兮往無雙背後縮了一縮,心中正惶惶之際,忽見土地中仿似鑽出了許多小蟲,密密麻麻爬滿四周,林兮只覺頭皮發麻,噁心不已。

  「彫蟲小技。」無雙淡漠的吐出四字,月鐮徑直砍入土地之中,只聽「嗶啵」數聲,像是無數的小球被踩爆了一般,土地中浮出一層乳白的液體,林兮從未聞過的詭異氣味在空氣中散開,林兮難受的摀住了鼻子,但無雙卻像什麼也沒感覺到似的,悠然道,「現在說說罷,你們是想一起死,還是排個隊?」

  林兮心中覺得不對勁,拉了拉無雙的風衣:「無雙,你沒聞到臭味嗎?」

  聽得林兮這個問題,毒靈笑了笑:「哦,原來你不是我們那世界的人,死神這麼護著你,想來你就是他的同體咯。」

  她們之間的對話讓無雙眉頭一皺,正欲抬手卻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動彈不了。無雙恍然大悟那些蟲不是毒,這些液體散發的氣息才是毒!無雙蹙眉,思索著應對之際。

  毒靈邁步走向前來:「說來,那些好戰之人會跟來這個世界,是因為你在這裡,如果今天把你殺了,他們就沒有理由留在這邊了,彼時我們就可以安心的尋找我們要的東西……」

  毒靈越走越近,無雙卻不動,林兮戳了戳他的手,發現他手臂是僵硬的,宛如店裡面的人形模特,她一下便回味過來無雙中了招,她撇了毒靈一眼,心道上次那個縛靈好像說過,那個世界的毒對她好像是沒用的。

  林兮心一狠,忍著噁心,一把抓起地上混著乳白色液體的泥土,像擲鉛球一般砸像青風,然後也不管砸沒砸中,將無雙的胳膊一抗,隨意找了個方向,艱難的逃走。

  她速度不快,甚至慢得可憐,她砸的那團泥也在空中便被風屏擋下。

  只是青風未追,毒靈也沒追他們。

  眼見女生將無雙背走,毒靈身形一軟,跪倒在混了乳白液體的地上,這些毒都對她沒用,真正傷害她的,是反噬的心毒。她摀住嘴,卻忍不住嘔出一口血來,液體落在地上,竟是幽綠的顏色。

  青風只站在她身後用目光緊緊的鎖住她,和他咳嗽時毒靈一言不發一樣,他也沒有說話,只是眼眸中藏著說不出的隱痛。他們都清楚對方的傷,也都知道,自己的擔心只會讓對方更加難受。

  千言萬語不如無言

  「青風,你說,我們真的能找到雙空之心嗎,真的能關閉兩個世界的通道,我們的傷……能好嗎?」

  「會的。」青風輕聲回答,「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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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離開不離開的選擇

  【68】

  林兮背著無雙在山林裡逃了許久,沒見後面有人追來,她才稍稍放下心來,瞥了一眼肩頭上渾身脫力的無雙道:「以後你可別在說什麼總是你救我這種話了啊。」

  「嘖。」無雙艱難發聲,「吵死了。」

  林兮不再刺激他,望著面前三條分岔的小路問道:「走哪邊?」

  毒素在身體裡擴散的感覺讓無雙極為難受,他說話顯得十分費力:「把我包裡的東西拿出來。」

  林兮心裡本還覺得稀奇,難道無雙也會想到帶GPS出門?她伸手進去一把捏住一個軟軟的東西,好奇的拿出來一看。一個尖細的男人聲音突然從她手心裡傳出:「呼,終於能出來透會兒氣了,悶死我了。」林兮倒抽一口冷氣,手掌下意識的用力捏緊,尖細的聲音發出高亢的呻|吟,「啊!窒……窒息了……」

  「嘖,你再發出這種意味不明的聲音就踩死你。」無雙咬牙,林兮喊道,「這是什麼妖怪!」

  「用來指路的東西。」無雙仿似用盡全力了一般顫抖著抬起手臂,「帶我們去找雙空之心,你要是不聽話……」指尖輕觸萬知眉心,無雙聲色冰冷,「別以為我現在殺不了你。」

  萬知的眉心微微冒出一點血珠,他嚇得冷汗直流,委屈道:「可是死神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雙空之心在哪裡啊!我書袋一族只能知曉發生過的事,而且在這個世界能力受限後,就只能知道候選人們發生過的事。那雙空之心是青風和毒靈要來這森林裡找,我才知道的,可他們還沒找到,我也一點頭緒也沒有啊。」

  「既然這樣,帶著你也沒用……」

  「不不,有用有用,在這山林裡趕路我可以幫你們忙的,比如說以我在這個世界學到的知識而言,我預測今夜後半夜這裡會下雨,不宜尋人或趕路,還是找個地勢高又能避雨的地方歇息一下。」

  「嗯。」無雙仿似疲憊極了,身子更沉重的搭在林兮肩頭,「帶路。」

  萬知立馬狗腿的笑道:「同體大人,走這邊這邊。」

  林兮汗顏,無雙這傢伙做事的風格就這樣,要求別人幫忙的時候從來不會好好說,只會威逼,恐嚇,一點也不懂懷柔戰術,明明好好的去請求別人也不是不行。

  上坡的山路不好走,林兮扛著無雙走得更加困難。

  無雙感覺到林兮肩頭的血浸濕了衣袖,呼吸也越來越粗重,他努力的去忽略心頭那種異樣的感覺,但是不知為何嘴裡卻吐出一句:「還好嗎?」

  「沒事。」林兮專心致志的走路。林兮這輩子頭一次落入這種境地,在黑暗之中她惶惶不安,可從沒這麼明白過,害怕哭泣和逃避都沒用,她能做的只有扛著無雙往前走,她只能拼盡全力去堅強,「你撐著點,就快到了。」

  無雙靜默無言,他極少如此狼狽過,流鼻血也好,受傷也好,中毒也好,他難堪的時候好像都被這個女人見過了,真是……冤家。

  【69】

  行至一處高地,巨大榕樹下有一個不知是天然形成還是被人挖出來的樹洞林兮心頭一喜:「就在這兒吧。」

  無雙沒有答話,林兮奇怪的低頭一看,才發現無雙雙眼緊閉,氣息紊亂,她忙將無雙拖進樹洞裡,黑暗中她看不大清無雙的臉色,但卻摸到了他滿頭冷:「無雙怎麼了?」她焦急的問手裡的萬知,萬知細細打量了來看了無雙一眼,眼眸中帶著琢磨不透的色彩,忽然萬知一聲大笑:「他中毒太深起不來啦!」言罷萬知倏地轉頭惡狠狠的瞪了林兮一眼,與無雙接觸久了,林兮約莫能感覺出來,這玩具一樣大小的男人剛才散發出的是殺氣。

  所有的候選人沒有一個會是善茬。

  林兮心中一慌,但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無雙,她強自鎮定下來,正想著解決的方法,忽聽萬知森冷道:「我只是想躲過這一場競選,然後活下去。你別怪我心狠……」忽然之間,林兮掌心劇痛,她忍不住撒手扔開萬知,哪想他不但不跑,反而手拿如針小劍一躍,沖林兮眼珠扎來,「怪只怪你是死神同體!」

  「啪」的一巴掌打下,萬知徑直被拍進土裡,無雙側著身子,冷冷盯著從土地中掙扎著爬出的小人,幽冷的黑眸中仿似印出了令人膽寒的光,萬知驚惶無措,全然沒了方纔那股狠勁兒:「死神大人,我錯了,我只是起了一時歹念,我錯了,饒命!」

  無雙手一揮,像打蒼蠅一樣將他拍出了樹洞:「滾!」隨著他一聲低喝,那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見。

  林兮捂著冒出鮮血的手,怔愣的望著無雙,無雙幾乎還沒來得及看她一眼便又躺了回去,他眼眸緊閉,呼吸更為緊促:「對誰都別……掉以輕心……」

  林兮怔然,無雙的世界遠比她想像的殘酷。

  在他們這場競選中,人人都是敵人,每個人心中都是算計,不管他們心懷怎樣的目的,對他們來說多除掉一個對手總是好的,無雙在他的世界裡無法學會溫柔,因為只有強者才能掌握自己和別人的命運。弱者,只能是死路一條。

  樹洞外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雖然這裡淋不到,但濕氣還是蔓延進來讓林兮渾身冰涼。肩後的傷已經痛得麻木,然而這些都不是她最害怕的,林兮伸手去摸無雙的鼻息,在急促的呼吸之後,他的氣息忽然弱了下來,如果不仔細去聽根本就察覺不到。

  然而兩人的感受是無法同步的,林兮也不知道無雙的身體到底是怎樣一個狀態,她只能戰戰兢兢地的摸著他的鼻息,祈禱著他能立馬精神起來,哪怕是與她吵架也好……指尖感受到的呼吸一頓。

  林兮本就懸著的心瞬間沒了著落,她一時驚慌得忘了「同體」這件事,她呆怔的埋下頭去聽無雙的心跳,只覺他胸腔裡寂靜一片,什麼也感覺不到,她抖著手去掐他的人中:「無雙,無雙啊……」

  她聲音中滿是驚恐,從被抓到現在,這才是真正的慌了:「你別嚇我啊。」

  她掐一會兒人中,又趴下去聽他的心跳,只是一次次的失落讓她更加不知所措:「你別這樣,我還要考研呢,你死了也坑了我啊。」林兮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無雙你怎麼了……」

  她一邊哭一邊不放棄的掐著他的人中,正慌亂著想要不要給他做一下人工呼吸,忽然無雙眉頭一皺,睜開了眼:「嘖……哭喪呢。」

  林兮呆住。無雙虛弱道:「把這一臉鼻涕眼淚給我擦了。」

  「你……沒事?」

  「你還活著,我就死不了。」無雙聽說過毒靈有一種毒會讓人陷入一段時間的假死狀態,既可以使自己偽裝假死來迷惑敵人,又能用在敵人身上,不知不覺的將對方殺死,而這藥一旦過了假死的狀態,離毒散也沒有多久了。無雙心中明白這些道理自是說得平淡,哪想林兮聽了這話反而哭得更加厲害。

  「呼吸心跳都沒了還能活。」她哽咽,又有些委屈,「你是在演神話故事嗎?你要演,你好歹也告訴我一聲啊!」

  無雙的眼淚也一顆顆的從眼角滾落:「嘖,行了,這不是醒了嗎,還哭什麼!」

  「我擔心!」

  林兮這一聲喊得無雙一呆。隨即心跳又落了一拍,有人害怕他,有人憎恨他,有人想要利用他,他明白世界裡的殘忍規則,並且也樂於遵守。無雙從沒想過有哪一天,會有一個哭得一臉二呆醜的女生會對他喊出「擔心」兩個字。

  擔心?這對於無雙來說實在是一個比較陌生的詞,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有怎樣的目的,他一無所知。

  無雙沉默了許久,林兮沒聽見他發聲兒,又擔憂的摸上了他的額頭,道:「無雙,你別逞強啊,撐不住了一定要和我說。」

  和你說又有什麼用,無雙想,肩不能背手不能提的,連書袋一族的戰鬥廢物也能把她嚇住。真是……弱小得可憐,但是感覺到額頭上手掌的冰冷,無雙莫名的感到一陣不爽:「喂。」

  林兮哭著應了他。

  「你冷吧。」

  「有點。」

  無雙嫌棄的一咋舌:「你真是太弱了。」言罷,他拉開自己風衣的一邊,然後把自己的手臂展開,道:「來吧,這輩子就這麼一次。」

  林兮呆呆的看著他,然後倏地臉紅:「你……這!這……」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都快紅炸了,「這種地方,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無雙不耐煩的將她手腕一拉,「躺下。事急從權。」事急!無雙這是又多急!林兮呆呆的便躺了下來,枕著無雙的胳膊,搭著他的風衣依偎進了他懷裡,然後無雙像是施捨了林兮一個大恩一般哼道,「睡吧。」隨即自己一扭頭,呼呼睡了過去。

  就……這樣?

  林兮傻了好一會兒,忽然捏緊了拳頭,你前面說清楚一點會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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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離開不離開的選擇

  【70】

  濕氣氤氳,在一片黑暗之中,枕著男人的手臂,聽著男人的呼吸聲和樹洞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反而讓林兮有些睡不著覺了。

  這樣的獨處,還是第一次。她轉頭想看無雙的側臉,但黑暗阻礙了視線,她有些不安的伸出手抓住他貼身的衣物,想去證明身邊這人的存在。無雙迷迷糊糊的問:「嗯,怎麼了?」

  「沒……」像是被雨聲和黑暗蠱惑,林兮不受控制的吐出了心裡話,「你……好溫暖。」

  「嗯,你也是。」

  對話的聲音在樹洞中漸漸消失,話中意味卻在林兮心頭扶起了波浪。無雙這是睡糊塗了嗎,林兮想著,可這應該是他的真心話吧。心頭有股莫名其妙的情緒被挑起,像輕柔的的音符沒節奏的跳動著,輕細、柔軟而溫暖,讓林兮的心跳也跟著搖曳,輕飄飄的無法控制。

  手指將無雙的衣服捏緊,林兮輕輕閉上眼睛,用最小的聲音說道:「謝謝你的溫柔。」

  然而這次無雙卻沒應聲,均勻的呼吸像是已經睡著了一般。林兮本就沒想得到他的回答,她放鬆情緒,意識慢慢飄遠,這一天她也是累極了。

  在林兮的呼吸平緩之後,黑暗中的男人睜開眼,臉上有些燒燙,他用手背放在額頭上,仿似在測量臉的溫度,又像是要遮住自己的眼,不讓別人看見他的羞赧。隔了一會兒,他又摀住嘴,不相信自己就這麼把那話說出來了。他側頭望林兮,早已適應黑暗的眼睛看見了女孩染了些灰的臉,今天的林兮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狼狽,但是,他……

  他怎麼瞎了眼的覺得她今天挺耐看。

  無雙摀住眼,心想自己真是沒救了。

  第二天清晨,林兮被樹洞外的鳥鳴吵醒,她揉著眼坐起身來,肩上的傷口牽扯時雖還有些疼痛,但已比昨天好了許多。

  「醒了就走吧。」無雙的聲音沒有半點迷糊的在身後響起,看樣子是已經醒了很久了,「去找雙空之心。」

  林兮一呆,回頭看他,見無雙眸光清冷,神色淡漠,是平時那副小賤小賤的模樣,昨天晚上那句話簡直就像她出現的幻聽。林兮甩了甩腦袋,把紛亂的思緒理清,她道:「現在還是先回去吧。我們身上都帶傷,不是人家的對手。」

  無雙一聲冷笑:「膽小。」他站起身,只活動了一下被林兮枕了一晚上的胳膊便像沒事人一樣走出了樹洞,「現在不管是毒靈青風還是寺焱,他們身上的傷都只會比我們嚴重。」

  林兮一呆,聽無雙平淡的說道:「撇開寺焱不說,毒靈一族本就身帶劇毒,施毒過程中一旦遭到反噬,其自身的毒便會令其喪命,至於青風嘛,他那模樣一看便是寒氣入腑,想來之前他應該與近王七族中的另一人交過手。」無雙頓一頓,蹙起了眉頭,「照昨天兩人身上的氣息來看,他們活不過半月,他們要找雙空之心,應該是想解自身之困……」

  斬斷兩個世界的聯繫,毒靈會慢慢失去自己的法力,她身體中的毒也會跟著消失,而青風身體中的寒氣是因為另一個人的法力殘留而造成的,讓那人的法力消失,他自然就會好起來。

  他們兩個都不想爭奪尊主之位了。既然這樣,他不如幫他們一把,找到雙空之心,他回去那個世界,再封閉兩界通道,把追來這個世界的候選人都關在這裡,他們失去了法力,也無法對林兮造成多大的傷害,而且,封閉兩個世界的通道之後,他和林兮之間應該也不會再有這樣的聯繫了吧,到時候她的死活都與他無關……

  無雙眉頭又狠狠皺起來,他往後一瞟,林兮頭髮雜亂,一身衣服髒得不成樣子,她臉色蒼白疲憊,慢慢走出樹洞,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摔死的模樣。但她眼睛卻亮亮的盯著他:「怎麼了?」她不像以前那樣因為境況不好就對著他宣洩怒火,也沒有抱怨生活為什麼要讓她經歷這些事,她開始慢慢的學會沉默接受然後沉默著堅強。

  她是真的在努力改變……

  念頭一轉,無雙想到自己走後,這個慢慢變得開朗的女人可能會被留下來的候選人作為洩憤的對象,隨即變得更加卑微。他心頭一堵,覺得不爽極了。

  可他明明知道,那時候的林兮與他再無干係。

  【71】

  無雙婉轉的內心林兮無法參透,她只想著無雙之前說的話,那兩人只是為了活下去而拼盡全力的戰鬥,他們的願望就只有那麼簡單而已。但是毒靈對無雙下了毒,依照無雙的脾氣,如果再遇見,他肯定會報復,說不定會……殺了他們。

  「無雙,我覺得……那個青風和毒靈應該不壞。」她忽然開口,「你看,之前毒靈給你下毒,也沒用讓你一擊斃命的毒……」

  無雙不屑道:「你懂什麼,毒靈一族施的毒毒性越烈對自身傷害越大,她那個身體可承受不了劇毒了,她之所以用這種,不過是想讓我動彈不得,直到進入假死狀態之後再一舉將我殺掉,這是最安全的方法。」

  「可是,可是他們之後不是沒追來嗎?」

  「因為他們沒那個本事。」

  「可是……那個青風看起來挺溫和的,他……」

  沒讓林兮接著說完,無雙斜眼看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兮呵呵一笑道:「你看他們之前雖然有地方做得不對,但僅僅是為了生存。」不用林兮說完無雙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接過話頭道,「所以你是在幫他們求情?」他淡淡道,「不用你操這個心,我本來就沒打算殺他們,他們自願留在這個世界對我而言沒什麼不好,我不想浪費力量殺這種人。」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會為了報復……」林兮低聲呢喃,她覺著,無雙好像變得大度了。

  「嘖。」無雙眉頭一皺,突然回味過來,「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傢伙?」

  林兮直接用眼神反問了他……不是嗎?

  無雙眼神一瞇:「啊,是嗎,那誰看起來比較大方?青風?季然?嘖,被外表蒙蔽的蠢女人。誰說這種看起來溫吞吞的傢伙就一定很好?斯文敗類知道嗎?衣冠禽獸知道嗎?」

  林兮汗顏:「關他們什麼事……」

  無雙仿似想到了什麼讓他不愉快的東西,臉色有些難看,全然沒將林兮的話聽進去,獨自念叨著:「整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內心卻全是算計。這樣心思深沉的傢伙到底哪裡好!」

  「我沒說這樣的人好。」

  「嘖,口是心非的女人,那你為什麼會喜歡那什麼季然?」

  這問題問得林兮一呆,半天沒吭聲,無雙也在沉默中回過神來,他忽然想起那天季然與那兩個女人走後,林兮臉上失落的表情,他心中一堵,喉頭一哽,一時竟破天荒的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為什麼會喜歡……」愣了一會兒林兮忽然小聲道,「大概是見到他的第一面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吧。」

  得到這麼一個答案,無雙愣了一瞬,隨即神色莫名其妙的一沉。

  林兮揉著手指,有一種在表白的心情:「大一感冒了去醫院,看見他在醫院草坪上教一個自閉症的小孩畫畫,我從沒見過哪個男生笑得那麼好看,一不小心就看進去了……」

  無雙嫌棄的咋舌:「教自閉症孩子畫畫的人自己笑得很開心,你不覺得滲得慌麼……」

  一句話毀掉了林兮腦子裡的畫面,她氣憤的對無雙道:「他是在微笑!微笑!人家涵養好行嗎!」

  無雙撇嘴:「好吧,隨他。」

  林兮揉了揉額角,咬牙道:「我真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才會和你說這些事。」

  無雙也瞥了林兮一眼,他真的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才會聽她說這些事……無雙一扭頭轉身就走:「別在這兒耽誤時間了,走。」

  【72】

  跟著無雙悶頭走了一路,林兮才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知道雙空之心在哪兒?」

  「不知道,不過我向來直覺很準。」

  林兮被這個回答噎得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來,她歎道:「你找雙空之心幹嘛……」言罷,她一愣,寺焱找雙空之心是為了把無雙送回去,然後關閉兩界通道,毒靈和青風找雙空之心是為了自己,那無雙找雙空之心……他之前又說不想殺那兩個人,看來是已經打算好了拿到雙空之心之後就回那個世界,然後關閉兩界通道吧。

  他……要走了?

  林兮心頭一空。也是,對無雙來說這個世界有什麼好留戀的呢,糖醋排骨還是青蘋果?應該都不及那個尊位重要吧。

  無雙沒有回答林兮的話,他凝神細細探查著周圍氣息流動,輕聲道:「感覺到了沒?」

  「嗯?」林兮呆愣著沒回過神。

  「不同的氣息。」無雙忽然對準一條向上的小路走去,步伐快得讓林兮險些跟不上,他大步邁向前,在過於陡峭的地方縱身一躍,也不管林兮在後面能不能爬得上去,就消失了蹤影。

  黑色皮靴踏上岩石,此處是一片荒山頭,裸露的岩石與四周茂密的草木格格不入,無雙的風衣被山風揚起,他向四周散開法力,延伸著探查雙空之心所在,沒收到回應之前,無雙遠眺重山恍然發現這個世界的景色也不錯。

  腳下忽然傳來一陣顫動,無雙心頭一喜,那東西給予的回應越來越激烈。他挪開腳步,地上一塊灰撲撲的岩石與四周的石頭看起來並無二致,但石頭周圍的形狀卻十分的規則,他將那石頭從地裡挖出來,放在掌心一看,藏在泥土裡的另一面竟是十分漂亮的黑色,簡直與無雙脖子上帶的那塊黑色晶石一樣耀眼漂亮。

  「雙空之心。」無雙輕聲呢喃,掩蓋不住找到它的欣喜。

  回到另一個世界,封閉兩界通道,近王七族已去其二,另外四族將被困在這個世界,只要他回去,尊主之位不出意外的一定會是他的……

  可是……無雙握緊石頭,這件事本來沒有什麼「可是」……

  女人粗重的呼吸從下面傳來,林兮幾乎要爬斷了氣一樣,狼狽的從下面手腳並用著爬了上來,她看了無雙一眼,又彎著腰喘氣,她伸出食指指著他:「你……呼呼……真是,沒風度。」她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但晃眼掃見無雙手中的石頭,她強迫自己挺直了腰,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你找到了?」這平穩的一句話,竟是比剛才說得還要費力。

  無雙沉默。林兮得不到他的回答一時有些急了:「你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無雙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忽然之間,雙空之心猛的射出一道亮光直衝雲霄。黑色的石頭卻散發著金色的光芒,耀眼得讓林兮幾乎看不清光芒中的無雙,刺眼的光芒讓林兮眼睛痛得幾乎落淚,可她卻不肯扭過頭,不敢閉上眼,就怕一瞬間後無雙就不在了。

  金色光芒之中她看見他身上黑色的風衣和頭髮在紛亂的飛舞,唯有身影堅穩不動,像一個屹立不倒的雕像,讓人幾乎生出敬仰。

  眼淚滾落,也不知是眼睛的乾澀還是情緒激動,她不知心裡怎麼想的,在光芒最盛之時忽然邁步走上前:「不行!」她喊道,「你還沒好好道別!不行!」

  金光亮至白灼,讓周圍的山河雲彩皆變得黑暗,林兮疾步上前:「不准走!你說了走之前要給我搶個男人的!現在你還不准走!」

  無雙在這一瞬間可恥的心軟的,他知道自己必須回去,也知道自己這樣做什麼錯都沒有,但是……感受著臉上落下的淚珠,無雙竟感到了愧疚……

  竟在猶豫,他該不該走……要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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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推動劇情需要配角

  【73】

  金光越熾,無雙的人影幾乎被埋沒其中,像是一道牆在他們之間隔出了兩個世界。

  林兮心中大急,不知是什麼力量讓她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猛的衝上前去,隨手往金光中一抓,竟然準確的一把揪住無雙的風衣衣領。

  無雙一驚,看見這雙手,有點不敢相信膽子比雞小的林兮敢這樣做,然而她越來越用力的將他往外拽,這樣的決心竟讓無雙莫名其妙的覺得……心暖。明明她是阻礙了他的路,明明她是在給他添麻煩,明明無雙知道,他必須回去,但此刻,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心情很好。

  「不准走。」林兮咬緊牙關,顯然是用盡全力在拖拽無雙,可她那一點力氣對無雙來說根本就微不足道,如果他不想動,那就一步也不用挪。可是無雙竟垂了眼眸,默默的順著林兮用力的方向,移動了一步,就像是被林兮拖動了一般。這無疑給了林兮極大的鼓勵,她大喝:

  「跟你說了不准走!聽一次話會死麼你!」隨著這聲大吼話音一落,灼眼金光倏地一歇,比來時更快的消失於世間。無雙手中黑色晶石忽閃了兩下,如同被壓制了一般,安靜下來。

  山風呼嘯,天地依舊,光禿禿的山頭上林兮的手仍舊拽著無雙的衣領,沒了光芒的阻隔,四目相接,一人氣喘吁吁,一人如若無事。林兮眼角還掛著淚,無雙也被迫濕潤了眼眶,時間仿似靜止了一瞬,讓他們將對方的面容都細細的印進眼中。

  林兮來不及細思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感覺,腿一邁,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無雙的腰,腦袋貼在他胸膛上,用力喘著粗氣。

  只差一點點,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風吹動著林兮的長髮,讓柔軟的髮絲輕輕拂過無雙的頸項,女子的體溫和她劇烈的心跳都那麼真實的傳遞過來,還有那柔軟……無雙耳根可疑的燒紅,可林兮看不見,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林兮心跳漸穩,無雙忽然伸手在林兮後腦勺上一拍,淡淡道:「嘖,別做出一副要和我殉情的模樣,撒手。」

  林兮恍然回神,這才愣愣的放手,她望著無雙眸光流轉,倏地垂下頭任劉海遮擋了她所有的表情。隔了許久之後才抬起握緊成拳的手,手臂狠狠顫抖著,拳頭以可憐的力氣揍在無雙肩頭上:「你……」只一個字便破了音,林兮強忍著哭聲道,「你真是……沒良心。」她又在無雙肩頭上揍了兩拳,比打蚊子還沒力氣。

  可這樣的攻擊卻好像敲進了無雙心裡,令他心頭一動,他清咳一聲,扭頭望天,語帶嫌棄:「嘖,你以為埋著頭我就不知道你哭得多麼難看了麼?」

  受的傷,流的淚都是一樣的,因為他們就是同一個人。而現在……是不是因為太過熟悉對方,讓他們連情緒也可以互相傳遞了呢?分別時的不捨,這種軟弱的情緒明明就是他不該有的。

  「好歹也說聲再見……」

  「我走了就不會再見的,廢話說它幹什麼。」無雙無情的說出事實。

  「我知道!但你好歹也得說一句。不然……」不然,要她怎麼甘心。林兮伸出手,輕輕拽住無雙的衣裳,像害怕他身邊又忽然閃出金光一樣,她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理由,「你都還沒給我搶到男人就跑了,我多吃虧。」

  無雙倏地一瞇眼:「行啊,好啊,你看看寺焱怎麼樣?青風怎麼樣?我將他們都打趴下擺地上讓你挑好不好?」

  林兮還沒答話,忽聽一旁傳來幾聲咳嗽:「對不住,我已是毒靈的人了。」

  【74】

  手腕一緊,林兮只在轉瞬間便被無雙拽到了身後。斜眼打量著緩慢走來的毒靈青風,無雙冷淡道:「來得倒快。」

  「我們無意與你為敵。」毒靈冷冷道,「只是雙空之心不能被帶回去,既然這次兩界通道能被打開,以後說不定誰也能利用雙空之心再次打開通道。同樣是讓你回去,然後關閉兩界通道,只是我們要把雙空之心留在這邊,杜絕以後任何人以任何目的再次聯通兩界。」

  任何目的……無雙微微瞥了身後的林兮一眼,聲色冷淡:「我不愛和人講條件,現在雙空之心在我手裡,選擇權在我。今天你們只有兩條路,一,讓我把雙空之心帶走,由我回去之後來關閉通道。此後你們願在這世界做什麼都與我無關,二,你們現在就選一種死法吧。」

  無雙一句話讓氣氛瞬間緊繃起來,毒靈冷笑:「我們與你客氣並不是怕你,我方纔那話也不是在與你商量,今日這雙空之心,便是拼了命,我也要讓你拿來。」毒靈從來不怕自己身上的毒會反噬得多厲害,她只是憂心青風的傷,寒氣入腑,呼吸間皆是冰渣在刺痛心肺,毒靈知道那樣不休不止的痛有多麼難捱。

  她這話說得殺氣重重,青風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默默擋在她身前。

  無雙眼神一冷:「你以為,我是在和你商量嗎?」腳下土地一顫,殺氣滌蕩。

  廝殺一觸即發,林兮倏地拽緊無雙的衣袖道:「等一下!」她遲疑著走到中間,雙手安撫似的在空中擺了擺,讓雙方冷靜下來,她從沒做過這樣的事,顯得十分的拿捏不好,臉上的笑容都是僵硬的,「其實,事情沒有到非動手不可的地步是不是。我們可以慢慢談談……啊……」

  無雙一皺眉,哪等她再說第二句話,嫌棄的將她一拎,逕直丟在身後:「嘖,多事。」

  林兮不滿的要抗議,忽然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正在對付林兮的無雙一時不查,手中的雙空之心驀地被人搶去,月鐮毫不客氣的劃出一記殺氣追著那人而去,紅色身影在空中一閃,堪堪避過。

  那人在半空中定住身形林兮才看清竟是寺焱,他腳下踩著兩團火球,就像那傳說中的風火輪將他托起,穩穩的立在空中。寺焱受的傷還未好,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可他卻笑得得意洋洋:「死神,還沒和我分出勝負就想跑?」

  無雙十分討厭被人從手中搶走東西的感覺,算上前一次將帶走林兮,寺焱一共搶了他兩次,無雙仰著頭,用輕蔑到極致的眼神看他:「嘖,真是個欠收拾的混賬東西。」他神色一凜也不管那方是不是懸崖,縱身一躍,宛如飛一般徑直殺向寺焱。

  寺焱腳下的火焰方向一變,輕而易舉的躲過了無雙迎面而來的第一擊,哪想無雙與他擦肩而過之時,帶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一把拽住寺焱掉出來老長的花式皮帶,拽得寺焱在空中方向一改,無雙以鐮刀後柄做棍子使,狠狠打在寺焱腦袋上,又以他的肩做為支點,後柄一借力,無雙飛至寺焱頭頂,身子一蜷,在空中轉了個圈,鐮刀宛如劈柴一般狠狠砍下,是想將寺焱生生砍做兩半。

  林兮驚駭的摀住嘴,只聽「叮」的一聲,是寺焱的雙劍將巨大鐮刀架住,寺焱暢快的哈哈大笑:「與你對戰果然酣暢!這最後一戰我絕不要遺憾!」言罷週身火焰一炙,宛如一條火龍徑直將無雙衝開。

  毒靈細語:「幫炎火,先除掉死神!」青風一點頭,狂風驟起,將火龍捲成團,讓無雙身陷其中。

  酣戰之中有外人插手,寺焱立即撤了火勢,心中暴怒,他眼中厲芒一閃:「多管閒事!」扭過頭揮手之間,無數火球箭一般射下,青風將毒靈腰一攬御風而起,只留林兮一個人淒淒慘慘的在原地抱頭蹲下,左右不敢跑。那些火球擦過林兮的身邊,將她手臂燙得紅腫。

  無雙一見,這個女人走這一躺已經塊比破布還碎了,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還在她身上留下傷!他亦動了怒,週身黑氣一卷,眨眼之間背後竟張開了一雙巨大的黑色翅膀!徑直俯衝至寺焱身旁,舉鐮刀便砍。那方青風欲再次插手,寺焱一手擋住無雙的攻擊,抽身離開,直奔青風而來:「礙事的傢伙!」

  空中混戰一團。

  而林兮身邊的火球消失,她焦急的仰頭一望,晃眼間瞥見無雙背後那巨大的黑色翅膀,瞬間便呆了,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傳說中來自地獄的死神。

  【75】

  無雙……無雙居然有翅膀!

  還是說他們死神一族都有翅膀?難怪上次無雙那麼輕易的就把四離從樓頂丟了下去,他們……竟是屬於鳥人那個範疇之中的生物!

  這實在是一件讓人驚駭的事,林兮瞪大著眼,像看鬼片一樣望著空中混戰的幾人。長翅膀的,踩風火輪的,會使御風術的,林兮竟有一種拿手機拍下這個場面再發到論壇上去的衝動……但她明白,現在是生死攸關的當頭,這幾人明明本性都不壞,他們本可以不用爭得這麼你死我活……

  忽然,一道金光在林兮腦海中一閃,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就是封閉兩界通道,他們……林兮皺眉深思,他們之間不是死局,一定有破解的方法,她要找到破題思路,假設無雙是X,假設寺焱是Y,把他們想成一道題,破題,她現在要破題……

  對了!林兮眸光一亮,站起身來大吼道:「住手!都住手!不用打了!」

  正鬥得激烈的三人哪還能聽到她的喊話。忽然之間,空中落下了點點血珠,也不知是誰受了傷,林兮大急:「不用打了!為什麼非要你死我活才行呢!住手啊!」

  空中殺氣火焰與狂風不歇,林兮咬緊牙關,這些傢伙……她深深呼吸,驀地大喝出聲:「我說住手都聽不到嗎!」

  仿似有什麼力量在這一瞬間爆出,空中幾人竟同時收招,微顯狼狽的掉在地上。天地間寂靜下來,只聽林兮的聲音在重山之間迴盪。

  寺焱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為什麼……我的力量……」毒靈與青風緘默不言,可他們無法否認在剛才那一瞬間,像是被什麼奇怪的力量侵襲了一般。最詫異的無外乎無雙,他手中鐮刀與背後的翅膀均消失不見,他望著林兮,若說是她將自己的力量拿去用了,但為何別人也這樣,林兮的身體,到底有什麼古怪?他們為什麼會雙生共命而別人沒有?

  無數問題襲上心頭,可現在卻沒時間將這些弄清楚。

  幾人站起身來,皆靜默的望著林兮,林兮喘了一會兒氣,鼓起的勇氣便在眾人矚目之中慢慢消逝,她僵硬笑著:「哈哈,現在這樣和平相處多好。其實大家沒必要爭鬥啊。」她理了理思緒,講解題目一樣道,「你看,青風身上有寒氣,而寺焱有火的能力,可幫青風去除寒氣。因為毒靈的身體是施毒之後才會加重症狀,所以青風好了之後可以保護毒靈,讓她不用施毒。因為寺焱只想和無雙決鬥,又因為無雙和我同體,他既是我,所以,可將雙空之心交給我,然後寺焱與無雙和平決鬥。最後無雙回去,由我來封閉兩界通道,毒靈身體中的毒徹底解決,候選人的法力也全部消失。世界和平。」

  完美的解題……只不過是在不考慮任何感情因素的情況下。

  無雙率先瞇起了眼:「哦,是嗎,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雙空之心最後要在你這兒,你又用什麼能力來封閉兩界通道?」

  林兮眨眼:「你不是想要雙空之心麼,因為你既是我啊,我拿著就是你拿著。至於封閉兩界通道……寺焱他們都可以幫忙啊。」

  無雙嫌棄的看林兮,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聽寺焱衣服包裡傳出一個弱弱的聲音:「那個……」林兮聽出,這是那個小人萬知的聲音,想來寺焱應該是在路上捉到了他,然後他又被逼迫了……萬知從寺焱的衣服包裡小小的探了個腦袋出來,誠惶誠恐的望了幾人一眼,道:「其實我想說,這東西,好像不是雙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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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推動劇情需要配角

  【76】

  不是……雙空之心?

  眾人皆是一怔,爭搶了這麼久的東西居然不是真的?

  寺焱將衣兜裡的萬知與石頭一同掏出來,他狠狠捏了萬知一下,道:「說,怎麼回事?」

  「饒命饒命,雙空之心這個東西雖然我沒見過,也沒辦法說出它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這個東西肯定不是,因為就我剛才仔細探查來看,這應該是一塊死神一族的晶石。」

  聽罷這個說法,無雙徑直從寺焱手中將石頭搶過,寺焱也不阻攔,目光追著看去,但見無雙拇指用力,在晶石灰撲撲的表面上摩擦了幾下。這麼大一塊晶石,而且色澤極好,雖比不上他現在身上佩戴的本屬於尊主的這一塊晶石,但比四離的,甚至是之前他自己的晶石都要好。擁有這樣晶石的人在死神一族中必定是個大人物,那人是誰,為什麼會把晶石掉在這邊的世界,又是什麼時候掉的?

  無雙眉頭一皺,向石頭中灌入死神一族的法力,方纔這晶石散發出了如此耀眼的光芒,照理說他的力量灌入之後一定會得到回應,但不知為何,那些力量卻像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應。

  無雙心中正奇怪著,忽然之間仿似有一絲脈搏的跳動自晶石中傳來,無雙腦海中莫名的浮現出兩個身著黑風衣的男子殊死搏鬥的畫面,兩人手中用的皆是巨鐮,那是死神一族的標誌,而他們打鬥的地方……

  是這裡。無雙轉頭打量四周,卻見林兮也在往四處張望,眼中帶著些許茫然,晶石中又是一陣震顫,腦海中的畫面一變,方才打鬥中的兩名黑衣男子倏地分開,其中一人眸光堅毅,聲色決絕的大喝道:「我死神一族的地位,誰都不能撼動!」言罷,他週身金光一閃,人影消逝不見,只剩一塊石頭落在此處。

  「看到了?」無雙輕言問林兮,林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但其餘的人皆面帶困惑,寺焱一挑眉:「你不會想玩什麼陰謀詭計溜掉吧?今天這塊石頭是雙空之心也好,不是也好,你都得與我分出勝負來。」

  無雙被寺焱糾纏得心煩,手中鐮刀再次出現毫不留情的砍向寺焱:「想死,我滿足你就是。」

  寺焱躲開這一擊咧嘴一笑,他隨手將萬知扔掉:「早該這樣了。」哪想毒靈忽然手中綠光一閃,寺焱渾身一僵,勃然大怒,「毒婦!你又給我下了什麼毒!」

  聽得他如此罵人青風眉頭一皺,「唰唰」兩記風刃切向寺焱的頸項,卻被毒靈伸手攔住:「別。」青風眸帶殺氣,「我不會讓任何人辱你,你也不該為我受委屈。」

  毒靈想讓寺焱為青風驅除寒氣,如此瞭解對方的兩人,怎麼會不知道對方的想法,毒靈心暖一笑:「這不是什麼委屈。」

  風刃在寺焱頸邊消散,吹起他金黃的頭髮,毒靈道:「我已經一再說過了,我們不想與任何人為敵,既然那並非雙空之心,我們也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你若願為青風驅寒,我便不會打擾你與死神比試,但你不願……」她咳嗽了兩聲,唇色倏地發烏,寺焱也在此時臉色蒼白,滿頭大汗,「我們就同歸於盡吧。」

  青風默默環住毒靈的腰,讓她有個地方可以倚靠。

  林兮恍然明白,原來無雙那個世界的人都是這樣,從來學不會溫柔的請求,他們都被逼得冷硬,像渾身都是尖刺的刺蝟,充滿防備與猜忌。但他們都不是壞人。

  【77】

  寺焱正恨得咬牙之際,無雙一把撿起被寺焱扔在地上的萬知,拽了林兮扭頭就走。林兮怔愕:「哎,等等,不管他們了嗎?」

  無雙嫌棄的瞥了她一眼:「閒事休管。」萬知在他手心裡大喊:「死神大人!我也是閒事啊!您別管我了好不好!髒了您的手!您放過我吧!」無雙毫不留情的一捏,萬知雙眼一突,仰頭便暈了過去。

  寺焱見無雙身影消失,急得不行:「好!我幫你!燒死了可別怪我!」

  毒靈一笑:「燒死了自然是要你賠命。」她在寺焱肩頭一拍,寺焱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隨即走上前去一把拽住青風的手,他神色微變,眉頭皺了起來:「你們怎麼招惹到冰魂了?」

  毒靈垂眼靜默,青風道:「你驅不走這寒氣麼?」

  「哼,區區殘留的一點兒寒氣能難住我。」寺焱掌心一熱,青風能感到一股暖流順著經脈慢慢走遍週身,多日來肺腑間扎心的寒冷刺痛漸消,青風蒼白的臉色漸漸好轉,但不一會兒身體裡的灼熱感卻燒了起來,寺焱收手蹙眉道,「不行,一次驅不完。」再繼續下去,說不準就真的將他燒死了。

  毒靈琢磨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你就再跟我們一些時日吧。」

  「好笑!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憑我能讓你和我同歸於盡,還有……」毒靈神色一肅,「若我沒猜錯,你也是不想爭奪尊主之位的吧。」

  被戳中心事,寺焱表情一僵,於候選人而言,在這場競選中要麼贏要麼死,一旦有了苟且偷生的念頭便算是背叛了家族,不只被別的候選人所不齒,如果被家族中人知道,更是會被下達族內追殺令,由家族的人來終結他的性命。

  所以毒靈才無論如何也不想讓無雙把雙空之心帶回那個世界,不能讓通道再次打開。那對他們來說,將是絕路一樣的追殺。

  「我們的心思不知還能瞞住組織多久,若不能盡快找到雙空之心,我們一樣會死得淒涼。」毒靈聲色冰冷,「你幫我們,也是在幫自己,至於死神,我們找到雙空之心後,你想怎麼鬥便怎麼與他鬥,到時候將他放回那邊,關閉通道,以後……」她眸光一軟,帶著星星散散的期望看向青風,「以後就好了。」

  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活著,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便是最大的幸福。

  林兮往身後望了望,奇怪道:「寺焱居然沒有追過來。」

  「他當然不會追來。」無雙明白,青風身體裡的寒氣一時半會兒驅不完全,毒靈自然會強迫寺焱留下來。林兮想了一會兒,「這樣也好吧,他們都不想奪尊位,待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無雙腳步一頓:「都不想?寺焱也不想?」

  林兮這才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將寺焱綁了自己之後的前因後果說個無雙聽,她撓了撓頭,將這些天的事情理了一遍說給無雙,而後總結道:「我想寺焱心裡應該是崇拜你的吧,所以與你對戰的時候才那麼亢奮。」

  無雙默了一會兒卻道:「一群貪生怕死的傢伙。」言語中頗似不屑。

  林兮聽了這話一下便怔住了,愣了半晌才道:「可是,想活下去並沒有什麼錯啊。」

  無雙邁步向前:「錯在他們都是尊位的候選人。」

  「不對……」林兮一把拽住無雙的衣袖,這些天憋在她心裡的情緒慢慢組織成語言從嘴裡吐露出來,「同凌消失的時候,他其實很捨不得小柔,他應該還想繼續陪著小柔看看這世界有多精彩,但是卻沒辦法……」

  無雙眸光一暗。

  「我知道你對同凌的死感到難過,其實青風毒靈和寺焱他們都一樣,他們的人生裡,有沒有在乎的人,有沒有遺憾的事,有沒有想看但還沒來得及看的風景,誰不想活下去……」

  誰不想活下去?即使很艱難,但只有活著才有資格擁有更多可能的未來,去選擇,去感受,自私的想活下去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錯,就算是候選人。林兮一字一句道:「害怕死亡,這是本性,不是罪孽。」

  無雙冷了眉眼,繼續往前走,聲色淡漠道:「你懂什麼,在組織裡,這就是不能饒恕的罪。」

  「那就是你們的組織錯了。」林兮毫不猶豫的開口質疑,「定下候選人制度的那個尊者錯了,延續這個傳統的組織錯了,執行這個命令的你們也錯了,這個制度錯了為什麼還要繼續下去?」

  腳步一頓,無雙沉默了許久才轉過頭來看林兮,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這種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

  即便與無雙如此熟悉,但看見他這個神情林兮還是沒忍住心中一寒,鬆了手。無雙扭頭便走,離開了很遠也沒有轉過頭來喚她。這樣的態度,應該是生了氣吧。

  可是為什麼?她的話說錯了嗎?林兮從沒這麼肯定自己的正確性,是無雙,在逃避。

  【78】

  走出去很遠,直到林兮無法看見他的身影,無雙頓住腳步,仰望重重樹影外的陽光。

  他知道林兮的話沒錯,到這邊的世界來之後,他也不止一次的質疑過候選人制度,可是,那個尊位便是組織中人的信仰,他要怎麼去推翻信仰?

  「無雙,你最大的缺點,便是太重感情。」那個溫和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無雙厭煩的皺眉,他知道,如果依著那人的作風,今日一定會殺了青風幾人,不能成為助力的人,便不能讓他們有機會變成阻力。可是……

  「在乎的人,遺憾的事,還沒來得及看的風景……」無雙閉上眼,輕聲呢喃,林兮恬淡的臉出現在腦海裡,煩躁的心情不知不覺的平靜下來,算了……就當他是在施捨他們吧。

  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一聽便知道是林兮那個笨蛋追了過來。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便聽見她在後面呼喊道:「一言不合你也不能甩身走人啊!真的一步也沒等我啊你!沒良心……」她喘著粗氣好不容易才跑到了他身後,無雙轉身一看,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過樹葉穿插下來,在林兮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她走了兩步,停在她身邊將他衣袖一拽,彎腰喘氣道,「好吧,我不說了,你慢點走,我跟不上。」

  真是個弱小的女人。

  無雙心想,但卻將她的狼狽納入眼中。受各種各樣的傷,疲憊得抬不動腳卻必須要走,無雙對這樣的生活已經習慣,但她應該從沒經歷過這樣的生活吧,她那個小窩太過安逸,將她保護得太好,衣服不會破,頭髮也不會亂,每天都像玩偶一樣精緻乾淨。

  「怎麼不發脾氣罵人了?」無雙忽然冷聲道,「都是因為我你才會受這樣的罪,你怎麼不罵了?」

  林兮緩過氣,抬頭望無雙,聽見他說這話,她神情一僵,有些尷尬的撓了頭:「什麼啊,你還這麼小肚雞腸的在生以前的氣啊,我不是都和你道過歉了麼……」

  她這麼服軟,無雙倒還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索性一扭頭作勢要走,林兮卻以為他生了氣,將他胳膊緊緊一拽道:「哎……那個……」林兮猶豫了一會兒,終是紅著臉道,「一直忘了說……」她握著他的手臂,因為緊張,下意識的捏了幾下,力道柔軟讓他感覺像是在挑逗,「謝謝你來救我。」

  手臂上觸碰的溫度仿似一路暖到了心裡。無雙微微轉過頭,陽光從側面照入眼中,讓他一時無法將林兮看得清楚,只能感覺林兮仰起頭,望著他淺笑,模糊的面孔模糊的微笑,她說:「無雙,謝謝你。」

  在這一瞬他便無法控制的溫熱了臉頰。

  「咳……咳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無雙扭過頭,故作冷淡的咳了兩聲,「知道自己給我添麻煩了,以後就放聰明點。」

  沒得到回應,林兮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無雙就是這種脾氣啊,她怎麼會妄想他會和顏悅色的和她說不用謝。無雙走出兩步,忽然側身向她伸出手。林兮一呆:「嗯?」

  「過來。」

  林兮呆呆的走過去,無雙卻忽然蹲下身子道:「趴上來。」

  是……要背她的意思嗎?她大腦已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但身子卻下意識的照著他的話做了,被寬闊的背脊背起,輕輕環住他的脖子,安全感便滿滿的從心裡溢出來。無雙淡淡道:「嘖,都是你走得太慢了。」

  林兮把腦袋放在他肩頭,輕輕點了兩下:「嗯……抱歉。」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裡藏滿了說不明的柔光,就像無雙不知道自己唇邊勾起了怎樣的弧度。

  「無雙。」

  「嗯。」

  「你好像……越來越溫柔了。」

  我好像,越來越……沒法討厭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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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推動劇情需要配角

  【79】

  10月6日,週六。無雙背著林兮在屋頂落下。

  終於……到家了!林兮長舒一口氣,遠遠眺望熟悉的城市景象,在山林中她沒覺得自己這一身有什麼不對,直到現在林兮才忽然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似的,嫌棄的摀住了鼻子:「天哪,我怎麼這麼髒!」她一轉眼看無雙,見他那身衣服還是整潔如新,頓覺上天不公,「為什麼你還這麼乾淨!」

  無雙掃了她一眼:「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懂嗎?」

  雖然他這話說的是事實,但林兮愣是聽出了一點鄙視她的意味,她正要反駁,忽聽一個淡漠的女聲道:「他這身衣裳有數塊晶石加持,自淨、自我修復能力與防禦能力即便在晶石鎧甲中也數上等極品,你們的衣服當然比不上。」

  林兮幾乎沒往聲音傳來的那方看一眼,下意識的便拽住無雙的胳膊,乖乖躲在了他身後。她動作利落得讓無雙也訝異的挑了挑眉,但心裡卻不知為何生出了一股畸形的成就感,就像……馴服了什麼怪物一樣。

  暗自品味了一番這樣的心情,無雙才抬眼望向樓頂水塔上站著的女人,他不喜歡仰望別人,語氣淡漠道:「下來。」

  人影一閃,身著白底金邊緊身風衣的女子落在無雙跟前。她單手撫肩,輕輕埋下頭行了禮。

  察覺到來人沒有惡意,林兮這才從無雙背後探出腦袋來,一看之下,林兮呆呆的愣了神,這女子說不上漂亮,但是渾身卻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是很難在別的女孩身上看見。她一頭栗色的長髮幹練的盤在頭上,只留了兩縷頭髮垂在耳側,這樣的柔美更襯出她眼神中的堅毅和冷漠:「無雙,好久不見。」

  無雙淡淡點頭:「什麼事?」

  「一為傳話,二為遞交結盟書,三為探看你。」她答得簡練,無雙也不多問,點了頭便道,「進屋說。」

  無雙抬腳便走,行了兩步才想起林兮還在後面,他回頭一看,林兮呆呆的望著他:「那個……她是?」

  無雙一愣,女子接過話頭道:「我叫蘇西,無雙的婚姻契約者。」

  婚姻契約者……林兮睜大著眼看無雙,無雙只淡淡的回望她,不承認也沒有否認。是啊,她怎麼把這事給忘了,無雙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他……林兮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會兒,她想,這個女子確實和他挺配。

  林兮勾起微笑:「你好,我叫林兮。」

  「我知道。」蘇西對她輕輕垂頭,以示謙卑,「之前哥哥的事多謝你。」

  哥哥?對了,原來同凌那時候說的妹妹原來就是她。死神與讀心一族的聯姻,真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喜事。林兮垂下頭,蘇西這樣謙而不卑的姿態讓她莫名的心頭一刺,像是被人比下去了一樣,她笑著道:「沒有……我什麼忙也沒幫上。」

  蘇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毫無感情的挪開,一邊走一邊對無雙道:「我才來這世間,白日沒什麼法力,尊主的傳話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看見。」

  「嗯,為什麼不是四離來?」

  「他有事。」

  他們一問一答,那麼平和。心裡的自卑情緒悄然而生,比不上啊……有的人不管再怎麼奮力追逐,那些與生俱來的東西,她也是學不來的。她垂頭看自己的腳尖,在山林裡走了這麼多天,鞋子一髒得不成樣了,她現在一定狼狽得很難看。

  無雙說得沒錯,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

  恍然間,手臂上微微一暖,隔著皮手套傳來的溫度那麼熟悉。林兮怔愣的抬起頭,卻見無雙斜眼看她,道:「嘖,別以為我會慣著你,最後這點路得自己走。」

  言罷,他用力的將她一拽,林兮的腳步便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動。

  他的背影顯得那麼高大,讓林兮不由自主的仰望。這個人真是……蠻橫得沒有道理,但為什麼,她現在卻無法討厭他的蠻橫了。

  走在前方的蘇西回過頭來,淡淡瞥了兩人相握的手一眼,又面無表情的挪開眼神。

  【80】

  三人走到六樓,林兮卻見自家房門大開。遭賊了!她心中一驚,忙掙開了無雙的手跑進屋裡。但家裡卻沒有她想像中的一團混亂,只有三人坐在沙發上——兩個警察和她媽媽。

  林兮渾身一僵,站在門口任由屋內三人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她……怎麼把這檔子事給忘了。

  之前她和媽媽小鬧了一通,後來無雙又把電話給摔了,找不到人的媽媽肯定會趁著十一長假到學校來找她,但是她這幾天……謝淑的怔愕的目光在她身上來來回回掃了兩遍,然後不敢置信的站起身來,盯著她半天也沒說話。

  在母親眼裡一直是個膽小的乖乖女的林兮,何時以這種形象出現過。

  林兮腦門開始冒汗,身後的無雙突然來了一句:「嘖,堵這兒幹什麼?」

  林兮徹底僵硬了,今天,她總算體驗了一把前有狼後有虎,進退維谷的感覺了。那兩個警察看看自己手裡的資料,又看看林兮,然後轉過頭去望謝淑:「謝女士,這……」

  謝淑瞬間整理好了自己所有的表情,對警察道:「對不起,看來只是我太著急,想多了。麻煩你們跑一趟。」

  想來是媽媽找不到人,以為她失蹤了吧……林兮雙手在身前交握,緊張的不停揉捏。兩個警察理解的起身:「沒事,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了。」路過林兮身邊,年長的警察笑道,「小姑娘,別和父母鬥氣,你不知道你媽媽都急成什麼樣了。」

  林兮沒法解釋,只得垂頭應是。

  警察與無雙擦肩而過,目光在無雙與蘇西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心裡感歎著,又是一個被壞男人騙了的姑娘啊。外人走了,謝淑沉聲道:「在門口站著幹什麼,進來。」

  林兮看了身後的無雙和蘇西一眼,兩人皆是一臉淡漠,好像發生什麼都與他們無關似的。林兮心裡急得嘔血三聲,這種情況下她要怎麼和媽媽解釋,說是外星人造訪地球正好落在她家門口了嗎!

  林兮扭捏著走進去,站在媽媽面前,一如小時候犯了錯挨訓一樣:「媽……」

  謝淑掃了眼跟在後面進來的無雙與蘇西,目光只停在林兮身上:「去哪兒了?」

  「去……和同學野營了。」她憋了半天,終是找出來這麼一個理由。謝淑神色更冷:「兮兮,別和媽媽說謊。」

  林兮快哭了,如果她說實話,那才更像謊言好嗎……見女兒一臉為難,謝淑忍住心中的怒氣,轉眼看向無雙:「你們是?」

  「是我同學!」林兮立即搶過話道,「他們……和我一起去野營的。」

  謝淑的表情徹底沉了下來:「林兮,進來。」言罷,她自己先走進了臥室。林兮一聲長歎,回頭小聲對無雙道:「今天晚上你們能不能住別的地方,我媽媽在,不可能留你們下來。」

  蘇西靜靜的看無雙,她本以為他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因為照林兮這弱小的模樣來看,任是哪個候選人都能輕而易舉的把她殺掉。讀心術讀到無雙的心思確實也是如此,但不知為何,他話一出口卻轉了個方向道:「嘖,真是麻煩。」言下之意便是答應了林兮今晚去外面住。

  林兮感恩戴德的謝了幾遍,然後進了臥室,鎖上門。

  蘇西靜看無雙:「今晚你打算睡門外?」雖是問句,但語氣已十分肯定。無雙沒理會她,轉身在沙發上躺下,離開了這麼幾天,他竟還有些想念起這張沙發來。蘇西淡淡道,「你會遷就人還真是令我感到意外。」

  無雙反問:「你也會感到『意外』?」

  不理會他話中帶著的揶揄成分,蘇西陳述道:「她母親好像認為她喜歡你。」

  無雙身子一僵,望向蘇西:「她喜歡我嗎?」

  「不清楚,不過她母親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呢?」

  蘇西默了一會兒:「無雙,如果你要養情婦,我不會反對。」他們之間,本來就不存在什麼感情,因為她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感情。

  無雙涼涼一笑:「多謝大度。」

  房門關上,謝淑沉默不語,林兮內心忐忑,屋內靜默了許久,終是謝淑一聲長歎道:「你也大了,媽媽管不住,但是,有什麼事你好歹還是和我說一說。」

  這一句話倏地讓林兮心尖一酸,抬頭一看,她才發現謝淑的神情有多疲憊,女強人的媽媽從來不會在人前示弱,林兮便也一直忘了,任何父母面對叛逆的兒女時,其實都很容易受傷。她鼻尖一酸,低聲道:「媽……對不起。」但她也沒辦法解釋這其中過程。

  謝淑歎道:「你想考研媽媽也不是不准,只是怕你自己沒想清楚未來到底要走什麼路,現在更是……」她一頓,十分憂慮的盯著林兮,「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對外面那個男生有意思。」

  林兮本沉浸在痛悔的情緒當中,但聽得這句話,神情一怔,駭然道:「媽,你在說什麼!」

  「你要是真不願去我公司也就算了,你要真想考研媽媽也支持你,但你要確定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做了以後,怎麼也不會後悔,如果你是這樣想的,那你要做什麼媽媽都不會說不,但是,如果你是因為喜歡哪個男生,捨不得離開他才要考研,這絕對不行。」

  「媽!」林兮嘴角動了動,想要解釋,但謝淑卻打斷她的話道:「兮兮,他再好,也不能左右你的人生。」

  「是,我知道,可我……」

  可她……林兮一時竟無法開口說下去,可她,喜歡無雙?不對。不喜歡無雙?也不對。她不知道現在對無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定位,但是……

  「媽!考研不考研這個和他根本就沒關係!」

  謝淑一怔:「那你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如果他真的喜歡你,怎麼會讓你變成這樣,還有他旁邊那個女生,和他關係肯定不簡單。」

  林兮噎了半天沒法反駁,最後只有長歎道:「我真的和他是清白的……」

  謝淑沉了臉,將手機掏出來,翻出一張照片拿給林兮看:「還想騙媽媽?」

  這是那天無雙醉酒時的照片。謝淑歎息道:「你大了,我也不反對你和男生交往,但這樣的男生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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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夢魘幻境中的獨處

  【81】

  一場煎熬的晚飯吃完,謝淑淡淡開口:「兩位今天是要在這裡留宿嗎?」

  這一話竟是帶著逐客令的意味。林兮立即緊張的望著無雙,就怕他一言不和就與媽媽吵了起來,哪想他目光與蘇西相交,蘇西點了點頭,他便道:「不,這就走。」言罷放了筷子起身便離開,也沒與林兮說聲再見。

  無雙心裡其實是有氣的吧,他那樣脾氣的人……

  蘇西站起身來微微對謝淑頜首,算是道別,然後跟著無雙出了門。看見他們這樣奇怪的默契,林兮心裡不知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悶得慌。

  謝淑看了林兮一眼:「媽媽這樣做,是為了讓你以後不受委屈。」林兮點頭,謝淑又問道:「你肩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又莫名其妙的這樣了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沒事,就是看起來嚇人。媽,我去洗碗。」

  望著女兒的背影,謝淑一陣心疼,這孩子從小就膽小,如今喜歡上那樣一個人,不知道已經受了多少委屈了。明天她就得回公司,等她走後……這樣一想,謝淑頓時覺得不能再把女兒一個人放這邊了:「兮兮,明天你和媽媽一起走好不好?學校這邊還有公司那邊媽媽都會替你安排好的。」

  此話一出,林兮想到的卻不是無雙而是她那滿櫃子的參考書。她帶上洗碗用的橡皮手套,背對著謝淑道:

  「媽,前幾天我也想了很多,關於未來什麼的,我怎麼想也不知道自己走那條路才是最好的。但是,我卻覺得沒有哪一條路能像考研一樣適合現在的我。不是因為想逃避或因為別人而做的這個決定,只是因為,我想試試,在我自己最拿手的領域裡,我能不能獲得最大的成功。你當我叛逆也好,太天真也好……」林兮笑了笑,轉身看自己的母親,「好歹我努力了這麼久,執著了這麼久,我得看到那個結果才行。」

  謝淑沒辦法反駁女兒這樣的話,沉默了許久,她歎道:「是媽媽離開你太久,都不瞭解你了。」她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堅持。謝淑笑道,「好,你這樣說,媽媽也不反對了。只是那個男生你還是別多和他接觸。相信媽媽,那個人和你不適合。」

  林兮點頭,本來她和無雙之間就只是一場匆忙的交集,在事情結束之後,他們會各自回歸自己的世界,連記憶都失去,又哪來的接觸。

  「兮兮,你這牆上到底是什麼?」

  謝淑在外面問,林兮探出頭往客廳一望,是那天寺焱將她綁走的時候在牆上燒出來的字,應該是無雙那個世界的文字,林兮沉默了一會兒,乾笑道:「那是藝術彩繪……」

  「不好看。」謝淑笑著點評:「是你自己畫的吧,和你小時候畫的那些圖好像。」

  林兮一呆,愕然的望向母親:「什麼?」

  「你小時候啊,總是喜歡畫這樣的畫。但是自從你病好了之後就再沒畫過這種圖紋了,我和你爸爸還以為斷送了你一項天資呢,不過什麼樣的天資都比不上健健康康的你。沒想到現在你還是會畫這些……」

  謝淑的話在林兮耳邊嗡鳴成了一片,她突然覺得一陣後脊發涼。

  謝淑說的病,是指她小時候患的自閉症,因為太小她現在都記不得那時候的事情了。但是,那麼小的她,卻能寫出另一個世界的文字,無意識的寫出那些文字……

  林兮忍不住心裡一寒。

  【82】

  樓頂,天邊太陽剛剛落下,餘暉還在。蘇西深吸一口氣,白日裡被壓制的力量在身體裡復甦,她拿出一塊紫色的石頭,在其中注入法力,石頭中光華一轉,無雙胸前的晶石便微微發亮,他包裡還在昏迷的萬知胸前也有光亮閃爍。

  林兮衣服裡四離贈送的那塊晶石也散發出了薄弱的光。與此同時,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寺焱的耳釘,青風與毒靈身上的吊墜都亮了起來。散落在這個世界的候選人都接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訊息。

  紫色光華流轉,候選人的晶石中射出一道光芒,在他們各自身前投影出一個身著黑底金邊大袍的男子身影。那人巨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蒼白嘴唇,但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權威,所有人皆單手撫肩,垂頭行禮:「木書尊者。」

  蘇西行禮之後抬頭一看,無雙面無表情的站著,什麼也沒做,只是目光冷冷的望著那幻影,一言不發。

  「為榮耀而戰的候選人們,好久不見。」

  黑石壘造的大殿之中,黑袍男子立於正中,他面向投射著各個候選人身影的高牆,輕輕著開口:「相信大家已知曉我出現的原因,這場競選已淘汰了一半的勇士。接下來的路途將充滿更多荊棘。」

  一半的人……

  無雙腦海中浮現同凌灰飛煙滅是的場景,他閉上眼,梳理掉所有感情。

  一襲儀式般的話講完,木書尊者輕咳了兩聲道:「我的勇士,願你成功。」最後一句話,眾人眼前的幻影消失,晶石不再發光。唯有蘇西手中的紫色晶石尚留有光輝,無雙靜靜的盯著木書尊者。

  黑石大殿的高牆之上也只留下了無雙一人的身影。他沒有關閉連接,像是在靜靜等待著無雙。

  「你到底想做什麼?」無雙話音未落,只聽「吱呀」一聲,是天台的門被推開,林兮跑得氣喘吁吁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木書尊者向林兮微微頜首:「你好。」

  林兮呆呆的望著他,她看不見那人的臉,卻莫名其妙的覺得一陣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這人一樣。她也對那人點頭:「你好。」

  無雙一皺眉,聲色微厲:「回答我,你在謀劃些什麼!」

  木書輕咳兩聲,無奈而溫和的笑道:「無雙,你只需要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就好了。」他頭微微一偏,好似在打量林兮。林兮有些瑟縮的往後退了一步。木書尊者蒼白的嘴唇拉開了一個弧度,然後身影漸漸消失,「無雙,我等著你歸來。」

  黑石大殿的牆上畫面消失,木書尊者摀住胸口輕咳兩聲道:「四離,那塊晶石交給小姑娘了嗎?」

  四離自石柱之後走出來,笑道:「當然,尊主交代的任務豈敢怠慢。」

  「嗯,也是時候讓她想起一些東西了。」

  四離笑道:「哎呀,讓嫂子害怕,不知道雙兒會心疼成什麼樣子呢。」

  木書走到大殿最高處,高大的石椅象徵著尊主至高無上的權威,他摸了摸石椅扶手上雕刻的花紋,聲色依舊溫柔,但言語中卻沒有一分溫度:「對無雙來說,沒有感情才是最好的。」

  【83】

  紫色晶石的光輝消散,蘇西將它揣進懷裡:「尊者的話已傳完,無雙,結盟書。」蘇西遞給無雙一道卷軸,「我哥哥代表讀心一族做下了承諾,我族願臣服與你,直至你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尊者?林兮一驚,剛才那個就是組織的領導者,也是無雙的「父親」嗎……可是,林兮揉了揉腦袋,為什麼她會覺得那人有種熟悉的感覺,在哪裡見過……

  無雙打開卷軸,剛讀了兩行眉頭便皺了起來:「組織裡發生了什麼事?」

  「前不久不少家族發生了暴亂,被近王七族聯手鎮壓了。七族將暴亂的家族瓜分,是以我讀心一族附屬族落增加了許多。」蘇西的聲音中沒有半分感情,「你我兩族既是結盟又是聯姻,雙方家底自然得向對方坦白,介於我讀心一族的特殊能力,所以便不像你族討要清單了。這卷結盟書,是我族的誠意。」

  這算是……婚前財產公證麼?

  「好一個誠意。」

  林兮怔愣的看著無雙毫不猶豫的咬破手指在那卷軸上摁下了手印。她眨巴著眼呆了好久,才領會過來,無雙蓋了這手印便相當於娶了半個老婆了……她,這是見證了這兩人的訂婚禮麼!

  心頭莫名其妙的一空,林兮傻傻的盯住無雙,似乎是她的目光太灼熱,無雙回頭瞥了她一眼:「你來這裡做什麼?」

  林兮恍然回神:「啊,我騙媽媽出來買東西。然後才出來的。」她邏輯十分混亂,遲鈍的摸出包裡的白色晶石道:「因為我洗完澡後,看見上次四離送的石頭在發光……呃,現在已經不亮了。」

  她真是……太挫了。林兮心裡覺得無比沮喪。

  「你還有什麼事?」

  無雙這話說得冷淡,林兮以為是在問她,給她下逐客令。她失落的搖了搖頭,卻聽蘇西淡淡答道:「嗯,尊主交代讓我以婚姻契約者的身份來探看你。」

  林兮微詫的抬頭,卻見無雙盯著蘇西道:「嗯,看好了麼?完了就自己回去吧。」他竟是,在給蘇西下逐客令……

  「還沒看完。」

  無雙眼一瞇:「好吧,隨你。」言罷,大步沖林兮走來,「走吧。」

  林兮覺得自己今晚的智商出離的不夠用:「……去哪兒?」

  無雙嫌棄的瞅她:「嘖,你不是騙你媽出來買東西麼,東西呢?撒謊還要我來幫你圓麼?」他的意思是,要陪她去買東西嗎?林兮怔怔的望著無雙,突然覺得,這個人比她想像中的要細心許多,也比她想像中的要善解人意許多。

  「你這麼體貼還真是讓我感到意外。」蘇西在他背後說著涼涼的話。

  「誰讓這傢伙這麼笨。」他將林兮的手臂一拽,嘀咕道,「你今天挨誰揍了麼?怎麼越來越蠢了?」

  林兮終於忍不住開口反抗:「誰蠢了!你成天成夜的嫌棄我很好玩嗎!」

  「好玩啊。」

  「你真是……」

  兩人吵鬧的聲音在樓道裡慢慢變小,直到再也聽不到。

  蘇西抬頭看了看這個世界的月亮思索似的小聲呢喃:「剛才,那姑娘是心動了吧……」

  【84】

  去小超市還是那條路,只是今晚兩人一路走來安靜不少。

  林兮笑著挑起話題:「感覺,好久沒有一起買東西了,是吧?」其實也沒有幾天,但為什麼就覺得隔了很久的樣子。林兮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的無雙,明明沒什麼特別,但是她的心情卻有些奇怪……有點,想牽住他的手。

  「嗯。」無雙淡淡應了一聲,然後眼神不知捕捉到了什麼,他腦袋跟著那東西的升起而仰起,「那是什麼?」

  「唔?」林兮跟著他的目光望去,「啊,是孔明燈。」

  「做什麼用的?」

  「用來祈福許願的。」林兮眼珠一轉,忽然來了興致,「我們去放一個吧,我要許個願。」無雙扭頭看她:「嘖,你還小嗎?點把火放個燈願望就能實現的話,這世界不早就燒完了!」

  林兮一把拽了他的手便走:「這個願望是特別的!」

  在廣場上買了燈,點了火,無雙扯著燈下方的邊框不耐煩的問林兮:「許好願了嗎?」

  林兮雙手也握著下面的邊框,兩人的臉被火光映得紅潤,林兮道:「我的願望是,讓今天的無雙原諒今天的林兮媽媽,林媽媽只是擔心她家女兒受委屈,所以尖銳得讓今天的無雙受了委屈。對不起。」

  林兮抱以歉意的微笑,無雙便在這一瞬間忘記了怎麼轉動眼珠。

  「無雙,你能滿足我這個願望嗎?」

  沉默半晌之後,無雙輕輕鬆開手:「我才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傢伙。」沒了束縛,孔明燈緩緩升起。燈罩擋住兩人臉頰的那一瞬,他們都沒看到彼此眼中的柔軟。

  氣氛有些過於和諧,忽然之間一個女生的尖叫打破安寧:「季然!我要和你分手!」

  聽到這個名字,林兮下意識的一驚,扭頭便去找人。無雙一眨眼,斂去眸中神色,看見林兮這反應,不知為何,他忍不住輕蹙眉頭。兩人目光追去,只見廣場的一角,女生扭身要走,男生伸手去拉她卻被狠狠推開:「滾!」女生罵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只留季然一人站在原地,滿面頹然。

  林兮呆呆的望著他,恍然間,季然一抬頭,望見了這邊的林兮,他神情尷尬了一瞬,然後撓頭笑了笑,揮手對林兮道別。林兮也笑了笑,揮手示意。

  一轉過頭來,只見無雙面無表情的仰頭望天,林兮也跟著往上看:「孔明燈呢?」

  「不知道。」

  無雙轉身就走,神色陰冷得讓旁人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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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夢魘幻境中的獨處

  【85】

  無雙臉色過於陰沉,讓林兮也不敢和他說話,直到買完了東西回到家門口,無雙一言不發扭頭就走,林兮害怕屋裡的媽媽聽見,輕輕喚了一聲又拽了無雙一下:「你今晚住哪兒啊?」

  這倒是想起問了。無雙扭過頭不看她:「屋頂。」

  「你和……蘇西一起嗎?」

  「不然呢。」無雙不耐煩的掙開林兮的手,轉身往屋頂走。林兮聽他腳步聲不停的往上,心裡有些澀然。但又不知道自己憑什麼感覺澀然,她拍了拍臉,開門進屋。看見牆上的字的時候林兮才想起還有這件事沒和無雙說,但現在東西買了,也沒有借口再出去。而且……無雙和蘇西應該需要好好獨處一下吧。

  林兮一聲歎息,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媽媽打了個招呼,然後洗漱了一番就自己先進屋睡了。

  柔軟的枕頭溫暖的被子,林兮抱著它們蹭了好一會兒,把心裡的所有情緒都放開,慢慢閉上了眼……這幾天可把她累壞了。

  蘇西瞥了一眼坐在人家屋門口的無雙,她毫不猶豫的開口評價道:「像只被主人趕出家門的忠犬。」蘇西無視無雙殺氣凜冽的眼神,「你的口是心非還真令我感到意外。」明明放心不下還偏偏要故作冷漠,明明早就打定注意會一晚守在門口,還偏要裝模做樣的說去樓頂。今天看到的無雙讓蘇西覺得陌生。

  無雙冷笑:「蘇西,你的意外是不是太多了。」

  「不,是你變得太多了。」無雙沉默,蘇西接著道,「尊主不會喜歡你這樣的改變。」

  「他什麼都不喜歡。」無雙閉眼歇息,「他只喜歡權勢。」

  蘇西也不再多言,道了別便向屋頂走,這些天他們都沒回來,她是實實在在每天都住的屋頂,也都住習慣了。

  無雙仰頭倚在鐵門上,閉眼歇息。他能聽見屋內關燈的聲音和林兮母親穿著拖鞋在地板上走過的腳步聲,進臥室,關門。今天那笨女人總算能睡得安穩了吧,前幾天露宿野外老聽見她輾轉的聲音……

  「兮兮!」屋內忽然傳來謝淑驚慌的大叫,「兮兮你怎麼了!醒醒!」

  無雙雙眼一睜,剛想要破門而入,但一想到林兮母親的存在,他眉頭一皺,一咋舌,轉身跑上了屋頂,上面的蘇西還沒睡熟便聽見頂樓大門被「轟」的踹開,無雙看也沒看她一眼,一縱身便從樓頂躍下,貓似輕巧的落在六樓陽台,無聲無息的鑽進屋去。

  謝淑正急得在客廳翻手機,忽覺後頸一痛,她渾身脫力的暈倒在地。無雙順手扶了她一把,將她放在沙發上,然後幾個箭步便衝進了林兮的房間。

  臥室的燈還開著,只見林兮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躺在床上,她渾身顫抖,嘴裡還無意識的呢喃出難以分辨的話語。無雙坐在床邊伸手探上林兮的額頭,但隔著皮革手套,感受不真實。

  「嘖!」無雙伸手扯掉手套隨意丟棄在一邊,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個暗紅色的六角星印記十分醒目,那是他最不願在自己身上看到的東西,但現在他卻無暇他顧。修長的手指觸摸到林兮涼得嚇人的額頭,已經許久沒用掌心的皮膚與別人的皮膚相觸,這樣的感覺讓無雙心中有幾許異動,但很快又壓制下來。

  蘇西也跟著從陽台走了進來,她掃了林兮一眼,冷淡道:「是魘魔。」

  無雙拍了林兮的臉頰兩下,全無作用,他眉頭微皺,但聲音依舊沉穩:「那傢伙最喜歡在別人的夢裡搞些小動作,可他的法力傳不了很遠,他肯定就在附近,你去把他找出來。」

  蘇西搖頭:「無雙你忘了,候選人之間的競爭,我不能插手。」

  無雙一怔,這才恍似才想起這個規矩似的,他大腦飛速一轉,忽然把兜裡的萬知掏了出來。玩具一樣的男人緊緊閉著眼,像是睡死的一樣,無雙毫不憐惜的用力一捏:「再裝死,我就不會讓你再睜開眼。」

  萬知幾乎是在這一瞬睜開了眼:「死……死神大人饒命!」

  「魘魔在哪兒?」

  「在這附近。」

  「屁話!」無雙眼一瞇,手上力氣更大:「死,還是說?」

  萬知臉頰因為缺氧而漲紅,他連忙喚道:「饒……饒命,我是真的只知道這麼點兒東西了……具體位置,我真的不清楚……」萬知並不是萬能的,對於人的行蹤他也只能瞭解一個大概。

  無雙沉思了一瞬:「之前你與寺焱的通訊方式還在?」之前寺焱在舊工廠與無雙比試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傢伙傳音到寺焱耳朵裡才導致他千辛萬苦的追去的南方森林。他們之間的通訊未斷便可再次聯繫到寺焱。

  「我……我不敢主動掐斷聯繫,但不知道炎火大人有沒有掐斷。」

  「讓他過來。」

  蘇西在旁邊一挑眉:「無雙,你要與炎火一族聯手麼?那寺焱可不是願臣服於人的傢伙。」

  「我有辦法能威脅他。」蘇西下意識的想讀無雙的心,卻被無雙一個冷冷的眼神制止,「候選人的事,你不插手,也別多知道。」

  蘇西點頭,沒有絲毫不悅:「你說得對。既然如此,我先走了。」言罷,身形一閃,乾脆利落的離開。

  【86】

  傳音晶石在耳邊一陣嘈雜,寺焱停下腳步,皺眉道:「你還敢聯繫我?」前方的青風與毒靈皆回頭望他,見他摸著耳朵便知道他是在與遠方的人傳音。

  「炎火大人饒命,我真的不敢聯繫您……這是死神大人逼的……」萬知在那頭快要哭出來了,「死神大人的同體被魘魔魘住了,他離不開,要一個人來幫他去尋魘魔,嗚,我真的不想聯繫您……」

  寺焱一聲冷哼,傲慢道:「我憑什麼要幫他?」

  「他知道您所有的事。」

  萬知一句話將寺焱堵得面色鐵青,他瞥了前方的兩人一眼,不甘心道:「在哪兒?」

  結束了傳音,寺焱揉了揉額頭:「無雙那傢伙威脅我們。」青風毒靈對視一眼,心中便知曉寺焱說的「威脅」是指什麼,毒靈冷聲問:「他要做什麼?」

  「把魘魔帶到他面前。」

  魘魔並非近王七族之一,除了能使入夢術在夢中將人殺死之外,本事確實不怎麼樣,青風毫不猶豫道:「幫他。」他不想樹無雙這樣的敵,而且也不能讓他們的事情被洩露哪怕一點。

  寺焱說了地方,又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御風術到那邊要多久?」

  「不久。」

  而此時在林兮的房間裡,萬知戰戰兢兢的望著無雙:「大人,他說要幫您。」

  早在意料之中的回答,無雙點了點頭,回頭望著林兮,她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幾分。無雙拳頭握緊,直想將她搖醒,讓她別沒出息的被一個夢嚇成這幅德行。但他什麼也做不了,這樣的感覺……真是讓人無力。

  在房間裡等待的時間尤為漫長,在牆上始終的秒針又邁過一個十二之後,忽然飄窗上窗簾一動,微風拂來,眨眼之間四個人落在屋子裡,本就不寬敞的小屋這下變得更為擁擠。

  寺焱沒好氣的一腳踹在個子矮小的黑衣男人屁股上,讓他抖抖索索的跪在無雙跟前,寺焱怒道:「喏!滿意了!」

  無雙瞥了他一眼:「來得太慢。」

  寺焱咬牙想罵人,但無雙顯然已經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他一手掐住魘魔的脖子,冷聲道:「解開法術。」矮個子男人渾身顫抖,頭上巨大的帽子將他的臉遮住了一大半,無雙的手收緊,黑眸中殺氣深重,「別讓我說第二次。」

  「啊!」男人像是繃不住心裡的害怕,徹底崩潰了一樣,他使勁兒的擺手,嘴裡「依依呀呀」的叫著,毒靈眉頭一皺:「他舌頭被人割了!」

  眾人一驚,無雙放開魘魔的脖子,只見他手中不停的比劃著什麼,動作越來越慌亂,最後他一仰頭,露出青筋滿佈的臉,他雙眼暴突,張著沒了舌頭的嘴,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喉頭發出「咕嚕嚕」的聲音,鮮紅的血泡從他嘴角溢出,劃過脖子,在他身上流出猙獰的血色條紋。他艱難的伸出手,一塊灰色的晶石在他掌心出現,突然,魘魔渾身一顫,灰色晶石落地。

  他的動作倏地靜止,週身慢慢凝聚起耀眼的紅光。像所有候選人死去時一樣,他在嫣紅之中破裂,四散,灰飛煙滅。屋裡的人皆靜默無言。

  萬知在無雙包裡怕得瑟瑟發抖,有一種兔死狐悲的蒼涼。對於他們這樣的候選人來說,這場競選不過是近王七族的遊戲,其餘的家族不過只是陪襯,生死,全在別人一念之間。

  【87】

  「血煞術。」青風低聲呢喃,眾人的神色更沉重起來。

  每一任尊主繼位之後將獲得一種新的能力,而現今的木書尊者獲得的能力便是「血煞術」,只要在那人身上留下自己的血跡,便能殺人於千里之外。

  只是尊主為什麼要對魘魔下血煞術,又為什麼要讓魘魔來害林兮,沒人不知道,一旦林兮出事,無雙必定被牽連。木書尊者這樣做……是想殺了無雙嗎?

  但他是無雙的「父親」又監管死神一族那麼多年,於情於理,他應該都更希望無雙奪得尊位才是,為什麼要在現在……

  「嗯……」林兮一聲呻吟打斷了眾人內心的猜測。

  寺焱奇怪道:「魘魔已死,為什麼魘術還在?」照理來說,施術者的法力既然已消失,那麼被下術的人立即便會脫困,但林兮卻遲遲不醒,反而有越發嚴重的趨勢。

  「她中的不是魘術。」無雙兜裡的萬知聲音悶悶的傳出來,「魘魔死了術法還在,證明害她的根本不是魘魔,魘魔不過是被抓來的替死鬼。如果今天死神大人沒人幫忙的話,他就只有自己去找魘魔,而那幕後之人便會乘此機會殺了同體大人。現在術法還在,愈演愈烈,證明那人想讓同體大人死在夢中,或者說是死在他布的陣法裡。現在不知這法陣叫什麼,也不知施術者是誰,要救同體大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她自己從裡面破開陣法。別人都幫不上忙。」

  無雙恨恨得想,她要是能自己破開陣法,除非是被鬼上身!

  忽然,無雙眼睛一亮,撿起地上魘魔留下的灰色晶石:「從夢裡把她帶出來就行了吧。」

  眾人一愣,只見無雙將萬知掏出來隨手一扔,自己覆在林兮身上,將晶石放在林兮額頭,黯淡的光芒散開,無雙冷聲道:「寺焱,守著。」隨即雙眼一閉,身體一軟,竟是入了林兮的夢境之中。

  屋子裡的人愣了半晌,寺焱暴怒:「誰准你亂使喚人的啊!我有說過臣服於你嗎!」

  毒靈卻是一笑,「死神倒比我想像的有趣。」這種情況下任是誰都能殺了他,他卻毫不顧慮的入了林兮的夢,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手,「真是魯莽的傢伙。」

  「不。」青風在毒靈身後輕聲道,「這正能說明此人不好對付。」

  毒靈順著青風的眼神看去,寺焱雖然萬般無奈又氣憤,但還是翹腿坐在了林兮兩人交疊的身體旁邊,乖乖的將那兩人守著。

  毒靈瞭然,死神那傢伙,把人都看得挺透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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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夢魘幻境中的獨處

  【88】

  步入林兮夢境的一瞬,無雙險些以為自己不小心踏錯了地方,回到了那個世界。觸目皆是渾濁的黃天與黃土,可他定神仔細一探便知,這不過是一個虛妄陣法。是有人用幻術捏造出的景象,利用虛幻的東西將人困住,然後將其折磨至死。

  這種陣法於無雙而言根本不足畏懼,只是林兮這樣的人一旦落入,若心生絕望之念便再難逃脫。

  無雙眉頭微蹙,現在耽誤之急是找到林兮,免得那女人心生絕望,然而麻煩就麻煩在這幻境之大,要在其中尋人不亞於大海撈針,希望渺茫,連一個線索也沒有……

  「雙兒!」

  一個女人的呼喚讓無雙渾身一僵,遙遠記憶之中的聲音再次出現令他呆怔得失了神,便是這一瞬間,一個女人擦過他的肩膀全然沒感到他存在似的從他身後走到身前。

  女子腳步如風,只留給了他一個匆匆的背影,她不停的東張西望:「雙兒!」

  眼見她的身影將要消失,無雙突然回過神來,他疾步邁上前伸手一撈,但手掌卻直直穿過女子的身體,只讓他摟了一手空氣。女子什麼也沒感覺到,繼續東奔西走的找人。

  是了,這是虛妄幻境,這裡的人怎麼可能是真的……

  無雙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可是……即便知道這是假的,即便知道這是一處陣法,他還是想多跟著女子走了一會兒,哪怕只有一會兒……

  「雙兒!」女子轉過破舊的街角,忽然一聲驚呼,她猛的衝上去,卻又被人掀倒在地。無雙心底怒火瞬間燒起,他一時什麼也忘記了,只想衝上前去將欺負她的人撕碎,可當他看見眼前一幕時卻倏地僵住身型。

  一個男人正狠狠踢打著地上的小男孩,而在小男孩的背後,林兮緊緊抱著雙臂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姿勢與身前的小男孩一樣。明明沒有人碰到她,可她仍舊像是被狠狠毆打了一般,痛得睜不開眼。

  虛妄幻境!無雙強迫自己穩住心神,他眼眸一閉,等再睜開眼時,眸中已無更多情緒,他大步向前,身子徑直穿過地上的男孩與毆打孩子的男人,他站定在林兮面前,一探手,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往上拉:「嘖,出息點!」

  林兮渾身發抖雙眼緊閉,猶在幻境之中出不來。無雙彎下腰,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架起來:「睜眼好好看看,挨打的到底是不是你!」言罷在她後腦勺狠狠一拍,少許法力躥進腦門將她神智喚醒,林兮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睛,一向清澈的黑眸中盛滿了惶恐害怕,她晃似猶在夢中,將無雙盯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的輕聲呢喃:「無……雙?」

  「嗯。」無雙點頭,林兮身體才開始慢慢顫抖起來,她似害怕極了的拽住無雙的風衣,腿腳微軟站不穩身子,無雙乾脆將她攬在懷裡,讓她有所依靠,「有那麼嚇人嗎?」

  有。

  不管她怎麼乞求也不停止的踢打,嘴裡的血腥味,胸腔中火燒一樣的疼痛,都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快要死了。

  死亡的滋味,那麼讓人絕望。

  溫熱的懷抱讓林兮漸漸冷靜下來,她身子軟得像沒了骨頭,悶在無雙寬厚的胸膛上,她又喚了一聲:「無雙……」語帶顫抖,像是快要哭出來,但又拚命忍耐著不洩露膽怯。無雙難得耐心的又應了一聲:「我在。」

  「我以為……自己快死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針尖一般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往他心上狠狠紮下,渾身疼得一抽,他冷冷的望著還在毆打小孩的男人,顏如修羅,然而冷淡的話語中卻帶著暗藏的溫柔:「沒事了。」他手掌在林兮的後背無意識的拍了兩下,滿是安撫的意味。

  不知過了多久,林兮冷靜了下來,而後理智回歸,她才恍覺自己現在和無雙的姿勢有多麼曖昧,她輕輕推開無雙,鎮定了情緒,理了一會兒思緒才道:「我夢見我變成了另一個人,過起了他的生活。」

  「這不是夢。」無雙放開林兮淡淡道,「是陣法。」

  林兮一呆,轉過頭看去,四周的場景仍舊如「夢」中顯示的那樣,她倒抽一口冷氣,只因看見了兩步遠的地方有個孩子蜷縮著被人不停的踢打,就像剛才她被人踢打時那樣。林兮心中一慌,想到那樣疼痛的感覺,她兩步邁上前去阻止,但手卻從男人的身體裡面穿了過去,她怔神,回頭望向無雙:「這……是幻覺麼?」

  「是幻覺,但這一切,也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無雙冷眼看著男人啐了地上小男孩一口唾沫,推開一邊女人恨恨的離開。小男孩在地上蜷縮著爬不起來,女子忙跑到他身邊,一邊哭一邊問他:「雙兒哪兒痛,哪兒痛。」

  他記得,那時候身體上已經分不清是哪兒在痛了。

  真實發生過的?無雙怎麼知道?林兮心頭詫異,但女子的哭喊著叫「雙兒」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裡,她恍然領悟,但又覺得不可思議,她望著女人手中抱著的小孩,詫異道:「那……是你?」

  無雙默認,林兮又愣了好半晌:「她……」

  「是我母親。」無雙語氣淡然,就像在說一個不熟悉的人一樣,「可她太早就離開了,我已經記不清楚……」無雙有些自嘲的冷笑,「原來她是這樣的面貌。」

  林兮愣愣的望著無雙,明明他的表情和平時沒有兩樣,但林兮卻能感覺到無雙的目光有多麼捨不得從她身上挪開。

  無雙應該很想念她吧……

  「在陣法裡待久了對你我怕都沒好處。」無雙挪開眼神望向林兮,「找到陣眼,然後打碎它。」

  林兮動了動嘴角,沒敢問別的,只道:「可是陣眼在哪兒?」

  無雙搖頭:「只有先到處尋一下。」言罷,他側身要走,林兮卻一把將他拉住,她撓了撓頭,「那個,其實沒有方向的話,我們可以一直跟著她。」林兮笑了笑,「你也可以把她記得更清楚些,這樣,離開這裡之後就不會那麼輕易的忘掉了。」

  無雙目光在林兮臉上停留了許久,他扭過頭去淡淡道:「過去的事早就不能影響我了,我也不需要這些沒用的記憶。」

  騙人。林兮心裡嘀咕著這兩個字,嘴裡說道:「那就跟著她吧,反正我們也不知道去哪兒。」

  哪還用林兮說,無雙已經邁步跟上了抱著孩子往家趕的女人。

  【89】

  隨著女人一路走來,林兮看清了這是一個破敗的地方,與其說是城鎮不如說是貧民窟,人們臉上沒有微笑,只做著自己的活。路過一個小巷林兮甚至看見有男人褪下褲子與赤裸的女人抱在一起做愛,女人手裡拽著綠色的紙,像是這個世界的貨幣,不管男人怎麼對她,她手裡的紙都拽得死緊。

  林兮有些尷尬的扭過頭,不忍多看。無雙卻道:「不只是這兒,這個世界都這樣,沒人養的女人多半靠身體賺錢。」林兮心頭一跳,轉眼望向無雙,他目不斜視,真的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林兮張了張嘴,想要問他什麼,但最後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嚥回了肚子裡,可她卻沒想到無雙倏地頓下腳步,轉頭看她,幽深的黑瞳裡透出她看不懂的神色:「你想問什麼就問。」

  不知為何,林兮竟覺得他這話裡隱約帶著幾分緊張。她抿了抿唇,開口道:「那你有……『養』過她們嗎?」她這話問得含蓄,無雙愣了一瞬,忽的扯出一絲沒有感情的笑:「死也不會。」他繼續邁步向前,「因為我母親,就是這樣賺錢養活我的。」

  林兮呆住,直到無雙走出去很遠她也沒回過神來。

  無雙的母親……看起來那麼溫柔的女子……

  行至女人家中,屋子簡陋卻乾淨,雖然不大但卻可以看出主人對這個家的愛護,每一個角落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這就是無雙從小生活的地方嗎……林兮側頭看了無雙一眼,只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女人忙來忙去的背影,連眨眼也比平時快了幾分似的。能再見到母親,無雙心裡是高興的吧。

  小無雙傷得不輕,女人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抹了一把哭紅了的眼,然後在櫃子裡翻出家裡僅剩的錢出門請醫生去了。她的身體穿過無雙身側,眼淚的濕意仿似從幻覺之中掙脫出來,染在了無雙臉上,無雙默默握緊雙拳,一言不發。

  林兮心裡澀然,她想了一會兒,忽然伸手覆上了無雙的拳頭。無雙一怔神,側頭看她,林兮本來有滿腔的話要對無雙說,但接觸到這個眼神,她的心裡仿似堵了一塊石頭似的,什麼話都吐不出來了,只好更緊的將無雙的手握住。

  「沒事了。」她憋了半天總算是翻出無雙之前安慰她的話來說,「都會沒事的。」

  「對我來說是這樣。」無雙聲色微冷,「可對她來說不是,家中積蓄用光,她只有繼續『工作』,她身體本就不好,後來染了病,沒錢醫治,沒撐多久就死了。」

  他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出了讓林兮震撼不已的話。

  無雙的母親去得那麼早,他那麼小一個孩子,以後要怎麼生活?

  林兮腦海裡莫名的閃過一個畫面,是小無雙跪在母親的墳前,一雙手因為刨埋泥土而顯得骯髒,指甲上還有血色殘留,他的背影那麼單薄無助,像是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這景像一閃而逝,但緊接著林兮腦袋一暈,眼前場景倏地流轉,溫馨簡陋的房間不再,只剩一頭孤墳,瓢潑大雨傾下,跪在墳前的孩子濕了一身,他跪了一會兒,又抱著腿倚靠著母親的墳,靜靜的坐在旁邊,孩子本該靈動的眼神裡沒有半絲光亮。

  林兮怔愕:「這是?」

  「幻境在不停的變化。」無雙蹙了眉頭,施陣的人到底想幹什麼,把林兮和小時候的他聯繫起來,讓她經歷他的生活,這樣做有什麼用。不待他想出究竟,有人從墳地前跑過,先是只有零星的幾人,但沒過多久大批大批的人都往這邊跑來,像是在逃命。人潮之中,林兮與無雙併肩而立,無數的人從他們身體裡穿行而過,天地間好像只有他們和墳頭旁的小無雙成了不變的兩個點。

  「打起來了!聯盟軍與十組織交戰了!」

  人們慌亂逃命。

  小無雙卻在墳旁躺下,靜靜閉上眼,就像和媽媽一起睡覺的小孩一樣,乖巧安靜。

  林兮突然眼眶一濕,緊緊的將無雙的手握住。無雙側頭看她,嫌棄的一撇嘴:「不准哭。」林兮老老實實的把眼淚憋住。

  眼瞅著逃命的人越來越少,另一邊漸漸傳來不一樣的腳步聲,一行六人,皆是黑色風衣,領頭之人路過路邊墳頭時掃了靜靜躺著的無雙一眼,忽然頓住腳步:「死神血脈怎會在此?」

  這人的聲音讓林兮覺得熟悉,仔細一想,她張大了嘴:「這!這不是那天我們在那個晶石裡看到的那個人!」那個呼喊著「我死神一族的地位,誰都不能撼動。」的男人!

  男子一手提起了無雙的後領,像拎小雞一樣將他捉在手中:「小子何名?」

  無雙睜開眼,淡淡的盯著他,兩人對視許久,男子忽然一聲大笑:「好!竟不懼我之氣勢,是根好苗子。多加訓練以後或許能成為候選人或者族長也說不定。」

  「我要陪著媽媽。」小無雙十分執著。

  男子一笑:「我族血脈不得外流。今日不論如何你也得跟我走。」

  聞言,小無雙要反抗,卻被男子輕而易舉的擒住了雙手,他笑道:「今天就算我宗鏡搶了你,改日等你打得過我時,再自己跑回來看你母親吧。」

  無雙掙扎不過,被男子拎在手中,他目光中終於顯露出幾分捉急,癡癡的望著母親的墳不肯挪開眼神,最後終是被帶了走。

  「他……搶了你?」林兮怔然,「那人是誰?」

  「死神一族的上任族長宗鏡。」

  林兮恍然想起之前四離與她說過,上任族長於數年前病逝,由尊主代理死神一族族長的職位,現在這族長之位又交給了四離。只是,若宗鏡是病逝的,為何最後會出現在現代?他明明是在現在……被殺的?

  林兮震驚的望著無雙:「他不是病逝……」也就是說,現在的尊主說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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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有你一直陪在身邊

  【90】

  「打他!」四五個小孩將小無雙堵在牆角一通狠揍,待打得累了,為首的男孩一口唾沫吐在無雙身上,「你以為引起族長的注意就可以去競爭候選人的位置嗎!」

  小無雙捂著胸口垂頭靜默。

  男孩一腳踩在他放在地上的手背上,那手背上的六角星形狀被碾出血來:「不過是個娼妓生的野種!也不認清自己的身份!」話音未落,小無雙驀地抬起頭來,黑眸中森冷的殺氣駭得幾個孩子具是一震,為首的人惱羞成怒:「你還敢這樣瞪人!」他說著又要動手毆打無雙,哪想瘦弱的小孩竟一把撲上前,將那小孩摁倒在滴,他握緊拳頭,像發了瘋一樣往那人臉上招呼,連手指打出了血也沒有停下。

  「道歉!」小無雙大吼。

  另外幾個小孩被無雙的架勢嚇住,愣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上去拉他,無雙還小,縱使他再厲害也架不住幾人拖拽,他們將他拖開,無雙順手撿起了地上的一塊尖銳石頭,不管不顧的往他們身上打:「給我媽媽道歉!」

  幾個小孩見他如此癲狂,扶起地上挨了揍的那人忙不迭的跑了。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幾人的身影,無雙扔了石頭,渾身脫力的在牆角蹲下,他一身衣服破爛不堪,滿臉的血和泥污,簡直像個叫花子。他捂著自己的手背,將那六角星遮掩起來。

  林兮看著這樣的無雙,又往旁邊望了望,目光落在他帶了黑色手套的手上。她本以為自己的目光轉得隱秘,但沒想到一抬頭正巧對上無雙那雙幽黑的瞳,瞳孔中三分寒意,三分殺氣,還暗暗掩藏著一些複雜的情緒,林兮看不明白,只聽無雙道:「你是在看不起我麼?」他像用平常一樣的不屑語氣,但林兮卻聽出了幾分與平常不同的情緒。

  他一直戴著手套,對父母的事緘口不言,還有現在這樣的故作淡定,其實都恰恰說明的無雙心裡的自卑吧。

  誰心裡沒有一隻魔鬼。可是無雙明明不用為這種事情感到難堪,林兮猶豫了一番,但最終仍是鼓足勇氣一般將無雙的手抓了起來,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扯掉了他的手套。

  無雙一震,隨即大怒,這好像已經是他條件反射的情緒,但接下來他卻被林兮的動作嚇呆了。

  從來沒有誰這樣牽住他的手,從來沒有誰用嘴唇這麼輕柔的觸碰過他手背上的六角星,這對於那個世界的人來說是個恥辱的印記。娼|妓之子,不管在哪裡都是低人一等的。

  但林兮卻用嘴唇親吻他手上的印記。她……

  林兮臉頰漲紅,也害羞到了極點,她很想扭過頭不看無雙,但她知道,現在她不能逃避無雙的目光,哪怕一分也不能退縮,因為如果她膽怯,她又要拿什麼去給無雙勇氣。

  她眸光像是把漫天星辰都裝了進去一樣閃閃發光,她說:「吻手禮本來只能是男士獻給女士的,但是我也講究不了那麼多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一個六角星不能把人劃分成三六九等,無雙的媽媽在我看來十分的偉大,你、你也是!」林兮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不管你的出生在別人眼裡有多不好,但是……」

  她臉頰更紅,滾燙的溫度好像都燒到了額頭一樣,但她的眼神卻沒有挪開一絲半點:「對我來說,無雙一次一次的救我,在危難的時候一直陪在我身邊,早在不知不覺中,你……你已經變成了我的……英雄。」她最後這兩個字還是沒出息的弱了下去。

  「所以,我絕對不會看不起你,絕對不會。」林兮伸手舉過他的頭頂,摸了摸他的腦袋,「你也不用難過了。」

  無雙手心一緊,他險些有一股控制不住的衝動,想將面前這個女人抱住,緊緊的抱住。可是他望著她的眼睛,卻連強勢也忘了。林兮這笨女人……

  「你還真是,會找時間拍馬屁。」無雙扭過頭,臉頰默默飄起了一抹紅暈。

  林兮卻心急的拽著他解釋:「我沒有拍馬屁,我都說的是真的。」

  無雙扭過頭來便惱羞成怒道,「嘖,吵死了,屁大點事用不著你來同情!」

  林兮張了張嘴還要說話,可小無雙那邊卻忽然傳出來一句和無雙相同的喝罵:「不准哭!不用你同情!」

  【91】

  兩人轉頭一看,那方只有小無雙一人坐著,沒有其他人。林兮輕聲問無雙:「你那時是被打出幻覺了嗎?」

  無雙眉頭一蹙,隔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知道。」

  是因為太小所以忘記了嗎。林兮如是想著,但又聽見小無雙道:「說了別哭!你這出息!」這語氣中的嫌棄竟是與現在的無雙一模一樣。林兮一怔,倏爾笑了出來:「你的脾氣還真是一點沒變過。」一直都像個小孩。

  無雙瞥了林兮一眼,下意識的便道:「你還不是一樣。」

  林兮好笑:「說得和你認識小時候的我一樣。」言罷,她一怔,無雙也是一怔,他們現在雙生共命,那小時候應該也是如此,無雙手背上有六角星形,那她身上應該也有,但她手背上卻乾乾淨淨。

  無雙一皺眉問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會受傷的?」

  「我也記不太清楚。」林兮仔細回憶著,「我小時候得過自閉症,生病的時候那些事我都記不得了,只記得病好了之後身上的傷就沒斷過,但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說完這話,林兮腦海裡驀地浮現出寺焱在牆上燒出的那幾個字,「對了,差點忘了和你說,之前我媽媽說我小時候會畫奇怪的圖案,那圖案和寺焱留在我家牆上的字一樣,是你們那個世界的文字吧。」

  無雙一驚:「你怎麼會?」

  林兮搖頭,「媽媽說我只在生病的時候畫過,病好了之後就再沒畫過。」

  無雙臉色一肅:「你的病什麼時候好的?」

  「大概七八歲的樣子。」

  無雙沉默下來不知在思索些什麼,正適時,一道人影穿過兩人的身體,那人本直直的往前走,忽然腳步一頓,扭頭望向巷子裡的小無雙,他帶著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張臉。他將小無雙盯了好一會兒,忽然邁步走了過去。

  看小無雙被人欺負多了,林兮有些緊張:「那是誰?」

  無雙沒有答話,只是目光淺淺的落在那人的背影上,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敬仰。

  「死神一族?」男子蹲下身來,把自己放到與小無雙一樣的高度,「被人欺負了?」小無雙戒備的看著他,男子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你是根好苗子,如果想變強大,晚上可以到鎮外河邊石台上來找我。」

  「他就是木書尊者。」無雙望著那人的背影淡淡道,「沒過多久他便成了我的『父親』。」

  林兮訝異,又將那人看了一會兒:「我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這是自然。」無雙的話語沒了溫度,「那天晶石之中兩個男子。一個是宗鏡族長,一個是木書尊者。」

  林兮一驚:「可是,那天這兩人在殊死搏鬥。」而且是在現代,最後宗鏡還在那裡喪了命。林兮腦子裡混亂一片,「是他殺了宗鏡?可他明明已經是尊主了,他到底想做什麼?」

  無雙搖頭,掌心收緊,眸光微微一暗。他不知道木書尊者到底想做什麼,但他知道如今這個陣法便是木書尊者布的。如果他沒有尋來,林兮怕是現在還以為自己是「無雙」,而她心底若為那樣的生活生出一點膽怯或絕望,便極有可能被陣法吞噬再也出不去,直至死在這裡。

  木書尊者是想殺了她,或者說……殺了他。

  【92】

  小無雙依言去找了木書尊者,從那之後木書尊者也每天晚上都在鎮外河邊石台上等著他,指導他習武和使用法力,可那時的無雙併不知道那就是組織中人人敬仰的尊主。

  小孩終究天性純善,再怎麼故作冷漠,沒過多久便和木書尊者熟悉了起來。無雙沒了母親,鮮少再有人對他這般關懷,能得到木書尊者的照顧,要他怎麼不高興。

  又是一天練完了武,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坐在石台上,他們都將鞋脫了把腳泡在河水裡,木書尊者輕聲問道:「每天這麼拚命練武不累嗎?」小無雙捏緊了小小的拳頭堅定道:「不累,只有我越來越強大,以後才沒有人可以欺負我,也沒有人能欺負我在乎的人。」

  木書尊者仿似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無雙的腦袋,兩人親暱的模樣倒真像是一對普通的父子。

  林兮有些感慨,她轉念想到那時天台之上,幻影中的木書尊者與無雙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再看著眼前一幕,林兮忍不住一聲歎息。

  「木叔叔,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小無雙踢著水,眼睛亮亮的望著木書,「你別告訴別人。」

  木書遲疑了一瞬,然後溫柔的答好。小無雙站起身來,濕淋淋的腳在石台上踩出兩個小腳板印,他站在兩步遠的地方伸出手,像是牽著什麼東西一樣對木書道:「木叔叔,其實這裡有三個人。」

  林兮脊樑一寒,問身邊的無雙:「你小時候喜歡講鬼故事?」無雙微微瞇眼,沉默不言。

  木書尊者轉過頭來,他嘴角仿似彎起了一個感興趣的弧度,但寬闊的帽簷將他整張臉都遮住,黑夜之中令人看不真切:「是嗎?還有一個人在哪兒?」他言語中竟是調笑,想來也是,組織尊主,作為組織中最強的人,他怎麼會感覺不到別人氣息的存在,即便是鬼,他也有自信無法逃過他的眼睛吧。

  「她從小就跟著我,就像是我的影子。只是她有時候出現有時候消失,她膽子很小,動不動就哭,長得也不好看,但她一直陪著我,經常陪我玩和聊天。媽媽說以後我很有本事,一直把她當成我的女人來保護,這樣才算對得起她。」

  木書尊者笑道:「嗯,這樣聽來,是個好姑娘,值得你去保護。」

  小無雙有些臉紅的撓了撓頭:「可是別人都看不見她,她也說自己不住在這裡,木叔叔你說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去另一個世界呢?」

  「去另一個世界……」木書尊者聲音有些恍惚,「除開死,別無他法了吧。」

  「不對,不是死亡的世界,是真正的另一個世界。」小無雙一臉正色,「她在那邊有自己的父母,她說那個世界很好,沒有戰亂,人與人之間也不會動不動就廝殺。」

  木書尊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古籍中也有記載時空相通的事,道這世上每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都有屬於自己的對應體,唯有雙空之心可以連接兩處時空。可是那種東西不過都是傳說,只怕是……連尊主也不曾見過吧。」

  「存在的!」無雙直勾勾的望著木書尊者,「真的存在。」

  「如果真的在,我倒想第一個過去看看那個世界,沒有戰亂,和睦的世界。」

  林兮轉頭望無雙:「最後他找到了吧,所以在晶石裡才能看到他和宗鏡戰鬥,所以你們才能從那個世界過來。」

  無雙眉頭緊著,一言不發,林兮心想他或許是不想提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隨即轉了話頭道,「不過真是稀奇呢,你小時候幻想有這麼一個紅顏知己。」

  「我沒有。」無雙仿似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我從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也從不記得我和他之間有過這樣一段對話。」他困惑極了,「這些東西,到底是真實還是陣法中虛構出來的,我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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