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 [九鷺非香]同體[全文完]

克瓦納

同體 作者：九鷺非香

【內容簡介】：

　　他是另一個世界的她。

　　他們雙生共命，她死既他亡

　　這是一個愛上「自己」的故事。

　　「你想怎麼死？」

　　「我想和你同歸於盡……」

克瓦納

1、另一個自己是漢子

　　楔子

　　2012年9月13日星期四。

　　林兮掏鑰匙開了門，這是她在學校外租的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獨自到外地讀大學三年來，稍有潔癖的林兮將自己的窩打理得乾乾淨淨，沒有哪一日亂過，可今天她一拉開大門便聞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味兒。

　　「什……」屋中滿地都扔的是各種食物殘骸，饒是林兮平時脾氣再軟此刻也來了火氣，「什麼情況！」

　　沙發上有個人動了動，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衣襟大開，他躺在沙發上，緩緩抬起頭來不鹹不淡的掃了她一眼，招了招手道：「唔，回來了就把屋子收拾一下吧，我吃撐了不想動。」

　　林兮氣得渾身發抖，緊緊的捏著拳頭：「你、你真是……」可惡得令人髮指！

　　男子懶懶的問：「你有意見？」

　　林兮強自按捺下怒火，從牙縫裡蹦出兩字：「沒有……」她拿了抹布開始打掃屋子。

　　男子悠悠然道：「你我既是同一個人，你幫我做事就是在幫自己做事，別哭喪著一張臉，活像我強了你一樣……唔，這下面還有點髒東西，擦乾淨。」

　　林兮一言不發的擦地，弄完之後已是晚上七點，肚子餓得受不了，她拉開冰箱想找點吃的，但當她看見比方纔的地板更狼藉的冰箱時，忽覺一陣心力交瘁：「沒法兒活了……」

　　林兮拎了包要出門，男子晃悠悠的走了過來：「喂，晚上了。」

　　林兮眼神幽怨中帶有點殺氣的看了男子一眼，又垂下腦袋去，語氣冷淡：「我餓，家裡東西都被你吃完了。」

　　「嘖，真拿你沒辦法。」男子一臉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就陪你一起去好了。」

　　林兮拳頭捏了又捏，最後還是鬆了去，她不能和這種傢伙一般計較，不能計較！誰讓她連他一個手指頭都打不過呢……

　　去便利店的路上路過的人都對男人這一身黑風衣的打扮行注目禮，但兩人都沒有在意，林兮一直望著天嘴裡唸唸有詞，男子便一直歪著腦袋打量她，終是忍不住問出聲來：「你在嘀咕什麼？」林兮分神應了他一句：「算賬，這個月生活費快被你吃光了。」

　　「你缺錢？」男子挑眉：「要錢還會沒有嗎？」

　　林兮一怔，心裡正道難不成這男人是個有錢人？忽見他身型一轉，宛如鬼魅一般，瞬間閃至一個路人的身後，他二話沒說將那倒霉路人的手往背後一扣，袖中匕首寒光一閃，逕直比上了別人的脖子：「喂，錢拿出來。」

　　他這話說得如此自然，將被擒住的路人嚇得面無人色，林兮看得那叫一個口瞪目呆。

　　待反映過來，她急忙跑上前去，死命拽住男子的胳膊，滿頭冷汗的喊：「你是流氓麼！你快放了別人啊！會出人命的！會出人命的！」

　　男子回頭看她：「你不是缺錢麼？」

　　林兮快哭了：「我不缺，我富得流油了，一點兒不缺。」

　　男子這才放了路人，一臉嫌棄的盯著林兮：「嘖，你這女人怎麼一會兒變一個說法。」

　　林兮哪還有功夫理他，一個勁兒的和被嚇呆了的路人道歉。路人吼著鬧著要報警，林兮鞠躬賠笑的說得嘴都要磨破了，最後卻是站在她身後的男人看不下去了，一個眼神，瞪得那路人灰溜溜跑走。林兮抹汗，男子卻嫌棄極了的看她：「嘖，我怎麼會和你這樣沒出的傢伙是同一個人，老天爺瞎眼。」言罷他轉身便走。

　　林兮在他身後又默默的握了拳頭，但心中卻贊同極了他的話，讓他們倆的人生牽扯在一起……當真是老天爺瞎眼！

　　明明兩天前她還是那麼普通的的一個大學生，雖然兩天前她也在抱怨自己生活的不如意，但是比起現在，那樣的日子簡直就是天堂！

　　兩天前，在這個討厭的男人出現之前，在她人生軌跡改變之前……

　　【1】

　　2012年9月10日星期一。

　　將浴室的水龍頭關上，女子站在蒙著水霧的鏡子前將鏡面擦了擦，清晰起來的鏡面映出了女子姣好的身材，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裡有一塊青紫的傷，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又莫名其妙的受傷了……

　　林兮歎了口氣，取下毛巾，將身上的水珠擦拭乾淨。潔白的毛巾走過女子細膩的肌膚，可在這白皙的皮膚上卻總是能看見些許或深或淺的傷痕。從林兮有記憶以來，她身上就總是出現莫名其妙的傷口，不痛不癢，在路上走著走著手臂便能滴下血來。看過醫生，也查不出原因。小時候還常常被同學們在背後說閒話。

　　林兮探手去取乾淨的衣物，可在衣藍子裡一摸，什麼也沒有，忘了把衣服拿進來了嗎……林兮想，反正屋裡也沒人，就這樣出去穿吧。

　　她用毛巾將濕淋淋的頭髮往上一裹，光著身子便走出了浴室。

　　客廳陽台的窗戶大開，清晨的陽光斜斜照進屋裡，紗簾隨風而揚。林兮奇怪的嘟囔道：「我昨晚睡前沒關窗戶麼……」

　　走進臥室，取出衣物穿好，手機鈴聲忽然在客廳響起，林兮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喂？」

　　「小兮，是媽媽。」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疲憊，「這週六，我和你爸爸打算把婚離了。」林兮沉默著沒有做聲，謝淑便繼續道，「之後我要回S城，你今年也大四了，有想好以後在哪兒發展了嗎？」

　　林兮手心緊了緊：「我……現在還沒想好。」

　　「那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媽媽還是希望以後你都能跟著我，畢竟我這邊能給你安排得更妥當。」

　　掛了電話，林兮在客廳裡呆呆的站了許久，忽然一滴血落在手機上，林兮一驚，一摸鼻子，血液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流，林兮急忙摀住鼻子往廁所奔去。

　　又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流血，雖然……這次流的是鼻血。但這樣的體質已讓林兮感到無比的困擾，就因為這樣的體質，她這大學四年，連寢室也不敢住，只有在外面獨自租一個房子。就因為這樣的體質，她從小到大都會被人投以奇怪的目光，無法與人深交。甚至連父母也因為她生了不少嫌隙……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林兮看了看時間，想到今天有門課要考試，她收拾了一番出了門去。關門之前，仿似有個黑影在門縫中閃過，林兮身子一僵，心頭微微一寒，她又緩緩拉開門，小心翼翼的往屋裡張望，什麼也沒有。

　　應該……是錯覺吧？

　　鎖門，下樓。

　　林兮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鐵門上透光的貓眼忽然一暗，就像有人在裡面張望一般，不一會兒，貓眼又恢復了光亮。

　　【2】

　　從林兮租的房子到學校只用走十來分鐘，上午考完試，吃完午飯，林兮便去了自習室。

　　其實，林兮一直是打算考研的。她還沒做好走向社會的準備，也知道她的個性根本無法適應集體工作，她最理想的狀態是讀研，讀博，繼續深造，然後一直從事學術研究。只有這樣，才能盡量少的與社會接觸，盡量少的看見那些奇怪的眼光。

　　但她卻無法將自己的想法說給媽媽聽，因為謝淑是個那麼要強的人，那麼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出人頭地，只是她一直辜負了母親的期待。

　　從自習室離開已是晚上十點。

　　林兮如往常一樣從學校裡的僻靜小路走回家，路燈泛黃的光延伸了一路，林兮垂著腦袋心裡還在琢磨方才看過理論。

　　夏末的夜已涼，小風一刮，有些冷。林兮一摸手臂，忽覺掌心一片粘膩，她定睛一看，竟是左手小臂上不知什麼時候破了一條口子，血已經在手臂上爬出了蜿蜒的痕跡。

　　又是這樣……

　　不痛不癢的就受傷流血，讓她一點預感也沒有，若是有旁人在，不知又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林兮在包包裡翻出常備的紗布，有點苦惱的想，她只想過正常的生活，像普通大學生一樣……

　　路燈在地上投射出林兮的影子，而在她黑色影子的旁邊，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駭人的立著。

　　林兮心底一驚，正猶豫要不要轉身之時，忽見那個影子抬起了雙手，而他手上似乎拿著一個長長的利器。林兮瞳孔緊縮，那人劈手砍下，林兮慌張的往旁邊一躲，腳一崴，狼狽的摔在地上，卻也僥倖躲過了劈頭砍來的一刀。

　　她驚恐的瞪大了眼，望著襲擊她的人，一個身著黑大衣的壯漢，他握著一把奇怪的刀，路燈在他背後閃爍，逆光之中，林兮只能隱約看見他臉上詭異的笑：「找到你了。」他聲音粗啞，聽得林兮一陣膽寒。

　　變……變態殺人狂？

　　林兮嚇得渾身冰涼，不住的顫抖，她手撐於地戰慄著向後挪，手臂上的傷口不住的淌血，磨了一地。

　　男子粗嘎的大笑著，他再次舉起手中大刀，「去死吧！」他揮動大刀，刀刃劃過的弧度在林兮眼中流轉成了冰冷的光，直直劈向她的天靈蓋。林兮嚇得連眼都忘了眨，聽得刀刃破空之聲越發靠近耳邊……

　　然後，戛然而止。

　　鋒利的刀刃停留在她額前，斬斷了幾根髮絲。

　　林兮的眼盯著那刀刃看成了鬥雞眼，緩了許久，她才看見有一隻手像捏皮球一樣將殺人狂的手輕輕捏住，沒有多餘的動作，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讓刀刃停在了她頭上。林兮的心臟仿似挺直了跳動，她屏息斂氣，僵硬的轉了轉眼珠，看向救了她的那個人——

　　一個穿著青黑色長風衣的男子，帶著黑色皮革的手套，紅色的頭繩將他漆黑的長髮潦草的一梆，露出線條簡練的頸項，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卻聽到了他像大提琴一樣沉穩而悠揚的聲音：「你想怎麼死？」

　　「死」字刺痛了林兮的神經，她手撐在地上慌張的往後挪了兩步，卻見救了她的那個黑衣人將殺人狂的手一擰，只聽「卡嚓」脆響，類似骨頭斷裂的聲音，那殺人狂一聲悶哼，手中長刀落在地上。

　　林兮被這聲音驚得狠狠抖了兩抖，忽見黑衣人放了手，擋在林兮身前，長至腳踝的衣擺拂過林兮的膝蓋，高大的身影像是在林兮身前立了一座保護她的牆一般。

　　他聲色帶了幾分慵懶的對殺人狂道：「你不選，我便隨意發揮了。」

克瓦納

2、另一個自己是漢子

　　【3】

　　隨意……發揮？

　　林兮尚未來得及理解這四個字的意思，便見男子手一揮，憑空抓出一把巨大的鐮刀，他手起刀落，像玩一樣便把殺人狂的腦袋砍了下來。如同切了一根蘿蔔。她眼睜睜的看著那活生生的腦袋滾在地上，鮮血從脖子上的噴出，濺了漫天。

　　林兮瞪大了眼，死死的摀住嘴，喉頭卻還是壓制不住驚駭的發出尖細的聲音。而更讓林兮驚異的是，那具屍體的週身忽然散發出了些許腥紅色的光，越聚越多，裹著那具屍體慢慢升起，「彭」的一聲，宛如煙花綻放，炫麗的消失在空氣中。

　　消……消失了？屍體憑空消失了！

　　男子手臂一揮，巨大的鐮刀隨即沒了蹤影，他轉過頭來，靜靜的盯著林兮。林兮已被這靈異的場景嚇丟魂了一般，一動不動的任由男子打量。

　　「嘖。」半晌之後，男子發出了這麼一聲類似嫌棄的聲響，「起來。」

　　林兮不動。

　　男子沒有耐心的一彎腰，一把揪住林兮的衣領，將她生生提了起來，動作粗魯得像在對待牲畜。這下倒讓林兮將男子看清楚了，一張帥氣幹練的面龐，但這時候就算擺一個菩薩在林兮面前，她也無心欣賞，只嚇白了臉，渾身冰冷，像放學路上被流氓堵住要錢的小學生，一雙眼直愣愣的望著黑衣男子，不知所措。

　　男子瞇眼將她盯了許久，忽然沉聲道：「剛才為什麼不逃？」

　　林兮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何用意，只得誠實的答：「腿……腿軟。」

　　男子又露出了那樣輕蔑的表情：「被殺了腿還軟嗎？」

　　林兮哭喪了臉：「那……那也沒辦法啊……」

　　「嘖，沒出息。」

　　林兮想，自己撞見了他殺人，而這個男子又如此嫌棄她，等會兒他一個不高興肯定就會將她像切蘿蔔一樣切掉了……她覺得今天她是死定了，當下嘴一撇，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害怕與驚惶，眼淚奪眶而出：

　　「對……對不起，活得這麼沒出息真是對不起！可是，可是就算我這麼礙眼，你能不能也讓我多活一會兒……讓我給媽媽爸爸打個電話，我就打個電話嗚嗚……」

　　「嘖，哭什麼！」

　　他言語稍微一重，林兮便更遏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她捂著臉蹲下身子哭得不能自己，心想自己都快死了，死之前好歹也放肆發洩一次，不做一個哀怨的鬼。

　　男子深吸一口氣，踹了踹林兮的腳：「不准哭，起來。」

　　林兮不動，她兀自傷心的哭好半晌，只覺四周安靜得奇怪，她漸漸止住了哭，將張開摀住臉的指縫，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來，正巧見著男子蹲在她的面前，英俊硬朗的臉上掛滿了慘不忍睹的鼻涕和眼淚。

　　林兮駭了一跳，看見男子正嫌棄的將她盯著，皺緊了眉頭，神情與這一臉鼻涕眼淚半點不同步。林兮抽噎：「你……你哭什麼？」

　　「因為你哭了。」男子抬起手，指了指林兮，「因為我與你享有共同的生命，你，和我，是同一個人。」

　　林兮下巴一鬆，鼻涕便順著臉上的弧度流進了她嘴裡，她表情怪異的望著一本正經說出這話的男子，深深的覺得，她應該是碰見瘋子了吧……

　　【4】

　　夏末的夜風吹乾了兩人臉上掛著的鼻涕眼淚，臉上有些繃，林兮抹了一把淚，望著男子弱弱道：「可是……就我觀察，你應該具有雄性特徵……」

　　男子微微一挑眉：「當然有。」

　　林兮更加無措了：「可我是女生。」

　　「算是。」

　　「那我們怎麼會……」林兮不敢說出自己的結論，就怕不小心哪裡惹怒了男子，他一刀將她切了。

　　「你以為我願意相信麼？」男子站起身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鼻涕眼淚，聲音帶了些自嘲，「在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居然會是這麼弱小無能的一個女人。嘖！」

　　林兮愕然，他說，另一個……世界？

　　男子伸出手，左手臂上的衣服上裂了一道小口，血已經浸濕了厚實的衣料，他道：「趕過來時被幾個人纏上了，殺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所以才讓剛才那傢伙找到了可趁之機，這是之前被暗器所傷，你手上應該有同樣的傷口。」

　　林兮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果然與男子傷在同一個地方。

　　她怔然，聯想到自己從小到大莫名其妙受的傷，她站起身來，難掩驚駭的望著男子，男子正色道：「我在另一個世界從事殺手行業，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斷，你應該也有這些印記。如果你不相信我們是同一人，我大可說出幾個你身上傷疤的位置和形狀。甚至，我們現在就可以試驗一下。」

　　言罷，男子從行道樹上信手摘了一片樹葉，在左手食指上輕輕一劃，宛如被刀割了一條小口，血珠滾出。林兮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她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但皮肉就這樣莫名的破開，滲出了血。

　　「明白了嗎？雖然不知道兩個世界之間出了什麼問題，讓我們連在了一起，但事實就是，我傷，你傷，你死，我亡。」男子扔了樹葉，淡淡望著林兮，「就算在我看來，你用這副德性活下去還不如死了痛快，但我還是會讓你活著，長命百歲。」

　　「等……等一下。這是誰的惡作劇吧？另一個世界什麼的……命運相連什麼的，不會太荒誕了嗎？」林兮抓了抓頭髮，「你是哪點兒的騙子？」

　　男子嫌棄的斜眼看她：「荒誕也是現實。而現在最糟糕的還不是這事，等會兒我再與你細說，總之以後我會和你住在一起……」

　　林兮搖頭打斷他的話：「不不，你肯定是個騙子。」她抖著手從包裡掏出手機，「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她已按下了110，電話那邊傳來等待的鈴聲。

　　男子靜立著看了她一會兒：「嘖，女人就是麻煩。」他眸光幽深，「以後，你別哭著求我救你就是了。」言罷，他身影如煙，瞬間消失不見。

　　正適時，電話那頭傳來接線員的聲音：「喂，您好，請問需要什麼幫助？」林兮望著空蕩蕩的小街，一如她平時回家那般安靜，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剛才經歷的那些……真的是真的嗎？

　　「喂？」電話另一頭傳來詢問的聲音，林兮怔了怔答道，「我好像……出現幻覺了？」

　　「好的小姐，請你就近找個硬物，撞一撞應該就好了。」

　　「好的……」

　　掛了電話，林兮一頭撞在旁邊的路燈上，她這是……見鬼了嗎？

　　【5】

　　第二天早上醒來，陽光明媚。林兮伸了個懶腰，覺著自己昨天真是做了一個荒唐的夢，什麼憑空消失的人和另一個世界，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林兮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自己的左手臂上，那裡有一處新添的傷痕清晰可見。

　　她默了一默，然後一聲頹然長歎，不是夢啊！

　　林兮起床，拿了換洗衣服進了浴室。她喜歡在夏天的早上衝個澡，以保持頭腦清醒，順便梳理一下一整天要做的事，可今天她腦子裡一片混沌，一會兒是那人腦袋被巨大鐮刀削掉的畫面，一會兒又穿那個男子說他們是同一個人的聲音。

　　她換好衣服出了浴室，在書桌前一坐，打開電腦，在瀏覽器裡輸入了「平行世界」四個字，然後一個網頁一個網頁的瀏覽起來。

　　她是一個很容易認真的姑娘，做事也極其固執，一件事得做到頭了才會收手，而關於「平行世界」網上的信息實在太多，她忘神的翻閱著，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時，她才把眼睛挪開了屏幕。

　　揉了揉有些泛花的眼，林兮一望窗外的天，才發現她不知不覺竟坐到了傍晚，林兮一聲歎息，關掉所有的窗口打算先吃飯。

　　她的桌面背景是一片全黑，因為這樣會讓她有莫名的安全感。

　　當她關掉最後一個窗口，黑色桌面出現的那一瞬，顯示屏像一面鏡子將她的身影照了出來，而此時，她看見自己的身後站著一個纏了滿身繃帶的男人，整張臉上只露出一隻眼睛將她瞪著。

　　林兮心跳落空了一瞬，她不敢往後看，寧願相信這只是幻覺。可下一刻她卻在顯示器的反射中，看見那人慢慢舉起了一把斧頭！林兮雙眼一凸，她沒有時間猶豫，當即頭抱一蹲，迅速縮到了電腦桌下面，電光火石之間，她只聽頭頂上一聲巨響，是那繃帶人一斧砍下，將顯示器劈作兩半。

　　電流「辟啪」作響，斧頭劈入木桌，被拽出去時摩擦出了刺耳的「卡卡」聲，她的喘息和劇烈的心跳，所有的聲音在林兮耳邊演奏著駭人的交響曲。

　　林兮確認了，這絕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幻覺！

　　她抱著頭，縮成一團，死死的咬住牙不吭一聲。她想跑，可是書桌之下三面封死，唯一可以逃跑的那一面正是繃帶人站立的地方。她猶豫著要不要拚死一搏，忽然之間，頭頂上驀地安靜下來。

　　此時的寂靜更讓林兮心慌，突然，那繃帶人的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下來，他腳還站在地上，但腦袋卻倒掛著伸向書桌下，用僅餘的一隻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林兮，那隻眼像動物一樣，沒有眼白，全是一片漆黑。

　　林兮嚇得連連倒抽冷氣，她往後退，可哪有退路。

　　繃帶人探手過來，一把揪住了林兮的頭髮。林兮終於忍不住心底的害怕驚叫出聲，繃帶人全然不管林兮如何掙扎，拽著她的頭髮將她從書桌下拖了出來。

　　林兮嚇得魂飛魄散，心中唯一的一個念頭便是她複習了這麼久，那麼用心！可還沒考研，她就要被人這樣莫名其妙的砍死了嗎！

　　冤吶！

　　【6】

　　生死關頭，即便是兔子也得蹬人。

　　林兮兩腳不停的往那繃帶人身上亂蹬，可她的攻擊對別人來說根本無關痛癢，那人手掌一動，擒住林兮的兩隻腳，他的手臂如蛇的身軀一般，柔軟的纏上了林兮的雙腿，讓她再也動彈不得。

　　此時此刻，再怪異的事情也撼動不了林兮想活下來的決心，她無暇他顧，見腳上的涼拖掉了下來，林兮便伸手抓住了拖板鞋，對準繃帶人的那眼狠狠招呼了上去。

　　這一下仿似打到了那人的軟肋，他身子往後一仰，甩了甩腦袋，然而疼痛之後是更大的怒火，他的嘴在繃帶裡似乎在努力張開，含混不輕的低吼著，他的手臂將林兮的雙腿纏得更緊，身上的繃帶突然如箭一般射出，裹上林兮的手腕，徹底禁錮了了她的動作。

　　那人舉著斧頭，也不管位置有沒有找準，劈手便對林兮砍下。

　　林兮心跳驟停，緊閉上眼，不知為何腦海裡突然蹦出昨天晚上黑風衣男子說過的話，他說，要她以後別哭著向他求救，他知道她還會遇見危險，他既然說他們是同一個人，同生共死，那昨天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走掉！

　　那個人一定正在不遠處看著，他在等她示弱，等她向他求救！

　　可她如果現在求救，豈不是太他媽的沒尊嚴了！

　　但是！但是！在還沒考上研的生命面前，尊嚴算個什麼玩意兒！林兮扯了嗓子驚聲尖叫：「救命！求你！」

　　「叮！」的一聲脆響。

　　世界仿似在這一瞬間清淨下來。林兮緩緩睜開眼，看見一把巨大的鐮刀擋在了自己胸前，架住了那柄險些將她開膛破肚的斧頭。身著黑色風衣的男子閒閒立在一旁，意味不明的掃了她一眼，帶著數不盡說不清的戲謔：「嘖，我還以為你真的有骨氣呢。你倒說說，現在還讓不讓我與你住一起？」

　　林兮的腿還被繃帶人的手臂纏著，她幾乎是整個人趴在地上，一隻手顫抖著拽住了男子的風衣下擺，帶著幾分哽咽道：「讓，你要怎麼都好。」

　　男子微微一愣，挑了挑眉，他手臂一轉，鐮刀輕而易舉的將斧頭勾走，隨意的扔去了一邊，那繃帶人仿似怕極了這黑衣男子，迅速的收了纏住林兮雙腿的手，一扭身，作勢要躍出窗戶逃走。

　　「啊，等等，沒讓你走。」黑衣男子鐮刀輕輕一揮，勾住了繃帶人的脖子將他拉了回來。繃帶人的眼珠不住的顫動，仿似是在慌張的要尋找逃跑之路，男子慢悠悠道，「你別緊張，就問你三句話。」

　　繃帶人渾身顫抖，全然不復方才追殺林兮是那般果斷淡然的模樣。

　　「第一，你是要殺她嗎？」男子指了指林兮。繃帶人不明所以，瑟縮著點了點頭。男子又問，「第二，你殺她，是因為想殺我嗎？」繃帶人又老實的點了點頭。

　　林兮瞭然，這人是要別人來證明他昨天說的所言非虛。

　　男子沒感情的彎了彎嘴角：「最後，你想怎麼死？」

克瓦納

3、另一個自己是漢子

　　【7】

　　林兮聽到這話忙不迭的向客廳外面爬，她清楚的記得昨天那個拿刀的壯漢是怎麼死在這把鐮刀之下的。她怕死也怕見證死亡，更怕被別人的血濺了一身……

　　可是沒等她爬出客廳，只聽一聲割裂的聲音響起，林兮僵硬了身子，轉頭一看，和昨天的那人一樣，男子削了他的腦袋，鮮血濺出，噴得她的臥房如同屠宰場。

　　沒一會兒繃帶人的屍體升起，連帶著他噴出的那些血液皆被一道紅光所包圍，然後像煙花一樣在空中飛散，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如同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林兮渾身冰冷，一動不動的望向男子，他手一揮，巨大的鐮刀消失不見。他轉過頭來看向林兮：「你懂了嗎？」

　　林兮茫然的搖頭。

　　男子無奈的歎了聲氣，彷彿想不明白極了：「怎麼會這麼笨呢。」他行至林兮身前，「簡單的來說，有人想要殺我，但他們沒本事殺我，後來他們得到了消息，知道在這個世界有個人與我生命相連，所以他們連接了兩個世界，過來殺你。於是，我迫於無奈，只好也跟了過來。」

　　「所以……」他對癱坐在地上的林兮伸出了手，「這個世界所有的人都值得你防備，唯獨我，你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

　　有一個人在你眼前面無表情的殺了人……兩次！然後他告訴你，你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他，林兮覺得，這如果不是在演戲，那就是上天在玩她。但她如今，好像也只有任人把玩了吧……

　　林兮遲疑了一會兒，顫巍巍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男子手上，他帶著黑色皮革的手套，但即便隔著這樣的手套，林兮也感覺到了男子掌心的溫度。

　　他拉她起來，此時窗外的天色已晚，路燈的光映進屋裡，就像昨天林兮第一眼看見他時那樣，在逆光之中，他的一切都神秘得引人遐想。

　　「所以……」林兮有些瑟縮的開口，「從今天開始咱們就住一起？」

　　「沒錯。」

　　林兮看了看自己書桌上被砍成兩半的顯示器和落在角落裡的斧頭，捂著臉冷靜了一會兒。連著兩天經歷了這樣的事，林兮不得不選擇了接受現實，雖然這現實一點也不像現實！

　　房間裡沉默了許久，林兮才抖著嗓音道：「你……你好，我叫林兮。」

　　「我名喚無雙。」

　　林兮一呆，眨巴著眼望向無雙，無雙一聲歎息：「嘖，行了，我知道這名字現在聽起來就像是在諷刺。但在這之前，沒人敢對這名字有什麼異議。」

　　林兮垂了眼眸，她對這個名字也沒什麼異議，因為……她和他，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不像是同一個人。

　　【8】

　　從那以後已經過了兩天。無雙真的在林兮的小公寓裡住了下來。林兮的麻煩也跟著多了起來……

　　比如說晚上起夜的時候，兩個都會被憋醒，然後一臉鬱悶的堵在廁所門口：「嘖，你一個女人怎麼這麼多屁事！」

　　「你不也一樣……」林兮小聲的嘀咕，然後被無雙無情的拉開：「你的命是我的，我才是主體，我先。」他身法極快的閃進門，落了鎖，然後林兮聽見一陣讓人嫉妒的暢快水聲。

　　「喂！你快點快點啊！嗚，你是強盜啊廁所也搶！」她在外面憋得直敲門，欲哭無淚又憤恨的同時，還無比感謝蒼天沒讓他們一起尿出來。林兮痛苦的撓著門，低聲詛咒：「來一場大姨媽吧來一場大姨媽吧！你在那個世界肯定也是每個月一次吧！你和我一起哭吧一起哭！」

　　門打開，無雙堵著門斜眼看她，他雖不知道『大姨媽』是什麼東西，但也明白林兮說的每個月一次是什麼，他幸災樂禍的一笑：「對不住哦，在另一個世界我每個月都過得很安生。」

　　看來……他們的雙生共命也是有選擇性的，無雙受傷，林兮只會流血不會痛，林兮的生理特徵也不會在無雙身上出現。這真是……

　　老天爺不長眼！

　　林兮咬牙切齒的推開無雙，甩門進了廁所。

　　再比如說，無雙給林兮解釋，說另一個世界來的人在這個世界受到了一些限制，白天的時候力量會被削弱很多，如果有人要對她動手的話多半會選在晚上，所以他給林兮下了門禁，下午五點之前必須回家。

　　林兮為了上自習的權利憤而抗議，但和平抗議總是贏不了武力鎮壓……

　　又比如說，無雙在這個世界也受到了同樣的限制，晚上的時候精神極好，等到太陽高照的時候他就一臉頹廢的窩在林兮的小窩裡，然後……吃光她囤積的食物，而且偏偏他吃掉的都是她喜歡吃的！更過分的是，他明明吃了那麼多乾糧，每當她做飯之後，還是會一樣上桌來和她搶飯食，最過分的是，他每次吃的還是她最喜歡的菜！

　　想到這個，林兮頗為怨念的望了身邊的男人一眼，這傢伙是饕餮轉世麼……林兮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癟下去的錢包，始知這世上真的有一種貧窮叫做吃窮……

　　兩人一路晃晃悠悠行至便利店，那門口正站著一個男生在打電話。林兮一看見那人，立即紅了臉，默默的往無雙背後挪了挪。那是他們系的男生，名叫季然，是個笑容溫柔性格陽光的男孩。林兮從大一開始暗戀他，已經三年了。只是她平時除了上課，基本就沒出現在別人視線裡，所以現在到了大四，對方估計還不知道她的存在。

　　無雙扭頭看了她一眼：「抽筋了？」

　　林兮懶得搭理他，埋著腦袋進了便利店。選購食物時，無雙對著一架子的蘋果流口水：「喂，我要吃綠的，全買青蘋果，脆一些。」林兮隨手扯了一個塑料袋扔給無雙，自己則開始對著落地窗外的那個背影發呆。

　　她忍不住猜想，他在等誰，是女朋友嗎？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應該不是她這種吧，沉悶、膽小又無趣……

　　真想讓自己變得勇敢一點啊。

　　「唔，嗷。」身旁陡然傳來一個意味不明的聲音，林兮扭頭一看，無雙拿著蘋果咬一個扔一個，含了滿嘴的果肉，汁水都從嘴角流了出來。林兮愕然：「你在做什麼！你怎麼就吃了！」

　　無雙嚥下果肉答得自然：「不試試怎麼知道它們好不好吃。」

　　「那你怎麼都扔了？」

　　「都不好吃啊。」

　　這麼流氓的態度林兮還是頭一次撞見，她呆了好一會兒，在便利店的服務員趕來之前，趕緊將被無雙啃過的蘋果都裝進塑料袋裡，又搜羅了一些別的東西，拿去結了帳。

　　無雙不滿：「還買做什麼？都說了不好吃了。」

　　「做人得誠實得有擔當，你碰了它就要對它負責。」林兮說完這話，一腳跨出便利店大門，門口還在等人的季然正巧聽見了她這話，不經意的轉過頭來，四目相接。

　　【9】

　　季然客氣一笑，林兮的臉一紅，羞赫之下，她猛的蹲下身子，借由繫鞋帶這個方法來躲避對方的目光。

　　無雙掃了一眼彎腰繫鞋帶的林兮，又掃了一眼季然，恍然了悟：「嘖，這出息。」他玩一樣踢了一下林兮的屁股，小聲嘀咕：「看中了就上唄。」

　　可他不曾料林兮如此腿軟無用，就這輕輕一踢，林兮重心不穩，身子猛的直往前栽倒，她膝彎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狠狠的一頭撞上了正前方的季然……的褲襠。

　　林兮只覺額頭抵上了一個軟軟熱熱的東西，忽聽頭上一聲沙啞的悶哼，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垂頭跪著，慢慢石化……

　　季然往後退了兩步，微微彎了腰。林兮傻愣愣的呆了好半晌，才僵硬的抬起了頭，雙目呆滯的望向季然：「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背後傳來一聲嗤笑，某人閒閒的說著風涼話：「哎呦，碰了它就得對它負責嘛。」就活像這整件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樣。

　　林兮渾身顫抖得如風中落葉，也不知她心裡是羞是怒，是哀是惱。

　　季然耷拉著腦袋好半天也沒吱個聲，林兮抖著腿站了起來，想去攙扶他，但又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回過神來，她又害怕季然看清她的臉，記住她的模樣，那如果他們以後在路上撞見，要怎麼去直視對方！

　　林兮雙手將臉一捂，狠狠鞠了三個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你有什麼，我一定會負責的！」言罷，她腳跟一轉，逃一般的奔向遠方。

　　無雙咂舌，身型一閃，立即消失了身影。

　　「哎！季然！」不遠處兩個男生對季然揮了揮手，走了過來，一人笑道，「嘿，你這蛋都疼碎了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季然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腰來：「沒……沒事。」另一個男生望了望林兮跑遠的方向，思索了一會兒道：「啊，難道是咱們系的那個獨行俠女？她和你表白啦？」

　　「誰？」

　　「林兮啊，在她們女生裡傳得挺火，說是家裡可富了。眼睛長在天上，從大一開始就沒住過寢室，從不和人接觸什麼的。」季然呆了呆，他覺著從剛才那短短幾秒的接觸來看，那個女生應該不是那樣的人。「看來咱們季大帥哥的魅力不小啊，這樣的女人都拿得下。」

　　季然無奈，哭笑不得的看著好友：「說什麼呢，剛才就出了點意外。」

　　「意外？她意外懷了你的孩子！」看著好友誇張的表情，季然一拍他的肩頭，笑了笑便把事情放到腦後。

　　林兮一路狂奔，直到跟在她身後的無雙實在是受不了自己這一臉熱淚被風吹涼的淒慘，他身形一轉，擋在了林兮身前，林兮一頭撞進無雙的胸膛，蹭得他黑色風衣上一片亮珵珵的水漬。無雙掩蓋在眼淚鼻涕下的神色既是嫌棄又是無奈：「多大點兒屁事，至於哭成這副德性麼？嘖，髒了我的臉。」

　　林兮心底又悲又怒，又聽得他這句風涼話，一時也不顧不上自己能不能打得過他，雙手一伸，掐了無雙的脖子含混不清的嚷：「嗚，如果你還有一點仁慈，我求求你去死好不好！我們同歸於盡好不好，嗚嗚……沒法兒活了沒法兒活了！」

　　【10】

　　林兮這雙手連雞都捏不死，對於無雙鋼鐵一般堅強的身軀，自然是造成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他撇了撇嘴：「仁慈？那是什麼？」

　　是你嬸啊！林兮吊著他的脖子哭：「我嫁不出去了，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嗚……」

　　路上的行人轉過頭來打量這兩個哭做一堆的男女，不知來來回回走過幾波人，無雙終於不耐煩的皺了眉：「嘖，行了行了，在我回去之前一定給你搶給男人回來行吧！」

　　林兮哭聲一頓，紅著眼抬頭望他，渴望極了：「你什麼時候回去？」

　　「唔，等把那些想殺你的人都殺光了，然後堵上了兩個世界被連通的通道，我就回去。」無雙望著天空想了想，「從那個世界追過來殺你的人大概有120人，前幾天殺了兩個，還有118個，至於那個通道嘛，目前我還沒找到辦法堵上，所以你別急，我還有的是時間幫你找男人。」

　　「嗚……我們還是同歸於盡！同歸於盡吧！」

　　話雖這樣說，可人總是更想選擇恥辱的活著。

　　林兮在臉黃發枯的疲憊中又贏來了新的一天，如果她沒記錯，明天應該是父母約好離婚的日子。

　　明天之後……她的父母就不能再被稱為夫妻了。林兮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照片，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她沉默的拿了換洗衣服進浴室。打開淋浴，在水霧之中林兮恍然想起了照那張照片的時候。

　　她以前曾患過輕微的自閉症，因為還小，到底是為什麼會得病她也記不清了，但後來心理醫生治好了她的病之後就再沒犯過，只是因為體質的原因難免活得自卑了些。

　　那張照片照的時候是她剛擺脫自閉症的陰影，在家門前的三人合影，她紮著兩個辮子，抱著爸爸的腿，半個身子躲在他身後，偷偷瞄著照相機，媽媽在一旁蹲著，笑得無奈，鼓勵她站到前面去。那時候父母的感情都還不錯，她病也好了，家庭中每天都充滿了希望。

　　林兮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連自閉症都可以打敗，還有什麼可以難倒她呢！

　　穿好衣裳，林兮擦著頭髮走進客廳想去拿吹風，可剛跨進客廳，她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猛的一滑，逕直仰頭摔倒，屁股狠狠坐在地上，她捂著臀哀哀叫了幾聲才忍下痛。

　　她爬起身來，眼睛一掃，滿地的蘋果核！

　　林兮登時火冒了三丈高，怒視著沙發上躺著的男人。無雙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掙扎著坐起身：「嘖，一大早就折騰個不停，安生點！」說著，他從沙發下撿了個蘋果核起來，隨手扔過來，正巧砸在林兮的額頭上。

　　「你……你實在是欺人太甚！」林兮怒火高燒，心中一橫，想著他左右是不能弄死自己的，她一再的忍讓也是換不得什麼好結果，既然這樣，她不如破罐子破摔，她不痛快的同時讓這個傢伙跟著她一並不痛快就是了！

　　林兮怒氣沖沖的邁步向無雙走去，無雙初醒，便看見林兮一臉悲憤的向他衝來，然後……她又踩上了蘋果核，腳底又是一滑，無雙眼疾手快，眨眼便閃身至林兮的身邊，他伸手一攬，扎扎實實的抱住了林兮的腰，可他風衣上的繁雜金屬裝飾卻勾住了林兮的寬大T恤，衣領大開，從無雙這個角度看去，正好可以將「內裡」風光一覽無餘。

　　林兮僵住，無雙也僵住，因為剛洗完澡還沒吹頭髮的林兮，是沒穿內衣的。

　　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在兩人鼻尖飄散，明明很乾淨的味道卻不知為何，在此時顯得有點詭異起來。林兮的頭髮長至腰間，無雙這一抱，讓濕|濕的頭髮打濕了林兮後背的衣裳，也浸濕了他黑風衣的衣袖。

　　女子體香，濕潤氣息，XX的身體……

　　在綜合作用來，一滴兩滴三滴紅色的血液落在了林兮的頸窩，然後順著重力的指引，有的滑向頸邊，有的則順著她白皙的胸膛，一路向下，畫出了引人遐想的紅色線條。

　　無雙失神的落著鼻血，林兮便也跟著歡快的淌出了鼻血。

　　蒼天……為什麼此時此刻她沒能暈過去！林兮掄起胳膊，用盡全身力氣甩了一個巴掌在無雙臉上，然後掙開他的懷抱，跑進自己屋裡，換了衣服，連頭髮也不吹了，提了書包便甩門出去。獨留無雙一人看著自己濕潤的衣袖，默默的落了一地的鼻血。

克瓦納

4、當有個人成為依賴

　　【11】

　　林兮的鼻子上堵了兩團衛生紙，她如往常一樣坐在自習室的角落裡看書。

　　可她的腦袋裡全是今天早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她抓了抓一頭還有些濕潤的頭髮，想到晚上還要回去面對那個讓人心力交瘁的男人，頓時覺得的人生都沒有希望了。

　　中午，林兮啃著麵包，包裡手機一響，是爸爸打來的電話，她喉頭一哽，嚥下塞人的麵包，心情複雜的接了電話：「爸爸。」

　　「兮兮，最近還好吧？」

　　「嗯。」林兮笑了笑，「我很好。」

　　「錢夠不夠用？不夠就和爸爸說，不要委屈了自己。」

　　林兮的爸爸和媽媽的性格截然不同，爸爸的脾氣比較溫和，從小到大也都寵著她一些，也正因為爸爸是這麼溫和的人，所以才能和媽媽一起過那麼久吧，但是歲月，總是會殘忍的磨掉所有耐性，露出尖銳的一面，讓人與人針鋒相對。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兮兮，明天，我之前和你媽媽商量過，說明天就去離婚。」

　　「嗯，媽媽之前和我說過了。」

　　「哦，她一定也和你說給你安排好了工作了吧。」說到這個林昌文有些無奈「你媽媽什麼都要強，也不管你是不是喜歡，就給你安排好了！你要是不想和她去，就和爸爸說，你大了，該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她輕聲應了，但卻沒敢說出自己心裡想考研的想法。從小到大，為了她的教育問題父母起過不少爭執，現在她如果告訴了爸爸，明天他們見面，少不了又是一頓吵。她不想讓他們再為自己操心。

　　一個下午，林兮愣連一頁書也沒翻，想起家裡沒吃的，還躺著一個饕餮，沉寂了半天的心情突然一個起伏，她揉了揉額頭上突出來的青筋，心道反正現在也看不進書，不如就去超市買點東西。

　　提著沉重的購物袋，林兮數著長長的收銀條苦了臉，這個月還有一半呢，她要怎麼過下去。

　　仰頭一聲長歎，正是日落時分，林兮等對面的紅燈變綠正邁步要過馬路，後面忽然伸出一隻手將她一拽：「小心！」茫然之間，一輛車擦著人行道急速駛過，在林兮跟前撩起一陣大風，「轟」的一聲，小車徑直撞在了電線桿上，路邊行人皆驚聲尖叫起來。

　　駕駛座上西裝革履的男人渾身是血的推開車門，他搖搖晃晃的下了車，猛的轉過身來看了林兮一眼，眼神凶狠，仿似恨不得將林兮拆吃入腹。林兮被他瞪得心中一寒，猛的打了個寒戰。那人身子一晃，暈倒在地。周圍的人立即圍了上去，有的報警有的打120。

　　林兮心有餘悸，剛才若不是有人拽了她一下，她只怕是已經被撞死了吧……她回頭一看，那人還拉著自己的胳膊：「好危險，那人是酒駕麼？」他望著車禍那方看了看，又轉過頭來看林兮，「你沒事吧？」

　　「季……季然？」

　　季然怔了怔，恍然大悟：「啊，你是……林兮。」想起昨天那一幕，他臉微微一紅，立即鬆開捉住林兮手臂的手。當時雖然和朋友們說不在意，可是再見到這個女生他還是難免尷尬。

　　而林兮只有比他更尷尬的份兒。

　　林兮扭頭看了看出車禍的那方，尋了借口溜走：「啊，警察已經來了啊，應該沒什麼事了，我先回去了。」

　　「哦，嗯……好。」

　　快步離去，林兮的心臟像要跳出來了一樣，她暗戀的男生知道了她的名字，然後還救了她……真是，太帥氣了！走到沒人的小巷，林兮忍不住心裡的雀躍，歡樂的打了兩個轉，可當她轉過身去的時候，晃眼一看，卻見身後有個人影在向自己快步走來。

　　【12】

　　這些天經歷了太多事讓林兮不由心生警惕，她戒備的打量那人，待看清他的面容時又紅了臉：「呃，季然，怎麼……」還不等她將話問完，季然忽然詭異的一笑，伸手便掐住了林兮的脖子，將她摁在牆上，舉了起來。

　　林兮不敢置信的看向季然，他……他要殺了她麼？

　　她每一次呼吸季然都將手收得更緊，臉上的笑也越來越詭異。

　　他……被妖怪附體了麼！

　　林兮用力的掙扎，翻著白眼嘶啞的喚：「無雙、無雙……」她那麼辛辛苦苦的養他，不就是圖在這樣的時候能有個人能來救救命麼！那個吃人飯不干人活的傢伙現在死哪兒去了！他不是和她雙生共命麼！

　　「不會來的哦，他不會來救你的。」季然桀桀一笑，「只要你身上沒留下傷口，他是不會發覺你出事了的，因為你們都感覺不到對方的疼痛，直到我掐死了你，他大概就知道了，嘻嘻嘻，他死了，尊位就是我的了。」

　　沒人能救她……林兮因為缺氧開始慢慢覺得頭暈眼花，她忽然想到今天中午爸爸給她打的那通電話，若是她在他們離婚前一天離奇死亡，那父母會怎麼想？他們……應該會傷心欲絕吧，她今天怎麼能死。

　　而且，她還沒考研，怎麼能在今天就死了！

　　她不管怎樣，都得活到考研成績發下來的那天為止啊！

　　林兮一咬牙，猛的睜開眼。季然神情一變：「你身體裡怎麼會有法力！」他這一怔神，手上的力量放鬆了不少，林兮大吸一口氣，抬腳往季然臉上一踩，季然吃痛鬆手，林兮摔在地上，心裡一邊和愛慕著的季然說抱歉，一邊連滾帶爬的往家的方向跑。

　　季然心有不甘，拔腿便追。

　　林兮眼瞅著便要跑出小巷，外面街道明媚的燈光近在眼前，忽然斜裡穿出一個人影，林兮停不住腳，一頭扎進來人的懷裡，她如受驚的兔子，一聲驚呼，轉身又要往後跑，卻被人一把擒住衣領，往後一拖，結實的胳膊將她圈進懷裡，無雙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長長腦子把敵我分清楚好嗎？見人就跑真出息。」

　　林兮微微一安心，接著又覺得憤怒起來，如果不是她剛才突然爆發了活下去的決心，哪還能等到他來。現在這人居然還有心說風涼話！

　　無雙手一揮，巨大的鐮刀出現在他手裡，他一手抱著林兮，慢步向季然走去，腳步踩出令人安心的沉穩。

　　那方的季然見了無雙，咧著嘴詭異的笑著。看見自己暗戀的人擺出這樣的表情，林兮扭過頭不忍看下去，無雙冷冷一笑，道：「縛靈，你很有勇氣。說說，你想怎麼死？」

　　聽罷無雙這話，林兮大驚失色：「不行！你不能殺他！」

　　那個世界的人死了就變成一朵煙花炸了，林兮還可以自欺欺人的說自己什麼都沒看見，但是季然是活生生的人，他死了就是屍體一具。而無雙和她就此被貼上殺人犯的標籤，再不得自由。

　　無雙眉頭一皺：「嘖，女人就是麻煩。」

　　「嘻嘻嘻，死神殺人也有涉的時候啊。今日不與你們鬥了，先走一步。」他說著，腳步一轉扭頭便跑。

　　【13】

　　無雙扔了林兮，跟著追過去，林兮回神一看，兩人都不見了，她也忙追著跑，可剛出了巷子口，便見季然面朝下躺在地上，摔得一身狼狽，林兮左右一張望，不見無雙身影，她有些遲疑的蹲下身去，碰了碰季然的肩：「季然？」

　　「嗯……」季然一聲呻吟，捂著臉坐起來，「我怎麼……躺在這裡？」他語氣如常，看來是恢復平時的樣子了。林兮心頭一鬆，長舒口氣，季然扭頭看她：「林兮，你也在？我怎麼了？」

　　看見季然臉上被自己踩出的紅印子，林兮有點心虛：「呃……唔，我，我看見你突然暈倒了就過來看看。」

　　「暈倒？」季然奇怪的撓了撓頭，「最近身子有這麼差麼？不過，還是謝謝你照看我，下次請你吃飯。」季然起身離去，林兮望著他的背影，癡癡的想，多好的溫柔少年啊。

　　「嘖，你倒是撲上去啊，磨磨蹭蹭的看起來真糟心。」無雙不知什麼時候落在了林兮身邊，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拎著林兮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瞇眼打量她，「喂，你莫不是為了和這小子約會，才這麼晚不回家的吧？」

　　林兮眼角一跳，忍耐住心裡波動的情緒，淡淡道：「我去買食材了。在那裡。」她手一指，小巷中落著一個白色的購物袋，是剛才她被那人掐住脖子的時候掉在地上的。她推開無雙的手，走過去，拾起購物袋。

　　無雙抱著胳膊走在林兮後面，不滿道：「說了讓你五點前回家，有事不知道早點做麼？你死了就算了，不要拖累我。」話音未落，一個罐頭迎面砸來，無雙輕而易舉的伸手接住，轉眼看見林兮氣紫了臉，她不知哪裡借來的膽量，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到底是誰拖累了誰！」所有隱忍的情緒都有爆發的一天，林兮痛訴，「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118個妖怪，比西天取經殺的妖怪都還多了好嗎！更過分的是那些妖怪根本就和我沒仇！我只想考研讀博安順的過一輩子，這都是被哪個混蛋連累的！我到現在，甚至連為什麼會這樣都不知道……」

　　「哦，原來你居然還是有脾氣的。」無雙拉開了罐頭，在林兮絮絮叨叨的罵聲中心安理得的一邊吃一邊糾正道：「第一，那不是妖怪，是殺手。第二，不是我把你的命跟我自己連起來的。所以你也別指著我的鼻子罵，要怪就怪老天爺手殘，沒把咱倆的的聯繫切斷。第三……唔，這是什麼味的牛肉罐頭，還不錯。」無雙大口吃了兩口，接著道：「第三，我沒和你解釋過他們殺我的理由麼？」

　　林兮翻著死魚眼瞪他。

　　無雙仰頭一倒，將罐頭裡的肉全都倒進嘴裡，嚼吧了兩下便整個兒吞了。他走上前，拎了購物袋道：「回吧，邊走邊說。」

　　【14】

　　「每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都有與之對應的個體，只不過兩個世界之間是互相割斷聯繫的，正常情況之下是感知不了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但普通人偶爾也能在間隙中看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比如說做夢，兩個靈體之間形成了信息互動，但這只是短時間的，雙方很快也就忘了。可我們倆之間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雙方的身體一直存在著某種聯繫，甚至已經影響到了實體。」

　　「前幾天我已經理解這個狀況了。」林兮無奈歎氣。

　　無雙瞟了她一眼道：「我在那個世界參加的組織名為「十」，組織裡有兩百個家族，每個家族都有不同的異能，剛才那個縛靈，他的能力是附體，能把靈魂附在任何一個活物之上，弱點就是在他附體與人的時候真身其實沒有任何反抗能力。這次算他運氣好，讓他跑了，下次……哼。」

　　無雙眼中的殺氣駭得林兮一個哆嗦，她現在其實挺欣慰的，還好她與這人雙生共命，不然……若是他淡淡的問自己要怎麼死，林兮怕是會嚇得連嘴都打不開吧。

　　「我第一次救下你時，殺的那個人是蹤齊，兩百個家族裡最善於收尋蹤跡之人，第二個渾身殘滿繃帶的男人叫屍滿，擁有不死的能力。」

　　林兮一怔：「可他已經被你……」一刀砍掉了腦袋。

　　這話還未問出口，無雙突然勾唇一笑：「因為，我是死神。我要誰的命，他都得給我。」

　　他語氣中的寒意讓林兮滲得慌，忙轉了言語道：「可是，你們是同一個組織的，他們為什麼還要殺你？」

　　「權利更替。」街對面大樓上的顯示屏正在播放政府某會議即將召開之類的新聞，無雙淡淡掃了一眼，「統領兩百個家族的尊位只有一個，必須是組織中最強的人才能登上的位置。每次尊位交接，兩百個家族之間必然有一場血雨腥風的惡鬥。所以為了減少損失，不知道是哪一代閒得沒事的尊主立了規矩，將兩百個家族中的最強者挑出來決鬥，活到最後的人，就是下一任尊主。」

　　他語氣淡漠，似乎對這個規矩很不以為然：「在挑選出來的兩百個候選人之中，最可能繼位的那人一開始就成了眾矢之的。奈何殺我實在太不容易，而此時正好有人透露給了他們消息，說另一個世界有你這樣一個存在。」無雙轉頭看林兮，有些自滿又有些輕蔑的戳了戳林兮的眉心，「所以，你，變成了靶子。」

　　林兮呆怔失神，這些東西對於一個從小接受馬列教育，並且一門心思只想考研的女孩來說，聽起來太玄幻了不是嗎……

　　「知足吧，兩百個人沒有一起追過來殺你，就夠你笑的了。」

　　「呵……呵呵。」林兮如言，乾笑出聲。

克瓦納

5、當有個人成為依賴

　　【15】

　　2012年9月15日，週六。

　　「醋溜白菜是我的！啊，糖醋排骨你都快吃光了！」當林兮從廚房端出湯來的時候，桌子上只剩下殘羹冷炙了，她趴在桌邊欲哭無淚的望著無雙，「你一點也沒給我留啊混蛋……」

　　無雙往椅背上一靠，打了個嗝，將筷子隨意一扔，頗為不屑道：「嘖，女人就是女人，愛這種又酸又甜的菜式，下一頓別這樣做了，嗝。」

　　林兮恨不得釘他小人，幽怨道：「下一頓我給你爆炒一鍋小辣椒好嗎……」

　　正值中午，無雙精神極是不好，他懨懨的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道：「隨你。」他轉身回沙發上躺下，閉眼歇息，沒一會兒就呼呼睡了過去。林兮無可奈何，可憐巴巴的坐在飯桌邊，吃著無雙剩下來的素菜，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封建社會中被惡婆婆欺壓的小媳婦。

　　林兮做事極有規律，她給自己定的考研計劃是每週六休息，其他時間都得學習。眼瞅著今天是她的休息日，好不容易在家吃個午飯，沒想到又讓無雙毀了。夾了一根小白菜，林兮洩憤的想，總有一天，她會像這樣將無雙嚼碎，拆吃入腹！

　　雖說是休息日，林兮還是閒不住的拿起了參考書，在自己的臥房裡做題，書桌上，那繃帶人用斧頭砍出的裂痕已經被林兮用膠帶貼上，勉勉強強還能用，只是電腦顯示器已經爛成兩半，被林兮當做廢物，扔在了房間一角的紙箱子裡。

　　現在回憶起那時的危機，她還是覺得像做夢。異世什麼的……

　　窗戶外猛的閃過一道白影，林兮神經一緊，將窗戶外盯了好一會兒，發現沒有更多動靜之後，她才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戶邊，左右一張望，忽聽幾聲鳥兒振翅的聲音，她低頭一看，是一隻白鴿正站在樓下的雨簷上，它撲扇著翅膀東倒西歪，一副站不穩的樣子。

　　林兮鬆了口氣，原來是鴿子啊，她這幾天真是神經過於緊張了。

　　下午四點，林兮伸了一個懶腰，看著被自己寫得滿滿的參考書，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忽然間，她恍覺肚子一痛，有些濕潤的感覺在褲子裡暈開。林兮心道不妙，立即奔去了廁所。

　　脫下褲子一看，一團紅色的血跡在棉白的小內內上顯得刺目，林兮趕緊去摸裝著衛生巾的盒子，可是打開一看，卻發現盒子裡只有一個黃色包裝的空袋子，裡面的幾片姨媽巾全都用完了。林兮暗道糟糕，她每次來大姨媽時間很短，但是量很多，這又是夏天，穿的衣服也薄，去便利店來回也得小半個小時，她要是去買的話不知道會漏成什麼樣子……

　　她急得咬手指，突然，她眼睛一亮，這客廳不是正睡著一個麼！

　　她給自己墊了一點衛生紙，捏著黃色的包裝，姿勢僵硬的出了廁所。此時無雙還仰頭睡在沙發上，也不知他每天哪來那麼多瞌睡。

　　林兮走進一看，陡然發現無雙的鼻子裡流出了兩條血柱，往外直淌血，染得沙發上一片鮮紅。林兮嚇了一跳，忙摀住自己的鼻子，可卻沒有摸到鼻血。她奇怪，他們不是雙生共命嗎？為什麼這次只有無雙在淌血？

　　【16】

　　林兮下腹一絞，忽見無雙鼻子裡血如泉湧。

　　林兮恍然間明白了什麼似的，神情有些飄忽起來。

　　這個男人不是說他在另一個世界每個月都過得很安生麼？這樣每個月像血崩一樣的淌鼻血，難道就是他說的安生？還是他曾經都沒有這樣流過鼻血，是因為到了這個世界，對他產生了什麼微妙的影響……

　　林兮戳了戳無雙的手臂，將他弄醒，然後聲音飄忽的問：「你從前流過這麼多鼻血嗎？」無雙初醒，不滿的咂了咂嘴：「什麼？」他一抹臉，滿手的粘膩，初醒的迷濛登時散了一大半，「這是什麼！」

　　林兮趁他呆怔之時，轉身揪了兩團衛生紙到鼻子裡塞著，無雙抬頭瞪林兮：「你在我睡覺的時候對我做了什麼！」

　　「沒有啊。」林兮瑟縮道，「是……是你自己夢到什麼了吧……」

　　無雙狠狠一愣，像被人戳穿了什麼心事一般，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嘖，一定是你今中午做的飯有問題。」說著他將鼻子一捂，忙去了衛生間。

　　看他剛才那個表情……他是真的夢到了什麼吧。不過此時林兮管不得這些，忙追著他的腳步去了廁所，看了正捧水洗臉的無雙一眼，她知道要說明情況讓無雙去幫她買姨媽巾，這傢伙肯定不會幹，只有誆他了！她膽子雖小，可腦子並不笨。

　　她將黃色的包裝遞給無雙看，還沒說話，腹下又是一熱，無雙的鼻子仿似被炸了一樣，井噴似的噴出血來，濺得整個洗盥池一片狼藉，林兮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無雙也望著那灘血怔然失神，他扭過頭來，頭一次有些呆神的看林兮：「你……給我下毒了？」

　　林兮連忙搖頭，兩腿並得死緊。

　　無雙傻了好一會兒，才又捧起清水洗了臉。林兮抖著指尖將黃色的包裝袋遞給無雙：「這個……裡面裝的東西是止血用的，但是之前我用完了，便利店裡有，你可以去幫我買點……咳，我是說，給你止血。就這種包裝的。」

　　無雙扯了紙將鼻子堵了，道：「一起去。」

　　林兮身子一僵，道：「我要洗菜準備做飯了，你看你流了這麼多血今晚一定得吃很多啊，我要煮很多東西，所以……」

　　「嘖！」無雙不耐煩的扯過林兮手中的包裝袋，「我要吃那個酸酸甜甜的肉。」

　　糖醋排骨你不是說是女人吃的麼！林兮忍下吐槽他的衝動，賠著笑臉，摸了五十塊錢給無雙：「你多買點。」這個月，姨媽巾的開銷應該有點大……

　　無雙剛要出門，又疑惑的轉過身來看林兮：「你怎麼沒流？」

　　林兮眼珠一轉：「流！當然流了！你看我鼻子上堵的兩團紙，這堵得太死，血要流出來的時候都給堵回去了，五官相通嘛……我全吞肚子裡了。」

　　無雙嫌棄的看了她幾眼，然後甩門走了。

　　林兮長舒一口氣，希望……他這一路平安。

　　腹中一緊，林兮忙捂了肚子直奔廁所而去，感受著大姨媽的綿綿不絕，林兮突然有點擔心起隻身在外的無雙來，他應該不會失血過多而死……吧？

　　【17】

　　不負林兮所托，二十分鐘後，大門被猛的敲響。

　　林兮耳朵一豎，忙在褲子上墊上了新的紙，奔了出去，看見無雙手裡拎了一大包姨媽巾，她欣喜雀躍，忙拿了兩包出來，抬頭正要和無雙道謝，卻怔了一怔。

　　只見無雙手拿白色姨媽巾，捂著鼻子，臉色有些難看，他問：「你是不是真給我下毒了？告訴你，敢做蠢事，你就給我陪葬。」

　　林兮此時卻是在意的另一個問題：「你……是這樣一路捂著鼻子走回來的嗎？」

　　「有問題嗎？嘖！這玩意兒一點也不止血，不過還算吸得快。」

　　林兮倒抽一口冷氣，對無雙深深一鞠躬：「謝謝你！真心的！」然後飛快的跑進廁所鎖了門。無雙斜斜瞟了林兮倉惶而去的背影一眼，然後進屋躺在了沙發上，他有點頭暈，只是有點頭暈。

　　林兮從廁所出來，看見無雙有點精神不濟的模樣，她默默的轉身進廚房，抓了枸杞紅棗桂圓干，先熬了一鍋湯，然後才開始煮飯。看樣子，無雙這應該是第一次噴鼻血噴成這樣，會被她影響果然是因為到了這個世界的原因嗎……這才開始第一天吶，少說還有兩三天要折騰，無雙真的能撐住……吧。

　　不過……林兮一邊熬著湯，心裡暗暗奸笑開了，看見他吃悶虧，還真是讓人說不出的舒心啊！

　　做好晚飯，無雙像往常一樣，也不等林兮將菜全端上來就自己先開始吃了，林兮老老實實的坐下來，吃著素菜，半點抱怨也沒有，還將小溫補的湯呈了一大碗主動遞給無雙：「你還撐得住嗎？」

　　「這點血而已。」無雙說得輕巧，不過倒也是實話，他曾經受過的重傷，每一次都比現在流的血要多上太多。他接過湯咕咚咕咚喝了乾淨，待得無雙將肚子填了七分飽，他眼神一凜，倏地轉頭望向林兮：「不對勁。」

　　林兮以為他知道了什麼，心裡一驚：「啊，哪裡？」

　　「湯裡有藥。」無雙猛的站起身來，手一揮，巨大的鐮刀出現在他掌心，他身子卻微微一軟，仿似渾身都極為無力一般。

　　林兮大驚：「怎麼會，我也喝了啊。」

　　「咕咕。」兩聲鴿子叫在房間裡響起，忽然從林兮房裡飛出一隻白鴿，它落在桌子上，腹語一般發出了人的聲音，「當然，因為這是那個世界的藥。嘻嘻，不過真可惜，毒靈沒有與我一起過來，不然，你現在已是屍體一具了。死神，你的戒備心都去哪兒了？」

　　無雙鐮刀一揮徑直砍向白鴿，白鴿振翅一飛，飛出客廳之外，在陽台的欄杆上站定：「今天，你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嘻嘻嘻。」白鴿眼中紅光一閃，林兮心臟倏地一緊，仿似被一隻手抓住了似的，她看著鴿子的紅眼，神智越發模糊，忽然，一隻溫熱的手摀住了她的雙眼，世界一片黑暗，只聽無雙的聲音在耳邊沉著的響起：「不要與他對視，它會附上你的身。」

　　林兮身子一振，恍然回神。

　　無雙放開手，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他的語氣中仍舊帶著幾分隨意：「縛靈，你以為光憑迷藥和你可憐的法力便能殺了我？可笑。」

　　「死神大人這話令我萬分惶恐，死神威名，我豈敢小視。想殺你的人這麼多，我又何必自己來冒險，嘻嘻嘻。」

　　他話音未落，林兮只見陽台上驀地閃過五條黑影。

　　【18】

　　林兮身子一晃，被無雙飛快的攬在身後，她什麼都還沒反應過來，只眨眼間，便聽見「叮咚」幾聲，竟是兵器相碰的聲音。再一轉頭，客廳裡出現了五個陌生的傢伙，四男一女，打扮都極為奇怪。只方纔那一瞬，這五人便各自與無雙過了一招，一個面帶白色面具的男人道：「不愧是尊主最中意的繼任者，中了血霓香還能撐這麼久。」

　　無雙的臉色有些蒼白，林兮在他身後看見冷汗已經濕了他的後頸，可他聲音卻聽不出半分虛弱：「命，既然你們敢玩，我便敢收。」

　　這本是一具極具威脅性的話，可他剛一說完，林兮只覺腹下微微一熱，她身子僵了僵，一聲歎息，有些慘然的摀住了臉。血浸濕無雙堵住鼻子的兩團衛生紙，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在安靜的家裡，這聲音顯得尤為突兀。

　　女人妖媚的扭了扭腰：「唉喲，死神大人可怎麼流血了，是見了奴家，心動……」

　　寒光一閃，不等女人將話說完，無雙揮動鐮刀，身形快如閃電，眨眼之間便行至女人身後，屋中眾人皆是大驚：「不可能！」

　　「你或許不知道。」無雙身邊的時間彷彿靜止，周邊的幾人皆被他散發出來的駭人殺氣所震懾，一時竟渾身僵直，動彈不得，他們不是不知道無雙的強大，只是沒想到，中了迷香的他居然……

　　無雙黑色大鐮刀的刀刃在女人脖子上輕輕一轉，「唯一能讓我心動的，是人死之前最後一瞬的心跳。」

　　拉動鐮刀，頭顱飛出，鮮血四濺。林兮恐懼的捂上眼，不敢看這一瞬間的殘忍。

　　「趁現在殺了他！」白鴿在陽台的欄杆上大叫，「他不過是虛張聲勢！撐不了多久！殺了他！」

　　「嘖！」無雙眼睛一瞇，手中鐮刀一揮，轉身之間又割掉一個人的腦袋，血紅的煙花在房間裡綻放，絢麗的光輝之中，黑色風衣翻飛，無雙的衣袖中滑出一柄匕首，電光火石之間，對準陽台上的白鴿便扔了出去，一刀直中白鴿心臟，鴿子撲扇著翅膀直挺挺的摔下樓去。

　　另外三人恍然回神，心道現在若不殺了無雙，改日肯定會面臨更恐怖的死亡。他們心一狠，三人皆使出了殺招。

　　無雙身影一退，卻不再與他們纏鬥，轉過身來，將林兮往懷裡一抱，順勢滾入林兮的臥房之中，將門一鎖，他取下脖子上一直佩戴著的黑晶石吊墜，往門上一拍，大喝：「開！」

　　林兮只覺週身一寒，像被什麼東西包裹住了一般，空間一時變得極為寂靜。

　　「結界而已。」無雙渾身脫力，倚門坐下，「等到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之後，他們失去力量自然就會走了。沒有縛靈……他們，成不了事。」他鼻子裡的血流個不停，額頭上全是冷汗，「我先……睡會兒……」

　　他慢慢閉上眼，林兮想起剛才那些場景只覺一陣從心底裡泛出來戰慄，死亡殺戮，在剛才那些人的眼中太過容易，所謂的權利更替，原來只是用失敗者的血肉鋪成一條成功之道，然後攀上頂峰。

　　無雙，也是如此……

　　剛才的殺氣和應對情況時的殺伐決斷，絕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就出來的，他原來……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嗎？

　　林兮從書桌上拿了衛生紙將無雙的鼻血堵了，正要給他擦汗，忽然，無雙一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林兮已經，看著眼睛已經睜不開的無雙含含糊糊的說：「最後一件事……血霓香……會催|情，你幫我……」他腦袋一偏呼呼睡去。

　　只留下林兮呆呆的坐在他面前，望著他那張帥氣的臉怔然失神，被無雙捏住的手腕仿似燒起來了一樣，順著血液一路灼燒到心臟。

　　他……他說幫……幫他什麼？

克瓦納

6、當有個人成為依賴

　　【19】

　　這東西不是迷香麼！為什麼要讓人睡著之後再催情！這不是逼人|奸|屍麼！到底是哪個無聊閒人發明的這種藥啊……不過現在好像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林兮心臟撲通跳個不停，望著無雙的臉，她嚥了口唾沫，忽然間下腹一陣熱潮湧動，無雙臉上立即血如泉湧。

　　宛如一盆冷水潑下，林兮無語望天花。

　　她好像也沒辦法幫什麼忙吧！而且，無雙這模樣，真的還有力氣……發|情麼？

　　還是等發了之後再說吧！

　　林兮費了大力氣將無雙拖上床，給他蓋好被子，見他滿面的血，她又用水杯裡僅剩的水給無雙擦了臉，幫他換了乾淨的紙堵鼻子。伺候完了，林兮在一旁坐下來，歎道：「明明是我來了大姨媽，你比我還慘……」她垂頭打量無雙，房間裡只有書桌上的檯燈開著，單一的光源投射在無雙的側面，輪廓清晰的臉一如林兮初見他時那般，乾淨，簡練。

　　他不說話的時候多好，光憑一張臉就能勾引到不少女生。

　　見他沒事，林兮轉身坐到書桌前，覺著左右睡不著，不如做做題。

　　對於林兮來說，習題是那麼簡單的東西，一個問題對應一個答案，只要演算不出錯，答案就不會辜負她。但人不一樣，很多時候不管她怎麼去做，都得不到正確的答案。她可以做完題山題海，但卻摸不清一顆人心。

　　就像父母，她知道曾經的他們是多在乎彼此，但現在一樣要分開，她不知道誰對誰錯。又像無雙，她知道殺人是錯的，但不殺便被殺，無雙的殺戮又是對是錯。

　　人太複雜了，她還是更喜歡參考書和習題集。

　　不知不覺寫到凌晨三點，林兮實在撐不住了，揉了揉發紅的眼，走到床邊。看見無雙鼻子裡的紙又紅透了，她將他打理好之後，猶豫再三，終是掀開薄被，鑽進被窩。

　　這還是頭一次有男人和她睡在一張床上。林兮盡量往旁邊挪，身子挺得比乾屍還僵硬。身旁男人規律勻長的呼吸聲像催眠曲，一呼一吸之間，林兮慢慢閉眼。

　　「好暖……」一聲沙啞的喘息喚醒了林兮，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感覺有什麼東西……抱著她？

　　一個激靈，林兮猛的驚醒，恍然發覺她正被困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男子結實的手臂抱住她的腰，手掌貼在她的後腰凹陷處，皮革的手套指尖冰冷，而掌心卻傳出了火一樣的熱度。

　　林兮的臉正巧放在無雙的頸窩處，只要她伸出舌頭，便能觸到他頸邊的大動脈。她嚥了口唾沫，吞嚥那般細小的聲音就足以讓她燒紅了臉：「無無無無雙？你醒了？」

　　「很溫暖……」頭頂上的人無意識的呢喃，下巴在她頭頂上磨蹭了兩下，「很、好聞……」

　　這算是讚美嗎？林兮的心跳聲幾乎要把她耳朵震聾，可即便是這麼響的聲音也無法阻止無雙那曖昧而誘惑的聲音融進血脈，林兮眼珠四處亂轉。其實她要推開無雙不難，可她……她渾身抖得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手臂一緊，林兮的小腹貼上了另一個有些灼熱的東西，她不是懵懂的少女，她是無所不知的學霸！她萬分清楚，那玩意兒是什麼。

　　這……難道是藥效上來了？

　　「你冷靜一點！」在前後夾擊中，林兮喊著這話不知是要告訴無雙，還是要告訴她自己，「讓我想想……啊！」林兮一聲驚叫，狠狠掙開他，手忙腳亂的往後退，最後徑直掉下床。

　　林兮一臉愕然的抱著胸，他剛才……居然碰、碰到她了！

　　【20】

　　窗外夜黑得正濃，是黎明前的陰暗。

　　林兮怔了好一會兒，才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藉著檯燈的光看見無雙一臉燥紅，他鼻子裡堵的兩團紙又變得鮮艷，林兮心中亂跳的同時又忍不住多了一些害怕，聽說那個不抒發出來或許會死人的，但是她……

　　林兮的思想激烈的交鋒，天邊擦亮之時，她終於狠下決心——看在生命危急的份上，她就當抓了雞脖子洗吧！

　　她往床上一坐，動手解無雙的腰帶，可那金屬腰帶與皮帶的構造全然不同，林兮扳弄了半天，忙出一頭大汗，也解不開腰帶，她急得念叨：「無雙你撐住，就快好了就快好了，別死啊。」全然沒發現有人已經睜開了眼。

　　「你在……做什麼？」

　　男人沙啞中帶點愕然的聲音傳入林兮的耳朵裡，她渾身一僵，像機器人一樣轉頭看無雙，他雙目清朗，不見半分情|欲，林兮呆了呆：「幫你……瀉火啊。」

　　無雙的耳根慢慢變紅，他一扭頭，嫌棄道：「嘖，這點火也用瀉？我該謝謝你麼？」

　　「不是你說讓我幫你麼……」面對這樣的突變，林兮怔然失神。

　　無雙無力歎息：「血霓香的催|情作用不大，只在人將醒未醒之時起效，等人醒之後就沒用了。我是想讓你幫我放血，不過我想到自己流了那麼多，也不用再放了，便沒說下去。嘖！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林兮這才鬆開無雙的金屬腰帶，坐在床邊，搭著腦袋，手指絞在一起，紅了眼。

　　原來，他的那句「你幫我……」後面接的話應該是「……算了。」

　　算了！

　　這真是讓人震驚的事實。他以為她是蛔蟲麼！就算雙生共命也沒辦法把他理解得這麼深刻吧！這個傢伙是故意誆她來佔她便宜的吧！

　　林兮手指絞得越緊，眼眶紅得似要滴出血來，裡面藏的是一重深過一重的殺氣，他們……果然是更適合同歸於盡一點麼？

　　「不過……」在林兮內心無比痛苦煎熬的時候，無雙突然聲音奇怪道，「你肯那麼救我，嗯……覺悟挺高。下次如果真有這樣的情況，你看著，這腰帶該這麼解。」說著他便動手開始解腰帶。

　　林兮只覺內心在風中凌亂，亂成了一頭吃人猛獸。

　　「誰要救你了？」林兮渾身仿似冒出了黑色的氣焰，她披著頭髮站起身來，歪著頭看無雙，她覺得，在這個男人面前，再多的忍讓和謙卑都是沒用的，他在逼她，逼她反抗，於是林兮說出了這輩子第一句狠話，「誰要在生理期的時候搭上自己救你了？我不過是，想把那東西掏出來切了而已。」

　　無雙眼一瞇，在意的卻是另一個詞：「生理期？」溫熱的鼻血浸過濕透了的衛生紙，流了出來，無雙伸手一抹，了然似的望著林兮，「生理期。」

　　沒有半點預示，無雙手一揮，巨大的鐮刀出現在他掌心，握著刀柄，他毫不留情的對著林兮劈頭砍下。好在外面的朝陽已經升了起來，無雙力量大減，林兮慌慌張張的往後一退，堪堪躲過這一擊。

　　無雙站在床上陰測測的笑：「不錯嘛，膽量長了，連我也敢騙了。」

　　臥室太小，無雙若是在這裡發了火，她的家當只怕是得全毀了，見窗外陽光明媚，她想外面的那三人應該已經走了吧，當下退到門邊，將無雙的黑晶石吊墜取下，拉開臥房的門便跑了出去。

　　哪想她剛一跨出臥房，脖子一緊，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便被人狠狠摁到地上，接著一把短刀便直直對她心房|插|來！

　　「無雙！」不管前一刻是何境地，此時她脫口而出的，只會是他的名字。

　　【21】

　　三人知道，今天若不殺了無雙，他們日後一樣會沒命，左右都是死路一條，不如博上一搏，還有希望！

　　眼瞅著那刀便要刺入林兮的心房，突聽無雙聲如修羅道：「不准碰她。」一個仙人球伴著這句話，直擊坐在林兮身上那人的太陽穴，那人往旁邊一倒，頭破血流，暈死過去。無雙握著巨大鐮刀走了出來，「她的命是我的。」

　　生死關頭這種事經歷多了總會習慣，林兮翻身而起，捂著脖子手腳利落的往旁邊躲。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一人雙手握著兩柄短劍，逕直對無雙衝去，左手隔擋抵住鐮刀，右手短劍徑直襲向無雙的脖子。無雙腦袋往後微微一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堪堪避過劍刃，他空手一抓，擒住近身那人的手腕，只聽「卡卡」兩聲，竟是他將對方的手活活扭斷。他臉上的鼻血肆虐，聲音比地獄惡鬼還要森冷：「都膽肥了，極端條件下作戰，你們以為還有贏我的可能麼？」

　　忽聞林兮一聲驚呼，是另一人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摁在餐桌上，手握著匕首便向她扎去。無雙身型一動，要過去幫她，腰身卻被人抱住。那人在他身後瘋吼：「扭斷她的脖子！殺了她！」

　　無雙瞇眼：「嘖！找死。」

　　刀已在眼前，無雙肯定來不及救！林兮忽然靈機一動，昨天晚上的菜還擺在桌上沒收，她摸到了那碗被下過藥的湯，對準來人的臉便潑了過去。那人一眼花，頭腦暈了一瞬，匕首扎偏，只擦過林兮的下巴，割出一條淺淺的口子。

　　無雙的下巴同樣破了皮，他目光一凜，瞳孔中一絲鮮紅的暗光湧過：「我說過，不准碰她！」

　　殺氣澎湃而出，仿似一股黑氣席捲整個房間，林兮只覺從心裡躥出來一股寒意，擒住心臟，腦海裡雜亂的場景像幻燈片一樣在她眼前閃爍，一會兒是堆成山高的屍體，一會兒是用血凝出來的河流，還有喝著河中血的小孩……

　　三聲爆裂之響，將那些場景從林希眼前炸碎，緊接著她便看見自己眼前這個人神色痛苦的張大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從體內炸了開。耳邊寂靜，而她的眼前卻是讓人感覺喧囂至極的嫣紅。

　　濕潤的液體濺在臉上，散發出耀眼的光，隨即又消失不見。

　　紅色光輝消失，屋子裡的黑氣褪去，那三人的身影也消失無蹤。世界寂靜下來，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林兮渾身脫力一般摔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她呆呆的望向無雙，顫抖著嗓音問：「你不是說……白天會受限制麼，為什麼你……」

　　「如果不是白天……」無雙聲音有些沙啞，「這破房，早沒了。」只見血從無雙鼻子裡噴出，他倏地單膝跪下，緊握鐮刀，強撐著身體。

　　「無雙？」林兮試探性的喚了一聲，無雙微微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身子一軟，向前摔倒，「無雙！」林兮大驚，也顧不得其他，連滾帶爬的行至他身邊，將他身子翻了過來，去摸他的頸動脈，「你怎麼了？」

　　無雙默了一會兒：「頭暈。」他臉上鼻血肆意流淌，望著林兮頗為嫌棄的問：「嘖，生理期，還有多久？」

　　「或許明天，或許是後天……」

　　無雙咬牙：「總有一天！割斷我們聯繫的時候，我會親手送你上路！」

克瓦納

7、針鋒相對的日子裡

　　【22】

　　2012年9月23日，週日。

　　林兮生理期完結已有三天，無雙白天還是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為了給無雙補身子，這一周的恩格爾係數直線上升，給林兮本就不寬裕的生活，帶來了更大的負擔，如今她兜裡只剩下百十來塊錢，而這個月還有一周才完，難道真的要逼得她給父母打電話麼……

　　狠狠歎了一聲氣，林兮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卻聽「卡噠」一聲，門從裡面推開，速度之快，讓林兮避無可避，逕直撞上她的臉，拍得她一個踉蹌。

　　開門的人愣了愣：「很痛嗎？」

　　林兮捂著顴骨咬牙切齒：「不然……你試試？」

　　無雙一撇嘴，完全沒誠意的道：「抱歉，你今天晚了十分鐘，我餓了。」她簡直像在家裡養了只餓鬼！林兮忍耐著，一言不發的進了屋，轉身進了廚房洗手，無雙抱著手在廚房門口問：「今晚吃什麼？」

　　「麵條。」林兮想，反正做了好吃的也是無雙一個人吃掉，不如就煮麵條，兩個人吃一樣的，他也沒得說，而且還省錢！無雙不高興的瞇了眼：「沒有酸酸甜甜的肉嗎？」

　　「前幾天你都把錢吃完了，現在開始每頓只有麵條。」林兮拿鍋燒水，一臉冷淡。無雙嫌棄的撇了她一眼，悠悠的晃出廚房：「嘖，我在另一個世界怎麼是這麼個窮鬼。」

　　隨著他這話音一落，林兮悄無聲息的給無雙的碗裡放了幾大勺辣椒，她是恨不得有一桶辣椒素全給他倒碗裡。

　　煮好了面，無雙一碗，她一碗，可剛吃了兩口，無雙便皺了眉：「怎麼這麼辣？」

　　林兮不鹹不淡的回應道：「這是男人該吃的味道。」

　　無雙一皺眉：「我要吃你那碗。」

　　「不行！這是我的！」林兮趕緊將碗抱進懷裡，無雙哪管她反抗，伸手過來便搶，林兮心裡一慌，知道硬搶是怎麼也搶不過無雙的，她對著碗裡便吐了兩口口水，「不行！有口水，呸呸！」然後任由無雙將碗拖了過去，林兮氣鼓鼓的瞪他，「你不能吃了，還給我。」

　　無雙冷冷一笑，一張嘴也吐了口水進去，然後將碗還給林兮：「喏，你吃吧。」

　　林兮瞠目結舌的望著無雙，無雙抱著手臂斜眼看她，滿臉的挑釁，簡直就像是再說，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要。林兮氣得發抖，食指惡狠狠的指著他，半天也沒說出話來，這種行為……這種行為真是令人髮指！

　　末了，那碗麵誰都沒動，還是林兮服軟的又煮了兩碗，事情才平息下來。

　　晚上九點，林兮在臥房裡看書，隔著一扇門，不停的傳來「喝喝哈哈」的聲音，她忍了又忍，終是憤怒的走了出去。

　　電視裡正放著武俠劇，自從無雙「臥病」在沙發上後，整日無聊，林兮某天一個心軟，教會了他看電視，他就瘋狂迷戀上了武俠劇。每天晚上對著電視一邊看一邊嫌棄，什麼「實戰中哪個蠢東西殺人前會吼一聲」，什麼「嘖，要死的人還聽他廢話」，什麼「刀抹脖子的聲音絕對沒這麼響」等等等等，但他偏偏就要一集一集的追下去，聲音還開得越來越大，完全影響了林兮的學習。

　　「你就不能小聲點！」

　　無雙斜斜瞟了她一眼，然後電視的聲音從一百變成了九十。

　　林兮咬了咬牙，什麼都能忍，但耽誤她考研的事絕對沒得商量！她走到無雙身邊二話不說便去搶他手中的遙控器，無雙正看得入迷，一個不慎，被林兮拽住了遙控器的一頭，無雙皺眉：「嘖，放手。」

　　知道無雙什麼脾性，林兮也不退縮，直白道：「要麼小聲點，要麼關掉！」

　　「嘖，多事。」無雙往後拽，不打算聽林兮的話，林兮也不依，兩人爭搶之間，電視不停的換台，終於，無雙嫌煩，稍一使力，遙控器便落入他手中，他冷笑，「和我搶，你還得練一練。」

　　林兮正要說話，忽聞從電視裡女主播的聲音：「XX大學校園門口今日發生車禍，至一人重傷，三人輕傷。據目擊者稱，肇事司機向校園內逃去，校方稱……」她呆了呆，那不是她的學校麼？

　　【23】

　　她轉頭看電視，裡面正播放著校園門口錄下來的錄像，一輛車忽然撞破警戒桿，逕直衝向人行道，沿路有學生躲避不及，被車撞倒，場面混亂，門口的保安在後面追喊，還沒跑近，只見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他身體好似有些僵硬，活動得極不自然，就像那天下午林兮看見站在樓下雨簷上的那只鴿子，左右撲扇著翅膀，站不穩。又有些像那天她過馬路時，從她身邊擦過的那輛車的司機。

　　那男人跛著腿，姿勢看起來歪來倒去，但卻出乎意料的跑得很快，逕直跑進了離校門最近的一座教學樓。

　　「……警方正在搜查中，提醒廣大學子，注意安全。」女主播的聲音十分平淡。林兮卻沒由來的一陣心寒，錄像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下午四點左右，那時她剛好從自習室出來，因為今天要買麵條走的是學校後門，不然，她應該會正巧遇上這件事……

　　她回頭望無雙：「是……縛靈嗎？」

　　無雙又換回演武俠劇的那個台，不鹹不淡的點了點頭，「大概是吧。」

　　想到之前兩次差點被縛靈殺掉，林兮有些緊張的絞著手指：「可是……那天你不是已經把他殺了麼？」

　　「縛靈沒那麼容易死，他心機重，報復心強，那天我將他重創，他應該是養好了身子，來找咱們算賬了。」

　　林兮快哭了：「你不要說得這麼輕鬆好嗎！上次看見他的眼睛就讓人膽寒，我覺得他比其他人都恐怖多了。」

　　「當然，因為他長了腦子。而且，他好歹也算近王六族之一。」

　　「什麼族？」

　　無雙悠悠然道：「組織歷經二十五次權力更替，兩百個家族，只有七個家族的人曾登上過尊位，被稱為近王七族。組織雖說是讓兩百人公平競爭，但真正的爭奪只在這七人之中。知道理由嗎？」林兮遲疑的搖頭，無雙道，「因為財富、權利和智慧是會延續的。別的家族永遠不可能積累七族這樣的資源，奪不到尊位也是必然。所以在候選人的廝殺之中，會有人通過自己選擇這七人之一，來表達家族的立場，以保家族在新尊主繼位之後，能獲得安寧。」

　　林兮忽然想到那天出現在這個房裡的那五人，他們……都是知道自己最後會死的，即便不被無雙殺掉，最後也一定會被縛靈殺掉，他們那樣做……只是為了換家族的未來，他們都被選作了棋子，並甘心做棋子。

　　林兮垂頭，忽然覺得這個權力交替的過程，真是冷血得令人心驚膽顫。

　　「那麼，你也是近王七族之一？」無雙點頭，林兮又問，「你的追隨者呢？既然上次他們都說你是最有可能繼位的人，應該也有很多人追隨你才是。」

　　「沒有。第一，我不需要。第二……」無雙突然咧嘴笑了，只是笑容讓林兮有些捉摸不透，「二十五次權力交替中，沒有哪一個上位的尊主，是之前大家預料的最有可能繼位的那人。因為那人早在最開始便被群起而殺之。」

　　這對無雙，或者說對他們兩人來說明明是件很恐怖的事，為什麼，他會說得那麼高興……

　　看見林兮不解的表情，無雙高傲的一揚眉，道，「打破傳統，你不覺得是件很好玩的事麼？」

　　林兮沉默了半晌，接著問出了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那近王七族選出來的七個候選人，應該是兩百個人裡面最厲害的人吧，而且除了你之外，別人都有不少追隨者……那麼，另外六個人，有幾個來到這個世界了呢？」

　　無雙的笑容變得更神秘莫測起來，他看了林兮一會兒，吐字清楚道：「全部。」

　　想到像縛靈那樣陰險的傢伙居然還有五個，林兮的腦袋不受控制的暈了暈，她這是……命運多舛啊！

　　【24】

　　第二天早上，林兮收拾了東西正要出門，卻被無雙堵了門：「這幾天你最好在我眼皮子下呆著，不然，我可不保證會出什麼事。」

　　想到縛靈那雙眼睛，林兮不由打了個寒戰：「連白天也不安全了嗎？」

　　「昨天你看見了，事情是在下午發生的。」無雙抽走林兮懷裡抱著的一本書，隨意翻了兩頁，裡面貼滿了寫的全是字的便簽紙，「說來，你一直這麼努力的看這些書，每天都去學習最後有什麼成果嗎？拿出來給我看看。」

　　林兮沒好氣的搶回習題集：「這個沒法展示！」

　　無雙抱著手，斜眼看她：「這些東西根本就沒什麼用吧，不如扔了跟我學幾招實用的防身術……」

　　「你懂什麼！」林兮頭一次嚴肅的打斷無雙的話，盯著他道，「這是夢想。」她推開無雙，奪門而出，無雙愣了一瞬，皺眉跟上：「嘖，不是和你說了在家裡呆著麼！」

　　為什麼想考研，為什麼要繼續讀下去，為什麼把做研究當做她的畢生追求？其實不用別人說林兮也知道，因為她只對這個在行。在別的事上，她一無是處。

　　無雙一臉不耐的跟在林兮身後，白日出門讓他極不舒服，連林兮那樣的腳程他都嫌走得太快，他正想喚住林兮，忽然從斜裡衝出一條流浪狗，他本不以為意，但那狗直愣愣的衝到林兮跟前，站住腳步，望著她一動不動。

　　林兮的腳步也停了下來，埋頭與狗對上了眼，只一瞬，那狗忽然吠了兩聲，轉身便跑，一頭扎入旁邊的灌木叢沒了影兒。

　　「怎麼了？」他兩步走上前，林兮猛地往他懷裡一撲，將他的腰緊緊抱住，她胸前的兩團擠在無雙胸膛，讓他不由自主想到某天早上，林兮剛出浴時，在他懷裡摔倒的模樣，是……那樣的東西麼……忽覺鼻腔一熱，無雙怕極了的捏住鼻子，忍了好一會兒，他佯裝淡漠道：「抽筋了？」

　　林兮沒答話，頭在他頸窩處蹭了蹭，然後側過臉，一張嘴，咬住了他的脖子。無雙皺眉，感覺牙齒在他頸項處磨碾，不輕不重，忽然，她猛的一吸，林兮語帶誘惑：「我想要你。」

　　無雙微妙的心亂了一瞬，緊接著便冷了臉，手一抬，擒住林兮的下巴，稍一使力便使得她不得不鬆口，無雙神色冰冷：「出來。」

　　「嘻嘻嘻。」林兮忽然詭異的笑起來，「死神倒是知道手下留情了啊，平時不都直接卸掉別人下巴麼？」

　　「我不會說第三次，出來。」

　　「偏不。」林兮笑嘻嘻道，「你如果真下得了手，就殺了我吧。」

　　手指微微一緊，林兮的下頜被捏得發紅，無雙臉上同樣的地方便也跟著紅了起來。力道放鬆，無雙沉下眼，心裡靜靜思索著應對之法，林兮的笑容卻愈發燦爛：「死神這是心疼自己呢，還是在心疼這姑娘呢？」

　　「我和她交換。」默了半晌，無雙忽然沉著道，「你上林兮的身，卻不令她自盡，不過是想用她來要挾我，你想借我的手，盡量多的除掉候選人。」

　　縛靈瞇眼笑得極為開心：「不愧為死神，這麼快就將我看了個明白。」

　　無雙不理會他的假意奉承，聲色坦然道：「她那具身體承載不了另一個世界的力量，沒多久就會死亡，對你也沒什麼好處，我願和她交換，你上我的身，用我去殺人。」

　　「自我犧牲？」縛靈抬手摸了摸無雙的臉頰，「真是偉大。不過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他尾音拉長，打量著無雙眼中的森冷殺意，笑道，「你以為我會這樣說麼？」

　　【25】

　　無雙眼眸微微一瞇，眼中寒光更甚。

　　縛靈退開兩步，笑道：「我大致可以猜到，如果我同意你的建議，會有哪三種死法，第一，在還沒入你身的時候便被你斬殺。第二，進入你身體之後，立即被你身體內的死亡之氣殺死。第三，我的靈魂，會被你慢慢反噬，喝人血長大的死神，我可沒信心掌控你。」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覺得這具身體很好，主人的靈魂弱小且極易掌控，還能從實質上要挾到死神，你別把我當蠢貨來誆，我可不上當。」

　　無雙冷笑：「是嗎，那咱們玩玩別的？」

　　縛靈轉眼看他，忽見無雙身影一閃，將散落在地上的那幾本參考書撿了去，縛靈好奇的眨了眨眼，打趣道：「哦？難道這書上有喚醒這女人靈魂的咒語，你念來聽聽。」

　　「真有也說不定。」言罷，只聽「唰」的一聲，無雙利落的撕下了一頁書，「不醒，我就把這幾本書通通撕了燒掉。」他下手毫不留情，拽著又撕了兩頁。

　　碎紙的聲音聽得縛靈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憑這些聲音，就能讓一個小姑娘能鬥得過我？就算她有那麼點我們的法力。」

　　聽得縛靈這話，無雙一挑眉，笑了：「嘖嘖，原來這個世界的我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啊。」談笑間他又撕了兩頁書，碎裂的聲音傳入林兮的耳中，慢慢深入，仿似要直觸靈魂。

　　林兮覺得自己在一個漆黑的地方浮浮沉沉，身體時而重時而輕，週遭一片寂靜，唯有一些細碎的聲音傳入了她的世界，「唰唰」悅耳得像是她平時鼻尖在書上飛快劃過的聲音，又像是她飛快的看完了參考書，一頁一頁翻動的聲音，多麼動人。

　　同學會走掉，朋友會疏遠，即便親戚之間也有隔閡，只有參考書和習題集，他們是世間最坦白的東西，而且永遠不會拋下她走掉……

　　「唰唰」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有些刺耳，這……不對！「不醒我就撕完書燒掉！」惡夢一般的聲音突然躥進腦海中，宛如針扎，誰……要燒她的參考書！誰敢！

　　猛的睜開眼，只見無雙下手狠辣的撕掉兩頁書，而在他的腳下，已有許多頁雪白的「屍體」靜靜躺在那裡。

　　不！住手！他在幹什麼！殺千刀的他在幹什麼混賬事！

　　林兮想張嘴罵人，想撲上去咬死無雙，想和他同歸於盡！但是她的身體卻半分也動不了，好像有另外一個人控制著她，什麼東西居然敢擋住她！都去死！那人用她的嘴慌張的說：「不可能！我的能力，為什麼會消失！不可能！」

　　仿似有什麼東西從她後腦勺湧上頭頂，一片灼熱的感覺之後，她身子一軟，倏地摔倒在地，無雙將手中的書一扔，拔腿便沖一個方向奔去，臨走前只聽他讚美似的說：

　　「感謝你還有點價值的夢想。」

　　誰要你見鬼的……感謝……林兮渾身顫抖，仿似用盡全力一般伸出指尖摸到了散落在地的書頁，那被撕做一頁一頁，被捏得皺巴巴的知識。

　　這次……她絕對不會原諒那個混蛋的！她絕對不會原諒那個混蛋！絕對不會！

　　路上偶爾走過的學生奇怪的轉頭看這個突然坐在地上抱著一堆書頁嚎啕大哭起來的女生，如果不是看到書名，他們幾乎都要以為，是她男朋友親手撕掉了他們之間的情書……

克瓦納

8、針鋒相對的日子裡

　　【26】

　　打著檯燈，林兮把零散的書頁壓好，再細心粘回去。這個月沒有閒錢買書了，只好先將就著用，但是有幾頁缺損的怎麼也找不到，林兮想找本完整的書，把缺失的部分抄回來，但今天下午去學校圖書館，發現這書已經全被借走，只好明天再去學校外的書店找找了……真是耽誤學習的時間！林兮一聲長歎，將最後一頁黏上。房門外緊接著傳來一聲不滿的喚：「喂，都弄好了就去做飯啊。」

　　林兮不理他，拿了換洗衣服要進浴室，無雙臉一沉，待林兮路過他身邊時猛的拽住她胳膊：「做飯，我餓了。」

　　掙開他的手，林兮瞪著無雙，清晰道：「不做！」她算是徹底明白了，對於無雙這種人，不能妥協，不能示弱，不能有一丁點的心軟！唯有抗爭抗爭和抗爭，他才會拿正眼看人……

　　甩上洗盥間的門，任由無雙怎麼拍門她也無動於衷：「嘖，你這女人怎麼這麼麻煩，不是都和你道歉了麼？今天要不是我，你早被玩壞了，我救了你的命，你卻為幾本破書和我生氣，嘖，什麼毛病！趕快出來把飯做了我就不和你計較。」

　　林兮脫光了衣裳，一邊調試水溫一邊道，「不做，你有本事剁了我的手拿去炒菜啊。」

　　門外默了一會兒：「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嘛。」

　　「托你的福。」

　　其實要把林兮逼到這個境地實在不容易，但無雙踩了她太多底線，而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知道無雙不管說出再嚇人的話，他其實不會對她真的做什麼，這無疑給了林兮不少反抗的勇氣。

　　無雙怒而拍門：「嘖！趁我還沒餓到生氣之前趕快出來！」

　　洗盥間的門質量本來就不好，只能用來擋擋視線，無雙餓著肚子下手又沒輕重，幾巴掌一拍，只聽「卡噠」一聲，門鎖一鬆，猛的被拍開，滿室的白霧湧出，若隱若現之間，女子姣好的身材展現在眼前。

　　林兮倒抽一口冷氣，忙扯了一邊的浴巾將自己裹上，破口大罵：「這都是第幾次了！你是故意的吧！」

　　無雙呆了一瞬，立馬仰頭將鼻子捏住，過了一會兒，他欣喜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流鼻血，或許……是已經習慣了？無雙仰頭望著天花，厚顏無恥道：「自己出來還是我進去，你選一個吧。」

　　「你敢進來我就咬舌自盡！」

　　看穿了林兮怕死的本性，無雙一步跨入浴室，仰著下巴的模樣像是在用鼻孔看她，還挑釁的說著：「你咬啊，你咬舌未死之前，我會在你面前把你所有的書都撕個粉碎，你咬呀。」

　　這個混球！

　　無雙步步緊逼，林兮心一狠，一手捉著浴巾，一手拿過花灑，將水溫瞬間開到最高，劈頭蓋臉的給無雙灑過去，至少六十度的水燙得無雙一聲悶哼，可書獃子一樣的林兮哪裡鬥得過久經沙場的男人。燙到他的那一瞬，無雙身形一閃，躲開花灑噴出的水，矮身上前，只一步便躥到林兮跟前，一手關了水，一手將她握住花灑的那隻手摁在牆上，無雙咋舌：「換做別人，腦袋已經落地了。你又欠了我一條命，快去做飯還給我。」

　　林兮死死揪住浴巾不放手，臉上一陣陣的臊紅，為什麼現在他還能說出這種話！在這種地方擺出這種姿勢他沒有覺得曖昧得無比詭異麼！林兮目光亂轉，瞟過他衣服上繁複的金屬紋飾，風衣之中，無雙穿著黑色的棉質裡襯，剛好露出形狀美好的鎖骨，慢慢往上……

　　林兮的目光猛的停在他脖子上，那裡有一點紫紅色的痕跡，疑似那傳說中的「草莓」……林兮心頭一震，原來，無雙……無雙他竟是個色鬼！

　　【27】

　　他現在果然也是在吃她豆腐！結合前幾次遇到的各種意外事件，林兮心頭登時火冒三丈，她奮力掙扎：「放開我！」

　　「給我做飯就放你！」

　　「不做！」

　　「那就不放。」

　　「你！」林兮氣得磨牙。

　　「哎呀，這是在演什麼好戲？」驀地從無雙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林兮愣了一瞬，才想起這是家裡的浴室哪來的陌生男人！而且她現在還……林兮一聲驚呼，忙不迭的扔掉手中花灑，雙手抱住浴巾，將身子緊緊遮住。

　　而無雙只會比她反應更快，一個轉身，將林兮擋在身後，手臂一抬，下意識的把林兮往自己身後塞。看清來人，他週身殺氣一歇，眉頭微皺：「嘖，你來幹什麼？」

　　林兮緊張的問：「你認識？不是來殺你的？」

　　無雙還沒答話，那邊的男子倏地彎唇一笑：「我可不想和這怪物動手，哎，無雙，你別護這麼緊嘛，讓我瞅瞅另一個世界的你到底長什麼模樣，快讓讓，讓讓。」

　　多了一個外人，林兮的又沒出息的膽小起來，她緊緊貼著無雙的後背，就怕一個不留意被人看光了去。無雙嫌棄的一咋舌，向前兩步，一抬手摀住來人的眼睛對林兮道：「弄完了就出來做飯。」

　　他近乎蠻橫的拖著那人便去了客廳，只聽那人嘴裡還喊叫著：「是美人兒不？身材怎樣？皮膚滑不滑？」

　　這……才是色鬼吧……

　　將門抵住，林兮揉著青筋亂冒的額頭，這都什麼事啊！無雙的氣場難道就吸引不了什麼正常點的人麼！

　　一場澡洗得曲折，待林兮穿得嚴嚴實實的出去的時候兩個男人已經坐在沙發上聊開了，那人吃光了一盒牛肉罐頭：「這是什麼？好好吃！我能帶點回去麼？」林兮抽搐了嘴角，他不會又招來一個吃貨吧……好在在吃的問題上，無雙從不含糊，「不行，這些全是我的。」

　　那人失落的一聲歎息，無意轉過頭來，正巧掃見準備溜去吹頭的林兮，他忽然眼睛一亮，身影一閃便落在了林兮跟前，他挑起林兮一縷濕漉漉的頭髮，放在鼻端輕輕一嗅：「你好，我叫四離。今晚，你有人了麼？」

　　林兮駭得後退一步，這人與無雙穿著類似的黑色風衣，一頭利落的短髮，皮膚白淨，如果說無雙像是一個黑道流氓，那這人應該算個斯文敗類。她還沒說話，忽然肩頭一緊，眨眼間便被人攬到身後，無雙像玩一樣一個拳頭揍上那人的臉，卻將他打得狠狠摔到在地。四離躺在地上眨巴著眼望無雙，無雙不鹹不淡的道：「這個也是我的。」

　　四離捂著臉頰盤腿坐在地上，委屈道：「好好說嘛，我又不會和你搶女人。」他表情轉換得極快，剛嘟囔完了這話，立即又笑道，「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叫四離，算是他的……唔，兄弟。」

　　【28】

　　林兮眼睛一亮：「來了個幫忙的？」

　　「做夢呢，候選人之間的爭鬥誰都不能插手。」無雙踢了踢四離的腳，「起來，說話，說完了就滾回去。」

　　「哎呀，雙兒，這次你可猜錯了，我真的是來幫你的。」

　　林兮眼一凸，被嚇到了：「他叫你什麼？」對於這種稱呼，無雙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了，他不搭理林兮，逕直將四離拽起來往大門那邊拖：「不需要，你快點消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我知道你這是害怕我攙和候選人的事被上面處罰，哎呦，你這個人就是一點都不直白呢，你放心，這次來我就是接的上面的命令，是尊主親自叫我來的哦。」

　　無雙腳步一頓，放了四離：「他又看見什麼了？」

　　四離在衣服兜裡掏出一個黑色的木盒遞給無雙：「他說，給你這個東西不是作為尊主，而只是單純的作為父親，他實在不想看見自己的兒子死得那麼莫名其妙。」

　　無雙打開木盒，林兮也忍不住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只一眼，無雙便「卡」的將木盒蓋上：「升血劑？」聲音裡似強忍著什麼情緒，「你們……都知道了？」

　　四離默了一會兒，終是沒憋得住，「噗」的一聲笑了來：「沒錯，大家都知道了。而且尊主這個行為也得到了其他近王六族的默許，因為，那啥，你看，本來追到這個世界來殺你已經夠不光彩了，如果你卻是被這個世界的另一個自己殺掉，還是因為……她那啥，你失血過多，這種原因的話，整個組織都會嫌丟人的。」

　　無雙將木盒捏得「咯咯」直響，聽了四離的話，林兮大概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原來是她上次生理期害得無雙失血過多險些喪命的消息讓他們組織的人知道了，所以……這是來給他送來預防下一次的藥了……

　　她暗自抹了一把汗，看來有時候對女人來說習以為常的事情，換到男人身上，真是個人生的劫難啊。不過他們剛才說，不是作為尊主而是作為父親……林兮驚了驚：「無雙，原來你是太子黨！」

　　無雙嫌棄的斜眼看她：「嘖，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四離笑瞇瞇的望著林兮：「組織裡為了杜絕世襲，是不允許與尊主有血緣關係的人參加競選的，而且這一任尊主沒有娶妻也沒有子嗣。雙兒這傢伙什麼都沒和你說麼？」

　　林兮搖頭，一臉迷茫。

　　「真拿他沒辦法。」四離搖了搖頭，自然而然的將林兮的肩頭一攬，帶著她往沙發那方走，「讓四離哥哥來給你解說一下。」

　　林兮身子一僵，下一刻四離的手便被抓開了，無雙瞟了他一眼道：「她就是我，敢自稱為我的哥哥，你是想挨揍了麼？」四離搖頭，「雙兒的佔有慾還真是強呢，好吧嫂子，咱們這邊請。」

　　這一聲「嫂子」把兩人喊得臉色一青，林兮望著無雙流了一背的冷汗，心想：如果嫁給這種奇葩男人，用一輩子來後悔都嫌短吧。無雙也斜眼打量著林兮，覺得娶了這種連割個腦袋都能把她嚇呆的膽小鬼，後半生得有多無聊。兩人都轉眼望別處，一臉冷淡。

　　將兩人的反應納入眼底，四離只顧瞇著眼笑：「來嫂子，我慢慢和你說。」他在沙發上坐下，全拿這兒當自己家一般，「我們那個世界呢，是以強者為王，特別是在組織裡。兩百個家族會以各自的方式培養人才，在死神一族中，會從族中數十個小孩當中挑選兩人出來，一個作為競爭尊位的候選者，另一人則成為家族族長，分別培養，培養到現在，兩人正巧都坐在這裡。」四離指了指無雙，「候選人。」又指了指自己，「族長。」

　　「而選出這兩人的本應是家族上一任族長，他會作為我們的父親教養我們成長，但是我族上一任族長於多年前病死，所以由尊主代行我族族長職務，本來這一任尊主也是死神一族出身，他代理我族事務，自然沒人敢非議，所以，當父親挑選了我與雙兒之後，他便成為了我們的父親。」

　　【29】

　　林兮點了點頭，說到最後，這兩人都變成了太子黨……

　　無雙卻一聲冷笑道：「什麼父親，也就你叫得出口，不過就是從屬關係。」

　　「雙兒你說這話可太不應該。嫂子你看，我胸前這個。」四離拿出掉在胸前的黑色晶石給林兮看。

　　林兮眨巴著眼瞅了瞅，頓時想起那天晚上，無雙喝了迷藥與她一起躲在房間裡，無雙在門上放的就是這個東西。四離道，「這是死神一族的信物，當主人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它會張開結界給主人最後的保護。」

　　林兮一愣，他們那天晚上的境地……居然有那麼危險？而無雙卻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還是他一直過著刀鋒舔血的生活都已經習慣了？

　　「主人的力量越是強大，晶石的顏色也就越純正，在死神一族中本來有兩塊比我這個顏色更純正的晶石，一塊是雙兒的，另一塊是尊主，也就是我們父親的。但現在只剩下了一塊了。」他指了指無雙胸前的那一塊，道，「雙兒那一塊之前為了救人碎得徹徹底底，現在他要來參加競選，一開始又成了目標，沒個防身之物可不行，於是父親就把他的晶石轉贈給了雙兒，這份深深的父愛，雙兒怎能視而不見！」

　　無雙一撇嘴，不想理他，扭過頭來對林兮道：「你怎麼還不去做飯！」

　　提起這個，林兮又想起了撕書的事，臉一沉，她徑直起身回房，鎖上房門，道：「今天就是剁手我也不做！」

　　無雙起身要去抓人，卻被四離拉住：「不能為難女人，來，你和我聊天就行了。」

　　「嘖，放手。東西給完了事情也說完了，快滾。」

　　四離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意味深長道：「雙兒，你什麼時候對一件事這麼執著了，這可不像你？」

　　無雙身子僵了僵，眼一瞇，反手拽了四離便要將他從陽台上扔出去：「嘖，廢話真多，走走！」四離死死扒住沙發不鬆手，兩人吵吵嚷嚷鬧個不停。

　　林兮則在自己房裡帶著降噪耳塞，埋頭看書，時間一到，她便上床睡了，全然不管外面兩個男人怎麼去折騰。

　　第二天，四離一臉頹靡的睡在地上：「為什麼會這麼累啊，一點力氣都沒有。」無雙趴在沙發上吃著零食，聽見林兮收拾好了準備出門的聲音，他才抬起頭來道：「早點回來做飯。」

　　林兮不答話，他像焉了的花一樣，沒精打采道：「行了，我知道我錯了，抱歉。你也該消氣了吧，嘖。」

　　林兮不敢置信的望著沙發上只看得見兩條腿的男人，她……好像真的在這句話裡聽出了道歉的意味……是錯覺嗎？

　　地上的四離掏了掏耳朵：「不是吧，我聽到什麼了，雙兒在道歉？」無雙將手裡吃光的零食口袋扔在四離臉上：「嘖，閉嘴。」

　　這算是……她的抗議成功了麼？林兮努力壓制唇邊的笑，可是心頭的得意還是從言語中洩露出來：「嗯……哼，我不會回來得太早。」

　　一路欣喜的逛著校外的小書店，雖然沒找到她要找的書，但是林兮的心情卻是詭異的雀躍著。一直走到離學校有點遠的地方，她終於在一間清靜的小書屋裡找到了她想要的書，她正準備翻出本子將缺失的那幾頁抄下來，忽聽一個人喚道：「咦，林兮？」

　　她抬頭一看，心頭怦然一動：「季然……」

克瓦納

9、針鋒相對的日子裡

　　【30】

　　以前林兮見到季然的時候，總是躲在暗處偷偷看他，最近幾次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霉，每次見到他總有點非同尋常的事發生，想起那天額頭上溫軟的觸感，林兮微微一紅臉垂下了頭：「呃……好巧啊。」

　　季然倒是很坦然的笑著：「來買書嗎？」

　　摸著自己乾癟的荷包，林兮尷尬的笑：「呃……嗯，我來看看。」

　　「那你今天好好看，明天這裡可就不營業了。」

　　林兮一呆：「為什麼？」

　　「這些天我要去參加一個競賽，白天店裡都沒人看著，招管理員的廣告貼出去了幾天也沒人來應聘，沒辦法，只好要歇業幾天了。」

　　「這個店是你的？」林兮雖然暗戀了季然三年，但是她沒什麼人緣，學校裡的八卦不通，性格也自卑不主動，這三年時間只敢在碰面的時候偷偷看看季然，根本不知道他具體過著怎樣的生活，但她知道他的溫柔，就這一點足以讓她心動了。

　　他打趣似的說道：「嗯，閒著沒事就開了個小書店，正好這裡清靜，期末的時候就不用去圖書館和別人搶座位了。」

　　林兮左右一看，才發現這個書店裡多是他們專業的書，難怪別的地方找不到的書都能在這裡找到，看著各種習題集，林兮心道，如果可以讓她在這裡多呆幾天就好了……靈光一閃，林兮充滿期冀的望向季然：「那個……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可以來應聘一下管理員嗎？」

　　「哎？」

　　很少做這種類似於自薦的事，林兮開始緊張起來，說話打結，臉頰漲紅，語無倫次：「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大概能幫你這個忙……不是，我是說我想來應聘一下，那個，我白天也沒課，有很多時間又正好需要看書……然後，然後……哎……」結結巴巴說了半天，連她自己都開始嫌棄自己了，一聲無奈的歎息，她耷拉著腦袋，覺得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出醜，真是失敗極了。

　　「噗。」季然忍不住一聲笑，「林兮你真可愛。」

　　這句話像清晨的微風，吹散了心湖上升騰的霧靄，林兮抬起頭，看見了季然溫暖的微笑，他說：「你肯幫我真是太好了，唔，不過每天早上九點就得過來，下午五點才能關門，吃飯都得在這邊，沒關係麼？」

　　腦子裡已經思考不了別的東西，她癡癡的回答：「嗯，沒關係。」

　　「太好了！那你明天就能過來麼？因為我這邊確實趕得有些急。」

　　「嗯，沒問題。」

　　「好，這是書店的鑰匙，這裡的書你都可以隨便看的，嗯……那個，至於工錢嘛，五十一天，你看可以嗎？」季然也是學生，這個書店也賺不了什麼錢，五十塊錢一天也不算少了。

　　「嗯，好。」

　　這一切都談得太順利，季然歪著頭看林兮，見她望著他的眼神有些呆滯，他笑道：「林兮，你是呆萌屬性的嗎？」

　　「嗯……」

　　「哈哈哈，你太可愛了！」忽然幾聲震動，季然接了電話，對答了幾聲，然後撓了撓頭，看著林兮有些為難道，「那個，兄弟那邊出了點事，我可能得先過去，不能招待你了，你先在這裡看看書，行嗎？」

　　「嗯。」

　　「這是鑰匙，下午五點你能幫我關一下門嗎？今天就當實習了。回頭多付你半天工錢行不行？」

　　林兮呆呆的點頭，季然千恩萬謝的走了。獨留林兮一人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知神魂何處。

　　【31】

　　晚上林兮是發著呆回家的，無雙在家裡已等得極為不耐煩了，正要出去找人，但見林兮回來，一掃她空空如也的雙手，登時便瞇起了眼，陰陽怪氣道：「所以，今天早上你接受了我的道歉，卻還是要延續懲罰嗎？嘖，真是記仇的女人！」

　　無雙這一聲喚仿似才將林兮的魂喚回來了一樣，她愣了許久，這才回味過來白日裡季然的一言一語，心裡像蜜罐打翻了一樣，瞬間覺得人生都光亮了起來，心情好得連無雙的面容都變得可愛了。

　　她不自覺的彎起了眼，道：「不是，我是真的忘了，對不住，這就給你……」看了一眼旁邊的四離，她又加了一個字，「……們做飯，只是這個月真沒錢了，就吃簡單點好吧？」

　　四離瞇眼笑：「當然，嫂子做什麼我就吃什麼。」無雙卻一挑眉，他知道平日裡林兮雖然很少反抗他的意願，但她每次給他做事總是不情願的，像今天這樣和顏悅色還真是從沒有過，無雙摸著下巴猜測：「抽筋了麼？」

　　林兮也不理他，哼著歌便去了廚房。四離吃著牛肉罐頭，笑呵呵的說：「哎呀，嫂子高興得和有艷遇一樣呢。」

　　無雙反身踹了他一腳：「你怎麼還不走！要賴在這裡白吃到什麼時候？」

　　「哎呦，雙兒真是無情，好不容易過來看你一次，而且我和雙兒你這種人可不一樣，我才不白吃。」說著他一邊在懷裡掏著東西，一邊走進廚房，「嫂子，給你的飯錢。」

　　「哎，不用不用，也沒給你做好吃的，不用給了。」廚房傳來林兮軟軟的聲音。

　　「你就收下吧，算是我替那不懂事的兄長給的，他應該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

　　無雙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滿的想，他明明救了那女人這麼多次，不過就吃她一點東西很過分麼？在另一個世界要請他做護衛那可是要天價報酬。

　　哪想廚房裡的林兮卻是一聲應和：「嗯，確實是。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謝謝啦。」

　　無雙一撇嘴，嫌棄的將那盒四離沒吃完的牛肉罐頭扔進了垃圾桶裡。明明他才是賣力的人，那女人在對誰說謝謝啊！

　　「這是水晶寶石，遇到危險的時候應該能起點作用。不過具體什麼作用我也不大清楚，用幾次就明白啦。」

　　「四離，你真是大好人！」

　　「是嗎，那嫂子你給我親一口好不好呀。」

　　真是……聽不下去了……「喂！飯還沒好麼，餓死了！」

　　「來了來了！」

　　第二天，林兮一個人在書店裡呆著，想到這裡處處有季然的痕跡，她竟連看書也不那麼認真了，直到下午回家，她雖然什麼都沒做，但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食物呢？」回到自家樓下，無雙抱著手站在樓道口，餓出了一臉的怨恨，他幽幽道，「今天早上出門之前特意交代過你買吃的，你買了？」

　　林兮今天一直都在恍神，哪會記得無雙說過什麼話，她道：「忘了，不過就算記得也沒法買，身上沒錢了。」就剩四十塊錢，她打算剩下的日子吃白飯就鹹菜得了。

　　「嘖，知道你會這樣說。」無雙從衣兜裡摸出了兩百塊錢，「喏，拿去買。」

　　林兮渾身一顫，驚駭的問：「你不會……是搶的吧？」

　　「不是，去買吃的。」說罷，他拎了林兮的衣領便走，「上次去的那什麼便利店在哪兒？帶路。」、

　　【32】

　　黃昏，歸家的人腳步都放得比較緩慢，兩個急匆匆的身影在緩慢的節奏裡自然引起了路人的注目。

　　無雙一臉不耐煩，長風衣衣擺和草草紮在後面的頭髮隨風而舞，他身邊的林兮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林兮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嘰嘰喳喳的叫喚：「你告訴我這錢是怎麼來的，你是不是犯罪了？這錢不能花啊，會坐牢的！我還沒考研，你不要害我呀……」

　　最開始無雙還要回答她兩句「不是」，現在是理都不理她了，一路行至商店門口，林兮拽著他的胳膊死活不讓他進門，無雙終於怒了，他一瞇眼，打斜裡看她：「嘖，你再煩我，我就把你這一頭毛給剃了。」

　　林兮心裡一個瑟縮，但還是鼓足勇氣拽著他沒撒手：「剔吧，我光頭你也光頭。但今天這兩百塊錢我是說什麼也不會讓你用的！」

　　「嘖，說了這是別人自願給我的！為什麼不能用！」

　　林兮脫口便道：「誰那麼傻憑白無故拿錢給你，你又不是人家包養的……」她一頓，忽然想起那天在他脖子上看見的『草莓』，林兮臉一紅，不敢置信的望著無雙，「你不會窮得真的去……去禍害別人了吧？」

　　無雙沒有回答她，目光落在前方不遠處，他瞇眼看了一會兒，倏地拍開林兮的手，大步向前走去，卻也不是走向便利店，林兮焦急的喚：「你幹嘛？」

　　「你不是想知道錢怎麼來的麼。」無雙稍微回了下頭，帶著幾分得意道，「看著。」

　　話音未落，無雙兩步上前，忽然擒住了一個瘦小男子的手，將他胳膊一擰，一招便制住了他的動作，那瘦小男子被無雙擰得哀叫不斷，林兮嚇得正要上去拉他，卻見那男子的手中正拿著一個淺藍色的錢夾——看樣子，像是偷來的……

　　無雙二話沒說，逕直搶過錢夾，拿在手裡掂了掂，男子苦叫：「哎喲，大哥，東西你都拿了，放我走吧。」

　　無雙問：「偷的誰的？」

　　小偷往商店門旁邊一指：「那個女孩的。」無雙又提著小偷走了過去。突然看見無雙這麼良心的舉動，林兮一時有些不習慣，她呆呆的跟在無雙身後，看他怎麼處理這事。

　　待走到那女孩身後，無雙喊了她兩聲，女孩沒有反應，小偷道：「大哥，我是新手，就看她是個聾啞人我才敢下手的……你別喊了，她聽不到。」

　　聾啞人的錢也偷，這小偷真是……

　　無雙不客氣的拍了小偷後腦勺一巴掌：「嘖，叫你不早說。」他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女孩轉過身來，無雙指了指小偷，又把錢包遞給女孩，女孩瞬間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她用手語給無雙比劃著「謝謝」然後伸手接過錢包。無雙踹了小偷一腳，示意他可以滾了。小偷連忙灰溜溜的跑走。

　　林兮正在感歎無雙原來還有一顆善良正直的心靈之時，卻見他向女孩攤開了一隻手掌，四根手指動了動，一副討要報酬的架勢。

　　林兮嘴角抽了抽，在女孩愣神之際，她走上前一把抓回無雙攤開的那隻手，道：「我……能說你真是無恥麼……」

　　無雙掃了她一眼：「說吧，反正我一直都不是什麼好人。」

　　這傢伙真是……

　　林兮一聲歎息，拉了無雙便走：「之前的錢這麼要來的就算了，人家是聾啞人你就積點德放過她吧！」

　　「我為什麼要積德？死了之後地獄會給什麼優惠麼？」無雙皺眉，不滿道：「被偷就是她自己的疏漏，我如果不幫她，她一分錢也要不回來，現在我要點報酬，有什麼關係。而且她看起來就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有便宜為什麼不佔？」

　　「你真是……」林兮正被無雙扭曲的內心刺激得咬牙切齒之時，忽聽一聲輕柔的喚從商店裡一旁傳來：「小柔，怎麼了？」

　　這麼溫和的男聲林兮還是第一次聽見，她忍不住回頭一看，一個穿著休閒的男人拎著袋子慢慢走過來。她忍不住讚歎：「這個男生長得好漂亮。」

　　「嗯，確實，在組織裡他的能力和相貌一樣出名。」無雙這話接得過於自然，讓林兮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在……組織裡？」

　　無雙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黑眸之中一片森冷的戒備，但語氣仍是平時的慵懶和漫不經心：「喏，又一個近王七族，這次是讀心一族的候選人，同凌。」

　　又是一個強大的……敵人。

　　林兮望著那人，見他走到那聾啞女孩身邊，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兩人好像在通過別人不知道的方式進行交流，然後同凌的目光落在這林兮身上，輕輕一轉，隨即便在無雙臉上定了格，那人一瞇眼，唇角是和善的微笑，但林兮卻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擠壓著胸腔，讓她有些窒悶。

　　無雙也隨意的笑著，兩人都不說話沒有動作，卻已開始了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