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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綠]錯嫁良緣之一代軍師(全文完)

錯嫁良緣之一代軍師 作者:淺綠

她是光榮退役的功勳特警,她是斷案如神的帥氣警探。
一塊詭異的黃金八卦盤,將她帶入異世,
更可笑的是,當她醒來時,已成為一件“禮物”,被送進以武為尊的將軍府。
他是威震六國的冷面戰神,他是手握兵權的鎮國將軍。
一道聖旨,送來柔弱小妾,他拂袖而去。
再次歸來,他的副將、前鋒均對他視而不見,而是口口聲聲“夫人以為如何?”
將軍府幾時易主?斷案、練兵、夜襲、剿匪、巷戰、反恐、海戰輪番上演,
她玩得風生水起,他卻有些招架不住。
烽煙再起,戰火紛飛中,那雙黑眸遙遙相望。
她忽然明白,原來,她早已將心遺落在他身上。

第一部分
  
  楔子 血八卦盤
  
  今夜的月亮異常明亮,卻被一層血紅色雲霧籠著,使得原本清雅的月華,看起來陰森異常,連空氣中彷彿也透著血腥味,凌晨兩點的夜晚格外的寂靜,只有樹葉摩挲得沙沙作響,沒有人會去在意夜空的詭異。
  
  一輛本田越野警車呼嘯而來,一個漂亮的甩尾,車子在法政樓前停了下來。車門打來,一雙修長的腿瀟灑地跨下車,來人是一名年輕女子,高挑清瘦的身材不低於175公分,細碎的短髮清爽利落,素白的襯衫有些皺。大半夜的,她的精神看起來異常的好,眼神執著堅定。
  
  顧雲微微瞇眼抬頭看去,漆黑一片的大廈還有一間房間亮著燈,十三層解剖室!她唇角輕揚,卓晴不接電話,十有八九還在解剖屍體!她走進大樓,門衛大伯立刻走了出來,看清來人,大伯熟絡地笑道:"顧隊長,來找卓法醫啊?"
  
  顧雲點頭回道:"嗯。"
  
  "我剛才巡夜的時候看見解剖室的燈亮著,她應該還在忙呢,你們還真是辛苦啊!"都凌晨兩點了,一個還在解剖,一個還要過來等資料,刑偵這行真不好幹。
  
  顧雲微微一笑,熟練地推開樓梯間的門,邁開長腿,朝著十三層走去。一般情況下,她都不會乘電梯,她沒有幽閉恐懼症,只是單純地懶得等而已。
  
  看著那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門衛大叔失笑搖頭,"兩個工作狂。"他在這棟樓裡做了十幾年門衛,工作狂見多了,年輕人,能吃苦是好事,這兩個娃,不用幾年,一定能升職!
  
  走進十三層,走廊上的燈還亮著,但是所有辦公室的門都已經鎖上,顧雲並沒有去解剖室,而是斜靠在卓晴的辦公室門外,思索著近日發生的連環兇殺案。
  
  半個小時後,淺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顧雲瞇眼看去,卓晴一臉疲憊地走出解剖室,她身後的記錄員邢藍也是滿臉倦容,抱著一箱證物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怎麼樣?驗屍報告出來了嗎?"才走近辦公室,兩人立刻被堵了個正著!看著斜靠著門框,精力充沛的顧雲,邢藍哀號,"顧隊長,您也太誇張了吧!現在是半夜三點耶!"
  
  顧雲輕輕佻眉,笑道:"所以呢?"
  
  挫敗地垂下肩膀,邢藍無奈地回道:"所以您稍等,我馬上去整理,天亮之前一定有結果!"難怪顧隊長和卓醫生能成為好朋友,兩個人都是工作狂!
  
  看著耷拉著腦袋走進辦公室的邢藍,顧雲揚聲笑道:"多謝了!"
  
  卓晴已經打開對面她的專屬辦公室,顧雲立刻跟了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卓晴特有的清冷低音緩緩響起,"怎麼,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啊?"
  
  "去你的!"白了她一眼,顧雲斥道:"這一個月以來頻發女性被殺案件,李局眼睛都快噴火了,現在刑偵二隊的人,哪裡還分白天晚上!"
  
  卓晴隨手扯下固定髮絲的鋼筆,一頭過腰長髮立刻垂下,她疲憊地靠坐在沙發上,半瞇著眼,懶懶地問道:"昨天省級散打比賽的結果有沒有懸念?"
  
  "沒有!"說起這個她就來氣,案子這麼多,局領導還一定要她參加省裡的比賽,每年都是她拿女子組第一,還有什麼好比的!看著卓晴舒服得快要睡著的樣子,顧雲輕拍她的肩頭,低笑道:"我說大小姐,我在和你說案子!"
  
  眼睛輕瞇著,卓晴的聲音懶散,卻依舊清冷明晰,"這個死者確實與前三宗命案裡的死者有共同之處,都是被掐住氣管,窒息而死,而且十個手指的指甲都被拔除。從殺人手法上看,屬於同一種手法,如果真是一起連環殺人案,按照屍體的腐爛程度看,這個女死者是第一個受害人。"
  
  聽著卓晴的分析,顧雲也在辦公室裡來回走著,思考案情,忽然發現辦公室門口有一個隱隱反射著亮光的東西,走過去撿起來一看,那是一面鑲嵌著八卦圖形的金色小盤,會裝在證物袋裡的,應該是證物吧。
  
  走到卓晴面前,顧雲問道:"這是什麼?"
  
  緩緩睜開眼睛,看清顧雲手裡的東西,卓晴暗罵,邢藍這丫頭,做事總是這樣毛躁,這麼重要的證物也能丟!坐直身子,卓晴回道:"死者衣服口袋裡找到的,等檢驗科的同事檢驗之後,應該就會到你手上了。"
  
  一聽是這宗案子的證物,顧雲立刻來了精神,辦公室只開了盞小檯燈,顧雲索性掀開百葉窗,藉著今晚異常明亮的月光仔細研究了起來。眼睛專注地盯著手裡的東西,顧雲完全沒有注意到暗黑的夜空在她拿出八卦盤對著月亮的時候,漸漸被猩紅色的流雲所覆蓋。
  
  奇怪,剛才看明明是金色的,怎麼現在看,就變成紅色了呢?!難道反面是金色?翻過來細看,另一面也是一樣的血紅八卦圖,整個小盤子似乎還隱隱透著紅色的光芒,怎麼會這樣?!
  
  "嘶--"心裡疑惑著,手上忽然一痛。
  
  卓晴起身走到她身後,問道:"怎麼了?"
  
  低頭查看手指,只見食指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幾滴鮮紅的血落在證物袋上,顧雲無所謂地笑笑,"沒什麼,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了一下。"
  
  手指上的傷口很深,血還在滴滴答答地流著,顧雲漫不經心的樣子讓卓晴皺眉,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來藥棉,捂在傷口上,卓晴冷冷地哼道:"按住傷口!"
  
  顧雲翻了個白眼,不就是一點小擦傷嘛!
  
  按著傷口的藥棉,很快又被血浸濕,卓晴銳利的眼微閃,什麼東西這麼鋒利,竟然連止血都困難?!拿過顧雲手中的東西一看,卓晴大驚:"怎麼會這樣?!"
  
  什麼讓一向冷傲的卓法醫大驚失色啊!顧雲也好奇地伸過頭來,一看之下,顧雲也驚異地低叫道:"血……滲進去了!"
  
  原本滴在透明證物袋外的血滴不見了,血居然出現在血紅八卦圖之上!!怎麼會有這種事,血液穿透了證物袋……
  
  "糟了!"一怔之後,兩人異口同聲地叫道:"這回報告難寫了。"
  
  兩人相視苦笑,頭疼著如何解釋顧雲的血液為什麼會出現在證物之上,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滴滲入八卦盤的血跡,正沿著弧形的溝槽,流入陰陽相交的中心……當血液落入中心的那一刻,八卦盤忽然放出一道極強的紅光,卓晴和顧雲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光芒一閃而過,主檢法醫室裡,還是那盞小檯燈,地上躺著兩個暈倒在地的身影。

      顧雲手上血流不止的傷口已恢復如初,沒有一絲傷痕。金絲八卦盤穩穩落在她們的身側,毫無異狀。窗外的天際,月華清朗,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
  
  瓢潑的大雨伴著轟鳴的雷聲,大風將殘破的窗戶吹得東倒西歪,啪啪作響!不大的破廟側屋裡,蜷縮著三個年輕女子,大紅的嫁衣,在這漆黑陰森、到處透露著陳腐之氣的廟宇中,顯得格外詭異。
  
  屋裡沒有燈,偶爾的閃電會將破廟照亮,一道道利劍般的電光,每閃一下,都彷彿直劈入地,扎眼的白光,震耳欲聾的驚雷聲,讓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女子驚恐地縮起身子。
  
  用力拽著大姐的胳膊,青末低泣道:"大姐,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好怕!"
  
  又是一道電光閃過,終於能看清幾個女子的樣貌,三人皆是豆蔻年華,各有風華,絕美的左臉,能讓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傾慕。只可惜,她們右邊的臉頰,被劃了兩道深深的刀痕,幾乎毀了整個右頰,在這電閃雷鳴的夜裡,看著頗為猙獰。
  
  輕拍著小妹的肩膀,青靈面如死灰,低喃道:"過了這座山,就出了皓月國了,難道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擺脫成為禮物的命運?"
  
  "我不甘心!"倔強的眼死死地盯著破廟外雷電交加的雨幕,青楓緊咬著的下唇幾乎破皮流血。
  
  緩緩抬起頭,靠著青楓的肩膀,青末懂事地小聲安慰道:"二姐,你別害怕,聽說你要嫁的那個樓丞相,是難得的謙謙君子,文治武功,無不出類拔萃,他,應該不會虧待你的。"最可憐的是大姐,要被送進宮裡,傳說穹岳王喜怒無常,嗜血霸道,溫柔嫻靜的大姐怎麼受得了!
  
  青楓嗤之以鼻,"誰稀罕!"轉過身,一手握著大姐的手,一手握著小妹的手,青楓狠狠地低吼道:"我好恨!憑什麼穹岳國主一句話,就可以為所欲為!憑什麼皇上的無能,要我們青家去承擔!憑什麼他殺死了我們的爹娘,我們還要作為他進貢的禮物去討好穹岳!"
  
  輕柔地撫摸著青楓因為嘶吼、仇恨而變得扭曲的臉,青靈低歎道:"就憑穹岳是六國之中的霸主,各國朝拜。就憑皇上是一國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誰讓我們只是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命運從來都不是掌握在她們手裡的。
  
  甩開青靈的手,青楓霍然起身,背過身去,不甘地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強的背影,再看看大姐憂慮的臉,青末怯怯地說道:"就連這張人人傾慕的臉,我們都毀了,他們還是要把我們送到穹岳去!二姐,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什麼,不是嗎?"
  
  手輕輕撫摸著如今仍舊痛入心扉的臉頰,青楓深吸一口氣,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楓也絕不任人擺佈!尤其那個人,還是雙手沾滿了爹娘鮮血的昏君!"
  
  青靈一驚,急道:"楓兒,你想幹什麼?"
  
  緩緩轉過身,青楓雙手緊握成拳,堅定地說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邊,即使留下來的,是我的屍體!"
  
  迎合著楓兒的話一般,一道玄白的閃電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楓兒的臉上,青靈看見了她的堅持和決絕。
  
  罷了,緊緊地抓著青楓的手,青靈忽然覺得如釋重負,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不用去想將來要面對的一切,或許是一種解脫!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趕緊起身,抓著她倆的手,急道:"姐姐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末兒無論如何,也不離開你們!"
  
  青靈遲疑了,心疼地看著一臉單純的末兒,她或許還不明白死的意義,她才十五歲啊!
  
  迎著末兒那雙清純的大眼睛,青楓也心如刀絞,但是一想到她要許給那個據說戰場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青楓立刻打了一個寒戰,說道:"大姐,末兒這樣單純善良,留她一個人在世上,也只會受苦而已,今天我們就在這破廟裡,一家團聚吧!"
  
  看著三雙交疊在一起的手,青靈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彷彿是為了說服自己,青靈用力點頭,說道:"好!一家團聚最好!"三人抬頭看了一眼頂上的房梁,默契地相視一笑,這是爹娘離世以後,她們第一次笑,因為過了今天,她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利落地解下腰間的紅綢腰帶,將這身絢麗的紅衣扒下來,只著一身素白中衣,輕拋紅綢穿過房梁。三人站在殘破的方桌之上,將脖子套入紅綢之內,沒有遲疑。
  
  青靈看了一眼身邊的姐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楓兒,末兒,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妹!"
  
  "嗯!"青楓、青末用力點頭。三人手牽著手,輕踢方桌,紅綢倏然緊繃,三條鮮活的生命漸漸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正在破廟的正殿休息,眼看著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潑之勢,閃電驚雷越見瘋狂,像是要把這間本就飄搖的破廟劈個粉碎。
  
  其中一個小兵縮了縮脖子。現在還是春天,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春天下這麼大的雨呢!隨意掃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側殿,這一看可把他嚇個半死,在一道道閃電的白光下,三條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蕩來蕩去,衣袂翻飛!怪叫一聲,小兵連滾帶爬地跌在李旭面前,驚呼道:"鬼……有鬼啊!"
  
  "什麼?"李旭一怔,順著小兵的視線看過去,三條飄搖的影子也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李旭急忙起身踢開側殿的房門,只見紅衣滿地,三雙殷紅的繡鞋就在眼前晃蕩著,李旭嚇得後退一步,嘴上慌亂地叫道:"快快快!把她們弄下來!"
  
  一群士兵手忙腳亂,終於將三個女子弄了下來,三人全部面色發黑,雙目緊閉。
  
  李旭盯著最靠左邊的青末,急道:"她怎麼樣?"
  
  小兵小心地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回道:"她……死了。"
  
  李旭顫抖著手指向青楓,急道:"這……這個呢?"
  
  小兵探過鼻息後,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臉上蒼白,小兵嚇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輕輕地搖頭。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欽點的進貢人選,現在就這麼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國劫數難逃了!就在李旭萬念俱灰的時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青家大小姐還有氣息!"雖然很微弱,但是絕對還活著。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車,快請大夫!"終於還有一個是活著的。李旭指揮著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把嫁衣胡亂套在青靈身上,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地上的另外兩具屍體。
  
  破廟外的驚雷一聲響過一聲,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劍,地上的屍體顯得更加孤寒,小兵心裡害怕,卻也不忍心將兩個可憐的女子暴屍破廟,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地蓋在她們的身上。正當他想起身離開的時候,一道不同於閃電的紅光一閃而過,地上毫無鼻息的兩人忽然睜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聲響徹破廟!已經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煩地呵道:"你又鬼叫什麼?!"
  
  "她……她們……"這一次,小兵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一路狼狽地爬出側殿。
  
  兩具女屍至於把他嚇成這樣?李旭生疑,再次走進側殿,卻發現剛才毫無聲息的兩個女子胸腹奇跡般地微微起伏,眼睛雖然緊閉著,臉色卻也不那麼青紫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們沒有死!他的命總算是保住啦!"來人來人,把她們帶走!"
  
  風雨中,士兵把兩人扛出了破廟,正要送到青靈所在的馬車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這三個人又是毀容又是自殺的,這次沒死,難說下次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從這兒到穹岳,還有十多天的路程呢!心中一番計較,李旭沉聲說道:"把她們分開來,一個人裝一輛馬車,不許她們再見面。還有,在她們飲用的水裡下迷醉散,一定要活著把她們送到穹岳國!"
  
  "是。"三人立刻被塞進了三輛馬車內,到穹岳之前,她們將再無機會見面,也再沒有機會走下馬車。
  
  青家姐妹,你們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們自己,誰讓你們長得傾國傾城,誰讓你們才情逼人,誰讓你們名揚六國。穹岳國點名要的女人,別說是毀容了,就是死,你們也必須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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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魂穿異世
  
  夜幕降臨,將軍府前廳裡,燭火通明。偌大的屋內,除了一套粗獷霸氣的紅木靠椅之外,還有兩個男人,一坐一站,一閒適一躁動。年輕男子在前廳急躁地走來走去,好幾個來回之後,終於忍不住看向坐在一旁不動如山的清瘦男子,問道:"二哥,那個女人就這樣丟進大哥房裡,行不行啊?"
  
  大哥今天就從北疆戍邊歸來,一回來就看見自己床頭躺著個女人,非得氣得不是要掐死那個女人就是要掐死他們了!怪只怪皇上,沒事兒送什麼女人啊,將軍府裡連個丫鬟都沒有,忽然多個女人叫他們往哪裡擺!
  
  夙任頭也不抬,繼續輕柔地擦拭著手中的銀槍,沒好氣地笑道:"那是皇上御賜給大哥的女人,不丟他房裡,難道丟你房裡?"
  
  夙羽一聽,立刻嫌棄地吼道:"去,我才不要!"他最討厭那種嬌嬌弱弱,自認為才學出眾的千金小姐,看著就讓人倒胃口!
  
  夙任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家裡來個女人也是一件好事,沒事的時候還能看看熱鬧。
  
  "不要什麼?"低沉的男聲響起的同時,高大挺拔的身影也出現在屋內,夙凌風塵僕僕地剛回府,身上暗黑的盔甲還未來得及卸下。
  
  "沒什麼!"夙羽乾笑兩聲,笑道,"大哥,你回來了?"夙任白了他一眼,廢話,大哥人都站在這裡了,當然是回來了!
  
  "嗯。"夙凌冷冷地點頭,隨手將頭盔脫下,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
  
  夙羽瞪著夙任,朝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和夙凌說關於他房間裡有個女人的事。夙任直接低下頭,任他把眼睛眨瞎,也當作沒看見。夙羽氣惱地狠狠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夙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兩人眉來眼去、推推搡搡。夙凌不耐地冷聲說道:"你們倆幹什麼?婆婆媽媽的,有話就說。"他最討厭吞吞吐吐,說話做事拖泥帶水的人,他才出門幾個月,這兩人怎麼染上了這種壞毛病!夙凌面露不愉,夙羽也不敢再推諉,大聲回道:"皇上御賜的女人今天中午就送到了,現在在你房裡。"
  
  夙凌握著茶杯的手一僵,鷹眸中劃過一抹厭惡,冷聲回道:"在後院找一間空房,讓她自己滾過去。"該死!皇上居然真的把一個女人送到將軍府,難道他夙凌想要個女人,還會沒有嗎?!
  
  夙羽一臉為難地站在那裡,夙任乾脆直接搖頭,輕咳一聲,強忍著笑意回道:"現在估計不行。"
  
  "為什麼?"夙任臉上的笑容有些詭異,夙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夙任低頭繼續擦著手中的銀槍,不回答。夙凌看向夙羽,夙羽悶聲回道:"你進去看了就知道。"
  
  兩個人怪裡怪氣的,不就是一個女人嗎?難道她還長了三頭六臂不成!夙凌不再理他們,大步朝著凌雲閣走去。
  
  顧雲再次嘗試活動已經發麻的手腳,可惜,連刺痛的感覺都沒有了,估計是麻木了。想要坐起身子,卻發現她引以為傲的腰腹力量蕩然無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臉被一塊大大的紅布蓋著,顧雲乾脆閉上眼,回憶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她只記得那天晚上她去找晴,然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證物,接著一道紅光閃過,她只感到頭一劇痛,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接下來她就在混沌中度過,她受過特警訓練,知道有人一直給她灌藥,她就努力用各種方法保持清醒,她曾經想逃出那輛顛簸的馬車,被他們發現後,才會被捆綁起來。若是平時,她完全可以掙脫這些繩索,但是現在她覺得這具身體不是她的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
  
  中午開始她被一塊大大的紅布遮住了頭,搬到了這裡,整整八個小時,身邊沒有人聲,她多次嘗試移動都因為身體無力而失敗,她一度懷疑,她和晴被綁架了。是什麼人這麼大費周章地綁架她們?她能感覺到身邊的環境、身上的服飾都發生了變化,甚至頭髮也變了,一切都透露著詭異的氣息。
  
  腦子有些亂,聽覺卻依然敏銳,門外似乎有人。她還沒有確定,門已經被一把推開,顧雲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夙凌剛跨入屋內,就已經感覺到床上躺著一個人。屋內漆黑一片,夙凌點了一盞燭台,在昏黃的燭光映照下下,床上一身火紅嫁衣的女子格外惹眼。
  
  夙凌臉色奇差,究竟在搞什麼?把女人丟在他床上就算了,還綁成這個樣子。將頭盔往桌上一放,心情越發煩躁的夙凌隨手挑開覆在女子臉上的紅巾,本來以為會看見一張驚恐萬分或是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出乎他意料的是,迎視他的是一雙怒焰繚繞的眸。
  
  那是一雙如皎月般清冷同時又兼具烈日般灼熱的眼。夙凌寒眸微瞇,什麼樣的女人會有這樣一雙眼睛?因為這雙眼,夙凌才有了些許興趣去看那張臉。
  
  那是一張精緻而年輕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在燭光映照下留下淡淡剪影,飽滿的櫻唇,挺傲的俏鼻,整個人看起來嬌小得彷彿用力一捏就會碎掉一般。夙凌蹙眉,他最討厭這種嬌滴滴的小姐,若不是她有一雙那樣特別的眼,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夙凌在打量顧雲的同時,顧雲也在打量眼前這個冷峻不羈的男人。健碩的身體站在床前,幾乎擋住了本來就不明亮的燭光,背光之下看不清他的長相。他身著暗黑色的盔甲,青銅腰封,外露的皮膚呈現健康的古銅色,整個人看起來英武不羈,那種桀驁的霸氣是在普通男人身上難以尋覓到的氣質。但是他為什麼要穿著盔甲?這身打扮怎麼看都有些怪異。
  
  最吸引顧雲眼眸的,是那雙夜色下鷹般銳利冷戾的眼,在刑偵隊、緝毒隊、防暴隊都待過的她,自然見過比這雙眼睛更加暴戾陰鷙、狠辣殘忍的眼,但是眼前這人比起那些人來得要堅定剛毅、正氣凜然一些。
  
  身子被綁得動彈不得,顧雲雖然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素來冷靜的她並沒有慌亂,她低聲說道:"麻煩你先幫我鬆綁。"很久沒有開口說話,聲音有些瘖啞,但是還是能聽出這不是她自己的聲音!
  
  顧雲心下一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從那天晚上看過那個那黃金八卦盤之後,一起都顯得那麼詭異。
  
  顧雲稍稍別過頭,夙凌看見了她背光的另一側臉上有兩條刀疤,看樣子像是新傷。伸出手,抓住顧雲的下巴扭向一邊,夙凌寬厚的大手輕觸她的臉頰,想要看看傷勢如何,雖然他嫌女人麻煩,但是若是有人竟然在這樣的弱女子臉上留下兩道猙獰的疤痕,會讓他不齒。
  
  溫熱的手忽然撫上她的臉頰,顧雲的心倏地一跳,呼吸也為之一凜!想要別過頭,這個男人手勁大得驚人,她一動也動不了,心一橫,顧雲張嘴咬上了夙凌的手腕。
  
  她咬得用力,不一會兒就在口中嘗到了血腥味,但是那個冷傲的男人只是皺了皺眉,連哼都沒哼一聲。彷彿她只是在耍耍小脾氣。顧雲氣結,既然咬他沒用,她也不白費力氣,閉上嘴,打算想其他辦法擺脫他的大手。
  
  沒讓她太費心,夙凌已經冷然地收回了手。她是屬狗的嗎?低頭看著兩排深深的牙印,盯著顧雲看了很久,夙凌眉頭越皺越緊,冷聲問道:"你是青末?"他記得皇上要送她的女人是叫這個名字。坊間流傳,青家三小姐青末溫情柔順,甜美嬌俏,他實在看不出眼前的女人哪裡溫順?是皇上在耍他,還是傳聞不可盡信?
  
  什麼青末?顧雲一頭霧水,但是卻沒有急於否認,只是冷靜地再一次說道:"給我鬆綁。"一切都等她手腳重獲自由,弄清事情的原委再說。這一次,夙凌直接走向一旁的木架,把身上的盔甲一件件卸了下來掛好,再也不看床上的顧雲一眼。"這裡是將軍府,不是你肆意妄為的閨閣後院,要想在這裡待下去,就給我安守本分。"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夙凌便瀟灑地出了屋外。
  
  房間裡再次恢復了平靜,顧雲依舊被死死綁著,只是蒙在臉上的紅巾被拿走了而已。瞪著純白的床幃,顧雲愕然。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顧雲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躁動的心平靜下來。那個冷酷的男人今晚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她一定要擺脫現在的窘境,最起碼要先解開身上的繩子!
  
  這是一間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大房間,整個房間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她睡的床,屋裡還有一套紅木椅子和矮几,床邊豎著一個掛盔甲的木架子,全是實木傢俱,房間給人的感覺和剛才離開的男人很像--硬朗冰冷。
  
  環視了一圈,最讓顧雲眼前一亮的是懸掛在木架旁邊的一柄長劍,劍身四尺,通體銀白,劍鞘上沒有任何紋飾,劍柄部分有白玉鑲嵌其中,整把劍給人一種孤傲冰冷的感覺。
  
  她一直很喜歡冷兵器,而這把劍實在太合她心意了,它也正好可以幫她解脫困境。顧雲深吸一口氣,希望用腰腹的力量起來,可惜,身體起到一半,再次癱倒在床上。
  
  顧雲皺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對她的身體做了什麼,讓她這樣無力,倔強的她並不甘心被打倒。靈機一動,顧雲努力翻身側臥,像蟲一樣扭動著來到大床的邊緣,將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腳先伸到床下,然後是臀部,可惜一個沒控制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倒吸一口涼氣,顧雲無奈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顧雲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下個床就已經讓她氣喘吁吁?
  
  歇了一會兒,顧雲慢慢地站直身子,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但是站定之後,顧雲心下一沉!不對,她的身高……好像矮了很多!而且長及腳踝的頭髮也讓她驚異莫名,她短髮都十幾年了,那裡來的長髮?
  
  一切都太詭異了!深吸了一口氣,顧雲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她現在的目標應該是先解開繩索。看了一眼高懸的長劍,顧雲再次蹙眉,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以她的身高,根本連劍尾碰都不到。
  
  能讓她搭腳的,唯有那些實木椅子,但是椅子和長劍的距離起碼有七八米,她現在被綁得連動一下都困難,怎麼搬得了那麼重的實木椅子?
  
  昏黃的燭火忽明忽暗,偌大的房間內顧雲單薄的身子被緊緊地綁縛著,直直地站在中央,但是她平靜的臉上絲毫未見怯懦與委屈,冷眸再次環視了一遍空曠的房間,確定自己別無他法之後,顧雲開始一小步一小步地朝著實木椅子走去。分析形勢,權衡利弊,確定目標,立刻行動,這是顧雲處事的原則。越是困境越勇猛,這是特警隊長對她的評價,她也從來沒有讓自己失望過,這次也一樣!
  
  在實木椅子旁停下身子,顧雲緩緩下蹲,再一次坐到了地上。把腳縮起,踩住實木椅子的凳角,用力一蹬……椅子比她想像的要重得多,她已經用盡全力,椅子卻只挪動了十幾厘米!
  
  抬頭看看不遠處的長劍,按照這個速度,她要到達那裡,無疑是一次"萬里長征"。暗暗咬牙,顧雲再次縮腿、蹬腿,一遍遍地重複,直到她的腳掌麻木,她也一刻沒停過。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當實木椅子終於到達牆邊的時候,顧雲緩緩抬起頭,窗外淡淡的紅霞已經映入屋內,昭示著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汗水沿著額前的髮絲滴到地上,顧雲低下頭,用裙擺隨意地擦了一把,濡濕的裙角顯示著她一夜的艱辛。輕輕活動踢了一夜麻木的雙腳,好一會兒,終於有了知覺,顧雲才慢慢貼著牆壁站了起來。
  
  一陣眩暈襲來,顧雲靠著牆站了好久,才慢慢緩過勁來。挪動著爬上木椅,顧雲終於碰到了長劍的尾部,抓緊劍尾,扯了很久才把劍從牆上拿了下來。
  
  冰冷的劍身讓顧雲覺得很舒服,撫摸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挪到劍柄處,用力拔了很久,長劍終於出鞘。
  
  即使是背對著長劍,顧雲也能感覺到長劍出鞘的那一刻,一股寒氣襲來,劍鋒之利,可想而知。
  
  小心地將劍慢慢靠近雙手間繩索的位置,顧雲感覺到繩子的存在後,用力一拉劍柄,拇指粗細的麻繩居然立刻斷開。身上的綁縛忽的一鬆,顧雲差點從木椅上摔下來。
  
  好不容易站穩,顧雲迫不及待地欣賞起手中的長劍。劍身潔白如玉,幾乎與劍柄上的白玉同色,她看不出這是什麼金屬才會有的光澤。劍鞘上沒有任何紋飾,劍身上卻能看到如魚鱗般細小的花紋,劍鋒泛著森白的寒光,白玉劍柄上刻著兩個字,顧雲瞇眼看去--
  
  冰煉?這是它的名字嗎?蒼勁有力的字體,與溫潤的白玉形成鮮明對比。果然劍如其名,她剛才的感覺沒有錯,靠近長劍確實能感受到一股寒氣,真是一把有靈性的好劍。
  
  欣賞了一番之後,顧雲撿起劍鞘,將長劍完好地掛回牆上。手腳終於重獲自由,顧雲輕輕活動手腕。忽然,她驚異地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心怦怦地越跳越快。這雙手細嫩白皙,玉指纖纖,美得讓人心動,但是……這不是她的手!
  
  因為長年握手槍,她手上的厚繭已經到了磨人的程度,但是這隻手,嫩得誇張,而且也小得嚇人! 縮水的身高,及地的長髮,纖瘦的雙手,太多太多的事實告訴她,這個身體不是她的!天!太瘋狂了!
  
  鏡子!她需要鏡子!在屋裡找了一圈,顧雲沒有找到一面鏡子。
  
  唯一有反光作用的是掛在木架上的盔甲胸前的護心鏡,青銅的質地,讓它隱約能照出人的樣子。
  
  顧雲走到盔甲旁,心再次一涼,她看過昨晚那個男人穿盔甲的樣子,目測他應該有185公分,木架幾乎是按照他的身材做的,而現在護心鏡的位置居然正好到她的臉部,這麼說,她現在的身高估計只有158公分?!
  
  她以為,158公分這個事實對於一向高挑的她來說已經是個致命的打擊,但是,當她從模糊的鏡子中看清現在這張臉時,遇事冷靜的她終於爆發了一身低吼,"SHIT!"她直直地瞪著護心鏡中反射出的影像,腦子瞬間短暫空白,鏡中的女人,不對,這張臉頂多只能算是女孩!
  
  小小的臉龐雪白粉嫩,淡淡的柳葉彎眉十分討巧,小巧紅潤的櫻唇水靈盈盈,整張臉最為惹眼的,是那雙眼睛。長長的睫毛,晶瑩透亮,圓圓的像只小兔子,閃著無辜純淨的光芒,最誇張的就是這個眼睛水汪汪的,好像隨時要哭一樣!這這這,簡直萌到讓顧雲想殺人!
  
  她也不是討厭這副長相,若是以前的她見到這樣的女孩,也會大讚可愛,但是現在問題是,這張臉若是她的,如何能忍受! 一向以冷靜理智著稱的顧雲終於忍不住一拳打在護心鏡上!護心鏡是純銅打造,自然不會因為她這一拳起什麼變化。輕晃之後,鏡面上依舊是那張粉嫩的臉,不同的是原來可愛純淨的眼中流轉的是冷冽暴怒的光芒……
  
  深呼吸了好久,顧雲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再看鏡中這張臉,她諷刺地發現,這張臉唯一讓她比較滿意的,就是右臉頰上的那兩道疤痕!她煩躁地背過身去,再不看鏡子一眼。
  
  折騰了一夜,身上層層疊疊的紅裙熱得她滿身是汗,她脫掉最外層繁複的霞帔長袍,只穿著裡邊的紅色長裙,當她低頭仔細看過自己的身材之後,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她連起床都困難,為什麼她推個椅子也需要一個晚上,為什麼她渾身無力……這哪是手臂,根本就是兩根牙籤嘛!還有那腰,她以前的大腿都比它粗……
  
  高挑的身高,靈活的身體,充沛的體力,強勁的力量,這些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資本瞬間消失無蹤,顧雲第一次感到驚慌無措,這樣的身體,她怎麼逃出困境,怎麼去救晴?
  
  陽光透過窗欞照到屋內,灑下一室斑駁的落影,風徐徐吹來,衣袂輕揚,髮絲浮動,一身汗濕的顧雲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戰,也讓她倏地回過神來。她在幹什麼?!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周圍的情況她還一竅不通,現在不是失落絕望的時候,她還活著,而且四肢健全,頭腦清晰,這就是資本!
  
  顧雲決定先走出房間,看看外面的情況,走了幾步才發現,長及腳踝的髮絲很是麻煩,她眉頭輕蹙,走到冰煉前,拔出長劍,毫無留戀地手起刀落,一道銀光閃過,青絲落地。一頭烏黑柔順的青絲被她削到腰間的位置。本來想再弄短一些,但是長劍沒有剪刀好用,只有先將就著了。
  
  將長劍掛回去,顧雲笑道:"謝啦,冰煉!"
  
  撿起裙擺上的細腰帶,顧雲一邊紮著馬尾一邊往屋外走去,並沒有注意到就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牆上的冰煉發出了一道淺紅螢光,不過很快又消失無蹤。
  
  走到門邊,顧雲腳下一滯。
  
  有人!她後退兩步,門被嘩的一聲推開,兩個古代將士打扮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
  
  顧雲皺眉,是這個身體的原因嗎?她的警覺性和體力似乎大不如前,這麼近才聽出異動。她暗自懊惱中,兩名將士看見眼前的女子,也是一愣,這個女人好小,好可愛啊,一身單薄的紅衣將她襯得鮮嫩欲滴。不過她臉上不知怎麼有兩道疤痕,不禁覺得有點可惜。
  
  顧雲暗暗觀察著他們,並不急著說話。
  
  兩名士兵在顧雲清冷的視線中回神來,尷尬地輕咳一聲,其中年紀稍小的小將上前一步,大聲說道:"你,出來。"
  
  顧雲靜立不動,冷聲回道:"去哪兒?"
  
  小將沒想到她會問,不耐地回道:"這是將軍的房間,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昨天那個男人說這裡是將軍府,這裡是他的房間,他自然是將軍了,而她未經任何儀式就一身紅嫁衣地躺在他床上,這具身體的主人身份十有八九是他的妾室吧。
  
  為了弄清楚這個身體的身份,顧雲故意回道:"我是她的夫人,為什麼不能待在他的房間。"
  
  "妻子?!"果然,小將立刻大笑道:"真是不自量力,你最多就只能算是一件禮物而已。"
  
  禮物?顧雲壓下心中的疑惑,繼續激他道:"我不是禮物,我是將軍夫人。"
  
  "天大的笑話,憑你也配!皓月國把你們青家三姐妹送給我們穹岳皇帝,皇帝把你送給將軍,說不定將軍一個不高興,又會把你送給誰。你不是禮物是什麼!"
  
  該死!顧雲不由得緊握成拳,皇帝、將軍、一堆未知的國家地名,還有這個讓人倒胃口的身體,一切的一切,不用多做分析就已經明瞭,自己到了一個未知的時空,而這裡還是君主專制時期,她目前這具身體的身份就是小國進貢給大國的禮物。
  
  那麼晴呢?她在哪裡?會不會和她一樣,也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身體?
  
  看向得意洋洋的小將,顧雲繼續問道:"我的姐妹都被送進宮了?"
  
  "她們……"小將才剛開口,他身邊一個年長的男子打斷道:"不要和她那麼多廢話了。"
  
  "叫你走就走,不是你該問的就不要問。"這個女人長得一副無辜無害、柔弱乖巧的樣子,但是那雙眼卻異常犀利,應付這樣的人,還是小心為妙。
  
  顧雲微微瞇眼,這人警覺性不弱,所謂見僕識主,這座將軍府她不能小覷,尤其是她現在還是一副豆芽菜的身材。顧雲默不作聲地隨著他們跨出門外,一路暗暗觀察著守衛的環境,見機行事。
  
  她所在的這個院落很大,外圍植了一片松樹,空氣中瀰漫著淡淡松木的味道,走出院外,顧雲回頭看了一眼,院門上蒼勁有力地書著"凌雲閣"三個墨青色大字。
  
  "快走。"小將不耐煩地叫道。顧雲收回視線,繼續默默地跟著他們往前走。
  
  繞過一條七拐八拐的迴廊,兩人帶著顧雲往北面的方向一路走去,顧雲暗暗記下他們所走的路線,她很快發現,這座將軍府的建造很有講究,單單是他們走的這條不算長的距離,其中相同的佈局就有三處,這樣的設計很容易讓人以為自己迷路了,從而胡亂地走而導致真正的迷路。
  
  而且這裡的守衛相當森嚴,一路上她已經見到兩隊巡邏的士兵,他們個個步伐穩健、訓練有素,看到她時,他們都是流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不過很快又都恢復如常,不再看她一眼。
  
  越走顧雲越是心驚,這裡守衛森嚴,地形複雜,就是以前,她也不一定能闖出去,換作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裡,沒有將軍的命令,不許跨出院門一步。"顧雲一路思索著,直到耳邊傳來小將的冷哼聲,她才抬起頭來。
  
  眼前是一方小小的院落,還有一間小木屋,院門沒有門楣,雖然簡單樸素,卻很清靜,顧雲還算喜歡。聽他們的意思,那位將軍是對她不太滿意,把她放逐到這邊緣的角落自生自滅。顧雲暗暗欣喜,這樣也好,她有時間好好鍛煉自己的身體,研究出逃路線。
  
  兩人轉身要走,顧雲立刻叫道:"站住。你們將軍府不至於連衣服都沒有吧?吃飯是不是也不讓吃飽啊?"
  
  低嗤一聲,小將不屑地回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一個女人將軍府還養得活。"
  
  顧雲利眸微閃,很好!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她能把以前的自己練成武術冠軍,警界精英,也一樣能把這個身體從蘿莉練成勞拉!
  
  議事廳內,一張比九張八仙桌拼湊起來還要大的正方形木桌橫在最中央,桌上擺著一張圖紙,上面細細密密地畫滿了點和線,兩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圖紙前,眼睛專注地盯著圖紙看。
  
  拿起旁邊的筆墨,夙任在圖紙靠右的一點上畫了一個圈,沉聲歎道:"經過昨天的對攻演練,你也看出你布的這個陣,實際對敵起來右翼還是太弱,一旦右翼被攻破這個陣就完了。"
  
  夙家軍之所以能名揚六國,令敵人聞風喪膽,就算不是大哥親自帶兵,亦能常勝不敗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夙家軍的將士個個體魄健壯,驍勇善戰,陣法更是變幻莫測,讓敵人摸不清他們的套路。
  
  這些都要歸功於大哥,他要求夙家軍各營主將必須研讀兵書,還要自創陣法或練兵奇招,每半年舉行一次對戰演練。各主將都必須帶著自己的陣法前來迎戰,選出最好的陣勢在全軍推行。這也是將軍府後山為何要開闢一個練功場的原因,他們作為夙家軍的主帥,自然不能疏於練習,今年大哥有意讓三弟迎戰,但是看他布下的這個陣法,想要取勝實在不易。
  
  夙羽皺起了眉頭,俊朗的臉上滿是煩躁,回道:"嗯,我也看出來了,昨夜我想了一晚,已經想到應對之法,等我操練好兵士,半月後再戰一次!"
  
  一夜就能想出來?夙任不敢苟同,三弟性子太急這毛病,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不過夙任卻不打算說他,讓他多摔幾次跟頭,稜角和壞毛病自然會少的。
  
  "報!"一聲洪亮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夙羽冷聲問道:"什麼事?"
  
  "稟副將,那個女子已經搬到後院,但是……"小將本來還算洪亮的聲音越說越小。
  
  夙羽不耐地低吼道:"有話直說。"
  
  小將立刻站直身子,朗聲回道:"她說要按照她的要求供食。"
  
  "怎麼?"小將話還沒說完,夙羽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此時更加火爆,吼道,"她還想吃山珍海味啊!"所以說女人就是麻煩,大哥一走了之,倒讓他們給他善後!
  
  小將暗暗縮了縮肩膀,趕緊回道:"沒有,她只要求吃牛肉、雞蛋之類的,就是吃得很多。"真的很多,就一個女人的食量來說,大得有些嚇人。
  
  夙羽臉色倏地一暗,烏雲滿面。將軍府三千將士都養得起,難道一個女人還能把他吃垮了!夙羽圓瞪的雙眼彷彿要噴火般,"她要吃多少就讓她吃多少!這種小事不要來報。滾!"
  
  "是。"小將不敢遲疑,立刻小跑著離開議事廳,早就聽說夙副將脾氣不好,傳言果然不可盡信,何止是不好,簡直是暴虐!
  
  半個月後。將軍府後山練功場。
  
  正午時分,初夏的太陽已經夠烈了,練功場的中央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陰涼之處,一千將士在演練了三個時辰陣法之後,終於可以休息片刻。因為下午就是對戰演練了,所以將士們都沒有回到後山的營帳休息,只是三五成群地躲在樹陰下納涼,不時發出嗤笑聲。
  
  "是不是真的?"
  
  眾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一名老兵擺擺手,一臉認真地說道:"騙你幹嘛,伙房的小趙是我老鄉,他親口和我說的。一頓要吃三斤牛肉、十個雞蛋、一斤米飯、五條黃瓜!"
  
  "我不信!"一名年輕力壯的小兵拍拍健碩的胸膛,驕傲地回道:"我這麼壯,一頓也就吃這麼多。她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吃得下!"
  
  老兵拍拍小伙子厚實的肩膀,斜睨著他寬厚的身材,嘖嘖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那個女人說不定是個二百斤的大胖子呢!再說,她的伙食又不是我一個人瞎說,你去伙房那邊打聽打聽,誰都知道!"
  
  小兵還真的信以為真,喃喃回道:"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將軍把她扔到後院去了。"
  
  小兵話音才落,一群人立刻哈哈大笑起來。老兵繼續調侃道:"我看八成是皇上看將軍老是不娶妻,乾脆賜個大胖子,刺激刺激將軍。"老兵自顧自地說得開心,卻發現這次身邊的人沒幾個笑,而且表情驚恐地盯著他的身後看,不一會兒又全部低下頭。
  
  老兵心下一涼,糟了,他背後站的不會是……
  
  "全部起來。"一聲怒吼咆哮著響起,樹陰下納涼的十幾人迅速起身,筆直地站著一動都不敢動。
  
  夙羽冷眸一一掃過幾人緊張的臉,最後停在老兵面前,一字一句地冷哼道:"全部到太陽底下扎馬步,半個時辰!"
  
  "是。"他們動作一致地跑到烈日下蹲著馬步,心中哀號不斷,臉上卻不敢表現分毫。其他不明就裡的士兵奇怪地看著幾人在大太陽下扎馬步,而副將則是黑著一張臉,朝後院的方向走去。
  
  該死的女人,想通過這種方法引起他們的注意力嗎?!很好,他倒要看看,她多能吃,要是她吃不下,他會讓她知道,自己多麼愚蠢!
  
  後院最偏僻的角落裡,一根結實的樹枝被砍了下來,用兩條白色的布條繫在高高的樹幹上,一雙纖細的手正牢牢地抓住樹枝,手背上的青筋隨著粗喘有節奏地一鬆一弛。一抹嬌小的身影正懸於半空中,靠著手臂的力量一上一下地運動著。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顧雲喘著粗氣,額上的汗沿著髮絲和臉頰流下來,將身上素白的單衣幾乎全部浸濕。
  
  二十個!她終於可以做到二十個了,想不到她也會為了能做二十個引體向上而欣喜不已,這個數還不及她以前的一半。顧雲自嘲著,忽然聽到門外響起極輕的腳步聲。
  
  顧雲鬆開手,一躍而下,就在她腳剛落地的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滿含著怒意出現在院中。
  
  夙羽怒氣沖沖地進入院落,本來想把那個叫青末的女人好好教訓一頓,讓她不要耍那麼多花樣,結果一進入院內,他立刻呆住了。小院裡,低矮的灌木和瘋長的野草被拔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片綠草地。草地邊上,丟著大大小小的布袋,裡邊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高大的樹幹上,一根樹枝被布條吊在半空中,飄來蕩去,這女人想做個鞦韆也不用吊這麼高吧。
  
  "鞦韆"正下方,較小的白影半跪著雙手撐在地上,女子緩緩起身,柔美的面容,纖弱的身材,與普通千金小姐沒什麼兩樣,唯有一雙冷漠的眼,此時正直直地盯著他。夙羽一時間愣在那裡,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直到女子完全站直,看清她的穿著打扮之後,夙羽才猛地回過神來,吼道:"你在搞什麼鬼?快把衣服穿好!"
  
  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大白天的,居然只穿著中衣就站在院子裡,她想要勾引誰?還有她的頭髮也不綰,就用一條白布條束在腦後,不男不女的樣子。
  
  顧雲輕輕揚眉,冷笑道:"很顯然貴府提供的衣服不太夠。"他們只給了她兩套衣服,她就留了裡邊的長衣長褲,外面的長裙她全部撕了做布袋裝沙土去了。經過半個月的鍛煉,她已經能靈活運用這個身體了。接下來是負重練習,增加她的力量,她需要更多的沙袋,眼前的男人來得正是時候。
  
  素白的中衣幾乎被汗水全部打濕,午後熾烈的陽光下,她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夙羽低吼一聲,"該死!"又如來時般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顧雲微怔,他幹什麼?來這兒吼幾嗓子就走了?她失笑搖頭,輕輕一躍,抓住頭頂上的樹枝,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再做一組二十個引體向上。誰知道才做了十個,又聽到風風火火風的腳步聲再次傳來,顧雲有些不耐地皺眉,這男人到底想幹嘛?
  
  顧雲輕躍而下,就看見差點讓她笑出來的一幕。還是剛才那個年輕高壯的男人,不同的是他懷裡抱著一堆各色衣群,艷麗的布條襯上他黝黑的膚色,暗沉的臉,還真是很好笑。
  
  夙羽衝到顧雲面前,將懷中的衣裙一把扔到她腳下,冷聲哼道:"這樣夠了吧!"
  
  原來他是去給她找衣服了,這人有點意思。顧雲再次看向男子的臉,年輕的臉龐帥氣而陽光,看樣子不過二十歲上下,隱隱地透著一股霸道之氣。他的長相和上次見的冰塊男有幾分相似,可惜男子還太年輕,所有的表情都顯露在臉上。而識別微表情,正是她的破案技能之一。
  
  這些衣服夠她做不少健身工具,顧雲心情不錯地故意調侃道:"我個人偏好素色的,下次記得改進。"
  
  "你以為這是哪裡?將軍府豈容你放肆!"顧雲的囂張惹惱了性子本就火爆的夙羽,他一個健步上前,大手伸向顧雲的右肩,顧雲冷眸微閃,立刻迅速轉身半蹲下身子,抓起一件暗紫色的外衫,故意說道:"這件不錯。"
  
  夙羽一怔,居然讓她躲過了。看著背對自己挑選著衣服的纖瘦女子,夙羽撇撇嘴,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算了,跟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動手算什麼英雄。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所謂的弱女子此時正將手中的衣服絞成長繩,若是他再出手,她就要回擊了。
  
  感覺到身後男子後退了一步,顧雲才緩緩鬆開手中的長繩,轉過身若無其事地笑道:"你是誰?"
  
  "夙羽。"說完,夙羽傲然地站在那裡,彷彿誰都應該知道夙羽是誰一般。
  
  顧雲點點頭,回道:"名字我知道了。繼續。"
  
  她居然不知道他?!夙羽既尷尬又有些惱火,回道:"我是將軍府的主人。"
  
  輕佻秀眉,顧雲笑道:"你是將軍府的主人,上次那個冰塊男是什麼?"他想必是冰塊男的兄弟吧。
  
  冰塊男?夙羽先是一愣,而後居然大笑起來,這個稱呼真是太適合大哥了,只是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吧?心情愉悅了一些,夙羽笑道:"他是我大哥。"
  
  果然,眼前的男子還真是怒形於色,和他大哥比起來,他差遠了。伸了伸腰,抬頭看看天色,快正午了吧,沒心情和他閒聊下去,顧雲直接問道:"請問你到我院子裡來,有何貴幹?"
  
  夙羽終於想起他是來興師問罪的,正是此時,一名五十多歲的伙房老僕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出現在院門處。看見夙羽,立刻恭敬地叫道:"三將軍。"
  
  夙羽掃了一眼托盤上的三個大海碗,一個碗裡盛著快溢出來的米飯,一個碗裡放滿了雞蛋,還有一個碗裡堆著滿滿的牛肉,旁邊還放著五根鮮嫩的黃瓜。這個飯量,兩個年輕的將士估計才能吃完,而她一個只到他胸口,瘦得風一吹就能倒的女人,光是那一碗雞蛋就能噎死她!
  
  認定顧雲就是想用這種手段引人主意,夙羽一向最討厭玩心機的女人,語氣也越發的冷了,"我聽說你一頓要吃很多東西,本將特意過來看看,將軍府可以養能吃的人,但絕不容許浪費軍糧。你若是吃不完這些東西,從今日起,斷糧斷水三日!"餓她三天三夜,看她還敢不敢再耍花樣。
  
  原來他是為這個來的,他對女人不屑一顧的態度讓她有些火,顧雲冷聲回道:"要是我吃得完又如何?"
  
  "不可能。"到現在她還想狡辯!
  
  眸中精光一閃,顧雲微微昂頭,挑釁道:"有沒有興趣打個賭?"
  
  夙羽冷哼道:"賭什麼?"
  
  "如果我輸了,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你說一我不敢說二,絕對乖乖的。"顧雲說得輕鬆,因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她還不知道"乖乖的"是什麼樣子,而她也不可能輸。看向夙羽,她狡黠地一笑,"如果你輸了,我要在將軍府裡自由活動。"
  
  "休想。"夙羽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絕,一個女人在將軍府自由活動,這絕不可能!
  
  該死!難道他不上當?!再看他眼眸中蓄滿的傲慢,顧雲眼眸一轉,故意皺起眉頭,歎道:"你不敢啊?也對,你做不了這個主,我還是不為難你了。"
  
  果然,夙羽一聽這話,立馬吼道:"我做不了主!開什麼玩笑!"
  
  老兵暗歎一聲糟了,三將軍的倔脾氣又上來了,他可千萬別上當啊。
  
  "把東西給她端過去!"可惜老兵的心聲夙羽沒聽見,指著顧雲囂張的笑臉,夙羽怒道:"賭!你現在馬上吃!"
  
  魚兒已經上鉤,顧雲心情甚好,接過托盤,拿起一根黃瓜,咯嘰咯嘰地咬得開心。吃完了一根,顧雲也不急著吃飯,又拿起一根,慢慢悠悠地啃起來,她越是悠哉,夙羽臉色越是陰鷙,就在她吃第三根的時候,夙羽終於忍不住哼道:"吃快點。"
  
  顧雲不為所動,一邊啃著黃瓜,一邊笑道:"你又沒有限制時間。"
  
  夙羽不耐地回道:"半個時辰,吃不完就算輸。"按照她這麼個吃法,能吃到半夜!
  
  他以為她會和他吵,誰知顧雲放下手中的黃瓜,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燦爛笑容,聲音卻冷得讓人發楚,"你最好願賭服輸。"說完,她拿起裝滿雞蛋的海碗,把雞蛋全部拿出來,從容不迫地一個個打入海碗之中。
  
  夙羽皺眉,雞蛋居然是生的!
  
  拿起裝著牛肉的海碗,顧雲把米飯一點一點拌入其中,這時夙羽才發現,原來牛肉全都被絞成了肉泥和米飯和在一起,很好下嚥。但是即便如此,攪拌之後仍然有兩大碗牛肉拌飯等著她吃下去,夙羽雙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等著看她狼狽投降的樣子。可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雲從容地享受美食,夙羽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她她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一炷香之後,顧雲滿足地放下碗筷,喝完最後一口蛋液,拿起前面沒吃玩的半截黃瓜,一邊啃著,一邊笑道:"我想我們的賭注應該差不多可以生效了吧?"
  
  不知道是氣過頭還是被顧雲的食量驚著了,夙羽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氣惱地回道:"願賭服輸,將軍府內你可以隨意走動,但是不能出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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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校場軍威
  
  說完夙羽拂袖而去,顧雲對著他怒火繚繞的背影揮揮手,肆無忌憚地笑道:"有空常來坐。"
  
  她目前只是想要弄清楚將軍府的地形,方便日後離開。一旦她的身體再健壯一些,她要走,難道還要和他申請?笑話!

夙羽拂袖而去,顧雲丟下手中的半截黃瓜,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剛才吃得太急,她還真有些撐,這個時代沒有蛋白粉,為了提供充足的熱量,加快肌肉生長,害她只能拚命吃這些高蛋白食物。看看自己依舊瘦骨嶙峋的身材,顧雲鬱結,什麼時候她才能恢復成以前那樣?
  
  挫敗地低下頭,正好對上老僕有些埋怨的眼,顧雲聳聳肩,莞爾一笑,不是她欺負他家主子,是他自己太自以為是。老僕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搖頭暗歎,這女娃精明狡猾得很,三將軍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就不知道大將軍能不能降得住她了。
  
  老僕喃喃自語地出了小院。顧雲隨意地平躺在草地上,微瞇著眼,隨手拽了一截野草在手中把玩。
  
  晴不知所蹤,目前她沒有任何線索,只能從這具身體的兩個姐妹開始查起。將軍府不是她長期安身的地方,但如果她現在逃走,只會被追捕,到時她自顧不暇,更不要說找尋晴了,暫時留在將軍府,等找到晴,設計好退路再離開也不遲。顧雲腦子裡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猛然一陣悶雷般的鼓聲傳來,顧雲倏地睜開眼,側耳傾聽。
  
  又是後山傳來的聲音!這半月來,院子正後方不時傳來吶喊、打鬥或是短暫的鼓聲,像今天這樣整齊響亮的擂鼓之聲還沒有出現過。平日裡顧雲忙著強健自己的體魄,懶得管其他的事情,但是今天這一聲響過一聲的隆隆鼓聲,滿含力量與躁動,竟是讓人聽得熱血沸騰。
  
  她一向是個行動派,心中才燃起好奇之心,身體已經早一步行動,她利落起身,朝著鼓聲響起的地方走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堵高高的院牆,一扇不大的木門虛掩著,顧雲走近推開門一看,頓時豁然開朗,也讓她精神為之一凜。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大片寬廣的空地。烈日當空,空地上面密密麻麻,卻十分整齊地站著兩三千人,成兩軍對壘之勢。中午見過的男子夙羽站在一方主將的位置上,身穿一襲銀甲,手持一柄厚重大刀,傲然而立,頗有幾分威武之姿。
  
  戰鼓間歇,只聽夙羽一聲低吼,"攻!"陣勢立刻拉開,對方也擺出迎戰之勢。
  
  顧雲輕倚在門邊,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場對決,不一會兒,她眉頭微皺,低低地笑了起來。
  
  "很可笑嗎?"身後,一道溫和的男聲響起。
  
  顧雲微驚,她太專注於眼前的陣勢,居然沒有感覺到有人靠近!心裡暗暗懊惱,臉上卻沒有表現分毫。她緩緩轉身,只見一個青衣男子站在她身後,長得非常俊美,光看五官,顧雲已經猜到這人應該也是夙凌的兄弟吧。不過比起夙凌的桀驁冷傲,夙羽的暴躁霸道,他的斯文清朗,讓他多出了一份清爽宜人的氣質。雖然他看起來一副書生模樣,臉上也帶著禮貌的笑意,但是顧雲在他微瞇的眼和上揚的嘴角中看出,他此時的心情可不像他臉上表現的那麼友好。
  
  掩下眸中的精光,顧雲輕回道:"並不可笑,我只是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夙任不動聲色。
  
  轉頭看向下面戰得正酣,目前還看不出勝負的兩隊人馬,顧雲淡淡地回道:"這次對攻戰的主要目的,應該是為了檢驗夙羽帶領的攻方實力如何吧,我個人覺得這支隊伍攻擊力十足,可惜防禦能力太低。"剛開戰或許還不明顯,一會兒就會暴露無遺。
  
  夙任眸光一閃,繼續微笑問道:"何以見得?"
  
  顧雲回過頭,迎視夙任幽深的眼,他想要試探她嗎?顧雲低低一笑,他想試她就成全他好了。與夙任並肩而立,她低聲分析道:"不管是攻方還是守方,在不熟悉對方攻勢的情況下,一開始的攻擊強度都是一樣的。這時候誰勝誰敗,就在於誰先發現對方的破綻,誰能在攻擊的同時做好防禦,頂得住對方的攻勢,誰就能贏!夙羽這支隊伍若是遇到一般的對手,依靠強勁的攻擊力,已經可以取勝,但是如果對手也是一群精兵強將,那麼只依靠攻擊顯然不夠。"
  
  顧雲緩緩抬手,指著夙羽的右方,堅定的聲音低低地笑道:"右邊,就是他防禦不足的漏洞。"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兩軍交鋒,夙羽這邊的隊形本來如一隻展翅的蝴蝶,可惜越到後面,兩隻翅膀越來越沉重,夙羽與前鋒已經衝到了最前面,整個陣勢卻還落在後邊,尤其是右邊,隊形明顯亂了。
  
  夙任眉頭緊蹙,心不禁一跳,一開始看見這個女人站在院外,面帶笑容,他還當她是一個千金小姐,不懂軍法陣勢,不懂其中的奧妙,所以傻笑。現在看來,她不僅懂,而且還很精通!
  
  壓下心中的驚異,夙任問道:"依你之見,如何才能贏?"
  
  "提高防禦力。"只要能夠再撐住半個小時,以這支隊伍的攻擊力,應該能攻下對方的城池。
  
  "如何提高?"
  
  沉默了一會兒,顧雲冷聲回道:"增加單兵作戰能力。"
  
  單兵作戰能力?夙任眼前一亮,夙羽這個陣勢的破綻,他和夙羽其實都已經看出來,只是一時找不到癥結知道,她這麼一說,他心中似乎有了應對之策。對身邊的女子刮目相看,夙任笑道:"有沒有興趣近距離看這場對攻戰?"
  
  顧雲爽快笑道:"好。"對於這個邀請,顧雲承認她很心動,這個時代,她一直覺得沒有任何讓她熟悉和感興趣的事情,但是這裡似乎讓她覺得熟悉,莫名的想要一探究竟。
  
  兩人進入校場,在這個位置能更清楚地看清陣勢,夙任一直暗暗觀察著身邊的女子,顧雲忽然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夙任微怔,回道:"夙任。"
  
  顧雲點點頭,回道:"青末。"
  
  "青小姐平日裡也喜歡研究兵書陣法?"會出現在將軍府裡的女人,夙任早就猜到她的身份,只是沒想到傳聞中的青家美人居然面容盡毀,更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懂得兵法!
  
  顧雲坦然地搖頭,爽朗地笑道:"算不上研究,略懂吧。"古代的所謂兵書她確實看過,不過她真的沒有研究過,她腦子裡的,全是現代的軍事演練和作戰技巧。
  
  夙任輕輕佻眉,略懂?她還真是謙虛。兩人閒聊著,這場對攻戰也如兩人預料中的一樣,以夙羽進攻失敗告終。他已經在右翼加了兩百人,居然還是輸了!惱火地卸下盔甲,抬眼看見夙任站在對面,夙羽急急地趕了過去。
  
  "二哥。"第二次在對戰中戰敗,夙羽心情本來就差,待看清夙任身邊的嬌小女子時,夙羽臉色一沉,低吼道:"你來這裡幹什麼?!誰准你來的,滾出去。"
  
  顧雲冷眸一寒,問道:"這裡不屬於將軍府的範疇?"
  
  夙羽不明就裡,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洩,繼續對著顧雲吼道:"這裡當然屬於將軍府。"
  
  顧雲緩緩點頭,一字一句地哼道:"很好,一個打賭輸給我的王八蛋在半時辰前承諾准許我在將軍府裡自由活動。"
  
  夙羽臉色一僵,確實是他同意她在將軍府自由活動的,但是他是一軍副將,豈能容忍一個女人對他大呼小叫!夙羽怒火更炙,指著顧雲,口氣惡劣地吼道:"這裡是校場!是男人搏殺流血的地方,女人沒有資格進來,更不允許女人肆意旁觀!"
  
  夙羽左一句女人,右一句女人,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徹底惹毛了顧雲。只是顧雲是那種越生氣越冷靜,越動怒越沉寂的人,冷眸掃過校場上一群剛剛敗下陣來的士兵,再次迎向夙羽時,顧雲揚起一抹諷刺與不屑的笑,冷冷地沉聲說道:"勝負已定的對決,看了也沒意思!像你這種急功近利、目光短淺、根本不懂用兵之道的將領,還是不要帶兵的好,免得到了戰場上,害他們陪你一起死。"
  
  顧雲話音剛落,下面的將士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女人是活膩了吧!夙任也暗暗頭疼。
  
  這女人居然敢當眾羞辱他!"放肆!"夙羽終於回過神來,胸中的怒火讓他揚起手中的大刀,向著顧雲頭上揮去。銳利的刀鋒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森白的光芒。夙任一驚,三弟瘋了,這一刀下去,她焉有命在!
  
  正在夙任打算出手阻止的時候,他們眼中的瘦弱女人,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逼近一旁的將領,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抓住他腰間佩劍的劍柄。顧雲利落拔劍,長劍出鞘,劃出一道玄白的銀光,她手持利劍,反手一揮,迎向當頭劈下的大刀。
  
  瞬間,清亮的撞擊聲伴隨著一道炫目的火花,長劍與大刀兵刃相接,單薄的劍身顯然不是大刀的對手,一擊之下,長劍居然缺了一個口子,而剛烈的力道也震得顧雲虎口發麻,單膝跪地。
  
  該死!顧雲暗罵,若是以前她絕對不怕與他正面一戰,但是現在她最缺的就是力量。一招之下,顧雲已經明瞭,夙羽對敵以猛勁為主,她不能與他硬拚,要巧取!
  
  兵器相撞發出的清冽之音,也震醒了夙羽,他居然對一個女人動手,而最讓他震驚的是,她竟接下了他的一招!軍中大將都沒有幾人能接下他盛怒下的一刀!
  
  夙羽還在呆愣,顧雲卻已經輕轉劍身,斜刺向夙羽的臉面,夙羽沒想到她會有此後招,急忙側身閃過。顧雲也得以起身,一柄長劍立刻如蛇一般纏上夙羽握刀的右手。夙羽面色一冷,手握刀柄,向著顧雲橫掃過來。顧雲不退反近,閃身躲入夙羽身後,無論夙羽如何出招,顧雲都彷彿黏在他身後一般。
  
  眾人看來,都認為是顧雲不敵夙羽,嬌小的身子始終貼在夙羽身後躲避。一直冷眼旁觀的夙任卻是眸光一閃,這女子好生聰明,好俊的身手,要死死貼在一個人身後,可比正面對戰難得多。
  
  靈活是她的優勢,她始終貼著三弟,三弟根本沒有機會出手,她在等待時機,只要三弟稍露破綻,她就可以一擊即中!
  
  習慣了大開大合的夙羽,面對顧雲刁鑽的貼身戰術,顯得越來越心浮氣躁。就在他氣息漸亂之時,顧雲找到了突破口,翻轉劍花,正要穿過夙羽腋下,刺向他握刀的右手時,夙任也看出了她的意圖,一個閃身上前,抓住了夙羽的右腕,將他拉了過去,冷聲低呵道:"住手!你鬧夠了沒有!"
  
  緩緩收回即將刺出的長劍,眼光越過夙羽寬厚的背,與夙任幽深的眼相對,顧雲輕輕揚眉,此人要比莽撞的夙羽難對付得多。
  
  兩人眼神相對,暗潮洶湧,夙羽卻不明所以,憤憤不平地低吼道:"二哥,校場之上,豈容一個女人指指點點,信口開河!"
  
  "信口開河?你急於求勝,聽不進別人的意見,眼中只有進攻,不是急功近利是什麼?把所有的精兵都放在進攻的位置,忽略防守,不是目光短淺是什麼?"顧雲冷冷地笑了起來,走回剛才她拔劍的將領身邊,只輕輕掃了一眼他腰間劍鞘的所在位置,隨意的反手一揮,長劍居然分毫不差地全數落去劍鞘之中。
  
  一切發生得太快,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顧雲轉身離去,將領這時才後怕地驚出一身冷汗,若是稍有偏差,長劍沒入的就不是劍鞘中,而是他身體裡……
  
  面對顧雲的斥責,夙羽心下自然也知道自己帶兵確實有誤,但他仍不能接受一個女人的批評,"即使我真有不當之處,也輪不到一個女人來教訓我!"
  
  剛才那一場短暫的交手而稍稍減退的怒火,因為夙羽這句話再一次被點燃,冷冷凝視著夙羽自大的臉,顧雲唇角若有似無地揚起,聲音極輕極淡地問道:"你很看不起女人對不對?"
  
  眼前的女子眸光陰冷,明明輕柔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讓人毛骨悚然。夙羽愣在那裡,還沒來得及回答,顧雲再次輕啟菱唇,寒聲說道:"那你敢不敢和女人再打一個賭?我和你同時練兵,半月之後,看看誰練出來的士兵更加勇猛。"她看不順眼夙羽,正確的說法是看不順校場上那些沒有說話,卻用眼神表現對女人不屑的男人們,非常看不順眼!
  
  她要和他比練兵?!夙羽哈哈大笑起來,她以為自己會幾下三腳貓的功夫就很了不起了?不僅是夙羽,校場之上,除了一臉若有所思的夙任,所有人都發出了一聲嗤笑。
  
  擺擺手,夙羽不屑一顧地笑道:"我才不會和女人賭練兵之術。"
  
  雙手環在胸前,顧雲回敬道:"手下敗將,何足言勇!"
  
  夙羽倏地睜大眼,叫道:"誰是手下敗將了?!"剛才若不是二哥阻止,他一定要她好看!
  
  顧雲冷笑一聲,一臉不耐地回道:"你不會這麼快忘了自己剛剛輸了一局吧?行了,少說廢話,爽快點,敢不敢和一個女人賭?"
  
  顧雲把"女人"兩個字說的特別大聲,等著魚兒再次上鉤。激將法,對夙羽這樣的人,百試百靈。
  
  果然,夙羽一拍大腿,哼道:"賭就賭!這次我要你輸得心服口服!"
  
  顧雲暗笑在心,夙羽啊夙羽,剛才賭的那一局沒能給你一個啟示嗎?永遠不要自以為是。
  
  一直沉默不語,表情喜怒難辨的夙任,忽然朗笑出聲,笑道:"好吧,我來作證,兩位想賭什麼,對攻戰?奪城戰?還是……"
  
  不等夙任說完,顧雲心思一轉,笑道:"這些你們平時一定比試過很多次了,這次來點不一樣的如何?"
  
  夙羽沒好氣地回道:"你想比什麼?"
  
  唇角輕揚,顧雲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夜襲。"
  
  夜襲?夙任與夙羽都是一愣,夙羽皺眉看向顧雲,冷聲問道:"你確定要比夜襲。"到時候不要說他欺負她,夜襲一向是最難的,也最考驗將士的能力。
  
  行軍佈陣或許她不是夙羽的對手,比突襲野戰,她絕對不落人後!顧雲堅定地點頭笑道:"確定。將軍府有三千精兵良將,正好可以來一場演習,看看我和夙羽練出來的兵將誰能突破精兵的防線,夜襲成功。"
  
  "好。"既然她不怕死,他就成全她。指著下邊幾千將士,夙羽說道:"這些都是夙將軍的精銳,就讓你先選吧。"
  
  顧雲掃了一眼下面黑壓壓的將士,各個體格健壯,眼神犀利,她絕不懷疑他們精銳的身份,但是他們眼中的不屑與厭惡也表達得清清楚楚,她不是沒有能力馴服他們,只是半個月的時間不夠!
  
  收回視線,顧雲朗聲說道:"我不要他們。"
  
  她話音剛落,一道道狠戾的眼光直直地向她射過來。顧雲不為所動,繼續說道:"這些既然都是夙家軍的精銳,必定接受過很多訓練,用他們作為比試的人選,怎麼能顯示出我與夙羽的實力?我看還是從新兵裡邊各選五百小兵,用他們來訓,這場比試才公平。"
  
  她說得也有道理,這次夙羽沒有多說什麼,爽快地回道:"好,我同意!"
  
  夙任暗暗讚歎,果然聰明,棄用精銳實在是明智之舉,這些在戰場上搏殺多年的將士,哪裡會聽從她的訓斥!
  
  她的練兵之術如何他還不得而知,但是就機敏與手段來說,確實比三弟略高一籌。對這次的比試,夙任隱隱有了些許期待,指著面前遼闊的場地,夙羽笑道:"這片校場就這麼大,你們要是一起操練,怕不怕對方看到你們練兵的方式?"
  
  夙羽搖搖頭,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給她看看又如何?免得她到時一無所知,浪費了我夙家軍的新兵苗子。"
  
  顧雲瞇眼看去,在看到校場後的那片密林之後,欣喜不已,那才是她想要的場地,"校場留給你,我要後面那片樹林就行,明天開始,半月為期。"
  
  "好!"夙羽大喝一聲,宣告著這場比試正式開始。
  
  看著兩人各自離去的背影,夙任低低一笑,這兩人似乎忘了賭注。
  
  拂曉,初升的朝陽剛剛綻放第一縷晨光,夏日的燥熱彷彿已經襲來,偌大的校場上一千名士兵整齊列隊,人頭攢動,卻是鴉雀無聲,顯示出夙家軍良好的軍紀。
  
  校場前方搭建的高台上,一高一矮兩抹身體分立左右,夙羽穿著一套藏藍軍服,高大偉岸。斜睨著身旁一身黑衣,長髮高束,勁裝打扮的顧雲,他不得不承認,女子這般打扮,還真是另有一番魅力。
  
  夙任悠然地步上高台,站在兩人中間,笑道:"這些都是從夙家軍新兵中挑選出來的好苗子,你們倆可以開始選了。"
  
  夙羽大方地說道:"讓她先吧。"
  
  顧雲掃了一眼台下一張張年輕而緊張的面孔,她自然知道,沒有人希望被她選走,畢竟在他們心目中,她與夙羽簡直就是雲泥之別。不過她很快會讓他們知道,誰是雲,誰是泥!
  
  顧雲無所謂地回道:"既然都是好苗子,就不用費力選了,從中一分為二,左邊歸你,右邊歸我。"
  
  本來安靜的軍中,不難聽出小小的騷動,左邊的人暗自慶幸,右邊的人不免洩氣懊惱。
  
  顧雲和夙羽兩人同時走向各自的軍隊,顧雲伸手一指校場背後大概兩公里外的樹林,揚聲下令道:"右邊眾將聽令,目標:後山密林,時間:半刻鐘,跑步前進!出發!"
  
  "是!"一眾士兵雖然心有不甘,但夙家軍嚴格的軍紀使得他們還是迅速地執行了顧雲的命令。剎那間,三人並行的長隊浩浩蕩蕩地朝樹林奔去。
  
  夙任饒有興味地盯著顧雲和那隊遠去的五百新兵,他很好奇也很期待,半個月之後,他們會是什麼樣子。
  
  一行五百人跑步前進,沒有多久就到達了後山的樹林。顧雲站在他們面前,幾乎只到他們的胸口,雖然依舊是列隊整齊,安靜肅立,但是敏銳的顧雲還是在一張張年輕氣盛的臉上捕捉到了冷漠與不屑,甚至是嘲諷意味的眼神。
  
  顧雲沒有動怒,也沒有生氣,她很明白,在崇尚武力與軍功的軍營裡,讓他們臣服於她的唯一辦法,就是勝過他們!臉上掛著算不上笑容的冷淡臉孔,顧雲冷聲說道:"以你們的資歷和能耐,是沒有機會進入將軍府校場的,今天你們能站在這裡,是因為我與夙羽的一場比試,這場比試如果我輸了,你們就只能低著頭丟臉回到軍營,如果我贏了,你們就有機會留在將軍府校場,我想知道,你們有沒有信心?"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分到她的手上,依舊是必輸無疑,還有什麼信心可言?!
  
  顧雲眼眸一寒,厲聲喝道:"有沒有?!"
  
  "有。"稀稀拉拉的回答聽得人更為窩火。
  
  "沒吃飯嗎?"
  
  "有!"終於有了一點氣勢。
  
  顧雲嗤笑一聲,搖頭冷哼道:"這就是夙家軍的好苗子?!"
  
  她話語才落,這次回答她的是整齊劃一的低吼,"有!"
  
  果然是年輕人,和夙羽一樣,不激不行!食指一抬,顧雲指著樹林後的山峰,對著這群各個心有不服的士兵,寒聲說道:"我知道你們不服氣,都想跟在夙羽身邊,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看見前面那座山了嗎?待會兒我與你們一起出發,凡是在我之前到達山頂的,我就讓他到夙羽那一組,但是那些比我慢的人,最好老老實實地受訓,不然就給我滾回去!"
  
  後山位於將軍府正後方,距離校場六七公里,山高近一千米,從這片山林到山頂的運動量估計與五公里越野差不多。顧雲此言一出,所有將士冷漠的面孔上都是劃過驚異與不屑,與她這樣一個弱女子比行軍,實在是侮辱他們,不過轉念一想,這樣就能到夙羽副將那一邊,實在是一件大好事。
  
  顧雲唇角微揚,問道:"聽明白了嗎?"
  
  "明白!"這一次他們倒是回答得既大聲又整齊。
  
  顧雲與他們一同朝著後山的方向,大喝一聲,"開始!"五百人立刻爭先恐後地朝著後山奔去。
  
  顧雲冷眸輕瞇,一群莽夫,若是她沒有把握,怎麼可能跟你們比試。
  
  顧雲昨晚就想到即使是新兵,也不會願意聽令與她,她必須給他們來個下馬威,與他們一個個單打獨鬥,實在耗費體力,野戰越野一向是她的強項,而選對路對於野戰來說太重要了!所以她早在昨晚就已經到後山勘察過一遍,選好了最近也最容易到達山頂的一條路。雖然有些取巧,但是兵不厭詐,不是嗎?
  
  顧雲身材嬌小,動作卻十分迅速,並且耐力十足,再加上早就選好的路線,雖然一開始沒有佔到很多上風,但是一上山,她的優勢立刻顯現出來。
  
  山頂上。一抹高壯的身影與身邊精瘦的男子幾乎同時登上山頂,兩人對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賞與挑釁。他們在新兵營的時候就相互競爭,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卻早已視對方為對手。就在兩人攀上頂峰,一同衝向最高處的那塊巨石的時候,卻發現一抹黑影從另一個方向上來,此時腳已經踩在了那塊代表著勝利的巨石之上。
  
  顧雲喘著粗氣,靠坐在巨石之上,不行,這個身體的體力還是弱,趁著練習新兵的機會,她也要好好磨煉一下自己才行!感覺到背後兩道似刀一般的視線,顧雲回過身,不禁揚眉,想不到居然有人已經到了山頂,目光掃過兩人的臉,顧雲低聲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本來對這個女人他是不屑之極的,不過他似乎錯了,想不到她還真有點能耐,技不如人,他無話可說,健碩的身材挺立站好,朗聲回道:"葛驚雲。"
  
  顧雲再看向葛驚雲身側,臉色臭得好像別人欠了他十萬八萬似的冷酷男子,久久,他才冷冷地回道:"冷蕭。"
  
  冷蕭?果然人如其名。三人立在山頂,對視而立,不過他們沒能眼神較量多久,潮水一般的將士也湧上了山頂,在看清顧雲半靠在山石上的身影之後,皆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後又只能挫敗地低下頭,他們居然輸了,輸給了一個女人!
  
  顧雲瞇眼看去,五百人速度相差無幾地到達了山頂,顯然,雖是新兵,他們也受到過嚴格的訓練,體力耐力都不錯。果然是好苗子,顧雲暗暗欣喜。
  
  站直身子,顧雲大喝一聲,"列隊!"不管原來是蹲是站的士兵立刻起身,列隊而立。
  
  顧雲站在山石之上,俯視著這群依舊心有不甘,卻又不敢再囂張的新兵,聲音親和地笑道:"現在還有人不服氣嗎?"
  
  輸給一個女人,實在窩囊,但是事實是,他們確實輸了。
  
  "說話!"顧雲不耐煩地大呵一聲。
  
  暗暗咬牙,帶著幾分賭氣與倔強,眾將還是齊聲吼道:"沒有!"
  
  顧雲滿意地點了點頭,冷面微沉,朗聲說道:"既然沒有人不服氣,那麼我現在宣佈,在我訓練你們的半個月裡,有三條軍紀,第一條:服從命令;第二條:絕對服從命令;第三條:任何情況下都必須服從命令!明白了沒有?"
  
  女子黑衣墨發,冷冽堅韌,說話擲地有聲。高山之巔,那種凌人之氣實在不輸給任何一個男人。葛驚雲與身邊的冷蕭對看一眼,皆被眼前女子的氣勢所撼。
  
  "明白!"不知道是給顧雲的氣勢所震,還是輸得窩囊,眾將士聲嘶力竭般地一聲虎吼,震得山嶺間的小鳥都紛飛亂竄。
  
  很好,顧雲暗笑,一天才剛剛開始,後面的路還長著呢,我就不相信收服不了你們!
  
  正午時分,太陽高懸空中,即使有樹蔭遮蔽,熱氣依舊火辣辣地襲來,從後山下來,這些年輕的士兵都將心中的挫敗與不甘全都寫在臉上。顧雲暗笑於心,雖然目前他們只是迫於無奈,才不得不歸順於她,不過她有信心,半個月後,必定將他們的心全部收服。
  
  "列隊!"
  
  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他們心中都已經明瞭,無論如何,未來的半個月他們都將在這個女人的手下受訓了。
  
  凝視著眼前已經恢復如初,毫無表情冷漠異常的臉,顧雲不以為意,朗聲說道:"經過剛才的熱身,你們應該已經能確定自己的能力和位置了。在未來的半個月裡我就是你們的教官,我叫青末,你們以後可以叫我頭兒或者教官。"
  
  她話語剛落,立刻感覺出下邊的人眉頭緊蹙,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顧雲疑惑,"有什麼問題?"叫頭兒很委屈他們?
  
  站在顧雲身側的小兵低聲回道:"夫人,這樣於理不合。"軍中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不得逾越分毫,雖然她只是將軍的侍妾。
  
  夫人?顧雲一聽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寒眸一瞪,厲聲說道:"訓練期間,我的話就是命令!"
  
  眾將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齊聲回道:"是。"反正只有半個月。
  
  "葛驚雲、冷蕭出列!"
  
  兩人眼底暗暗劃過波瀾,這女人想幹什麼?心中驚疑,但是兩人還是面色如常地跨步上前,走到隊列的最前面。待兩人走帶她面前,顧雲才宣佈道:"從現在起,隊伍分成兩隊,你們在剛才的測試中,表現出色,我任命你們為這兩支小隊的隊長……"
  
  顧雲話還未說完,低沉的男聲冷漠地回道:"我不當隊長。"
  
  顧雲輕輕揚眉,卻沒理會冷蕭的話,繼續朗聲說道:"身為隊長,必須是全隊中最優秀的精英,他不僅需要接受來自本隊成員的挑戰,同時還要帶領本隊超越另一支隊伍,所以,只有最優秀的人,才能成為隊長。"
  
  冷眸再次掃向冷蕭,顧雲語帶不屑地問道:"冷蕭,你是不想當還是不敢當?"
  
  冷蕭依舊沉默,表情不變地回視顧雲的眼,顧雲臉上儘是冷冽之色,心裡卻很高興,她終於找到一個心思沉穩,不會動不動就給激得面紅耳赤的人物了。不過這樣的人也很棘手,不容易駕馭。面前的男子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死水一般的眼眸讓他身邊似乎總是環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不過顧雲還是從這雙冷眼中,發現了一股隱於死水下的剛猛之氣。
  
  唇角輕輕勾起,顧雲背過身去不再看他,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你不想當,就趕緊回家娶妻生子,過安安穩穩的日子,不必來這兒吃苦受罪。如果是不敢當,那還是快走吧,我這裡不留孬種!當不當隨便你。"冷蕭依舊沉默,顧雲也不逼他,林間五百多人卻是一片寂靜,久到下面的士兵忍不住騷動起來,那道低沉冷漠的男聲才又突然響起,"我當!"
  
  顧雲心中暗喜,也不再回頭看他,繼續發令道:"以這一列為準,左邊是一隊,隊長是葛驚雲;右邊是二隊,隊長是冷蕭。兩隊聽令:全部蹲下,雙手背在身後緊握在一起。"
  
  眾將莫名其妙,但仍然照做了,綠瑩瑩的樹林間,蹲滿了數百彪形大漢的場面,還頗有點滑稽可笑。
  
  "保持蹲立姿勢,跳躍前進,目的地是剛才列隊出發的樹林。"
  
  眾將一聽這話,先是一愣,接著心頭立刻湧上怒火,她這是什麼意思?蹲在地上背著雙手向前跳?這是什麼姿勢?一群人蹲在地上,絲毫不見動彈,顧雲眉頭緊蹙,厲聲道:"執行命令!"
  
  這時,一名站在顧雲不遠處的年輕小將猛地站出來,高大的身軀散發出濃重的怒氣,吼道:"剛才雖然輸給了你,但是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奮勇殺敵的勇士,你不能這麼侮辱我們!"
  
  侮辱?面對著這群什麼都不懂的頑石,顧雲胸中也聚起一團火,"這是訓練!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連這個都做不到,根本不配成為軍人!還妄提什麼勇士?不是軍人的立刻給我滾!"
  
  "蛙跳前進!"身為軍人,他們沒有選擇!眾將咬著牙,雙手緊握得咯咯作響,心裡一邊咒罵顧雲,一邊賭氣玩命似的往前蹦。一時間,林間五百夙家軍都變成了"青蛙",在地上糗態百出地砰砰直蹦!而他們身後,是雙手環在胸前一臉悠哉的女子。
  
  在心裡罵我是吧,待會兒我讓你們罵不出來!
  
  從山腳到集合的樹林,少說也有三公里,若是跑步前進,對於這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在來說,自然不在話下,不過蛙跳前進卻是要了他們的小命!這種運動量,絕對不亞於二十公里武裝越野。
  
  這才蹦了不到一公里,剛才還怒氣沖沖的男人們已經累得氣息大亂。葛驚雲一向為自己的體力而自傲,但是現在他也覺得渾身上下異常燥熱,喉嚨像要燒起來一般,腦袋裡哄哄作響,雙腳就像不是自己般麻木。他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不必說了,原來還整齊的隊伍此時已經亂了陣型,不少人更是稀稀拉拉地落到最後。
  
  汗沿著額頭流到眼睛裡,冷蕭用袖子用力地一抹,酸脹的雙腳幾乎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上。
  
  "這點運動量就癱倒了,還當什麼兵?"
  
  "起來,繼續!"身後,是那個女人囂張的低呵聲,這個聲音一直刺激著所有將士的心,即使現在人人都疲憊欲死,但是誰也不願意妥協半分!累死也得撐著!
  
  歷時兩個小時,當所有的將士蛙跳著抵達早上離開的那片樹林後,無一例外地全部癱倒在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一地,臉色發白,汗如雨下。每個人都拚命地呼吸,仍是出氣多、入氣少般地窒息,胸口似乎被一團烈火焚燒。
  
  靠著樹幹,冷蕭也在拚命地喘氣,眼睛卻是直直地盯著不遠處的罪魁禍首。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一地的殘兵。他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但是此時的她與剛才的囂張完全不同。
  
  大約一刻鐘之後,眾將總算稍稍緩過氣來,但是他們的手因為累得多次撐地,到處是血痕,而他們的腳,早就已經磨得不成樣子,不用看,也知道儘是水泡,更別說雙腿巨大的酸痛感,讓他們動一下都難!
  
  "列隊!"這時候顧雲的聲音在將士們耳裡,簡直就是魔音繞耳。
  
  所有人都已經累得像條死狗,全身沒有一處不痛!更有不少士兵已經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這時還能站起來列隊的,不過百餘人。顧雲瞇眼看去,現在的隊伍與清早的時候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一個個疲憊不堪,鬆散無力的樣子,不過瞪著她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原本冷著一張臉的顧雲忽然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們一定在恨我!"
  
  回答她的是更加凶狠和滿含恨意的眼神。
  
  天下哪有這樣瘋狂的練兵方法!在這些士兵眼中,她就是要羞辱他們、惡整他們!
  
  對於這些眼神,顧雲不以為意,"恨我沒關係,訓練的時候多流汗,是為了將來你們在戰場上少流血!剛剛那項你們自認為可笑、可恥的'蛙跳',不僅可以鍛煉你們的耐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大大增強你們雙腿的爆發力,提升整個軀體的平衡性和協調性。也許你們會認為我的訓練很奇怪,甚至是不可理喻,但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服從命令,而不是質疑命令,即使真有不明之處,也應該先執行命令,再來細問緣由。"
  
  眾人對看一眼,心中有疑惑,有不解,有瞭然,也有不相信,但是顧雲的解釋還是讓他們心情稍稍好了些。如果她這麼做,並不是故意惡整他們,再苦再累,他們都能承受。
  
  看他們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訓不下去了。顧雲好心地放他們一馬,"第一天訓練,運動量就不要太大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明日卯時,在這裡集合。"
  
  運動量就不要太大了?眾將士霎時間傻眼,他們都快被她整殘了,還叫運動量不大,未來的半個月,性命堪憂!
  
  "葛驚雲、冷蕭,帶隊回營。"
  
  "是。"連拖帶拽,兩隊人馬終於列隊回營。看著他們叫苦連天的背影,顧雲心情愉悅地揚起嘴角,朝將軍府走去。明天的訓練項目,她需要找夙任幫她準備些東西。
  
  走近校場,就能看見夙羽站在隊列中教授他們做長矛穿刺練習,這個練習不是不好,在兩軍對敵的時候很有作用,只是他好像忘了,他們要比的是夜襲!環視了一圈,夙任不在,顧雲也沒有多待,從校場外圍進入將軍府,很快她就走到她第一次醒來的地方,凌雲閣!
  
  想不到夙凌的院落離校場這麼近,剛要走過,顧雲發現,院落的門只是輕掩著,夙凌回來了嗎?
  
  輕輕推開院門,裡邊空無一人。聳聳肩,想要離開,顧雲忽然又有些想念冰煉,那真是一把讓人念念不忘的好劍。既然院落裡沒人,她去看看它應該沒事吧。
  
  大步跨入院內,顧雲很快都進了當初她離開的那個房間,潔白如玉的長劍依舊掛在牆上,渾身上下閃著清冷的銀光。顧雲踮起腳尖,手剛伸向冰煉,一道冷光劃過。顧雲大驚,趕緊側身躲閃,砰的一聲,身邊的實木椅子已經被劈成兩半。
  
  抬眼看去,只見來人身高近兩米,寬厚的身形就像一座大山,手中一把雙刃長戟耍得虎虎生威。顧雲掃了一眼身邊殘破的木椅,不禁暗暗心驚,這人的臂力好強!這樣一下就把如此厚重的實木椅子劈得稀巴爛,若是被他的長戟擊中,絕對筋骨盡碎。
  
  "大膽賊人,居然敢到將軍房裡盜劍!"韓束洪亮的聲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顧雲後退一步,解釋道:"我不是來偷劍的。"這人是誰,她好像沒在將軍府見過他!
  
  聽清顧雲的聲音,男子眉頭緊蹙,他今日正準備去校場看看夙副將所演練的新陣勢如何,卻意外地發現一個身著夜行衣的小賊竄入將軍院落。跟進來一看,果然如他所料,賊人要盜取將軍的寶劍。卻不曾想到,小賊竟是一女子。
  
  指著顧雲,男子大聲呵道:"還敢狡辯,念你一女子,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饒你不死!"
  
  顧雲不屑地冷哼道:"笑話!"他不問青紅皂白,出手在先,無禮在後,現在還大放厥詞!顧雲的話激怒了男子,他臉色一沉,不由分說再次舉起手中的長戟朝著顧雲揮去。
  
  早知他會再次出手,顧雲在剛才說話時就已經挪了位置,輕躍起身,一手握住冰煉微涼的劍鞘,另一隻手握劍柄,輕輕一抽,隨著一聲龍吟般的輕音,絢白的劍身陡然出鞘。
  
  她心儀這把劍已經很久了,雖不能為她所有,但是能與它並肩作戰一次也不錯!
  
  顧雲心思雀躍,手中的劍彷彿有所感應般。橫握劍柄,手臂一抬,瑩白劍身與長戟兵刃相接,清脆而尖銳的碰撞聲響起,顧雲先是覺得手臂一沉,不過很快這種沉重感消失了,男子這一揮,力道絕對不亞於夙羽那一刀,但是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手麻或是疼痛!
  
  男子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得後退了好幾步,剛才那一瞬間,他感到一股寒氣通過長戟直逼心房!是他的錯覺嗎?男子不甘心地再次揮舞長戟,攻向顧雲前胸。這次顧雲早有準備,沉著應對,長劍提於胸前,一朝橫掃千鈞,反被動為主動。長劍所過之處,強勁的寒冰之氣侵襲而來!好強的劍氣!男子驚得連忙起身後躍,狼狽躲避,想不到女子年紀輕輕,竟使了一手好劍。
  
  顧雲也是一怔,長劍在她手中揮灑自如,行雲流水,她甚至能感受到它的興奮!這是怎麼回事?
  
  一池淨水,一汪清泉,不大的靜潭前,素淨的木亭子立在一旁。亭子裡,一張簡單的石几上,錯落地擺著大小不一的酒罈子。兩名男子對面而坐,不同的是一側坐著藍衣男子,冰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專注於手中的酒杯。他對面的紅衣男子膚白似雪肌,墨發如漆,輕輕轉動酒杯,面含淺笑,一副鍾情山水的樣子。
  
  兩人各自喝著各自的酒,彷彿兩人互不認識一般。直到藍衣男子身邊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發出一道耀眼的銀光,劍身還不停地抖動著。紅衣男子掃了一眼躁動不已的長劍,笑道:"赤血似乎不太安分,它在抗議你倦怠偷懶,太久沒有帶它上戰場了。"
  
  夙凌鷹眸微瞇,低聲回道:"是冰煉。"赤血在有危險或是興奮的時候,只會發出紅光,它像這樣發出白光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與它相通的冰煉有異動。
  
  冰煉?狐狸一般細長的美眸裡儘是戲謔,他的好友慕易薄唇輕揚,嘖嘖笑道:"它不是一直掛在你房間裡?它都有異動了,你還不快回去,你的將軍府遭洗劫是小,冰煉若是不見了,那可就事大了!到時候看你怎麼和家裡的那些老頭子交代。"
  
  夙家有個很可笑的傳統,傳說赤血與冰煉是一對上古寶劍,一個至陽,一個至陰,至陽的赤血劍從夙家長子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在夙家長老們心中,只有至陰的冰煉劍認定的主人才有資格成為夙家的長媳。由此可見冰煉的重要性,那把劍要是不見了,夙凌可就找不到命定的妻子嘍!
  
  一飲而盡杯中美酒,夙凌冷笑一聲,"最好失竊!"他的女人自己會選,什麼時候輪到一把劍來左右他?
  
  慕易輕輕吹了一記響哨,明知故問地說道:"這麼說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他當然要回去,冰煉並非任何人都能碰的,它如此異動,將軍府只怕是出了什麼事情!頎長的身體霍然起身。慕易早就料到夙凌不會不顧將軍府安危,拿起桌上剛剛開封的美酒,自顧自地斟滿,看來這壇上好的美酒只有自己獨享了。
  
  才放下酒罈,一雙大手倏地將酒罈子接過,動作迅速地塞上木塞。
  
  "你幹什麼?"慕易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夙凌拿起赤血,抱著酒罈子,走出亭子外,輕躍而起踏水而行,將手中的酒罈子放入泉眼下的一處石凹處。"等我回來再喝。"拋下一句話,瀟灑地飛身離去。
  
  慕易哭笑不得,這小子是看準他不會為了一壺酒而弄濕衣衫才將美酒藏於水中。這人好生狡猾、好生霸道!這麼多年了,非但沒變,倒有愈演愈烈之勢,他倒等著看夙凌會栽在什麼樣的女子手裡!
  
  夙任走在屋外,就已經聽見房內傳來打鬥聲,急忙入內,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雙目圓瞪!他驚訝的不是滿室的狼藉也不是對打的兩人,而是冰煉--居然在青末手裡!細看之下,青末用劍之術算不上高明,但是冰煉卻好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人劍合一,發揮出了劍與人的最大威力,高大的韓束顯然已經不是對手,躲得狼狽。
  
  難道,青末就是冰煉選中的人嗎?真的是她嗎?夙任幽深的眼靜靜地注視著那個嬌小凌厲的女子,若是她,似乎也不賴。
  
  一股寒冰劍氣忽然襲來,驚得夙任終於回過神,低笑道:"再不住手,這房子就要給你們拆了。"
  
  韓束早已經不是對手,顧雲也只是貪戀冰煉的鋒芒銳利,現在夙任出來說話了,顧雲也順手收了長劍。細看滿目瘡痍的房間,顧雲也有些不好意思,夙任卻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樣子,一雙眼盯著顧雲手中的冰煉,笑道:"你覺得這把劍如何?"
  
  顧雲滿意地讚歎道:"很凌厲。"
  
  "還有呢?"夙任繼續追問。
  
  顧雲看著冰煉潔白的劍身,笑道:"很漂亮。"
  
  "你不覺得它冷嗎?"只是站在它身邊,夙任就已經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氣,難道她沒有感覺嗎?
  
  冷?!顧雲輕撫長劍,微涼的感覺很舒服。她搖搖頭,好笑地回道:"冷也太誇張了吧!最多只能說有點涼。夏天正好合適。"
  
  她只覺得有點涼!夙任暗暗歎息,看來她果然是冰煉選擇的女主人了。
  
  斜睨了一眼氣喘吁吁地站在一旁,仍不忘瞪著他的高壯男子,顧雲問道:"這個莽夫是誰?"
  
  她叫他莽夫?韓束正要發飆,夙任不輕不重的一句話立刻讓他目瞪口呆。
  
  "嫂子,他是大哥旗下的先鋒,韓束。"
  
  "嫂子?"韓束僵在那裡,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將軍成親了?他們怎麼不知道?
  
  "夙任,你哪根筋搭錯了?"顧雲的眉頭也扭成了麻花,她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嫂子了?
  
  夙任一臉誠然地回道:"你是大哥目前唯一安置在府中的女人,你不是將軍夫人,誰是?"最重要的是,你是冰煉選擇的女主人,誰敢說你不是將軍夫?!
  
  "我和夙凌沒有任何關係,你最好不要散佈謠言!"
  
  夙任聳聳肩,一臉曖昧地回道:"這個就要等大哥回來你們慢慢商議了,我們這些局外人怎麼會懂得其中內情?"
  
  該死!夙任絕對是唯恐談下不亂的男人!深吸一口氣,顧雲告訴自己,要冷靜,這種事和他多說無益。將手中的長劍往唯一完好的矮几上一放,顧雲不接他的話題,直接道出她要的東西,"我需要五十根十丈長的粗麻繩,五百把匕首,明早卯時之前給我準備好。"
  
  "明早?"要得這麼急?
  
  顧雲心情本來就不好,聽出他的遲疑,不客氣地回道:"難道整個夙家軍,連這些基本的儲備都沒有?"
  
  "你--"看不得她囂張的樣子,韓束又要吼起來,手卻被夙任截住,只聽他客氣地笑道:"有。卯時一定送到。"
  
  "謝謝。"毫無誠意地道了謝,顧雲轉身就要走。
  
  夙任眼光掃過矮几上的冰煉,眸中劃過一抹精光,對著顧雲的背影叫道:"這把劍你若喜歡,就拿去用吧!"
  
  顧雲腳步一停,卻沒有轉身,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君子不奪人所好,我不過是欣賞欣賞而已。明天按時把我要的東西送到樹林裡就行。"
  
  看著那道毫無眷戀、瀟灑離去的背影,夙任心下一怔,沒有人在見識過冰煉的鋒芒之後,還能不為它所惑的!她當真如此灑脫?
  
  看夙任對青末恭敬有加,韓束有些相信,那個囂張的女人就是將軍的妻子了,想起她臨走前說的話,韓束奇道:"她要這麼多繩子、匕首幹什麼?"
  
  夙任隨口回道:"她和三弟比試操練新兵,半月為期。"
  
  "用繩子、匕首練兵?"韓束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起來,"她的武功確實不弱,但是習武和練兵是兩碼事,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會練兵?"沒把顧雲放在眼裡,韓束現在比較感興趣的是那把通體銀白的劍到底是什麼寶器,居然如此厲害。
  
  夙任回頭,正好看見韓束伸手去那冰煉,立刻大吼道:"別碰!"可惜還是來不及,韓束已經抓住劍鞘。
  
  "啊--"一聲慘叫之後,冰煉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好冰!好冰!"韓束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只摸了一下就已經凍得發紅的手,茫然地看著夙任,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她拿著就沒事?"剛才她拿了好久,還說只是微涼而已!
  
  夙任走到床前,將絲被折成厚厚的墊子,走到冰煉旁將它拾起,極快地掛回到牆上,即使是如此,他仍是被寒氣凍得十指僵硬。輕輕搓著手指,夙任意有所指地淡淡回道:"或許是--天意!"
  
  冰煉此番異動,赤血應該感受到了吧。他第一次這麼期盼,大哥快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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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魔鬼教頭
  
  卯時,天還只是濛濛亮,樹林裡,茂密的樹葉遮擋了晨光,更顯晦暗。五百人的長隊一路小跑前來,看那行進的速度和眾將的精神面貌,遠遠不及昨天早上昂揚。隊伍跑進樹林,即使是灰暗的光線下,他們也一眼就看見那抹讓他們昨晚咒罵了一整夜的身影。
  
  顧雲一臉寒霜,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個時代沒有手錶,記時實在太不方便。而這群臭小子,還給她磨磨蹭蹭的,害她等了十五分鐘,當然,她不會承認是自己來早了。
  
  隊伍剛剛站定,士兵們也發現了顧雲臉色奇差,暗暗心驚她不會又想出什麼折磨人的招數吧!
  
  "葛驚雲、冷蕭。"冰冷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是。"葛驚雲和冷蕭上前一步。顧雲黑著一張臉,說道:"從今天開始,每天訓練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你們的小隊,從這裡跑步出發,繞過後山再回來,時間不能超過一刻鐘。誰要是超過這個時間回來,中午不許吃飯!"
  
  眾人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跑步而已,和昨天比起來,這實在是太輕鬆了。正當他們暗自慶幸的時候,顧雲忽然指著不遠處黑黑地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土堆,一字一句地說道:"那裡有一些沙袋,每個人各領四袋,腰上兩袋,腿上兩袋,綁好之後立刻出發。"
  
  她昨天去校場的時候意外發現校場邊上堆著很多沙子,給他們做負重練習再好不過。
  
  "是。"跑到小山前,才發現那是好大的一袋沙子,綁在身上連動都不方便,更被說跑步了,而且還要一刻鐘內回來!她果然是惡魔!將沙袋綁好,一行人晃晃蕩蕩地朝著後山衝去,誰也不想中午沒有飯吃!
  
  看著他們有些滑稽的背影,顧雲低聲笑了起來,心情總算陰天轉晴,斜靠著樹幹,顧雲等待著夙任給她把東西送過來。夏天的太陽出來早,才一會兒工夫,陽光已經透過樹葉,隱隱地照進樹林中。就在顧雲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抹高壯得像小山一樣的身影,背後跟著十來個士兵挑著七八個大木箱子,朝她走了過來。
  
  顧雲微微皺眉,韓束?怎麼會是他給送來!
  
  走到顧雲面前,韓束朗聲說道:"你要的東西。"其實他今天會來,其實是因為昨天那把劍,他有些好奇,劍身如此酷寒,她到底是怎麼做到毫無感覺的。
  
  打開一個箱子,裡邊堆滿了密密麻麻的兵器,但是看清裡邊的東西,顧雲的眉頭再一次扭成了麻花,"這些是匕首?!"
  
  韓束掃了一眼箱子裡的東西,也皺起了眉頭,"這不是匕首是什麼?"
  
  顧雲酷酷地回道:"太大了,我不要,拿走。"那能叫匕首?足足有五十公分那麼長,叫短刀還差不多。在戰場上,這樣的匕首已經是短兵器了,因為不利於殺敵,平時用的也少,整個兵器房翻遍了,才給她找出幾百把,她居然說不要就不要!韓束惱得大喝一聲,"無理取鬧!"
  
  顧雲直接關上箱子,懶得和他廢話。
  
  "你!"韓束牙根一咬。
  
  顧雲頭也不回地冷哼道:"怎麼,昨天沒有打夠,今天還想試試?抱歉,我現在沒空!"
  
  手關節被韓束握得咯咯作響,身後的小兵都屏住呼吸,難道--前鋒要對一個女人動手嗎?
  
  這邊韓束一副快氣炸的樣子,那邊顧雲繼續查看著另外兩個箱子裡的麻繩,對著僵直地站在一旁的小兵說道:"繩子我留下,匕首拿走。"
  
  小兵不敢動,等著韓束下命令,久久,韓束一雙大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終於還是對著小兵揮揮手,小兵如釋重負,抬著幾箱匕首立刻出了樹林。
  
  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韓束正準備拂袖離去,卻看見不遠處,幾列隊形散亂,步履沉重的士兵朝著這邊跑過來,韓束臉色立刻一黑,怒道:"這些兵怎麼回事?速度這麼慢!"即使是新兵,也不應該是這樣的素質,什麼時候夙家軍裡居然出來這些個渾水摸魚的東西!
  
  顧雲斜睨了他一眼,冷笑回道:"你綁著三十斤沙子跑十里地,也不見得有多快。"
  
  韓束一愣,瞇眼仔細看去,的確每個人腰上腿上都掛滿了重重的大沙袋。瞪著顧雲,韓束大喝道:"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練兵法?!"
  
  這人的聲音就不能小點,震得她耳膜直痛。懶懶地揉揉耳朵,顧雲好笑地回道:"你若看不順眼可以立刻就走,沒人留你。若是有興趣看,也可以站在一旁,好好學學什麼才叫練兵之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最好不要說廢話影響我練兵。"
  
  顧雲囂張的樣子真的惹惱了韓束,一拍大腿,韓束賭氣地回道:"好!我倒看看一個女人是如何練兵的!"
  
  這時,最前面的將士已經回到了原地,看見高大威武的韓束,立刻眼前一亮,恭敬又崇拜地叫道:"韓先鋒!"韓束可是夙凌大將軍旗下最勇猛的前鋒大將,他們只在選入夙家軍的時候遠遠地見過一次,近看之下果然更加威猛神武!
  
  越來越多的將士回到樹林,原來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一看見韓束,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站得筆直。顧雲輕輕揚眉,冷眼旁觀著,這些臭小子!對著她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這麼恭敬,看來是教訓沒吃夠!!
  
  韓束虎目一瞪,大喝一聲,"列隊,練兵期間,不得多語。"
  
  "是。"五百將士立刻全部列隊,站得整整齊齊。
  
  韓束得意地微昂頭,看向顧雲,他以為她會發怒或是羞愧,誰知她對他悠然一笑,走到隊伍前,未見動怒,朗聲說道:"可以解下沙袋了。"
  
  將士們這時才想起,真正訓練他們的是眼前這個惡魔一般的女人!解下沙袋,士兵們目不斜視,直直地盯著前方。雙手背在身後,顧雲依舊語氣溫和地說道:"今天的訓練項目只有三項。第一,抗擊打訓練;第二,格鬥技巧;第三,攀巖訓練。"
  
  毫無意外地,一雙雙質疑與不解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顧雲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唇角輕揚,說道:"我是很民主的人,訓練之前,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問,但是開始訓練之後,我不希望看到任何遲疑。誰要問的,舉手,我點到他,他才可以說話。"
  
  顧雲環視了一圈,在她平靜的眼光下竟是無人舉手,好一會兒,似乎是鼓起了勇氣,一名年紀偏長的黑壯男子舉起了手。
  
  顧雲看向他,說完:"你。"
  
  深吸了一口氣,男子朗聲說道:"既然是練兵,你不教我們戰場搏殺之術,或是行軍佈陣之法,要我們這樣跑來跑去練習這些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東西,是何道理?"
  
  他們不怕練兵苦,卻不想學些無用之術,更不想半月後輸得那麼難看!這不僅是所有士兵的心聲,同時也是韓束的疑惑,剛才她說的什麼三項訓練,從來就不是練新兵的內容。
  
  "第一,任何事情都應該有針對性和目的性,這次為期半月的集訓為的就是夜襲之戰,戰場搏殺與行軍佈陣並不是說不用練,只是不是這次集訓的重點;第二,我訓練的內容,每一項都是為了提高你們單兵作戰的能力,讓你們能夠在短期內適應夜襲戰的需要,成為精英中的精英。"顧雲自然知道他們的想法,不然她也不會讓他們提問。她要他們不只口服,而且心服!
  
  顧雲誠懇而詳細的解釋,讓昨天被整得渾身疼痛不已的男人們釋懷了一些。
  
  韓束虎目微揚,她和夙羽比的是夜襲?!好大的膽子,就是夙羽都未必能在半月內把一群新兵練到足以應對夜襲的能力,何況是她?聽她剛才講得頭頭是道,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訓練這群新兵。
  
  黑壯男子瞭然地點點頭,而後又疑惑地問道:"那什麼是抗擊打訓練?我們不是應該學會如何攻擊敵人,難道還要學如何給人打?"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其他人都用點頭來表示自己的不解。
  
  眾人都等著聽顧雲的解釋,誰知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對著黑壯男子輕勾食指,說道:"你,出列。"
  
  莫名其妙地走到顧雲面前,還未站定。顧雲忽然逼近,輕躍起身,右手彎曲,用手肘狠狠地擊中男子頸窩處。
  
  "啊!"一聲慘叫,脖子幾乎錯位的疼痛讓男子痛苦地蹲在地上。質疑她的訓練方法就要打人!新兵中不少血氣方剛的男人已經受不了地雙手緊握成拳,顧雲卻只是冷眼看著地上的男子,問道:"疼不疼?"
  
  "疼死了!"他的脖子快斷了。
  
  半蹲下身子,顧雲冷聲說道:"我只打了你一拳,而且是赤手空拳,如果我連續出拳,或者手中拿的是棍棒甚至刀劍,只要幾下你就死了。別說保家衛國,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黑壯男子扶著脖子,慚愧地慢慢起身站在一旁。
  
  顧雲轉而面對全軍,繼續說道:"對於一個軍人來說,你們要面對的對手能力有高低,當你面對一個極強的對手時,攻擊已經不是你的優勢。那麼保存實力,讓自己不至於那麼不堪一擊,消耗對手的能量,以圖反擊才是你們獲勝的關鍵。"冷漠的聲音並不高,卻讓這群剛剛還心存質疑的將士都有些慚愧地低下頭,他們似乎都在質疑她的決定,但是漸漸地,他們又發現,她說的好像都有些道理。
  
  第一次,冰冷的冷蕭居然舉手了,顧雲朝他點點頭,示意他說話。
  
  "如何才能耐打?"攻擊可以有招式,耐打要如何練習?
  
  顧雲眼眉一挑,笑道:"這個待會兒你們就會明白。"
  
  抬眼看向眾人,顧雲再次問道:"還有沒有問題?"
  
  這次沒有人蠢得再敢出聲。
  
  "很好,現在開始進入第一項訓練。"
  
  砰--
  
  砰砰--
  
  一聲聲肉搏撞擊的悶響和著飛揚的塵土,樹林裡是一副慘烈的景象。這時候冷蕭終於知道,顧雲剛剛嘴角的那抹笑為何顯得如此詭異,以後她越是笑得親切,他們就越要小心了!
  
  偌大的樹林中,每一棵小樹前都站著兩個人,臉色淒苦地咬緊牙關,正在用自己小腿去踢樹幹。一下又一下,即使疼得冷汗直流,也不敢哼一聲,因為還有比他們更慘的。另一側稍微平坦的泥地上,一個個健碩的身影高高地縱躍跳起,卻是用後背著地。每一下都是後背狠狠地砸在泥地上,細細的石子被壓得嵌進泥裡,地上竟是砸出了一個個淺淺的坑!
  
  韓束一雙虎目怔怔地盯著眼前的一幕,她居然這樣練習他們的身體,若是長期這樣練下去,這一群人絕對是一副銅皮鐵骨!幽深的眼看向不遠處的黑衣女子,她就站在他們中間,層層塵土中,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那挺拔的身姿確實隱隱地透著凌人之氣。
  
  半個時辰之後。
  
  "停,休息一刻鐘。"
  
  依舊是清冷的低音,對已經摔個半死的士兵來說,真是天籟之音。幾乎是同時的,所有人都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已經痛到發麻的他們,現在真的有一種快死的感覺。
  
  看著坐在地上,嘴唇乾裂、汗如雨下的小伙子,顧雲也不急著讓他們列隊,一臉輕鬆地笑道:"抗擊打訓練將成為你們這半個月內的常規訓練,今天暫時練到這裡吧。"
  
  聽了顧雲的話,不少人臉都綠了,腿還在酸脹難耐,背後現在更是火灼一般的疼,今天才第二天,他們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撐到半個月之後。還沒等他們哀悼完自己的命運,顧雲再次揚聲說道:"列隊!"
  
  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汗水和著泥土,每個人都像是從泥地裡滾過一遍般,狼狽不堪。顧雲卻很滿意他們這個樣子,語氣也顯得輕快起來,"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格鬥訓練。學會了挨打,更要學會反擊,既然是夜襲戰,我們主要訓練的是無聲搏殺技巧。今天先訓練徒手近身搏擊。徒手近身搏擊包括很多,空手道、截拳道、泰拳、柔道、散打都是近身搏擊的種類……"
  
  顧雲話還沒說完,底下立刻傳來一陣低笑聲,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那是一張異常年輕的臉,應該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最多能算大男孩吧,滿臉的泥巴卻還是傻傻地笑著。
  
  顧雲緩步走到他身邊,輕笑道:"你笑什麼?"
  
  
  "柔道是什麼?女人玩的遊戲麼!"男孩已經強斂下笑容,不過聲音裡仍然聽得出笑意。
  
  顧雲眼眸一閃,很好,真有不怕死的!輕拍著他的肩膀,顧雲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出列。"
  
  看上很輕,實則重重落在肩膀上的纖手讓男孩沒來由地心中一抖,此時的他終於感受顧雲笑容的詭異,但是又不可能不出列,男孩只能小心翼翼地跟著顧雲,時刻防備著她忽然出手。
  
  顧雲走到隊伍前的空地,等著男孩在她對面站好,臉上依舊是帶著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容。
  
  男孩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動作,雖然她經常弄些奇奇怪怪的訓練方法來折磨他們,但是她畢竟還是個女子,而且她的身高還不到他的肩膀,自己這麼大的塊頭,怎麼好欺負女子?!
  
  顧雲眼眸一瞪,喝道:"磨蹭什麼!進攻。"
  
  遲疑了一會兒,男孩還是朝著顧雲衝了過去,打算做做樣子。誰知,他才剛靠近顧雲身邊,顧雲忽然伸出右手抓住他的右肩,迅速側身,背後抵著男孩的側腰,兩手往下猛拉,眾人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一抹高大的黑影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被顧雲從背上狠狠地摔在地上。
  
  狼狽地躺在地上,男孩剛才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摔了出去。
  
  顧雲鬆開他的手,冷聲說道:"再來!"
  
  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一個比自己瘦弱矮小的女子扔出去,實在是太丟臉了!男孩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紮好馬步。剛才是他沒注意才會讓她得逞,這次她休想再次出其不意的獲勝!
  
  扎馬步?顧雲冷眉微挑,好!她倒要試試這馬步有多穩!沒等男孩出手,顧雲主動出擊貼身上前,左腳跨出伸到男孩兩腿間,男孩大驚,正要出拳,顧雲比他更快的雙拳齊出,強勁的力道擊打在他的肩膀上,男孩立刻重心不穩向後倒去。為了不摔個狗吃屎,男孩扎馬步的腳力一鬆,後退一步穩住身形,他的腳才動,立刻感覺胸前一緊,顧雲修長的雙手已經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襟,接下來自然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砰--高大的身軀又一次像布袋一樣輕易地被摔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條詭異的弧線,寬厚的背重重地摔在地上,所有背後仍火辣辣疼痛著的士兵全都縮了縮脖子。
  
  漂亮!韓束暗暗讚歎,想不到她不僅劍法了得,拳腳功夫也不弱!
  
  站直身子,顧雲臉色一沉,"再來!"下盤不穩,虛浮無力,雙腿力量缺乏,看來以後還要多做蛙跳訓練,增強他們雙腿的爆發力和耐力!
  
  男孩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渾身上下像散架了一般,看著眼前一身戾氣的女子,男孩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顧雲冷喝:"進攻!"他居然敢給她退後!
  
  男孩僵在那裡,顧雲眸中劃過一抹不耐與失望,再次主動出擊。
  
  本就心懷恐懼,看顧雲襲來,男孩潛意識地又要往後退。
  
  顧雲一反剛才的戰術,一手抓住男孩的前襟阻止他後退,一手抓住他的腰帶,右腳單膝著地,電光火石之間,男孩再次給摔打在地。
  
  只是這次,顧雲沒有像前兩次那樣直接起身,而是順勢壓在男孩身上,膝蓋死死地頂著男孩的胸骨,一手緊縮咽喉,另一隻手緊握成拳,朝著男孩的眼眶猛地出拳。
  
  一股勁風襲來,男孩害怕地閉上眼睛,不禁嚇得低叫道:"啊!"久久感覺不到疼痛,男孩緩緩睜開眼睛,顧雲的拳頭就停在他的眼皮之上,男孩嚇得冷汗直流。再近一點點,以他剛才感覺到的那股勁力,他的眼睛非瞎不可!
  
  偌大的樹林裡,五百號人,鴉雀無聲。鬆開握緊的拳頭,顧雲緩緩起身,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復下心中的怒火。
  
  男孩不敢在地上躺太久,揉著脖子,顫顫地爬起身,心裡好怕顧雲還要再來。好在顧雲沒有讓他繼續,只是直著冷眼看著他,問道:"什麼感覺?"
  
  男孩愣了一下,喃喃回答:"天旋地轉,好像不管我怎麼攻擊怎麼出招,都會給你甩出去。"
  
  不僅男孩奇怪,這也是所有士兵的疑惑,為什麼她能這麼輕易地把一個比她大一倍的男人摔了出去呢?
  
  "柔道是一個以攻為主,攻防結合,以力借力的搏擊術,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四兩撥千斤,即使對手的力量與身高都優於你,你也可以取勝。"斜睨著男孩,顧雲輕哼道,"現在還覺得柔道很可笑嗎?"
  
  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回答!"顧雲厲聲喝道。
  
  男孩趕緊站直身子,大聲回道:"不可笑。"
  
  冰冷的眸光掃過眾人,震懾於她迫人的殺氣,竟是沒人敢與她對視,顧雲凌厲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目中無人,輕視對手,莽撞行事,這每一項都足以讓你們在對敵的時候輸得一敗塗地!你們要鍛煉的除了體魄之外,還有處變不驚,謹慎穩重的態度,以後若是再讓我看到你們誰自以為是,輕敵自滿,罰蛙跳十里!聽明白了嗎?"
  
  一聽蛙跳十里,所有人瞬間臉色大變,立刻齊刷刷地大吼道:"明白!"
  
  韓束還在思索著顧雲剛才的身法,卻被這突來的虎嘯之聲嚇了一跳,他不明白什麼是蛙跳,自然也就不明白這些新兵為何叫得這麼嘶聲力竭了……
  
  顧雲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昨天的下馬威還是起了不少作用。
  
  "有些武功招式很漂亮,耍起來行雲流水,但是那些只適合耍酷,在真正對敵的時候一無是處!近身搏擊距離近,如果是徒手,就更增加危險性,所以你們在對敵的時候,要以最大的力量攻擊敵人最脆弱的位置。出拳要快,動作要准,下手夠狠,盡快放倒對手。"
  
  一邊說著,顧雲從地上隨手抽了一根樹枝,指著年輕的小兵,寒聲說道:"站好。"
  
  男孩趕緊立正站好,心卻怦怦直跳,她不會還要用樹枝抽他吧!顯然他不瞭解顧雲,如果顧雲要抽他,絕對會用鐵鞭而不是樹枝。
  
  "耳、太陽穴、眼、鼻、後腦、喉、咽、頸背、鎖骨、腋窩、襠部、肋部、脊椎、腕關節等部位,都是人體比較脆弱的部位,也是你們應該重點攻擊的部位。"隨著顧雲的講解,樹枝劃過男孩身體的各個部分,顧雲拿他做人體模型,慢慢講解,男孩卻是緊張得臉色發白,真怕她一個不爽,他就倒大霉了!
  
  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聽著顧雲的講解,臉上也浮現出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和求知慾,顧雲喜歡看到這樣的神情,喜歡這種躁動,嘴角終於浮現一絲笑容,朗聲說道:"現在兩個人一組,我教授你們近身搏擊中攻擊力最強的截拳道。"
  
  一聽攻擊性最強的拳法,年輕的士兵更加來勁了,見識過剛才的所謂柔道之後,他們更期待這套拳法,齊聲回道:"是!"
  
  笑看著對面一臉苦相的男孩,顧雲輕笑道:"你做我的示範對手吧。"
  
  "是。"男孩欲哭無淚,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他剛才發什麼瘋的在她面前笑!
  
  樹林裡,顧雲在前面講解動作要領,打擊技巧,將士們在後面亦步亦趨,認真演練。那邊練得熱火朝天虎虎生威,這邊,韓束的臉色越來越黑,眉頭越皺越緊。這女人教授的拳法,果然如她說言,毫不花哨,每一拳都又快又準又狠,下手狠辣!她是在訓練士兵,還是在培養殺手!
  
  一個時辰後。
  
  烈日當空,已是正午,幾個伙房的家僕已經挑著午飯來到了樹林裡。
  
  "停!"顧雲低喝一聲,"午間休息半個時辰。解散!"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少小兵直接累得跌坐在地上,雖然又累又餓,卻都不願意再動一下!
  
  掃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兵,顧雲不輕不重地低聲說道:"快去排隊領飯,現在不吃,待會兒想吃也不許吃!"
  
  地上剛才還半死不活的小兵們趕緊彈坐起來,拖著沉重的手腳,乖乖排隊領飯去。有沒有飯吃是小,這個女魔頭要是一個不高興,還不知道以後怎麼訓他們呢!
  
  看著這一個個心不甘情不願的背影,顧雲搖頭失笑。
  
  韓束虎目微瞇,心下一笑。不錯,才兩天,她已經讓這群初生牛犢對她有了敬畏之心,不容易!顧雲剛要走過去和他們一起排隊,一個奴僕已經端了一個竹籃走到她面前,說道:"這是您的午餐。"
  
  顧雲打開一看,是她平時吃的牛肉、米飯、雞蛋、黃瓜,一樣也沒少。顧雲側頭看了一眼旁邊大筐裡堆滿的大饅頭和切成半個拳頭大小的滷肉,士兵們每個人手裡領到了兩個大饅頭和一塊肉,顧雲眉頭微蹙,將手中的竹籃遞回到家僕手中,說道:"以後不用特意給我準備不一樣的午餐,我和他們吃一樣的就行。"
  
  若是不在一起吃便罷了,既然在一起吃,搞這種特殊化就不妥當了,這是顧雲作為一名現代人的觀念,但是對於這些早就習慣了尊卑等級之分的將士們眼中,顧雲這樣的做法就很是奇怪了。
  
  在一片驚訝的眼神中,顧雲自顧自地領了兩個饅頭一塊肉,正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抬眼剛好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對面草地上的韓束。
  
  顧雲想了想,又拿了兩個饅頭一塊肉走向他。將手中的饅頭和肉遞到韓束手裡,在他身邊隨性地席地而坐。也不和他廢話,顧雲大口大口地咬著饅頭和肉,毫無女兒家應有的矜持與秀氣。
  
  本來他是極討厭這個女人的,但是經過一個早上的觀察,他發現,她還算有些本事,難怪敢和夙羽比練兵。但是說到練兵,韓束沉思了一會兒,還是好心地提醒道:"你這樣練兵,或許他們都能成為高手,但是戰場不是擂台,這種士兵真正上了戰場也會淹沒在陣勢裡,他們再能打,能打得過千軍萬馬?"
  
  顧雲嚥下最後一口饅頭,不以為意地回道:"能在戰場上殺敵的將士,夙家軍中還少嗎?我要訓練的,是一支人員精幹、機動快速、戰鬥力強的特種部隊。"目的和功能不一樣,練習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樣!
  
  "特種部隊?"韓束皺眉,這是什麼部隊?
  
  將士們也已經吃飽了,一個早上的訓練已經讓他們疲憊不堪,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顧雲暗暗觀察,只有為數不多的人還能坐著,看起來體力依舊充沛的更是少之又少,葛驚雲和冷蕭就是其中之二。顧雲輕笑,這兩個人很有潛力,她應該好好磨煉他們才對!
  
  顧雲半天不理他,韓束不耐煩地再次問道:"到底什麼是特種部隊?"
  
  顧雲伸了伸腰,背靠著身後的大樹,語帶驕傲地回道:"就是一支執行特別任務的隊伍。有些時候對戰需要人海戰術,有些時候則需要精銳單兵,當你們想要襲擾破壞、敵後偵察、竊取情報、甚至暗殺綁架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樣的一支隊伍價值在哪裡。這些人當中,能符合我要求,最後成為我心目中特種兵人選的不會超過五十個,但是我能讓這五十個人,每一個都是以一抵千的猛將!"
  
  顧雲的一番解釋,韓束大概明白了她所謂的特種部隊的意思,但是一聽到她口出狂言,韓束立刻不信地回道:"不可能!"以一抵百他還相信,以一抵千怎麼可能?一個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頂替一千個人!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休息夠了,顧雲也懶得和他多做解釋,漠然一笑,"你們不能,不代表我不能,走著瞧吧!"
  
  好狂的女子!韓束雙眼圓瞪,顧雲沒等他發飆,已經利落起身,走向躺滿人的空地,大喝一聲,"列隊!"
  
  聽到的趕緊爬起來,還有些累得睡死了沒聽到的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顧雲直接抬腿就是一腳,狠狠地踢在他們的肚子上,一時間哀號四起。
  
  好不容易總算列隊完成,顧雲怒道:"從現在起,列隊時間超過十秒的,全部給我去踢樹幹一百下!"
  
  十秒是多久?眾人面面相覷,卻不敢在這個時候惹這隻母老虎,總之就是越遠越好就對了!
  
  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山峰,顧雲朗聲說道:"前方三里有一個巖壁,葛驚雲,你帶五十人把繩子搬過去,其他人跑步前進。"
  
  "是。"這一次,沒有人再敢遲疑她想幹什麼。
  
  看著隊伍越走越遠,韓束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他也很想知道,她要這麼多繩子,要幹什麼?
  
  很快,他們來到了顧雲所說的巖壁前。這是連著後山的一座側峰,山峰並不高,大概六七丈,但是巖壁卻極其陡峭,猶如直立而上一般,山石錯落,巖壁上連樹木都不能生長。
  
  一行人在巖壁下站定,心裡惴惴著顧雲又要想出什麼奇怪的方法訓練他們,心中既有些害怕,又莫名的有些興奮。
  
  顧雲沒讓他們猜太久,指著光滑陡峭的巖壁,問道:"能徒手攀爬上去的,出列。"
  
  徒手?眾將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次看向光禿禿連根草都沒有的巖壁,不禁傻眼,這--不可能吧!除非是世外高人輕功了得差不多,他們這種凡夫俗子不要命了才會去。
  
  韓束也疑惑地看向顧雲,她想要他們的命不成?雖然不是太高,但摔下來也會要命的!隊伍裡死寂般地安靜之後,還真有人走了出來。
  
  葛驚雲和冷蕭自然不必說了,他們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小伙子,看得出,每個人體格都很健碩,難怪敢出來一試。
  
  二十個。顧雲暗暗地數了一下,臉上未露絲毫喜怒之色,顧雲對著他們說道:"每個人過去選一根麻繩過來。"
  
  二十個人,人手一根麻繩。顧雲指著山頂上兩棵異常茂密,粗壯的枝幹已經伸出了巖壁之外的古樹,說道:"你們自己想辦法,把手中麻繩的另一端穿過上面的枝幹交到我手裡。"
  
  穿過樹幹?手中的麻繩拇指粗細,堅韌卻很軟,如何能穿過六七丈高的樹幹呢?
  
  顧雲不去看他們,默默地站在一旁。
  
  葛驚雲抬頭細看了一下高度,忽然走到巖壁下邊,手緊握著繩索的一端,開始畫圓圈般甩了起來。
  
  顧雲暗歎,他想借助慣性將繩索甩上去,繩索這麼輕,他的臂力要很強才行。果然,甩了幾十下之後,葛驚雲鬆開手,繩索果然如一條銀蛇般飛上山頂,繞過樹幹,又緩緩地落了下來。
  
  他成功了,卻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將繩索拋上去。冷蕭在思索了一會兒之後,走到巖壁下的碎石堆裡,找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將石頭繫在繩索的一端,用力一扔,石頭帶著繩索輕鬆地繞過樹枝,落了下來。
  
  顧雲輕揚唇角,不錯,她喜歡有智謀的人。
  
  冷蕭這個方法容易得多,其他人也依樣畫葫蘆,很快,另幾人都將繩子穿過了山頂的樹枝,交到了顧雲手中。
  
  讓他們把繩索的一端綁在自己腰上,在巖壁下做好準備。顧雲將繩索的另一頭交給了下面等待的士兵,顧雲交代道:"你們不需要用力拉他們,只要握緊繩索,如果他們不小心摔下來,你們再拉緊繩索保護他們。"
  
  "是。"
  
  做好一切安全準備,顧雲對著巖壁下的二十人大聲說道:"上。"
  
  顯然不少人高估了自己的實力,還沒有爬到三分之一,已經有四五個人掉了下來,而好不容易能繼續上去的,也慢得像螞蟻。
  
  顧雲看向葛驚雲,她以為他有這樣好的臂力,應該是速度最快的一個,結果她錯了,速度最快的是冷蕭。他步履輕盈,身手非常敏捷,而且協調性特別好,幾乎快到山頂的時候,他竟然踩著一處微凸的石塊,一躍就上去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嗎?
  
  再看葛驚雲,強壯的臂力,穩健的步伐,雖然慢了一點,卻是實打實地爬上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所有人終於全部回到了地面上,完成這個攀爬過程的卻只有九個人!僅僅只有九個!顧雲的面色一黑,眸光一冷,他們就知道糟糕了。果然,顧雲站在隊伍前,指著一群高大如山的男人們,大吼道:"五百人,五百人!卻只有九人成功登上去了,如果敵營就在崖壁之上,你們如何殺敵?"
  
  回答她的,是一個個低下的頭顱。
  
  轉身盯著雖然登上頂峰,卻比烏龜還慢的幾人,顧雲罵道:"你、你、你。不到十丈高距離,爬了兩刻鐘的時間,如果要突襲敵人,這種速度早就給人發現了,若是敵人向下擲石頭、潑熱油,你們還有命在?"
  
  回答她的,是一雙雙慚愧的眼。
  
  走到葛驚雲和冷蕭身邊,顧雲更是劈頭蓋臉地罵道:"你們兩個最讓我失望!身為隊長,毫無團隊協作精神,到了峰頂,卻沒有想過要幫助你們的戰友,一支不懂得團結互助的隊伍,就是一盤散沙!"
  
  回答她的,是兩雙沉默的眸。
  
  顧雲吼完了,背過身去,懶得理他們,她要順順氣!她還真是自找苦吃,這種素質,練也是白練!
  
  久久,背後忽然發出一聲聲奇怪的悶響。顧雲回過身,只見那群讓她傷腦筋的熱血男兒,此時正全部單膝半跪在地上,雙手抱拳,堅毅而誠懇的眼直直地盯著她。
  
  "懇請頭兒教授我們登峰之法!"整齊劃一的齊呼震耳欲聾,顧雲的心也為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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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四章 臣服之軍
  
  盛夏的午後陽光依舊炙熱,巖壁下是一片空地,沒有了樹蔭遮擋,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人雙眼發暈,皮膚也被烈日曬得火辣辣的刺痛。眼前一個個健碩的身影半跪在地上,筆直的腰背一動不動,顯示著他們的堅持與決心。汗水和著一臉的塵土,在黝黑的皮膚留下狼狽的水痕,年輕的臉上那一雙雙曾經佈滿冷漠、不屑,甚至是嘲諷的眼,此刻正滿懷著敬佩與誠懇直直地盯著她。
  
  而那一聲"頭兒",也讓顧雲大感意外與欣喜。這也表示,他們終於正式接納了她!
  
  顧雲雖是面無表情,心卻不由得一怔,為這群年輕的小伙子所撼動,知恥近乎勇,相比那些明明無知無能還妄自尊大的懦夫,這樣勇士她樂於教授!
  
  顧雲冷面無語,眾將士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齊聲大吼道:"懇請頭兒教授我們登峰之法!"
  
  要死了!叫這麼大聲!!本來就是在山谷巖壁之下,他們的吼聲震得人心馳神晃,雙耳欲聾!
  
  就在他們準備吼第三遍的時候,顧雲皺眉,上前一步,冷聲冷氣地說道:"夠了!都起來,人的膝蓋是用來活動的,不是用來跪的。以後誰再隨便下跪,罰蛙跳一千!"
  
  眾將士對看一眼,頭兒這意思是願意繼續教授他們?看著眼前還跪在地上一臉遲疑的"木頭樁子",顧雲忽然有一種好笑的感覺,故作生氣地臉色一黑,顧雲罵道:"現在就想受罰是不是!起來,這是命令!"
  
  "是!"她終於又開始咆哮了,眾將心下一喜,同時也趕緊從地上站起來,因為真的沒人想蛙跳一千下。當然,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因為他們的腿部力量太差,顧雲已經決定把蛙跳一千下作為每天的常規必備訓練。
  
  顧雲走到葛驚雲面前,伸出手說道:"繩子給我,你幫我抓住另一頭。"
  
  "是。"
  
  知道她應該是要做示範給他們看,每個人都期待地等待著。
  
  顧雲一邊將繩索綁在身上,一邊說道:"今天的第三項訓練,就是教你們如何利用自身的力量和簡易的工具,攀上這面大多數人都上不去的險峰。天下間,沒有一處山峰是完全一致的,徒手攀巖對你們的體能、身體協調性和柔韌性的要求極高,同時考驗著你們的判斷力、應變能力。不過你們放心,這些我都會有相應的訓練項目幫助你們提升,但是有一樣東西,是你們必須自己克服的,那就是--恐懼。這裡巖壁只有十丈高,還有保護繩保護著你們,而以後實戰中要面對的或許是百丈高峰,也不再有人給你們拉繩保護。那時,才是你們真正的考驗!"
  
  對,就是恐懼,將士們心裡都很清楚,他們認為自己不行的原因,大多數都是來自於恐懼。再次抬頭看向巖壁,不少人都握緊雙拳,暗暗發誓,一定要攀上這座險峰!
  
  走到巖壁下面,顧雲看了葛驚雲一眼,葛驚雲將繩索在手臂上緊緊地繞了三圈,對她點點頭。
  
  "現在我示範一次,你們可以看看我選擇的路徑和你們有什麼不同,所用的技巧和動作特點又是什麼。"說完,顧雲背過身去,銳利的眼極快地掃視了一遍巖壁的結構與石壁特點,迅速選擇了一條最好的路徑開始攀爬。她的速度很快,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舒展,每一個攀登點的選擇都是那麼精準,輕盈的身體,強大的臂力,讓她可以輕鬆地騰挪、跳躍,遠遠看去,一身黑衣身手矯健的她在巖壁上穩如壁虎又矯似蒼鷹。
  
  僅僅只是片刻,她已經輕鬆爬到巖壁中央,下面的人在一陣呆愣之後,終於爆發出一聲聲驚歎。
  
  "哇!頭兒的速度好快!"
  
  "太強了!"
  
  "頭兒完全沒用輕功,真的全都是爬上去的!"
  
  "她是怎麼做到的?"
  
  韓束始終站在隊伍的後面,一雙虎目也緊隨著顧雲一路向上,眼中的炙熱與他心中的激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這樣的巖壁在行軍打仗中隨時可見,大多數時候軍隊都會選擇繞過去,萬不得已要強行攀越,自然是前鋒先行。無意識地,韓束的手緩緩撫上肩膀的舊傷,傷口早已經不痛,他的心卻時刻都在為那次的戰鬥疼痛。
  
  那一次他們攀爬的巖壁比這個要高出一倍,就在他們上到一半的時候被敵軍發現,正如她所說,敵軍向下扔了巨石,那一次他們傷亡慘重,他也為此失去了最得力的副手!如果當年他們也能有這樣的速度,也許早就已經到達山頂,也不至於死傷無數!
  
  幽深炙熱的眼緊緊地盯著那個已經輕鬆下到巖底的女子,她臉上自信的鋒芒在烈日下竟是那麼耀眼,將士們眼中的崇拜與敬佩,毫不掩飾。看著這群躍躍欲試,忽然間信心滿滿的小將,韓束腦子裡忽然又想起了她中午時提到的特種部隊,或許夙家軍中真的需要一支那樣的隊伍!
  
  顧雲解開腰上的繩索,走向那群顯得有些過於活躍的小將面前。這群男人興奮個什麼勁兒,他們不知道,她能這麼輕鬆地完成這項任務,是因為她從十四歲開始就喜歡攀巖這項運動,後來進入特警隊,經過系統的訓練之後才有今天這樣的成果,他們要練習的還多著呢。
  
  顧雲冷笑著勾起唇角,待會兒讓你們痛不欲生!看向沉穩的葛驚雲,顧雲說道:"現在分成兩組,葛驚雲,帶著你的小隊做攀爬練習,每個人都試一次,找一找感覺。五人一組,注意安全。"
  
  "是。"葛驚雲帶隊離開。
  
  顧雲繼續說道:"冷蕭,帶著你的小隊去做韌帶練習和引體向上。"
  
  引體向上是什麼?韌帶練習又是什麼?眾將眼裡心裡全是問號,不過這次誰也沒有提出一句疑問。
  
  顧雲自然知道他們不明白,這麼說只是為了讓他們瞭解她的習慣用語。將他們帶到巖壁側面的層層蔓籐旁邊,顧雲指著最靠近她的一名小將說道:"你,出列。"
  
  "是。"小將毫不遲疑地上前一步。
  
  找了一條結實的蔓籐,顧雲說道:"抓住上面的蔓籐。"
  
  "是。"
  
  用力一躍,小將緊緊地抓住蔓籐,一動也不動地吊著。
  
  顧雲站在他身邊,一字一句地教他,"現在慢慢彎曲手肘,將身體向上拉,直到你的下巴超過樹枝的高度再伸直手臂降低身體,回到開始的位置,這樣就算完成一次。"
  
  小將輕鬆地完成了一個,眾人暗暗欣喜,還好不是很難,顧雲的下一句話又將他們打入深淵,"六十個為一組,我要求做五組。"
  
  心裡哀號四起,卻沒一個人敢回嘴。
  
  看著他們欲哭無淚的樣子,顧雲暗笑在心,嘴角狡黠地一撇,笑道:"至於韌帶拉伸訓練嘛--"
  
  眼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顧雲抬手,指著在樹林裡質疑柔道的男孩,異常溫柔地叫道:"你,過來。"
  
  "是。"男孩背脊一涼,害怕地縮了縮頭,但腳下不敢有一絲停滯,小跑到顧雲面前。
  
  "接下來是韌帶訓練的第一項,就是劈叉!"顧雲指著他的腿,說道:"腿前後分開,重心向下。"
  
  男孩愣了一下,才動作迅速地分開腿。
  
  這叫劈叉嗎?顧雲拍著他的手,說道:"向下!手撐到地上,上身不許彎,腰背給我挺直了!"
  
  手撐到地上?男孩艱難地將腳叉開,腰背不敢彎曲,指尖好不容易才碰到地,他的雙腳就抽筋一樣的痛。
  
  "繼續往下。"顧雲不耐,這才到哪啊!離地面十萬八千里!她選這男孩可不是故意想整他,這裡面他看起來最年輕,韌帶彈性應該最好,讓他做示範就是為了能讓其他士兵更明白她的要求,誰知道他這麼沒用。
  
  還要往下?男孩的腿一垮,他真的抽筋了!在顧雲凌厲的目光下,男孩又努力了一番,手掌好不容易全部撐到地上,他已經痛得快哭了,大叫道:"真的不行了!下不了了!"
  
  顧雲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讓他保持身體直立,雙手下壓--
  
  "啊--"一聲慘絕人寰、無比淒厲的叫聲不禁嚇到了還在巖壁上攀爬的將士,顧雲也被嚇了一跳,她才稍稍用了一點力,他就叫得比殺豬還慘!
  
  男孩蜷著雙腿在地上哇哇亂叫,其他看著這一幕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這,這也太恐怖了!
  
  "閉嘴!"顧雲狠狠地瞪了一眼還在不停揉搓著大腿的男孩。男孩趕緊噤聲,不過看他臉色發白的樣子也知道,他真的已經盡力了。
  
  "兩腿前後分開成一條線坐在地下,這才算合格。"為了能讓他們瞭解動作要領,顧雲雙腳前後分開,緩緩下滑,輕鬆地完成了一個完美的劈叉。
  
  見鬼一般地盯著顧雲形成一條直線的兩條腿,這些估計連死都不怕的將士全都臉色發白,冷汗直流。
  
  這這這--這是不可能的!
  
  顧雲緩緩起身,掃了一眼巖壁那邊,或幸災樂禍或暗自慶幸的人,朗聲笑道:"不用看了,你們也要做!一個時辰之後,兩組交換訓練項目,所有人都必須完成我的要求,我給你們五天時間,完不成的,我就親自幫他!"
  
  "親自"兩字顧雲說得異常親切,所有人卻都同時打了一個寒戰。滿意地看著他們痛不欲生的臉,顧雲心情不錯地笑道:"好了,開始練習!"
  
  預料之內,山谷間鬼叫不斷,哀號四起。好不容易撐到日落西山,所有人都已經是雙臂酸軟、雙腿抽筋。但是即使是這樣,在顧雲叫"列隊"的時候,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列隊完畢。
  
  "今天你們的表現,我不滿意,明天我不希望看見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明日卯時,樹林集合,聽明白了嗎?"雙手背在身後,顧雲冷凝的眼劃過一張張疲累的臉,心裡還是心疼他們的,但是訓練才剛剛開始,他們離她的要求還太遠,必須硬下心。
  
  站直身子,將士們咬牙回道:"明白!"
  
  揮揮手,顧雲說道:"回營。"
  
  在葛驚雲和冷蕭的帶隊下,隊伍居然是以小跑的方式往營地跑去。顧雲欣慰地微微一笑,很好,她要的就是這種韌性和不服輸的倔強。練了一天,給他們做了無數次示範,顧雲也有些累了,回過身,就看見韓束居然站在她身後,一雙眼幽幽地盯著她。
  
  他還真的看了一整天!顧雲諷刺地笑道:"韓前鋒今天很有空啊?"他不是不屑女人練兵嗎?
  
  這一次韓束卻沒有如往常那樣回嘴諷刺他,沉穩的聲音問道:"你需要多長的匕首。"
  
  顧雲微怔,遲疑了一會還是回道:"刀刃五寸,刀柄兩寸。"想起今天一早看見的短刀,顧雲失笑,她要的是方便隨身攜帶、精巧實用的小匕首。
  
  "好,我去準備。"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韓束轉身就走。
  
  看著那道健碩的背影匆匆離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顧雲唇角再次輕揚,軍營裡的男人,還是蠻可愛的。
  
  將軍府書房。
  
  精緻的黃花梨案几上放著一盞微溫的清茶,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清茶與原木的香味,修長的手指輕捏一子,緩緩放下,白子似乎佔了先機。長指再次捏起一粒黑子,卻久久沒有放下,棋盤上,黑白兩子博弈拚殺,而矮几兩側,卻只有一道素白的身影。
  
  本該是清雅沉靜的畫面,被一道惱怒的低吼聲所打破,"刑部丟一個這種東西就算給我們解釋了偷換軍糧案啦?這分明就是找了個替死鬼!"
  
  夙羽將手中一疊宗卷重重地往矮几上一放,白瓷茶杯禁不住猛烈的力道搖晃起來,茶水灑了一桌。夙任放下手中的棋子,無奈地搖搖頭,羽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沉穩?
  
  拿起宗卷看了一遍,夙任薄唇威揚,了然笑道:"你稍安勿躁,這件事單御嵐已經插手了,不會這樣不了了之的。"
  
  行軍打仗,糧草先行,可見軍糧之於軍隊來說多麼重要,出了偷換軍糧這樣的事情,刑部自然要給他們一個答案。事發到現在,已過去一個月了,刑部怎麼也要拿出點東西有個交代。
  
  單御嵐確實比那群刑部官員可靠,但是夙羽心中依舊不爽,冷哼一聲,"誰知道!都是刑部的人,難保他不和那些官員一個鼻子出氣!"
  
  明知他是說氣話,夙任懶得再理他,執起黑子,注意力又回到了這局未解的棋局上。
  
  夙任聚精會神地盯著棋盤,一副沉迷其中的樣子。夙羽真不明白,一個人下棋就這麼有意思?
  
  夙羽轉身正準備離開書房,卻與迎面而來的顧雲碰上,看了看外面高掛天際的滿月,夙羽沒好氣地說道:"大晚上的,你來幹什麼?"
  
  顧雲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向夙任。
  
  夙任抬眼看見是顧雲,居然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相迎。夙羽一愣之後臉色立刻變黑,他怎麼沒見二哥對他這麼重視,還笑臉相迎!
  
  "嫂子,今天這麼有空過來?"
  
  "嫂子?"心下本來已經不爽了,一聽夙任這話,夙羽立刻被點爆了,"二哥,你瘋了吧!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成我們嫂子了?我不同意!"
  
  夙任莞爾一笑,一本正經地回道:"他是大哥的女人,自然是嫂子。"最主要的是,冰煉已經選擇了她,就是大哥不同意估計也沒用,何況是他?
  
  "去!"夙羽自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不屑地嗤笑道,"她最多只能算個侍妾而已!"
  
  "你們兩個要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我沒有興趣聽,我來只是要兩樣東西,三十個木樁,十五條最少三丈長的荊棘籐。"任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句,顧雲只是冷冷地站在那裡,毫不動怒,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對付夙任這樣的人,忽視是最好的辦法,因為他不會因為你的發怒或幾句刺激的話而有任何改變。
  
  夙任點頭笑道:"沒問題。明日卯時,一定送到。"
  
  夙任沒有多問,夙羽卻忍不住好奇問道:"要這些東西幹什麼?"木樁他還可以理解,荊棘籐有何用處?
  
  顧雲緩緩轉過身,臉上忽然揚起一抹燦爛得微笑,可惜口中吐出的字卻是那麼冰冷無情,"與你無關!"
  
  菱唇微彎,兩個小小的梨渦掛在嘴邊,圓圓的眼睛彎成了新月,她笑起來--真可愛。夙羽還在為那抹突來的微笑神恍,顧雲的冷言冷語立刻將他澆醒。
  
  該死,他居然會覺得她可愛,這個女人骨子裡就是個惡毒的潑婦!
  
  "青末,你不要太得意!"或許是痛恨自己剛才的失神,為了扳回一城,夙羽說話越發的惡毒起來,"還有十天,到時一定讓你一敗塗地。我告訴你,戰場永遠都只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就應該乖乖地待在家裡洗衣、做飯、奶孩子。"
  
  顧雲眉梢輕揚,冷笑在心,他以為這樣就能打擊她羞辱她?她很好奇,夙凌冷酷沉穩,夙任內斂狡猾,怎麼就夙羽如此莽撞單純?!不過話說回來,這三兄弟裡,還是夙羽比較討人喜歡。
  
  本來覺得要走的,看他如此生氣,顧雲忍不住要氣氣她,一屁股坐在矮几旁的木椅上,輕輕搖頭,一臉可悲地歎道:"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就很可悲了,我同情你的無知。"
  
  "你!你這個潑婦!"夙任差點大笑出聲,夙羽卻氣得頭頂冒煙!
  
  顧雲本來還想回他一句,眼角卻意外掃到桌上一份卷宗,無意間看了幾行,顧雲的心開始狂跳,這份驗屍報告的習慣用語和闡述方式,和晴一模一樣!
  
  顧雲連忙拿起桌上的卷宗仔細看了起來,夙羽本來就在氣頭上,現在看到顧雲連理都不理他,更是怒不可支。奪回捲宗,夙羽怒道:"有什麼好看的!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她們合作過那麼多起案子,晴的驗屍方式和步驟她早就瞭如指掌。絕對是晴!
  
  壓下心中的激動,顧雲故作不經意地問道:"這份驗屍報告是誰寫的?"
  
  驗屍報告?夙羽低頭看了一眼剛才顧雲看的卷宗,原來是仵作文書啊!將卷宗再次摔在矮几上,夙羽沒好氣地回道:"還不就是刑部那些人。"他只看了刑部的判案結果就已經氣個半死,根本沒心情繼續看下去。
  
  刑部的人?這--不可能吧。顧雲繼續問道:"他們平時都是這麼寫的?"
  
  夙羽遲疑了一下,他怎麼知道刑部平時是怎麼寫的?
  
  夙任似乎看出了顧雲的異樣,回道:"今天的仵作文書確實不太一樣,遣詞用句都格外的……"停了好一會兒,他沒再說下去。顧雲接道:"準確和犀利。"
  
  "對。"就是準確和犀利,他第一眼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同,卻一時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倒是抓得很準。
  
  難道晴到了這個異世之後去了刑部?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顧雲繼續問道:"這個案子是誰負責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夙羽已經不耐,她今天怎麼這麼煩!
  
  顧雲聳聳肩,掩飾自己急切的心情,奇怪地問道:"你們不覺得案子疑點重重?"
  
  夙任眸中劃過一抹異色,笑道:"何以見得?"
  
  攤開卷宗,裡邊有三個部分的小卷,顧雲分析道:"死者在監牢裡被謀殺,而且還是在被判死刑之後,這不可疑嗎?目前的兇手是死者家裡的管家,作案動機居然是因為東家待他不夠好,人都要死了,是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冒險親自殺人?而且認定偷換軍糧的事實依據極度缺乏,這樣一樁驗屍報告、案情陳述與結案呈詞自相矛盾,證據鏈明顯不成立的案子,就算結案了?"
  
  顧雲真的納悶,這麼多的漏洞,他們不覺得奇怪,就算夙羽粗枝大葉地沒發現,夙任也視而不見?
  
  夙任微低著頭,臉上儘是驚訝與深思,她只不過草草看了一遍,竟能這麼快地發現問題,分析起來言語精練,重點清晰,彷彿這種東西她看過無數次。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子,傳聞都道青家姐妹才貌雙全,原來以為所謂的"才"不過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而她竟是精於練兵,善於破案嗎?這才藝還真有些特別!
  
  夙任狡黠地一笑,冰煉選的女主人就是不一樣!
  
  感覺到顧雲敏銳的眼在注視著他,夙任收起臉上的笑,回道:"這案子本來是結了,後來又發現了一處疑點,已經發回刑部重審了,現在的主審官是專門監管邢獄的提刑司單御嵐。"
  
  提刑司?能當上這個職位估計破案能力和驗屍技巧都不低,沉吟了一會兒,顧雲繼續追問道:"驗屍報告是他寫的?"
  
  "不知道,或許是吧。"夙任終於發現,她一直追問的都是那個所謂的驗屍報告,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夙任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對驗屍很有興趣?"
  
  驗屍是晴的興趣!顧雲坦然一笑地搖頭回道:"沒有,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厲害,你能幫我去查一查是誰寫的嗎?"若是因此能找到晴,那就太好了!
  
  "好。"夙任爽快地點頭,他現在也對這位仵作感興趣了起來。
  
  終於有了一點晴的消息,顧雲心情不錯,想到這個身體還有兩個姐姐,晴若是與她一起來到這個異世,也極有可能進入這具身體的姐妹身上,顧雲順勢說道:"到穹岳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我的兩個姐姐現在過得如何?"
  
  這麼久了,她想念自己的姐妹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夙羽雖然看不太順眼她囂張的樣子,他還是出聲安慰她,只是語氣依舊讓人討厭,"你就少操那份閒心了,皇宮裡面吃得好喝得好,不會虧待你大姐的。至於你二姐就更不用為她擔心了,丞相府裡邊還沒有女主人,樓夕顏又是那種溫吞的人,不會有人為難她的。"
  
  原來她們一個進了宮,一個入了丞相府。入宮的姐姐不容易見到,就先見丞相府的那個吧!
  
  依然是現代思維模式的顧雲隨口說道:"丞相府離將軍府應該不遠吧,我想見見我二姐。"
  
  "不行!"夙羽厲聲回道。
  
  顧雲莫名其妙,夙羽不等她反駁已經一股腦地回道:"我上次只說了允許你在將軍府內自由走動,並沒有讓你隨便出府。你姐姐在丞相府說不定連個侍妾都算不上,你以為丞相府是你想進就進去的?再則,丞相府與我們將軍府素無往來,你既然進了將軍府,就是將軍府的人,以後只要老老實實地待在將軍府就行了。至於你姐姐,她們的事情早就輪不到你來管了。"
  
  顧雲越聽臉色越暗,夙任以為她在生氣,低聲解釋道:"羽說的雖然有些莽撞,不過亦是事實,樓相雖然溫和謙恭,卻也是一國之相,相府的門並不好入。至於皇宮,你就更沒有什麼機會進去了。"不過如果你成為鎮國將軍夫人,那就另當別論了!當然這句話他現在是不會說的。
  
  顧雲緩緩點頭,"我明白。"
  
  其實她倒不是因為夙羽的話生氣,而是在為自己的處境做打算,來到這個異世時間已經不算短了,但是都是在將軍府裡待著,面對的全是些直來直去的漢子。她也很喜歡和習慣這樣的環境,居然沒有好好地去想過,這裡已經不是她原來生活的地方。這裡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有著嚴重的男尊女卑的思想,她不想留在這裡,她要先找到晴,再找到回去的方法,她要做顧雲而不是青末!
  
  顧雲微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樣沉寂的顧雲,夙羽有些不習慣,自己又抹不開面子去安慰她,想讓二哥安慰幾句,結果發現,他竟然又自顧自地下起棋來。
  
  夙羽受不了地低叫道:"我就搞不懂,一個人下棋有什麼好玩的?"他還下得那麼入迷!真是怪事。
  
  夙羽的鬼喊鬼叫也拉回了顧雲的思緒,既然已經決定要想辦法回去了,顧雲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她不過是這個時代的過客而已,根本無需融入,她就是她,顧雲而已。
  
  手撐著下巴,顧雲斜睨著夙羽,輕笑著調侃道:"沒有對手,只好自己和自己下咯,某些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自然是不會明白這種樂趣和孤寂。"在這裡的日子裡,有這個活寶跟她鬥鬥嘴,日子也比較有趣一點。
  
  夙羽面色一窘,反駁道:"你說誰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有本事你和二哥下!"他棋藝確實不好,不單單是他,將軍府裡沒人是二哥的對手啊!她站著說話不腰痛!
  
  聽了他的話,夙任忽然眼前一亮,顯得有些興奮地笑道:"這個主意不錯,聽聞青家三位小姐,青靈琴藝名動天下,青楓字畫舉世無雙,青末棋藝未逢敵手,今天我倒想請教一番。"他怎麼把這件事忘了,這樣以後就有人可以和他切磋棋藝了。
  
  顧雲渾身一僵,不是吧!青家三姐妹這麼強嗎?問題是圍棋她不過剛入門而已,和夙任下棋,豈不是自暴身份,夙任為人機敏,她還是不能冒險。
  
  腦中迅速地思索著對策,眼睛盯在棋盤之上,顧雲忽然心中一喜,她的圍棋很爛,另一種棋卻還真是未逢敵手。
  
  輕輕捏起一枚白棋,顧雲不屑地嘖嘖笑道:"這種玩法已經過時,我早就不玩了,要玩就玩新的。我經常玩的遊戲雖然玩法簡單,一局的時間又短,但是卻非常有意思,取勝也不易。"
  
  新的玩法?夙任來了精神,問道:"怎麼個玩法?"
  
  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分別歸入盒中,顧雲一手拿著黑子,一手拿著白子,在棋盤上講解起規則來,"還是在這個棋盤上玩,棋子放置在棋盤線交叉點上,可以兩個人玩,也可以三個人玩。不過現在只有黑白兩色棋子就只能兩個人玩了,雙方各執一色,輪流下一子,誰能先將橫、豎或斜線的五個或五個以上同色棋子連成不間斷的一排,誰就勝出。"原來她只會玩五子棋啊,汗!
  
  夙任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夙羽則大咧咧地說道:"這個很簡單啊,不就是五顆子連在一起嘛!橫的豎的斜的都可以,這比圍棋容易多了!"
  
  顧雲眼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回道:"那我和你先玩一局吧。"
  
  "來就來!"夙羽一屁股坐到顧雲對面,圍棋那麼多章法規則,他不在行,這種簡單的,他絕對不差。
  
  夙羽面前放的是黑子,顧雲笑道:"讓你先來吧,黑子先行。"
  
  他先就他先。第一子夙羽下在最中間,顧雲很快在黑子右邊布下了一子,夙羽豎著又擺了一子,顧雲想也沒想地用白子攔住了一端,夙羽皺眉,下一個方向,顧雲再攔。
  
  彷彿他下哪裡,她就攔哪裡,這樣下去,誰也別想贏了!
  
  就在夙羽腹誹的時候,顧雲優雅地放下一子,笑道:"你輸了。"
  
  "這麼快?不可能!"才下了不過二十多子而已啊!"夙羽仔細看去,果然,在他不注意的時候,顧雲已經完成了五子連珠。
  
  夙羽不服氣地說道:"再來一局。"這次是他不小心,下次他注意點一定不會輸。
  
  "好。"
  
  將黑子推到顧雲面前,夙羽說道:"這回你先。"
  
  "好。"顧雲無所謂地一笑,黑子為攻方,她更喜歡攻擊,黑子最好!將白子遞過去,顧雲執起黑子下到了最中間。
  
  這一次夙羽確實謹慎了很多,步步逼近,想將顧雲圍死。看你怎麼贏!就在夙羽暗自得意的時候,顧雲再次悠然笑道:"你又輸了。"
  
  一子落下,上下一連,果然是五顆!
  
  "這真是邪門了!"夙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才怎麼就沒有看見這一處地方呢?
  
  顧雲緩緩抬頭,看了一眼靜靜地立在一旁,眼睛始終盯著棋盤看的夙任,笑道:"你要不要玩一玩?"
  
  "好。"夙任帶著隨意的笑容落座,眼中卻滿是炙熱與深沉的光芒。他果然比較深沉,謀定而後動,這兩局看下來,他對五子棋一定已經有了些心得,顧雲不敢輕敵,這一局兩人下得都比較緩慢而謹慎。
  
  這一次依舊是顧雲先下,夙任隨後,一連下了三十子都未看得出輸贏,再一次輪到夙任時,只見他握著白字久久不下,一會兒之後,搖頭笑歎道:"看來我已經輸了。"
  
  果然是費時不長的遊戲,但卻很難取勝啊!夙羽盯著棋盤看了半天,還沒看明白,指著一處三顆黑子排列的地方說道:"沒有啊,她這邊明明只有三顆,你還可以下一顆攔住她。"這樣她就算再下另一邊,二哥也可以堵住,怎麼就輸了呢?
  
  夙任淡然回道:"你沒注意到另一側也有三顆,我擋得了這邊,已經來不及擋那一邊了。"細看之下,果然另一側還有三顆黑子,這樣一來是怎麼也堵不上的。
  
  顧雲莞爾一笑,為了要贏夙任,她可是精心佈置了一個一子雙殺的局。
  
  緩緩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夙任興致頗高地問道:"果然是個有趣的遊戲。這叫什麼遊戲?"遊戲規則雖然簡單,卻一點也不遜於圍棋的精妙。
  
  "五子棋,閒來無事時玩玩而已。"其實不過是為掩蓋不會圍棋的搪塞,顧雲可不想和他們再說下去,明天早上六點她還要去練兵呢。伸了伸腰,顧雲起身說道:"那你們就慢慢研究吧,我不奉陪了,我要的東西記得按時送到。"
  
  "好。"夙任微笑點頭。
  
  待顧雲離開後,夙任轉而看向夙羽,問道:"你的新兵練得如何了?"
  
  夙任忽然一臉得嚴肅,夙羽不解地笑道:"很好啊,按部就班,我帶新兵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還為我擔心不成!"
  
  "這次的時間只有十五天,與平常的比試內容也不同,你們比的是夜襲。"她要的東西一次比一次奇怪,而且聽說上次韓束去看她練兵,一看就是一整天,回來還立刻給她打造所需的匕首。韓束是大哥旗下一員猛將,看過多少精兵強將,他居然會耗費一天時間在她身上,可見她練兵之術必定有什麼精妙之處。
  
  夙羽擺擺手,回道:"放心吧,我會對他們嚴加訓練的,那個女人沒有半點贏的機會。"
  
  夙羽如此大意輕敵,夙任無奈地搖搖頭,歎道:"希望吧。"
  
  今日只短短半個時辰,她多次讓他驚訝,這樣的女子,絕不是只會逞口舌之勇,羽如此大意,勝敗難定。
  
  訓練第七天。
  
  仍是那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白天茂密的樹葉遮擋了炙熱的陽光,到了夜裡,蒼勁的枝葉也一視同仁地把輕柔的月光隔絕在外。今晚雖然是滿月當空,樹林裡的月光卻只能從縫隙中灑落,在地上投射出無數斑駁的落影。
  
  偌大的樹林裡,一大片黑壓壓的暗影一高一低地起伏著,看起來有些詭異,除了風吹過葉間沙沙作響的聲音外,就是一聲聲急促粗獷的喘息聲。
  
  "一百八十個,還有二十個,堅持!"嚴厲的女聲在一片黑暗的夜林中忽然響起,清晰而冷冽。
  
  夜色裡,顧雲睜大眼睛,暗暗觀察著這群她帶了七天的兵,五百人一起做俯臥撐,後面的人幾乎已經完全陷入黑暗中,若不是她有著極佳的夜視能力,不可能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一切貴在自覺與堅持,好在他們都沒讓她失望。
  
  士兵們陸續做完兩百個俯臥撐,顧雲沒有給他們休息的時間,立刻叫道:"列隊。"
  
  士兵們動作依舊迅速,只是沒有白天的從容,不時還能傳來身體撞擊的聲音,看來他們極不適應這種夜間訓練的方式。
  
  待他們全部站好,顧雲才朗聲說道:"今天是受訓的第七天,時間已經過半,從今晚開始,你們有了新的訓練內容,就是學會如何在夜間完成白天所有的訓練項目,同時將夜間作戰變成你們的優勢。"周圍雖然不至於說是漆黑一片,但是看東西根本不清楚,要完成白天的訓練項目都已經很不易,更別說優勢了。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打鼓,黑夜中,不少人看不見顧雲的表情,但是猜也猜得到,她此刻一定滿臉的冰霜。
  
  "開始訓練之前,先做一項測試。"
  
  眾將心中都滿是問號,這黑燈瞎火的怎麼測試?測試什麼?
  
  顧雲忽然走進隊伍中間,所有人都站得筆直,她卻只停在男孩身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劉星。"劉星心裡直髮楚,自從上次質疑過一次柔道之後,頭兒經常把他拎出來做示範,雖然最後大家都要完成,但是第一個做示範還是很讓人惶恐啊!今晚這麼黑,她應該看不清楚他吧!
  
  劉星自我安慰還沒完,顧雲一聲,"出列"將他打落深淵。
  
  苦著一張臉,劉星似乎是發洩一般,大吼一聲,"是。"
  
  顧雲失笑,讓他出列需要這麼視死如歸嗎?指著後兩排的一名壯漢,顧雲說道:"你,出列。"
  
  壯漢立刻上前一步,大聲回道:"是。"
  
  顧雲很滿意,會讓他們倆出列是她觀察了一個晚上,他們倆的夜視能力很強,離她很遠卻經常可以與她對視,而不少人在她注視他們的時候都是一臉茫然。
  
  這個時代沒有紅外線夜視鏡,完全依靠他們的眼睛來視物,她必須要測試他們的夜視能力,好決定夜襲戰時的隊形。但是看他們今晚的表現,她決定用最簡單的項目測試,畢竟他們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按照特種兵的要求選拔進來的。
  
  把他們兩人叫到一旁,顧雲在他們耳邊說了幾句話,一開始他們有些茫然,後面漸漸明瞭,邁開腿往前跑去,在距離顧雲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分開站立。
  
  顧雲站在隊伍前面,大聲說道:"第一列準備,注意看他們倆的手勢。"
  
  手勢?第一列的士兵同時傻眼了,十丈的距離,他們能看見他們的人都很不錯了,還要看手勢?而且還是兩個人,哪裡看得過來?沒有機會哀號,也沒有機會討價還價,只聽見顧雲叫一聲,"開始。"
  
  兩個士兵聽令默契地舉起手,做了一個手勢,但是時間很短,做完立刻就放下了。一會兒之後,又第二次舉手,如此反覆六遍,終於停了下來。
  
  對面的手勢一停,顧雲隨即揚聲說道:"剛才他們舉了六次手,比了六個數字,其中五次比的是一樣的,還有一次是不相同的。我數到三,同時大聲說出你們看到的第幾次是不同的?"
  
  "一、二、三。"
  
  "五。"二十五人一列的隊伍,結果居然只有不到十個叫出了正確的數字,大多數人都還在沉默或茫然。
  
  顧雲很失望,這只是靜態的測試而已,按照這樣的比例,這些人中她估計都找不出五十個特種兵的苗子來。暗暗歎了一口氣,顧雲低聲說道:"所有不是說五的和沒有說話的人,全部出列,到右邊列隊。"
  
  "是。"雖然知道自己這次的測試失敗了,但是他們還是挺直腰桿地出列,走到了最右邊。
  
  "第二列準備……"
  
  很快,所有人都測試完畢了,好在後面的將士表現還不錯,最終有一半的人通過了靜態夜視能力的測試。
  
  帶著他們繞過樹林來到這幾天進行過無數次練習的巖壁,月光隱隱約約可以照在巖壁上,但是仍看不清上面的山石紋理。顧雲指著黑壓壓的巖壁,聲音竟是比月光還要冰冷,"現在開始做夜間攀爬訓練,雖然是同一面巖壁,夜間要比白天凶險百倍。右邊的將士,在下面負責拉好繩索。剩下來的人分成五十人一組,每次上去三組。我要看到的,不是哪一個人更快到達巖壁頂端,是哪一組最快完成整組人員全部登頂的任務,明白嗎?"
  
  "明白!"整齊而響亮的回應顯得士氣十足。而這聲齊呼讓顧雲很滿意,卻也震醒了正在後山的百年梧桐上睡覺的黑影。
  
  黑眸倏地睜開,一雙冷如寒潭的冰眸中都是冷漠的氣息,頎長健碩的身影傾身一躍,如豹般優雅迅速,人影已經躍上最高的枝幹,銀色的髮絲在月下如一抹流光劃過夜空。
  
  敖天背靠著枝幹,冷冷地看去,一隊數百人的士兵正在不遠處的側峰巖壁下集結,不知道想幹什麼。他之所以認定這些人是士兵,是因為這裡是將軍府的範圍,這麼一大群人如果不是士兵,是不可能在這裡出現的。黑眸中劃過一抹不耐與厭惡,敖天準備離開,卻在此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清亮而凌厲的女聲,"開始訓練。"
  
  軍隊中有女人?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奇心讓敖天停下了腳步,他瞇眼看去,只見這聲命令一下,數百士兵立刻列成縱隊,動作迅速地衝向巖壁,各個形如壁虎,動作流暢。敖天黑眸中掠過一絲驚異。這高度對於輕功高強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普通人來說,確是可望而不可即,能將一干士兵全部訓練成為如此擅長攀越的精兵確實不易,而那道女聲又是怎麼回事?身為賞金獵人,什麼信息都不應該錯過。
  
  一抹孤影一躍而下,朝著巖壁而去。
  
  "前面的人注意尋找好攀爬路線,眼睛要快,動作要準確,手腳麻利點!"顧雲雙手環在胸前,眉頭越皺越緊,她猜測到第一次夜間攀爬會比較難,想不到他們居然連路徑都不會選了!
  
  居然還有人給掉下來!
  
  顧雲惱火地吼道:"掉下來的人給我排到隊伍最後面,不要妨礙身後的人登頂。快!快!快!動作這麼慢了,睡著了啊你們!"
  
  敖天下到巖壁後的亂林之間,半靠著樹幹,暗暗地觀察著不遠處的一隊人馬,黑眸微瞇,冷冷地盯著那抹笑得不可思議,嗓門卻也大得離奇的女人,她是誰?夙家軍中,幾時有女子為將的事情了?
  
  雖然離得不遠,但是在暗夜的亂林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他相信沒人會發現他。可惜,就在他看得出神時,女子竟是忽然回過頭,直直地盯著他的方向看過來。敖天微驚,身體後退,隱身於粗壯的樹幹後。
  
  敏銳的眼在樹林裡巡視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剛剛她明明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但是卻又感覺不到了,是她的錯覺?還是--人已經走了?
  
  再三巡視沒有發現之後,顧雲終於收回了視線。敖天依舊背靠著樹幹,沒有任何動作,有了戒備心的獵物都比較多疑,他不急著送上門去。只不過他極少會被人發現行蹤,是她太過於敏銳,還是今天他有失水準?
  
  那種窺視感沒有再出現,顧雲將精神再次放回到這些將士身上。一會兒之後,幾個組都已經完成了,或許是知道自己表現得不好,或許是顧雲臉色很難看,一群壯小伙子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列隊站好,大氣也不敢喘的樣子。
  
  沉默了很久,就在眾人的心開始發慌的時候,顧雲冷聲地說道:"今天速度最快的,是冷蕭帶領的第三組。但是表現最好的,是葛驚雲這一組。"
  
  看向一旁永遠面無表情的冷蕭,顧雲揚聲叫道:"冷蕭出列。"
  
  "是。"冷蕭立即上前一步。
  
  顧雲不輕不重地問道:"你知道你為什麼不是表現最好的一組嗎?"
  
  "不知道。"冷漠與淡淡桀驁隨著這句"不知道"表露無遺。
  
  不知道?很好!她的隊伍裡最不需要的就是桀驁不馴!緩步上前,與冷蕭對面而立,顧雲一字一句地說道:"各自為陣、爭先恐後,毫無章法可言,更別提合作精神!沒能帶領好這組人馬,最大的失職在於你!現在知道了?"
  
  還不到他胸口的女人,卻能給人如此強的壓迫感,冷蕭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才回道:"明白。"
  
  "明白就好!明日你帶著今晚這組人,從營地蛙跳到樹林集合,不願意跳或者遲到的,直接給我滾!"
  
  冷蕭臉色立刻一黑,隊列中也發出一聲聲倒吸涼氣的驚恐之聲。這不僅僅是辛苦的問題,還很丟人啊!
  
  顧雲丟下這句話,便不再理冷蕭,走到葛驚雲身邊,依舊是那樣不輕不重地問道:"你知道你們這一組為什麼不夠快嗎?"
  
  葛驚雲這一組的人汗毛全都豎了起來,生怕他也耍性格地大叫不知道,這樣他們可就慘了!
  
  好在沉穩的葛驚雲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動作不夠迅速。"
  
  他還真是避重就輕啊!顧雲毫不客氣地吼道:"判斷力差,選了一條錯誤的路線,動作慢,協調性、柔韌性都差!明天帶著你的組員做三百個引體向上。"
  
  "是。"
  
  不少人舒了一口氣,引體向上雖然也累,好在不會丟臉。
  
  奇怪,為什麼今天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背後好像總有一道視線跟著,這種感覺很怪異。看看月亮的高度,也快兩點了,顧雲決定結束今晚的訓練,"今天是第一次夜間攀爬訓練,以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訓練的內容也會千變萬化,同樣的錯誤我不允許犯第二次!明日依舊是卯時集合,回營。"
  
  "是!"
  
  隊列久久不動,顧雲看向一名欲言又止的將士,問道:"什麼事?"
  
  深呼吸了好幾下,他有些緊張又有些沮喪地問道:"頭兒,我們測試沒有通過的人是不是已經沒有資格參加夜襲戰了?我們想參加!"他們確實沒有其他人看得遠,看得清楚,但還是希望有機會上戰場,因為他們是一名戰士!
  
  原來他們擔心這個!小將眼中堅定執著的光彩撼動顧雲,顧雲莞爾一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回道:"誰說你們不能參加?剛才的測試只是讓我確定你們的分工,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位置,好好訓練!"他們不可能成為特種兵,卻不妨礙他們成為一名優秀的戰士。
  
  隊列裡迴響著歡欣雀躍的呼喊聲。顧雲失笑,笑罵道:"還不快回營!不想睡了?"
  
  "是。"一隊人歡欣雀躍的往營地裡走去。
  
  跟著他們身後,顧雲仍是不時回頭,看向那片茂密幽深的密林,這真的是她的錯覺嗎?
  
  隊伍越走越遠,直到隊伍幾乎消失於視線中,敖天才緩緩從樹幹後面走出來。黑眸幽深地盯著那抹清瘦嬌小但卻一直咆哮不斷的女子,心中疑惑更甚,那些虎背熊腰的將士居然就讓她這麼吼也不敢回一句?她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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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夙凌歸來
  
  "我又輸了!"
  
  夙羽盯著棋盤,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他用力拍拍腦袋,低叫道:"奇怪,就這麼幾顆棋子,為什麼我明明很認真在看,還是沒看出來你已經四子相連了呢?"
  
  圍棋子多,下的時間也久,難免會有不注意的時候,可是這只有幾十顆子,一刻鐘的時候,怎麼還是會疏忽?夙羽不甘心地急道:"再來一局。"
  
  夙任好笑,現在都已經三更天了,他可不想再和羽玩下去,不是這個遊戲不好玩,而是對手太弱,一點意思都沒有。奈何一向對圍棋興致全無的羽,卻獨獨鍾情這五子棋,都已經四五天了,他天天纏著他下棋,卻每每輸得一敗塗地。
  
  夙任起身伸了伸腰,回道:"今晚就到這吧,明日你還要練兵呢!"
  
  夙羽一把拉住夙任衣袖,急道:"二哥,最後再玩一局,就一局!"
  
  無奈,夙任只好再次坐下。
  
  夙羽這次很認真,每一個顆子都下得小心謹慎,全神貫注。
  
  這一幕在剛剛參加完宮宴回來的夙凌眼中,非常怪異,羽什麼時候開始對圍棋感興趣了?這讓夙凌也有些好奇起來,進入書房,夙凌走到夙羽身後,看清棋盤上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毫無章法可言的棋局,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夙任早就看見了他,低聲叫道:"大哥。"
  
  "大哥?"夙羽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來,左顧右盼,終於在身後發現了夙凌的身影,夙羽奇道:"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夙凌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夙任一邊漫不經心地又下了一子,一邊笑道:"北齊國使節來訪,今晚皇上在宮中設宴款待,大哥是為了這件事回來的吧?"
  
  夙凌沒有回答是還是不是,只冷聲問道:"府中是否出了什麼事情?"看他們這麼悠閒地下棋,府中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但是冰煉數十年來,極少如此異常,到底是為何事?
  
  夙凌認真的表情讓夙羽的心咯登跳了一下,不會是大哥知道他和那個女人比練兵的事情了吧?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壞事,但是若大哥知道他放著陣勢不練,拿一群新兵來打賭,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夙羽惶惶不安地看向夙任,只見他輕鬆一笑,一臉坦然地回道:"沒有啊,和平時並無二致。"
  
  夙羽暗暗佩服,果然還是二哥最會睜眼說瞎話。
  
  並無二致?羽何必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夙凌心下認定冰煉出了事情,劍眉一凜,問道:"誰碰過冰煉?"
  
  啊?夙羽一愣,原來大哥說的是冰煉啊!心下一鬆,夙羽怪叫道:"誰敢碰它啊?"那把劍邪氣得很,小時候他去拿過一次,差點沒凍死他!
  
  冰煉果然是選擇了青末,連千里之外的赤血劍都感覺到了它的心意!想到大哥知道後的精彩表情,夙任心下暗喜,但是此刻他可不打算明說,這種事要大哥自己發現才好玩。
  
  夙羽故作不解地問道:"冰煉有什麼異樣嗎?"
  
  "沒事。"
  
  走了幾步,夙凌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兩人盯著他的背影,以為他要說什麼,一會兒之後,只聽到冷冷男聲帶著幾分失望說道:"任,你的棋藝越來越差了。"
  
  "我--"夙任哭笑不得地僵在那裡,他的棋藝哪裡差了?他們下的並不是圍棋啊……
  
  可惜夙凌沒打算聽他的解釋,高大的身影早已出到院外。
  
  "哈哈哈哈哈……"夙羽回過神來,書房裡立刻爆發出了一連串爆笑聲,太好笑了,二哥也有今天!
  
  弦月如鉤,繁星點點,幾日來喧鬧的密林今晚格外安靜,黑壓壓的林間看不見一絲光線,更別提人影了。
  
  一棵粗壯的樹幹後,一抹黑影背靠著樹幹,微閉著雙眼看去很是愜意,但是她肩上挎著一彎長弓,腳下放著一束長箭,腰間別著一把精緻小巧的匕首,一副全副武裝的樣子。
  
  是的,顧雲今晚要打獵!
  
  還有三天就是比試的日子,對於這群年輕的將士,她還算比較滿意的。就新兵而言,她很有信心地說,在耐力、爆發力和機動能力來說,這支隊伍絕對是夙家軍這批新兵中最出色的。
  
  今夜她讓他們休息不用訓練,一來是讓他們讓養精蓄銳為明晚她要做的訓練做準備;二來是--她今晚要抓住這隻大老鼠。
  
  五天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揮之不去,她肯定是有人在監視她,今晚有空,不妨會會他。
  
  夜漸濃,萬籟俱寂。
  
  顧雲始終微閉的眼倏地睜開,收斂氣息,唇角也揚起了一抹極輕地笑,她的獵物來了……
  
  敖天形如鬼魅,極輕極快的身影,無聲地出現在了他平時隱沒的地方,密林中,除了低低的蟬鳴蟲叫,便是樹葉沙沙地低吟,沒有那道熟悉的囂張女聲。
  
  她,今夜沒有來了?
  
  心情莫名的變得有些差,敖天說不出是因為失望還是因為今晚沒人給他打發時間。
  
  靜立片刻,頎長的身影正要離去,那道他熟悉的女聲忽然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冷冷地響起,"今晚沒有好戲看,既然已經來了,不如現身吧!"
  
  敖天腳步一滯,她居然在?而他竟沒感覺出來,一向毫無波瀾的黑眸劃過一次差異,微微側身,向聲音的方向看去。
  
  隔著重重樹木,遠遠地,一抹嬌小的黑影傲立在林間,她一邊走進,一邊逼問道:"你是誰?為什麼一直偷窺我練兵。"
  
  顧雲只能看到遠處的一抹暗影,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一邊藉故著說話,顧雲一邊極快地朝背影走去,就在她幾乎到達他身邊時,黑影忽然一個輕躍,竟是閃出七八米之外!
  
  "想跑!"顧雲一邊在後面追,一邊舉起長弓,手握利箭,朝著黑影射去。這幾日她給士兵練習箭法的時候,自己也試了試,實在不能和手槍相比,不過好歹是個遠距離射殺武器。
  
  長箭從敖天的耳下呼嘯而過,凌厲的箭風顯示著射箭者下手的狠辣,這女人居然放箭!
  
  敖天忽然向樹頂衝去,只見樹冠間樹葉樹枝急晃,一會之後,一切都回歸了平靜。
  
  顧雲凝神靜氣,仔細傾聽,卻再也沒有一絲人的氣息。
  
  竟然讓他跑了!真可惜,要是她手裡拿的是M92F手槍,他一定跑不了!
  
  凌雲閣。
  
  一白一紅兩柄長劍,靜靜地躺在石桌上,乍看之下,並無特別之處。但是細細看來,月色下白劍冷若冰雪,紅劍赤若熔岩,齊齊平列而置,隱隱的有一股勁力在兩劍之間流動。
  
  夙凌手握冰煉,輕撫劍身,一股冰寒之氣從掌心緩緩傳來,與往昔無異,顯然冰煉並沒有受損,那麼它那日為何如此躁動,竟是連赤血都感受到了它的異常。夙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手裡的冰煉卻忽然一冷,那冷冽的氣息竟是比平日裡還要冰上三分,而一抹瑩白的流光頻頻閃動,也顯示著它的興奮。
  
  冰煉這是怎麼了?
  
  夙凌正要拔出長劍一看究竟,它又忽然安靜了下來,與此同時,夙凌也感覺到有人正在靠近凌雲閣。
  
  從校場側面進去將軍府,顧雲一邊低頭走著,思考著今晚那個人是誰,一定不會是夙羽,他沒有這麼好的武功,也不會做這樣事情。那麼將軍府裡有誰會做這種事情呢?
  
  經過夙凌的凌雲閣時,顧雲又看見他的院門只是輕掩著的,走上前幾步,顧雲又停了下來。上次的教訓告訴他,夙凌的院落經常是不鎖的,說不定裡面又會有什麼前鋒、副將之類的,今晚她很累了,不想再打一架。
  
  顧雲轉身要走,院內卻傳來一聲冷哼,"誰?"
  
  這聲音--是夙凌!他真的回來了?
  
  顧雲還在考慮著要不要答他,還是乾脆一走了之,反正他也不知道外面是誰。
  
  "進來。"冰冷而不容置疑的聲音再次響起,顧雲遲疑了一會,還是走了進去,有些事情需要和他談一談。
  
  
  不一會,一道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院中,來人一襲黑衣,肩背長弓,怎麼會是她?看清來人是誰,夙凌本就冷酷的臉瞬間一黑,怒道:"你來幹什麼?"
  
  顧雲今天沒有抓到那個偷窺者,心情本來就不爽,現在還被人呵斥,更是火氣上揚,口氣頗沖地回道:"夙大將軍,如果你沒有老年癡呆的話,應該記得是你叫我進來的。"
  
  有病!給她擺什麼臭臉色,要比黑臉,她也不差,算了,不談了,今天沒有興趣陪他玩。
  
  顧雲轉身就走。
  
  "站住。"
  
  合著怒氣與寒霜地低吼,整個將軍府沒有人敢違抗,可惜,顧雲並不認為自己是將軍府的人,依舊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他以為他在叫狗?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會乖乖停下來的,就不是顧雲了。
  
  夙凌鷹眸一凜,健碩的身形極快地飛掠過去,直直地堵在顧雲身前。
  
  如山般堅實的胸膛橫在顧雲面前,顧雲差點撞上去,媽的,有胸肌了不起啊!
  
  他以為她還是一月前那個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弱質女子嗎?真要動手,她也一樣奉陪!
  
  那邊,暗潮洶湧,這邊,石桌上一白一紅並排放置的兩柄寶劍忽然彷彿感受到主人情緒般無風自動起來,月光下,一白一紅兩道流光相互碰撞著,發出詭異的光芒。
  
  鷹眸與冷眼互不相讓,暗自較勁,火藥味十足,身後的兩柄長劍也越發不安分地抖動起來,異常的聲音讓顧雲暗暗驚訝,正要回過頭去看,肩膀卻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抓住。
  
  雖然他不明白今晚冰煉和赤血為何如此不同,但是兩把劍的秘密他卻並不想讓一個外人知曉。冷峻的視線越過顧雲的頭頂瞪著石桌上不安分的長劍,似乎是感受到了夙凌的怒火,那越來越亮的流光漸漸暗了下來,不停震動的劍身也趨於平靜。
  
  肩膀的疼痛讓顧雲皺起了眉頭,但是她並沒有叫,只是低聲說道:"放手。"該死的夙凌,他居然還動手!語氣雖然輕,但她的手卻已經握著腰間的匕首,要是他再不鬆手,她就不客氣!
  
  看冰煉和赤血都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夙凌也沒再為難顧雲,鬆開鉗制她肩膀的大手。這時候,夙凌也終於有機會仔細看看女子那一身無比奇怪的打扮,本該極膝的長髮被截得只到腰間,高高束起的髮絲上沒有任何髮飾,而那身貼身的黑衣,怎麼看怎麼怪異,更別提她大半夜的還背著一把長弓。
  
  將軍府幾時成了她可以隨意走動的地方?那些夜巡的士兵都是幹什麼吃的!即使冷傲如夙凌,也不免好奇起來,"這麼晚了,你這身打扮,想去哪裡?"
  
  他放開了手,顧雲也把停在腰間的手放了下來。"我剛打獵回來。"心裡依舊好奇剛才的異響,顧雲一邊敷衍地回答,一邊回頭看去。背後是如常的石桌、石凳,院子四周的松樹也一如往昔地輕輕隨風輕晃著,沒有任何異樣。
  
  打獵?夙凌顯然不相信,顧雲回過身,正好迎上了夙凌越發森冷的眼。
  
  顧雲聳聳肩,笑道:"本來可以抓到一隻大老鼠的,結果讓他跑了。"她說的是事實,能不能聽懂就看他的領悟力了。
  
  夙凌盯著那張狡黠而靈動秀美的臉看了好一會,竟是意外地揚起了始終冷酷的唇角,低聲笑道:"你們青家的姐妹,都如此怪異?"
  
  這話什麼意思,她見過這個青家的其他姐妹嗎?就算見過,他也不需要用到怪異來形容吧!心中隱隱覺得這件事有蹊蹺,顧雲故意順勢回道:"相較之下,我覺得我是比較正常的了。"
  
  夙凌鷹眸微揚,竟也點頭回道:"也是,令姐剖屍時的嫻熟之姿,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在戰場多年征戰,多麼恐怖的屍體他都見過,但是像今天這邊,將一個人的五臟六腑一一檢驗一番,還真是前所未見。而做這件事的人,竟只是一個清瘦的女子,她熟練的手法,冷靜清晰的分析,讓人不震驚佩服都不行。
  
  剖屍!!顧雲心頭一跳,欣喜與激動充斥著她的內心,但是為了從夙凌身上套到更多的消息,顧雲只能強斂下心中的喜悅,一臉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姐姐會驗屍?"
  
  夙凌淡漠地回道:"今晚在大殿之上,她出盡風頭。"不止是他,文武百官估計都對那位剛剛上任的樓相夫人記憶深刻。
  
  大殿?難道晴進入的是被選入宮的青家女子身上,顧雲急道:"她現在哪裡?還在宮裡?"
  
  "應該已經回到丞相府了吧。"夙凌顯然已經有些興致缺缺了,顧雲也不再多問。她想知道的基本都已經知道了,晴極有可能也進入了青家姐妹之一的身體裡,而現在她所在的位置是丞相府,這就夠了,她會找到機會見她的。
  
  現在她要來解決一下她與夙凌之間的事情。後退一步,走到石凳上坐下,顧雲冷靜而友好地說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剛才還行如悍婦,此刻卻又冷靜異常,想聽聽她要談什麼,在她對面坐下,夙凌沉聲回道:"說。"
  
  顧雲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說道:"我知道,穹岳皇帝把我送進將軍府,你並不高興,也不想要我。而我的出現,似乎也擾亂了將軍府正常的生活,既然如此,我提一個解決方法。我在將軍府待一段時間,等到這件事皇上已經不再留意了,你隨便一個什麼理由,把我轟出府就行了。這樣將軍府的生活可以恢復如昔,你也可以過回你原來的日子。"
  
  善於閱讀面部表情的她,自然看得出來,夙凌一點也不喜歡她,即使偶爾表現出對她的好奇卻一樣難以掩蓋眼底地厭惡,既然如此,她自動求去,他應該高興才對吧。
  
  可惜,夙凌臉上絲毫沒有喜悅的神情,雙眼冷冷地注視著她,顧雲心中揚起了不好地預感,但是他一直不說話,顧雲也只能問道:"你意下如何?"
  
  果然如她所料,夙凌只回了三個字,"不可能。"
  
  "為什麼?"
  
  果然女人就是麻煩,夙凌冷聲命令道:"你既然進了將軍府,就不要妄想離開,至於以後對你的安排,我自有主張,你無須多管。"
  
  女人不都最重視什麼名節嗎?她一個進了將軍府的女人,再被轟出去,會是怎樣的結局不言而喻。他厭惡女人的麻煩,卻也不會不管她的死活,若是她住不慣將軍府,在城外建一個別院給她自己居住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顧雲自然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只是聽完他的話,顧雲忽然冷笑起來,回道:"簡單地說,你的意思就是無關你要還是不要,也不需要在意我的感受,即使只是做一個擺設,我也必須一輩子都困在這個將軍府裡等著你的安排?"
  
  簡直可笑,他以為他是誰?!
  
  顧雲尖銳的反問讓夙凌更為不悅,他要做什麼無需向一個女人解釋,夙凌桀驁地回道:"對。"
  
  "沒有商量的餘地?"顧雲最後問道。
  
  夙凌幽冷的黑眸已經說明一切,顧雲起身,夙凌以為她要開始撒潑,只見她淡淡地回了一聲,"我明白了。"與這樣的男人,根本沒有必要再談下去,既然談判失敗了,她只能按照她原來的計劃行事,總之想要困住她一輩子,不可能!
  
  顧雲過於平靜的姿態,眼中的不屑與堅決都讓夙凌覺得莫名的不安,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夙凌竟也倏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再次橫在了顧雲面前。
  
  "讓--開--"這次顧雲可沒有這麼好的脾氣,腰間的匕首隨著她地低吼聲同時出鞘,顧雲只是想逼退夙凌早點離開,手中的匕首才剛剛逼近夙凌,他已經敏捷地後退一步。顧雲正想趁此機會離開,夙凌又忽然欺身上前,纏上了她,即使顧雲手中拿著匕首,但是夙凌畢竟是習武多年,功力深厚的高手,幾招下來,顧雲已經知道,她不是夙凌的對手。
  
  她居然動刀,夙凌鷹眸一寒,下手也越發的狠戾,兩人交手十數招之後,夙凌憑藉著強勁的臂力,一把拽住顧雲的手腕,顧雲只覺得腕間一痛,就像被一隻鐵鉗緊緊地鉗住手腕一般,力道大得顧雲再也拿不穩匕首,匡當一身,匕首落地。
  
  即使手痛到幾乎斷掉,顧雲還是堅持不肯哼一聲,技不如人她無話可說,但是想讓她求饒他休想!
  
  夙凌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武功,而且功夫還不弱,只是力量稍顯欠缺。看她額間有已經滲出了一顆顆冷汗,卻還倔強地不肯認輸,夙凌心一橫,手下越發用力,他要看看,她到底能烈到什麼程度!!
  
  好痛!
  
  整個右臂都因為手腕的扭曲而痛了起來,他要是再用力,她的手骨估計會斷掉,顧雲牙關緊咬,疼得她另一隻撐著石桌才不至於站不穩,即使如此,顧雲依舊不肯妥協半句。
  
  汗沿著額頭,一滴滴地掉落在石桌上,其中一滴汗輕輕地落在了冰煉的劍身上。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那滴汗在落入劍身的那一瞬間,立刻被吸了進去一般,消失無蹤。
  
  而隨著顧雲的手越來越疼,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冰煉居然再次震動起來,一道炫目的白光過後,石桌上居然再無冰煉的影子。
  
  玄白的劍身如流光被飛速劃向夙凌,夙凌大驚,趕緊放開顧雲的手,後退數步,才堪堪躲過冰煉的極冷寒氣!
  
  冰煉到底在幹什麼!認不清誰才是主子嗎?!
  
  夙凌還在低咒著,下一刻卻讓他驚得心下一涼。
  
  只見冰煉居然直直地立在顧雲面前,一副守護她的姿態,難道--這個女人就是它的選擇?!果然是一把爛劍!
  
  "冰……冰煉?"顧雲也一副極度驚訝地盯著眼前的長劍,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劍會自己動,還懸在半空中,而且會發出這樣奇異的光芒。冰煉不時地向她靠近,彷彿在向她示好,而當夙凌只要微微動一下,它又立刻迎上前去,一副保護著的姿態。
  
  誰來告訴她,這--要怎麼用科學來解釋?!
  
  月夜下,一男一女怔怔地盯著一把通體雪白半懸在空中的長劍,久久地動彈不得。
  
  就在顧雲詫異之時,夙凌惱火於冰煉的倒戈相向,一個跨步上前,想要抓住劍柄,將它收回。誰知一向不會抗拒夙凌接近的冰煉忽然翻轉劍身,同時發出了一道白光,夙凌只感覺到一股極強的酷寒之風迎面襲來,只能再次被逼退,接下來讓顧雲更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夙凌後退之時,平躺於石桌上的另一把通體赤紅、劍身寬厚的長劍竟也飛身而起,擋在夙凌前面,艷如硃砂的紅光與冰冷的白光在空中相遇,激起猛烈火花,瞬間揚起排山倒海般的氣流,不亞於五公斤炸藥爆炸時候產生的衝擊力。
  
  夙凌還能站得穩,顧雲已經撐不住地後退了一步。
  
  耀眼的光芒過後,只見兩柄長劍一紅一白,空中對峙而立,各為其主。
  
  好一會,顧雲終於從眼前奇幻的一幕中回過神來,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神器??如干將莫邪般擁有靈性?!
  
  顧雲還在猜測,赤血感應到夙凌的召喚,瞬間飛躍至他掌心,冰煉也在下一刻急退入顧雲手中。
  
  顧雲用過不少高尖端的武器,但是如這般似乎有自主意識的神兵利器,她還是第一次用,心中不免有些激動,而冰煉似乎也很久沒有活動筋骨,顧雲能感覺到它在興奮,她竟覺得在這一瞬間,她與它心意相通。
  
  握緊手中的冰煉,顧雲忽然很有與夙凌好好打一架地衝動。
  
  冰煉地選擇意味著什麼,夙凌自然是瞭解,胸中怒焰狂燒,它居然沒有經過他的准許就亂認主人!!冰煉乃極寒之物,就算它認定這個女人,若是她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亦然無法駕馭冰冷,反而會被寒氣所傷,夙凌很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配不配拿這把劍!
  
  夙凌率先出劍,只見他橫掃劍尾,極其普通的一招,卻因注入了強勁的內力與赤血的熾烈,這一劍猶如一道火球般襲來,顧雲被熱浪逼得連退數步,手中的冰煉劍身一震,白光乍現籠罩顧雲,清涼之風由指尖瀰漫到心間,胸中浮躁之氣盡消。
  
  而顧雲身後的石桌卻沒有這麼好運,瞬間被熱浪烘烤得焦黃。
  
  兩強想爭,勇者勝!夙凌出手利落志在必得,若她有一點點怯懦,那便是必輸無疑,冰煉如此盡全力保護她,她又豈會讓它失望!
  
  雙手握劍,顧雲猛地迎了上去,一躍而去,長劍由上而下地縱劈入地,這一劍顧雲傾注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氣,這也是冰煉這些年來的第一次再露鋒芒,這一劍的能量可想而知,就如同一座冰川壓頂的感覺。夙凌從來沒見識過冰煉的真正實力,瞬間竟有些恍惚,夙凌不知道冰煉的能量,與它並存千年的赤血卻是再明白不過。
  
  赤血本就艷紅的劍身忽而變得如火焰般熾熱與赤紅,夙凌第一次感受到赤血如此嚴陣以待,心下不敢有半點馬虎,迎著滅頂的寒霜,紅白兩劍再次相遇,劍身相擊的碰撞聲刺耳異常。
  
  冰與火的較量,難分高下,但是顧雲的體力始終比不上夙凌,與冰煉的配合更加沒有相伴多年馳騁沙場的夙凌與赤血好。
  
  一會兒之後,顧雲已經覺得體力不支,但是堅韌一向是她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即使額上再次冒出了冷汗,顧雲也誓不相讓。
  
  夙凌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冰與火的能力同時作用在身上,他也被震得心脈湧動。
  
  似乎是同時感應到主人地吃力,紅白流光忽地一閃,兩人同時感覺到一股勁力在將自己為後推,好不容易,兩人才分開。
  
  用劍撐著地面,顧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該死,還沒交手幾招,她就累成這樣,這冰煉好難駕馭!!
  
  同樣體力不支的還有夙凌,雖然依舊冷酷的臉看不出他的狼狽,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是剛才那一劍,耗費了他多少體力!她只是第一次使用冰煉就能有如此威力,若是她們練到人劍合一的境界,只怕也只有赤血能和他才能一決高下了。
  
  兩人即使都已經累得半死,眼睛卻還是直直地冷視著對方,誰也不肯妥協。
  
  直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人這才注意到周邊的情況。
  
  環視了一眼身處的庭院,顧雲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怎麼會這樣--
  
  他們剛才好像就過了兩招而已吧。
  
  庭院兩側的本來鬱鬱蔥蔥的青松,靠近她這邊的,全都被烤成了枯枝,而靠近夙凌那邊的,則全都被凍成了冰塊。就連庭院中唯一的擺設石凳石桌,因為靠他們太近,也已經變成了幾塊漆黑的焦石,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這也太誇張了吧!
  
  而看到夙凌的臉色由冷硬到暗黑再到鐵青,顧雲在心裡大笑三聲,真是爽啊!
  
  腳步聲越來越近,夙凌忽然大喝一聲,"誰都不許進來。"冰煉選擇了青末的事情,他還不想讓任和羽知道,否則家裡的那些老頭一旦知道,就麻煩了!
  
  已經趕到門口的夙羽腳步一滯,急道:"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剛才一聲不知道如何形容,異常尖銳的響聲從大哥的凌雲閣中發出,不止將軍府,估計方圓五里都能聽得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夙任站在夙羽身後,一臉的深思,倒不見得有多擔心,大哥剛才那一吼中氣十足,足見他沒什麼事情。
  
  院內,顧雲低頭審視著手中已經恢復如初,不再發難,卻仍然通體冰冷的寶劍,問道:"劍為什麼會……"
  
  誰知她話音才起,夙凌已經冷酷地打斷了她的話,"它不屬於你,你也沒有必要知道。"
  
  顧雲柳眉緊蹙,將手中的長劍入鞘,惱火地把劍往旁邊的焦石上一放,冷哼道:"誰稀罕!"有什麼了不起,雖然她很喜歡這把劍,但是也知道劍並非她所有,更從來沒有想過索要,他簡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顧雲轉身要走,桌上的長劍卻忽然再次飛身而出,擋在顧雲面前,更是一下狠狠地紮在她身前的腳邊,雖然它不會說話,顧雲也感受到了它地依戀。半蹲下身子,顧雲輕輕拍拍了劍柄,沒說什麼便利落起身,沒再看夙凌一眼,依舊那般瀟灑地出了院外。
  
  打開院門,正好遇上還守在外面的夙羽,夙羽奇道:"青末?你怎麼在這?"
  
  青末沒理他,默默地往後院的方向走。
  
  夙羽更是一頭霧水,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院內,夙凌走到冰煉旁邊,想要把它從地上拔出來,誰知再怎麼用力,冰煉一動不動,彷彿在生氣般,他氣走了它的主人,它才不理他!
  
  試了幾次之後,夙凌也惱了,"你是打定主意選她了!對不對!"
  
  冰煉還不怕死地閃了閃,似乎就在告訴他,我就選她了,你怎麼樣!!
  
  好!很好!夙凌抓起赤血,留下一室的狼藉與倔強的冰冷,夙凌拂袖而去。
  
  夙凌滿身怒火地出到門外,還沒等夙羽問話,冷冷地丟下一句,"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和以前一樣。"身影已經閃出三丈之外。
  
  看著夙凌怒火繚繞的背影,夙羽莫名其妙地問道:"什麼意思?"凌雲閣有什麼變化嗎?
  
  夙任眼中劃過一抹精光,似乎有些明瞭,淡淡地笑道:"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一起進去院內,一股焦味撲鼻而來,即使如此,院內的溫度卻明顯比外面要冷了不少,細細看去,所有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
  
  滿園的蒼松早已不成樣子,焦成那樣可以是被火燒的,但是為什麼有些樹上會結著一層厚厚的冰?現在是六月天大伏天啊!!
  
  院中央更是出了幾坨黑漆漆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留在那裡,其他什麼都沒剩下,可以說寸草不生。
  
  "這,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夙羽實在想不出夙凌是怎麼把凌雲閣弄成這樣的?大哥才回來不到兩個時辰吧?
  
  夙任瞇眼看其,一柄潔白的長劍好好地躺在地上,是冰煉。
  
  夙任走到它身邊蹲下身子,與以往不同,若是平時只要不碰它,最多只是覺得涼而已,但是此刻夙任只是蹲在它身邊,已經覺得冰寒刺骨了。
  
  剛才一定是上演了一齣好戲,可惜他沒能看見,夙任環視了一眼慘不忍睹的庭院,不得不說,還好真是--火爆呢。
  
  進入房中拿來木盒,輕輕勾出劍鞘上的細繩,將冰煉收入木盒之中,輕拍盒身,夙任小聲地笑道:"冰煉,你放心,我會把你送到你的主人手中的。"
  
  夙任唇角揚起一抹興味而叫囂的低笑,這樣未來的生活才更值得期待,不是嗎?
  
  那邊夙凌負氣離去,這邊顧雲也不爽到了極點。
  
  回到後院小屋內,顧雲將始終背在身後的長弓狠狠地摔在桌上,該死的偷窺者,該死的夙凌!
  
  眼睛狠狠地盯著桌子上,因為她粗暴的對待而搖擺不停的長弓,顧雲的眸光越來越深沉。經過今晚,她深刻地瞭解到一件趁手的兵器是多麼重要,若是她有漸漸趁手的遠距離射擊武器,今晚那隻老鼠就跑不了,不過她今晚沒有冰煉地相助,絕對不可能與夙凌抗衡!!
  
  冰煉這樣的神器可遇不可求,手槍這種熱兵器也不太可能在這裡製造成功,與其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不如盡可能地製作一種實用的方便攜帶、能夠連續射殺,效率更高的長距離射殺武器。
  
  心中有了這個概念,顧雲立刻拿出桌上的紙張,把筆墨硯台推到一旁,她一向不喜歡用毛筆和墨水,軟軟的筆尖太難控制,研墨又極其麻煩,她的書桌上,隨時都放著幾塊木炭。
  
  拿著弓在手上細細研究了一會,顧雲似乎有了一點靈感,在紙上刷刷地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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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熱身習戰
  
  訓練第十三天。
  
  傍晚。
  
  日落西山,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昨晚沒有訓練,頭兒說今晚會有一個非常重要也非常嚴苛地訓練,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為平時頭兒說不會太累或者隨便練練就已經把他們操練得半死不活,這次連她都說是嚴苛地訓練……實在不敢想像!!
  
  顧雲將士兵全部帶到後山的這一頭,離平日他們訓練的樹林五六里遠的地方。這裡背靠後山,面前是開口的平地,沒有什麼遮擋,就在將士們都忐忑地等著顧雲下命令時,她卻在附近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找什麼。
  
  好不容易,她找到了一隻食指粗細的樹枝,從袖間拿出一塊三角形的小旗子,都到他們面前,很是輕鬆地笑道:"還有兩天就是夜襲戰的開始,今晚是最後一次夜間訓練,我要考驗你們受訓的成果,今晚的訓練項目就是--夜襲演練戰。"
  
  演練戰?!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訓練項目,眾將門都有一瞬間的呆愣,顧雲沒管他們的反應,自顧自地說道:"今晚的攻方是葛驚雲這一隊,守方是冷蕭這一隊,在演練完成之前,我都不會給你們任何意見和命令的,你們各自帶二百四十人,完成這場戰鬥。"
  
  將手中的樹枝和小旗子遞到冷蕭手中,顧雲繼續說道:"這面是帥旗,冷蕭,你們這一隊要保護好你的帥旗,被葛驚雲他們那一組奪走的話,算你們輸了,反之,就是葛驚雲輸了。這裡就是冷蕭的主營,而平時我們練習的地方,就是葛驚雲的營地。現在給你們一個時辰做好準備,一個時辰之後,演練戰正式開始。"
  
  這群都是新兵,沒有真正經歷過所謂的戰爭,一瞬間眾人面面相覷,還有些呆愣。
  
  "明白了嗎?"顧雲忽然的一聲厲呵,終於震回了他們的神智,趕緊立正回道:"明白!"
  
  "各自準備吧。"顧雲滿意地點點頭,真的什麼都不說,帶著剩下來的二十人,爬上後山的半山腰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悠閒地坐在那兒。
  
  今晚,她要看看,誰能成為她明晚的先鋒!
  
  二十名士兵不明所以地站在顧雲身後,看著下面已經開始積極部署的兩隊人馬,他們不明白頭兒讓他們來這有什麼用意?雖然一頭霧水,但是這半個月來的訓練讓他們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不要反駁頭兒,她做的事情,一定有她的道理,不管看起來多怪。
  
  果然,大概過了一刻鐘,顧雲終於轉過頭,對他們說道:"兩個人一組,從亂林到營地的這段距離,你們兵分五路,沿路觀察,有什麼情況隨時來報。你們只需要旁觀,任何情況都不得插手。明白了嗎?"
  
  不敢遲疑,二十人異口同聲回道:"明白。"
  
  對著他們揮揮手,顧雲背靠著巖壁,一雙明眸靜靜地注視著下面的情況,其實她表面上輕鬆冷靜,心裡卻為這群將士擔憂。他們都是新兵,沒有經歷過所謂戰爭,而他們要面對的是夙任及其手下的精兵猛將,這場夜襲戰,要勝夙羽練出來的新兵不難,要迎戰夙任,她沒有把握。
  
  這次的演練與其說是為了考驗他們的技巧,不如說,是想考驗他們的膽識與應變能力,希望他們不會讓她失望才好。
  
  顧雲始終緊盯著下面看的眼忽地一瞇,冷蕭在幹什麼?!
  
  空地上,原來整齊排列的兩百多將士分成了五隊,除了三十來人站在冷蕭身後不動之外,其餘的人朝著四個方向跑步離去。
  
  顧雲臉色隨之一暗,手也漸漸握成拳,深呼吸幾下之後,才又緩緩放開,冷冷地繼續盯著空地裡顯得有些無所事事的其他將士以及雖然仍舊面無表情,卻不免流露出幾分得意的冷蕭。
  
  天色漸黑,已經到了夜襲的時間,冷蕭在空地上點起來兩堆火,不時還抬頭看看顧雲所在的方向,但是因為顧雲坐在的位置是一處背光處,天色又暗,冷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卻能感覺到一雙銳利的眸正冷冷地看著他。
  
  他以前絕不會相信,一個女人會有那樣的犀利清明的眼睛,那樣堅韌而強悍的性格,但是自從見過她之後,他終於相信,這世上真有讓他不得不佩服的女人。
  
  他知道,她今晚要在他和葛驚雲之間選擇一個夜襲戰的將領,他一定會證明,他比葛驚雲更優秀、更有謀略、更有才華。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一名小將來到顧雲身後,說道:"報。葛驚雲兵分三路,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向營地出發。"
  
  顧雲輕輕點頭,沒說什麼,小將遲疑了一會,看她沒有吩咐,又趕緊跑回去繼續監視。
  
  不過一刻鐘,又一名小將跑來,回稟道:"報。冷蕭分別派出四隊人馬,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形,挖泥坑、佔據高地,箭陣伏擊等待敵方。"
  
  顧雲輕笑搖頭,進攻是最好的防守,這一點上冷蕭做得很好,按照葛驚雲那個敦厚的性格,估計不會想到在來的途中就遭遇伏擊吧!
  
  按照時間算,這時候葛驚雲的隊伍應該已經達到營地附近才對,但是除了清冷的月光,燒得正旺的乾柴,周圍都沒有有任何異動。十有八九,葛驚雲的隊伍已經遭遇伏擊。
  
  "報。葛驚雲那一組中,東面的一隊落入泥坑,全部被俘。"
  
  "報,葛驚雲麾下西面進攻那一隊在後山遭遇箭陣伏擊,進攻失敗。"
  
  身後兩聲幾乎同時響起的回報聲證實了顧雲的猜測,但是等了好一會,第三隊的回報久久沒來,看了一眼空地上神情已經越來越輕鬆的冷蕭,顧雲唇角揚起一抹怪異的笑容,驕兵必敗,最後的對決還沒開始呢!
  
  "報。"又一名小將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朗聲回道:"葛驚雲帶來的那一隊在南面與伏擊在高地的將士激戰,成功殺出重圍,但是--"遲疑了一會,顧雲臉色漸黑,小將趕緊繼續說道:"傷亡慘重。"
  
  顧雲瞇眼看去,只見正前方,塵土飛揚,在前面帶隊的是滿身污漬、狼狽不堪的葛驚雲,他的身後還有二十幾個將士一路小跑追隨,沒有任何陣勢可言。
  
  手裡握著他的隨身兵器長刀,葛驚雲帶著鋪天蓋地般的怒火,朝著冷蕭直直地殺過來。
  
  冷蕭大驚,似乎沒有想到葛驚雲還能殺出重圍,趕緊拿起放在一旁的雙戟,迎了上去。
  
  長刀與雙戟赫然對上,兩對的主將打得難捨難分,而因為冷蕭的過於自信,沒很好的防禦,剩下的三十人也基本都是這只隊伍中比較弱的將士,所以在一番對抗之下,葛驚雲手下的將士佔了上風。
  
  冷蕭與葛驚雲的對抗自然很激烈,不過他最終也沒能抵擋住怒不可支的葛驚雲。
  
  葛驚雲一把奪過帥旗,對著顧雲所在的方向揮了揮。臉上未見喜色,尤其是看到遠處,冷蕭手下的將士押著他手下的將士回來時,更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冷蕭手下的將士回來看到帥旗已經在葛驚雲手中,不免有些氣惱和洩氣,而那些本來已經被俘虜或者"戰死"的將士立刻歡欣鼓舞起來,霎時間不大的空地上或沮喪或歡呼,鬧成一團。
  
  下面熱鬧得很,半山腰處站在顧雲身後的二十人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頭兒已經默默地看著他們好一會了,即使只是背影,也已經能感覺到她的怒火在飆升。
  
  一刻鐘之後,眾將士終於感受到氣氛不太對勁了,而且演練早就結束了,即使要罵人,那個暗黑的嬌小身影也早應該出現了才對吧,可是到現在依然毫無聲息,這有點不太對勁。
  
  眾將士趕緊列隊站好,也不敢看山腰那塊陰影處,心終於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又過了一刻鐘,顧雲終於起身下來後山,緩步走向他們,背著月光,看不清楚她的臉色是喜是怒,但是她渾身散發的那種特殊的壓迫感,在她還沒開口之前,眾將已經知道,今晚死定了!
  
  在隊伍前面站定,顧雲不輕不重說道:"葛驚雲、冷蕭出列。"
  
  "是。"兩人跨步上前一步,冷蕭面無表情,葛驚雲面帶惱意。
  
  走到兩人中間,顧雲冷聲問道:"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顧雲話音才落,葛驚雲首先發難:"他不遵守規則,明明是守方,卻不好好地守營,半路伏擊我們,是他耍詐在先!"明明已經分了攻方守方,他怎麼可以犯規!
  
  "廢話!"葛驚雲一副有理的樣子氣得顧雲終於忍不住地吼了起來,"兵不厭詐!我說過不許主動出擊了嗎?戰場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攻方和守方,角色隨時會發生互換。你根本就沒有把這次的演練當成一場真正的戰鬥,難道在對敵的時候,也能要求那些急於要你命的敵方老實地等著你去襲擊?!"
  
  葛驚雲覺得自己被吼得冤枉,舉起手中那支已經皺巴巴的小旗,說道:"我拿到帥旗了。"雖然冷蕭使詐,不管怎麼說,也是他贏!
  
  將他手中的小旗拿到手上,顧雲冷笑問道:"你以為你贏了?"
  
  劍眉一凜,葛驚雲急道:"是你說拿到帥旗的那一方就是勝者。"難道她要出爾反爾?!
  
  纖手狠狠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推,讓他轉過身去,顧雲說道:"你數一數,你手下還有多少士兵。"
  
  葛驚雲一眼望去,他手下的將士有些渾身泥漿,有些手中拿著箭羽,這些人不是被俘了,就是已經"死去"了,看著他身後零零碎碎的還站著的十幾個人,葛驚雲剛才還理直氣壯,現在已經蔫了。
  
  他久久不語,顧雲卻不會顧及他的面子,罵道:"十八個!!你只剩下十八個人!!這次夜襲,你傷亡慘重。你再數數,冷蕭手下還有多少活著的士兵!一百三十八個!在實際對敵中,你以為你拿到帥旗的那一刻就是贏嗎?!這些士兵正在回營,如果再與他們對峙,你們就這十九個人,憑什麼拿走這面帥旗?又憑什麼保住你們的命!就因為你的失策,你害死了你多少兄弟,現在還敢說自己贏了嗎?!"
  
  不知變通,腦子死板,有勇無謀!葛驚雲要氣死她啊!!
  
  顧雲每說完一句,葛驚雲頭就更低一分,從來沒有低過頭的硬漢,在看到面前那一張張泥濘的臉時,羞愧難當。
  
  顧雲惱得懶得看他一眼,轉頭看向始終不發一語的冷蕭,顧雲也沒什麼好臉色,"冷蕭,知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這一次,冷蕭沒有回答不知道,只是沉默地站著,眼睛卻不敢與那雙犀利的眸對視。
  
  語氣雖然還是嚴厲,但是相較於葛驚雲的愚鈍,冷蕭的謀略還是讓顧雲蠻滿意的,"主動出擊沒有錯,在戰場上,精於算計甚至是你的優點。但是你盲目自信,輕視對手,會讓你像現在這樣,輸得一敗塗地!"
  
  "我沒有。"冷蕭不服地回道。
  
  "沒有?"冷蕭的急於否認讓顧雲真的怒了,"你居然只留了三十個人,也就是全部兵力的八分之一在營中。軍營中儲備著糧草、水、兵刃、軍事地圖等等後備資源,我問你,八分之一的兵力,你如何保住你的軍營?"
  
  冷蕭沉默,顧雲冷笑道:"我幫你回答,因為你自以為是,認為已經派人阻擊,軍營安全無憂,因為你輕視對手,認為就算有人能夠突出重圍,到這裡也已經沒有戰鬥力,八分之一的兵力足可以迎戰。是不是?"
  
  冷蕭依舊沉默,顧雲不再容忍的厲聲吼道:"回答我!"
  
  "是。"第一次,冷漠的冷蕭用盡全力地回答,同時也在承認著自己的自以為是。
  
  兩個主將被罵得狗血淋頭,後面的將士無不暗暗心驚。當顧雲一步一步走進他們中間時,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顧雲走到一身泥濘,但是剛才笑得最開心的將士身邊,問道:"你覺得很好笑是嗎?!"
  
  小將嚇得不敢回答,又不敢低頭,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顧雲陰冷的眼,掃過這群年輕將士的臉,問道:"你們以為自己在幹嘛?是散步還是做遊戲?自己看看自己,哪一點像一個軍人,哪一個像是經歷了一場戰爭?"
  
  顧雲今晚被氣得不輕,這些就是她費心費力教授了半個月的精英?!顧雲恨鐵不成鋼,聲音也氣得發抖,"真正的夜襲戰,你們面對的是身經百戰、謀略戰術無不出類拔萃的夙任,對手是勇猛無敵的夙羽,以這樣的態度去應戰,結果是必輸無疑!上了戰場,你們面對的是窮凶極惡的敵人,以這樣的態度去迎戰,是必死無疑!!"
  
  月色下,顧雲清瘦的身影直直地立在一群壯漢之中,起伏不定的胸腔顯示著她的氣惱與失望。
  
  久久,顧雲不再理他們,舉步離開,當她走到隊伍最後面的時候,所有的將士齊刷刷地轉身,大聲齊呼道:"給我們機會,再來一次!"
  
  整齊和雄壯的男聲,在半夜空曠的野地裡,顯得是那麼的震動人心,顧雲這次卻沒有再回頭,"命只有一條!不是什麼事情都有機會再來一次的。後天,是你們最後的機會,自己好自為之!"只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便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清影消失在夜色中,他們沒有資格叫住她,月光下,一道道壯實的身影久久地立在那裡,誰也沒有動一下,說一句話。
  
  葛驚雲忽然轉向一旁的冷蕭,臉上已經沒有了怒意與不甘,剩下的是滿目的沉穩,"我們再比一次!"
  
  冷蕭與他對視一眼,爽快地回道:"好!"
  
  兩人一同轉身,面對著士氣頹然的將士,一起大聲問道:"我們再比一次,好不好!"
  
  眾將先是一愣,很快立刻齊聲吼道:"好!"
  
  身後響起如虎嘯般士氣高漲的齊呼,顧雲腳步微滯,但是卻沒有回去,而是繼續往將軍府走去,唇角輕輕揚起,腳步也變得輕快了一下。
  
  年輕人多受點挫折,是好事情吧。
  
  將軍府書房。
  
  顧雲和夙羽都沒有去訓練場地,一大早,夙任就派人把他們請到了書房內。
  
  屋外朝陽似火,屋內死氣沉沉。顧雲和夙羽對面而坐,卻少了以往的火藥味,兩人似乎各懷心事,連鬥嘴都沒有興致。顧雲背靠著椅背,心裡籌劃著夜襲戰之後的計劃,她現在基本能確定,晴就在丞相府裡,她必須見她一面,弄清楚晴現在的情況,才好謀劃下一步的出逃!
  
  而夙羽考慮的是賭注的問題,這些天據說她也很努力在練兵了,若是她輸了,必定羞愧難當了吧。男子漢大丈夫,他也就不咄咄逼人了,只要她以後不要再如此囂張,他便也不為難她了。
  
  殊不知,顧雲根本就沒有想過她會輸。
  
  寬大的黃花梨木案桌後,夙任有些好笑地看著書房內心不在焉的兩人,到底是誰要比試?怎麼好像他更在意似的。
  
  輕咳一聲喚回兩位神遊已久的正主,夙任笑道:"今天請兩位來,是想商議一下,你們決定採取什麼形式夜襲?怎麼個比法?"
  
  夙羽回過神,看了一臉深思的顧雲一眼,回道:"我無所謂。"
  
  顧雲也緩緩抬頭,隨意地回道:"我也無所謂,就由你來定吧。"
  
  夙任輕輕揚眉,笑道:"你不怕我偏幫三弟?"
  
  顧雲今天看起來有些懶,半倚在椅背上,懶懶地回道:"你如果真的想要偏幫他,怎麼比都能幫。"夙任絕對是那種最好天下大亂,他好看戲的悶騷男人,估計他不但不會幫夙羽,還會出一些另類的比試方法。
  
  兩人一搭一唱說得好不愜意,夙羽早就已經黑臉,"喂!你們兩個當我死的,我需要人幫?開玩笑!"
  
  顧雲微微一笑,懶得回答,這幫與不幫的問題是夙任提起來的,和她無關。
  
  夙任直接忽視夙羽的怒火,繼續笑道:"好吧,你們沒有意見,那規則就由我來定了。因為都是新兵,我也就不出太難的題目了,地點選在西郊夙家護城軍的營地,而比試的項目很簡單,我會在營地中隨意一個房間裡放一個木盒,裡面有一件東西,誰把木盒偷走了,誰就贏。"
  
  "這算什麼偷襲啊?"夙羽最先發難,這哪裡叫夜襲戰?沒有兩軍對壘,單憑偷個東西,如何能看出練兵水平?
  
  夙任早就猜到夙羽會反對,自在地反問道:"當然算,想在敵人營地裡邊盜取東西,可不容易。還是你想用你剛剛訓練十五日的新兵與我軍精銳做正面對戰?"
  
  夙羽一時語塞,他自然知道只操練十幾天的新兵,是不可能與夙家的精銳之軍相比的,但是這次比的是練兵之術,偷東西如何能看出誰的能力高?
  
  顧雲爽快地回道:"我沒意見。"反正她練出來的士兵絕對比夙羽練出來的士兵適應性好,單兵作戰能力強,這項比試她獲勝的幾率應該比較大!
  
  顧雲都沒有意見了,他再反對,倒顯得示弱了,揮揮手,夙羽不耐地回道:"罷了罷了,就比這個吧。"
  
  兩方都沒有意見了,夙任繼續說道:"既然是夜間偷襲戰,指定某一天就沒有偷襲的意義了,時間我放寬為三天,也就是說,三個晚上你們都可以去夜襲。但是如果說第一天晚上,青末已經搶先一步拿走了木盒,那麼羽你就已經不戰而敗了,反之依然,就看你們誰先成功了。"說到木盒的時候,夙羽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顧雲一眼。
  
  顧雲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她?轉開視線,顧雲直接漠視他。
  
  他們眼波交流,暗潮洶湧,夙羽卻是更加不耐地低叫道:"何必搞這麼麻煩!"一晚上解決就完了,還搞什麼三個晚上!二哥就是愛沒事找事!
  
  夙任沒好氣地回道:"人家姑娘家都沒有你意見多,剛才又是你說無所謂的,那你比還是不比?"
  
  被說得啞口無言,夙羽只能恨恨地回道:"比!"
  
  "那麼就這樣定了,時間從明晚開始計算,三日為期。地點就在西郊營地,由我帶領一千精銳駐守營地,誰能最先把木盒盜出營地,誰就取勝。"忽然發現顧雲根本沒在聽,眼睛盯著案桌上的紙鎮出神,一副專注的樣子。夙任低聲問道:"青末,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一邊回答著,顧雲一邊走向案台,拿起書桌上一對長方形的紙鎮研究了起來,紙鎮是一塊完整的黑曜石切割而成,紋理相同,黑中帶青,很墜手。沒有太多花哨的造型,紙鎮的正面各雕刻了一個很奇怪的圖案,這個圖案好眼熟,她好像在哪裡看過!!
  
  顧雲握著紙鎮久久不放開,夙羽抬眼看去,笑道:"算你還有點眼光,知道這個紙鎮是好東西。"
  
  擺弄了好一會,當她將兩塊紙鎮橫放,剛好形成一個正方形時,紙鎮上出現了一個八卦的圖案,她的心忽的咯登一下,這個圖案和她們穿越之前拿的那個金絲八卦盤的圖案是一模一樣的,那精緻的斜紋圖案,簡單卻明快的線條,她不會記錯!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來這裡的原因,當時她們就是拿著那個八卦盤,然後紅光一閃而過,醒來就在這裡了。看過冰煉的神奇之後,現在又見到了這個八卦圖案,她懷疑,夙家是不是有什麼神秘的力量,而這個力量正是她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顧雲久久地盯著紙鎮,一聲不吭,夙羽奇道:"你幹什麼?看傻了?"
  
  斂下眼中的精光,顧雲迎視夙羽,舉起紙鎮,故作好奇地問道:"圖案好特別,為什麼會用這個圖案雕刻在紙鎮上?"夙羽是夙家最容易攻破的人,他或許能給她答案。
  
  夙羽掃了一眼紙鎮上的圖案,回道:"這是我們夙家的族徽。"
  
  "族徽?"顧雲一愣,什麼東西?"是一個徽章嗎?"
  
  夙羽想了想,回道:"算是吧,正確的說法是夙家的象徵和標誌。"
  
  那族徽是不是就是她見過的那個金絲八卦盤?顧雲繼續問道:"好特別的物件,現在收藏在將軍府嗎?我能看看嗎?"
  
  "不……"夙羽剛想張嘴拒絕,夙任修長的手已經重重地壓在他的肩膀上,接著夙羽未說完的話,笑道:"關於族徽的事情,還是大哥比較清楚,畢竟他是夙家的長子,很多族裡的事情,他才有資格知道。如果你對這個感興趣,可以問問大哥。"
  
  她對那個八卦盤很感興趣的樣子,正好趁此機會,讓她和大哥多聊聊,他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顧雲暗暗咬牙,該死的夙任,壞她的好事!
  
  好吧,既然知道八卦盤與夙家有關係,她總會找到機會單獨和夙羽談的,她就不信他每次都能來得及破壞。
  
  惱火於夙任的從中作梗,顧雲臉色顯得不太好,夙羽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問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神不守舍的?"
  
  夙羽坦誠而簡單地關心讓顧雲一怔,這個男人雖然魯莽了點,心腸倒是不壞,比起那個花花腸子一大堆的夙任,不知道可愛多少倍!
  
  眼眸一亮,顧雲計上心頭,她或許想到見晴的辦法了,不僅能光明正大地進入相府,還能百分之百的見到晴!夙羽,對不起了。
  
  顧雲手撐著案桌,雙眉緊緊地蹙在一起,久久才回道:"沒什麼,有些頭疼而已。"
  
  看她似乎強忍著疼痛的樣子,夙羽急道:"怎麼會無緣無故頭疼?我派人去請大夫。"
  
  一把抓住夙羽的衣袖,顧雲搖搖頭,低聲回道:"沒用的,我從小身體就不太好。"
  
  "你的身體還不算好?!"顧雲話才說到一半,夙羽已經誇張地大吼起來,他親眼看見她吃一頓比普通人吃一天的還多,一劍就能擋下他的刀刃,這樣還叫身體不好?那天下間還有身體好的嗎?
  
  顧雲在心裡暗暗把夙羽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狠狠地罵了一頓,莽夫就是莽夫!就不能等人把話說完嗎?!雖然……她從小身體確實好到不行。
  
  想到接下來還要用到他,顧雲壓下心中的怒火,繼續歎道:"就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好,父母才會讓我習武,強身健體,而姐姐也為了我的病,研讀醫書,熟知醫理。多年來在她的調理下,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但是每年總會發病一兩次,只有姐姐能為我治療。"
  
  還有這種事情?夙羽雖然心中有些不信,不過仍是熱心地回道:"荒謬,天下間名醫多的是,京城裡更是名醫雲集,我給你找幾個大夫看看,說不定還能根治呢。"
  
  說完他又要往外走,顧雲再次拉出他的衣袖,一副好多了的樣子,回道:"現在不必,沒發病的時候看不出什麼毛病,我現在好多了,等我真的發病了,你再給我找大夫吧。若是治不好,你要帶我到丞相府找我姐姐,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活不成?這麼嚴重!盯著顧雲認真的臉看了好一會,夙羽顯得有些急躁,低叫道:"危言聳聽!"
  
  顧雲沒再說話,她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是不是危言聳聽,很快就會知道。
  
  夙任沉默無語地看著顧雲的表演,他知道,顧雲心知肚明她的演技瞞不過他的眼睛,她要騙的始終都是羽而已,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只是單純地想見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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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襲攻防
  
  茂密的樹林中,整齊地站著五百將士,隊伍前面,仍是那個一身黑衣的清瘦女子,與半個月前不同的是除了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不再是嘲笑與蔑視,而是真心的欽佩與臣服,還有更加挺拔的身姿、健壯的體魄以及堅強的意志。這些都是這個看似冰冷的女子帶給他們的。
  
  這次的夜襲戰,他們絕對不能輸!如果半個月前他們沒有信心,半個月後的今天,他們絕對相信,他們能贏!
  
  顧雲輕輕佻眉,有些莫名的看著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男人,雖然她也很喜歡看到他們鬥志昂揚的樣子,但是也沒必要這麼亢奮吧。
  
  沒有囉唆的開場白,顧雲直截了當說道:"經過商議,這次夜襲戰的比試的時間和方式都已經確定了,地點選在西郊夙家護城軍的營地,由夙任帶領一千精兵駐紮其中。比試的內容就是:夙任會在營地中隨意一個房間裡,放一個木盒,木盒裡面有一件東西,誰把木盒偷走了,誰就贏,時限是三天。不過我和夙羽中只要有一方獲得盒子,這場比試就立刻結束了。"
  
  顧雲說完,暗暗觀察著他們的表情,奇異的是沒有在任何人臉上看到怯懦與不安,守營的是夙任和一千精兵,他們不應該給點反應嗎?
  
  顧雲蹙眉,"你們是不是覺得很簡單?"
  
  "不是。"洪亮整齊的男聲齊刷刷地回道。
  
  不是?那他們還一臉的篤定?
  
  顧雲自然不知道,這些人信任的不是自己,而是相信--她。
  
  看向最右邊的葛驚雲,顧雲冷聲問道:"葛驚雲,你說。"
  
  這次葛驚雲顯然顯得比較謹慎,上前一步,久久才朗聲回道:"對方主帥是夙任,守營的都是身經百戰的精兵,而營地的地形我們一無所知,更不知道營地裡到底有多少個房間,也不知道營中的守衛如何安排,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木盒盜出來,比直接進攻更加難。"
  
  顧雲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覺得目前應該怎麼做呢?"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比試的內容是夜襲,白天一定也是營地守衛最為鬆懈的時候,此時靠近營地不易被發現,應該趁著白天把營地周圍的地形以及營地內的佈局畫出來,以備夜間潛入之用。"
  
  不錯嘛,他開竅了,顧雲心情不錯地輕輕勾起唇角,轉而看向另一側的冷蕭,說道:"冷蕭,你有什麼看法?"
  
  冷蕭似乎早有準備,沒有讓顧雲等太久,回道:"營中有一千精兵駐守,而我軍只有五百人,兵力懸殊,此時應該借助武器,提升戰鬥的殺傷力。"
  
  "繼續說。"
  
  顧雲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她是喜是怒,冷蕭心裡多少有些打鼓,暗暗深呼吸,在心裡打了腹稿,才又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到營地內部的情況,但是所有駐軍營地都會有兩丈多高的城牆圍護,遭遇襲擊守軍用得最多的就是劍陣阻止進攻者,我方此時如果有盾牌護身,再輔以火箭攻城,必定能讓城樓上的守將增調兵力。"
  
  顧雲久久地沉默,倒是另一側的葛驚雲不認同地說道:"你想從正面進攻?這樣太冒險了。那些精兵都是作戰經驗豐富的猛將,即使有盾牌火器,也不可能攻得進去。"到時候只會損兵折將而已。
  
  冷蕭不屑地一笑,回道:"我幾時說要攻進去?有盾牌掩護,又是夜間,高台上的人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人攻城,只要他們將大多數兵力調往城牆處抵禦進攻,營地內的守衛自然鬆懈,此時只要派幾個小隊從後方潛入營中,輔助於你剛才所說的地形圖,還怕找不到木盒嗎?"
  
  原來如此!雖然冷蕭的態度有些傲慢,葛驚雲卻沒有放在心上,大讚道:"聲東擊西,這招太妙!"
  
  他們兩人自顧自地說得歡喜,顧雲也不打擾他們,直到他們也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於得意了,默默地閉上嘴巴。
  
  她一直認為葛驚雲和冷蕭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一個穩重但不知變通,一個心思敏銳但狂妄自大,如果他們能綜合一下,就完美了。今天看來,兩人總算懂得互相商量,提點一下,不錯!
  
  顧雲心情不錯,不過臉上卻沒有表現分毫,兩個大男人默默對看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估計又少不了一頓罵。
  
  誰知顧雲只是輕輕搖搖手,回道:"既然都這麼有想法,那就去準備,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她的意思是--同意他們的辦法了?不僅葛驚雲和冷蕭意外,一起等著挨罵的將士都是一愣,一會之後,又都紛紛雀躍不已。頭兒居然同意了,真是太好了。
  
  "現在是巳時,酉時在西郊護城軍營地外五里亭出集合。"顧雲暗自苦笑,他們的表情好像她整天就喜歡罵人似的!她只罵欠罵的人,好的主意她還是接納的。
  
  "是。"
  
  冷蕭和葛驚雲帶著兩個小隊各自行動,顧雲卻忽然叫道:"冷蕭,除了準備你剛才說的那些東西外,再幫我準備一樣東西。"
  
  什麼?冷蕭疑惑地看著顧雲,顧雲微微一笑,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冷蕭先是一愣,不過很快一副瞭然的樣子,大聲回道:"一定準備好!"
  
  嗯~孺子可教!
  
  西郊駐軍營地。
  
  主營。
  
  寬敞的營房裡,只有兩個人,兩個男人對面而坐,既沒有討論兵法,也沒有參詳地形。更詭異的是,大熱天裡不應該出現炭火盆正放在二人腳邊,架在火盆上的泥陶小壺被燒得啪啪作響。
  
  較為清瘦的男子悠閒地拿出一個小茶包,輕輕打開包覆在外面的薄紙,一股淡淡的馨香在室內瀰漫開來。將茶葉緩緩倒入一旁的紫砂茶壺中,男子小心地把泥陶小壺從炭火上拿下來,優雅地將沸水注入茶壺中。當沸水與茶葉接觸之後,那原來淡雅的馨香一下子變得濃郁了起來,似乎要從鼻翼衝入心肺,霸佔你所有的感官一般,這不應該是茶的味道,但是它確實是茶,名喚六月。
  
  也是夙任最喜歡的茶。
  
  褐紅色的茶湯緩緩倒入白玉杯中,修長的手指將玉杯輕推到對面的壯漢面前,自己才自顧自地端起杯子,細細品茗。
  
  韓束撇撇嘴,抓起玉杯,一飲而盡。他就不明白,喝個茶怎麼弄得那麼麻煩,直接弄個大杯,把茶葉丟進去,灌滿水,想什麼時候喝就什麼時候喝,還能喝個爽快。這小小的玉杯,一點點茶給他潤喉都不夠!
  
  將空杯子放下,韓束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悠閒。"
  
  夙任一臉可惜地看著空杯,可憐的六月,以後還是不要浪費在這種不懂得欣賞的人身上好了。
  
  感受著茶香緩緩沁人心脾的甘醇,夙任無所謂地回道:"彼此彼此。"說到閒,他也不遑多讓,放著手頭上的事情不做,來這看熱鬧。
  
  韓束無語,他,確實是來看熱鬧的。
  
  "報!"一道響亮的通報聲在門外響起。
  
  夙任的心思都在手中的茶上,心不在焉般地回道:"說吧。"
  
  "營地附近發現可疑人等。"
  
  韓束眼睛一亮,本來以為要得到晚上才有好戲看呢,想不到這麼快就要交鋒了嗎?
  
  可惜夙任讓他失望的,手中忙著在往茶壺裡添加沸水,隨口回道:"站好自己的位置,隨他們去。"
  
  "是。"
  
  韓束大大地不滿,聲音也越發洪亮起來,"你這樣故意放水,不公平不說,我還蠻期待的夜襲戰都不精彩了。"虧他還特意趕過來,如若是這樣的一戰,還有什麼看頭。
  
  夙任悠然一笑,故作神秘地笑道:"這是我佈局的一部分,不會讓你沒戲可看的。"
  
  是嗎?那他就看下去再說吧,看到夙任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韓束把杯子也遞了過去,夙任抬頭看來他一眼,朝著外面叫道:"來人!去伙房端一大碗茶水過來!"
  
  韓束一愣,瞬時間哭笑不得,他不就是喝茶急了點嗎?
  
  酉時。
  
  西郊五里亭。
  
  石亭內,不大的石桌上,放著一張圖紙,雖然看起來畫得有些急,也不太精緻,不過很詳細,能清楚地看清主要的構造。
  
  顧雲站在中間,葛驚雲站在她的右側,指著圖紙的邊緣部分,說道:"營地外一里以內是空地,一里以外全部是樹林和亂叢。入夜後,我軍可以潛伏在這裡,離營地最近,樹木也最茂密,不易被發現。"
  
  顧雲點點頭,葛驚雲繼續指著圖紙上密密麻麻的中心地帶解釋道:"營地內部一共有六十七個房間,其中大部分的房間都集中在營地的後面,前面主要是主營,三個偏廳,兩個書房,還有城門正後方士兵歇息的小室。營地內的兵力安排,估算看來,城門上有三百將士守衛,其他的幾個方向高牆上也各有一百餘人以箭陣守城,整個營地,唯有靠近將士們休息的庭院處守衛稍有疏忽,可以從這裡潛進去。不過我也發現,房間比較集中的營地後方,守衛非常嚴密,幾乎半炷香的時間就會有一隊人馬巡視,要在裡面找木盒很不容易。"
  
  在房間聚集的區域上畫了一個圈,葛驚雲頗為自信地說道:"所以我猜想,木盒應該就在這一片。"
  
  只是掃視了一遍,營地的基本構造已經記在腦子裡,將圖紙折起交到葛驚雲手中,顧雲說道:"讓你手下的將士熟記這張地形圖,要做到沒有圖,也對地形瞭如指掌的地步。"
  
  "是。"葛驚雲出了石亭,顧雲看向一旁的冷蕭,問道:"你的武器準備得怎麼樣?"
  
  冷蕭回道:"已經準備了三百面盾牌,五千支火箭。還有您要的東西也已經準備妥當。"
  
  滿意地點點頭,看看天色,已經灰蒙,顧雲朗聲說道:"各自準備,一炷香之後出發。"
  
  "是!"又一次雄壯的回答顯示著這群年輕人的士氣高漲,信心滿滿,只不過……
  
  在草堆裡伏守了兩個時辰之後,那種昂揚的鬥志很容易增長為躁動,他們天一黑就已經在這裡守著了,誰也沒想到著一守就是兩個時辰。顧雲一個字也沒有解釋,更沒有下其他命令,就只是這樣趴著!若不是曾經做過忍耐力的訓練,他們早就已經受不了了。
  
  看著身邊的將士越來越心浮氣躁,葛驚雲輕輕地爬到顧雲身側,小聲地問道:"頭兒,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相較於他們的急躁,顧雲顯得很是平靜,眼睛明銳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只冷冷地說一個字:"等。"
  
  等?等什麼?葛驚雲一頭霧水,顧雲盯著遠處微微瞇眼,回道:"等夙羽前來。"
  
  等其他的他還能理解,為何要等夙副將來?葛驚雲奇道:"夜襲戰的時限是三天,您怎麼肯定他今晚一定會來,現在都已經三更了,就算他真的回來,我們不是應該先下手為強嗎?"
  
  "你們不是說,我們只有五百人,如何與一千人鬥?我在等夙羽那五百人。"極遠處,輕微的草叢晃動仍是吸引了顧雲的注意力,看來她要等的人似乎已經來了。
  
  冷蕭也忽然湊上前來,問道:"您要和他聯盟?"
  
  聯盟?應該說是利用吧!顧雲有些尷尬地笑道:"算是吧。"
  
  葛驚雲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們與他不是對手嗎?如何能聯盟?"這次夜襲不正是為了比試誰的練兵之術厲害嗎?聯盟還比什麼?
  
  顧雲冷眸微瞇,看向葛驚雲與冷蕭,清冷的聲音低沉而冷冽,"戰場上,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我們所做的一切,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勝利完成任務。"
  
  目標只是完成任務!其他都是手段而已,是這個意思嗎?冷蕭與葛驚雲對看一眼,這句話在兩人心中慢慢沉澱。
  
  遠處,明晃晃的火光已經燃起,也成功吸引了守城將士地注意,顧雲悠然一笑,他來了,遊戲也開始了。
  
  順著顧雲的視線看去,冷蕭和葛驚雲也看見了遠處火光一片,瞇眼看去,才發現那是一排排整齊劃一、齊步向前的將士,每間隔三排就有一排將士舉著燒得正旺的火把。遠遠看去,火光沖天,一道道暗藍色的身影踏著整齊的步伐行來,聲勢浩大,士氣昂揚!頗有幾分震懾的作用。
  
  為了區別兩隊的人員,在顧雲的建議下,她這一隊人全部穿黑衣,夙羽那隊全部穿藍衣方便識別,可惜這大半夜的,除非很近或者在火把下面,才能分得清楚。
  
  隊伍漸行漸近,城樓上的守將也迅速動了起來,一支支滿弓之箭齊刷刷地對準下面的將士,只要他們敢越雷池一步,將會被射成蜂窩。
  
  隊伍到距離城樓三十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沒有再上前,也沒有後退一步與城樓上的守將一上一下僵持著。
  
  顧雲用力拍了一下看得入神的葛驚雲,笑罵道:"還看!剛才不是急著行動嗎?!現在該幹活了!帶上你手下夜間視力好的將士,三個人一組,每一組目標明確地專攻一個房間,找不到木盒立刻返回,找到木盒能帶出來就帶出來,帶不出來馬上回來稟報。"
  
  後院有六十個房間,一組三人,那不是一次要進去差不多二百人?冷蕭眉頭微皺,說道:"一次進入這麼多人,會不會打草驚蛇?"
  
  顧雲好笑地搖搖頭,指了指城樓前大張旗鼓的那隊人馬,說道:"要說打草驚蛇,夙羽已經做到了。他現在用這招,就是為了牽制住一大部分兵力,他一定也會另外派人潛入後院盜取木盒,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夙任恐怕早有防備。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木盒的正確位置,不在乎用的人多,在乎的是速度一定要快!"
  
  "是。"葛驚雲用力地點點頭,信心十足地起身離開。
  
  看著葛驚雲興奮昂揚的背影,冷蕭也有些躍躍欲試,畢竟是與夙家軍中的精銳之師較量,這絕對是一輩子也不一定碰得上的好機會!
  
  一隻纖手輕輕拍在他的肩上,冷蕭回過神來,只見顧雲眼眸微閃,似笑非笑地說道:"稍安勿躁,還不是你上場的時候。"
  
  她這話的意思……冷蕭劍眉輕斂,凝神思索,頭兒這麼輕鬆的樣子,難道早已胸有成竹,她打算讓他做什麼呢?
  
  冷蕭還在想著,城樓前靜立不動的陣勢忽然動了起來,而且是以一種極快的方式向前異動,同時還變換了陣型。拿火把的將士全部退到了隊伍的後面,一面面青銅盾牌齊刷刷地高舉過頭頂,兩人共用一個盾牌,一人執盾,一人持弓,配合著朝前行進。顧雲不禁暗歎,短短的時候內變換陣法毫不慌亂,數百人的陣勢彷彿一個人在行動一般,果然很了不起。盾牌與弓箭相配合,有攻有守,如果夙羽只是想要以這個陣勢牽制一部分兵力,已經足夠,而且還能撐很久。
  
  顧雲轉身,對著身後匍匐在草叢間也是一臉讚歎的將士說道:"都好好看看別人是怎麼攻城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低估對手,還要找出他們的優點加以學習,發現他們的漏洞以便攻擊。"
  
  此時不能大聲回答,將士們只能趕緊端正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顧雲終於滿意地回過身,繼續注視著前方的局勢。
  
  前面交鋒在即,後院也不平靜,葛驚雲將地形圖收入袖中,最後對著身後挑選出來的百來名將士說道:"按照頭兒的部署,三人一組,如果遇上守軍,一定要掩護一個人出來告知屋內的情況,動作要快,不得拖沓,不管有沒有發現木盒都必須立刻出來。明白嗎?"
  
  "明白。"
  
  暗黑的夜裡,一道道敏捷的身影快速從後院各個方向潛入營中。
  
  葛驚雲帶著兩名將士朝著最靠近中庭,也是最危險的房間疾行而去,途中感受到身後響起幾聲極輕地異響,回頭看去,幾個身著藍衣的男子也警覺地看著他們,他們各自的將領都沒有說遇見對方的人馬應該怎麼辦,幾人分庭對峙了好一會,最後葛驚雲低聲說道:"走。"
  
  他們現在的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出木盒!
  
  一路小心謹慎地奔向前方的房間,就在三人幾乎要到達的時候,聽到後院處傳來一陣騷動和打鬥聲,看來有人被發現了!他們要加快速度才行!三人越過側院,終於奔到了屋前,此時,一隊巡邏的守將也正好經過這裡,屋前沒可以隱匿的地方,他們不得不與守將正面遭遇。
  
  守將的將領東麟看到他們,眼中並沒有什麼波瀾,只是對著身後的將士說道:"抓住他們。"不過是一些新兵,這場所謂的夜襲簡直就是對他們的侮辱!
  
  東麟眼中的輕蔑讓三人手緊握成拳,葛驚雲暗暗告誡自己要沉穩,側頭對著身後稍微瘦小的將士說道:"你快去查看,我們掩護你。"
  
  小將點點頭,極快地衝進屋內,葛驚雲與另一名將士分居房門左右,戒備地盯著向他們衝過來的壯漢。
  
  常年的軍旅生涯磨煉出來的銳氣與殺氣直逼而來,葛驚雲還勉強能承受,身旁的將士手已經開始有些發抖了,葛驚雲瞪了他一眼,喝道:"慌什麼!一定要完成任務!"
  
  為了給自己壯膽,葛驚雲率先迎了上去,高壯的守軍將士哪裡將他放在眼裡,即使葛驚雲身型也壯實如牛。
  
  看出對方的輕敵,葛驚雲欺身上前,伸手就要抓住的對方衣襟,守軍將士冷笑一聲,他還想動手不成!伸出粗壯的手臂,一招便擋下了葛驚雲的突襲,卻不曾想,葛驚雲順勢抓住他的手臂,身子重心放低,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腰帶,使出了一招漂亮的過肩摔!
  
  壯碩的身體狠狠地摔在地上,腳下的地面幾乎都要搖晃起來,所有人都是一愣,房門也在這一刻打開,小將跑了出來,對他們搖搖頭,房間內基本是空的,根本沒有盒子。
  
  葛驚雲大喝一聲:"快撤!"
  
  他話音才落,三個人按照進入營地前說好的方法,朝著三個方向跑,東麟眼眸一寒,精瘦的身影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朝著葛驚雲襲來,葛驚雲大驚,電光火石間,葛驚雲抬頭右腳,抽出靴子中的短匕首順手一揮。忽來的一道寒光閃過,東麟沒有想到他身上還藏有兵器,葛驚雲功夫本也不弱,東麟一瞬間的疏忽,已經讓他抓住空隙,飛身離開。
  
  東麟怒道:"追!"該死,這樣也讓他逃了!
  
  外面已經開戰,主營內仍是一派悠然的景象。案桌前,木質棋盤上凌亂地排放著黑白棋子,一點也不像是圍棋的章法,夙任一手端著六月輕品,一手拿著白子等著韓束下子。
  
  韓束手中握著黑子,卻久久不知道應該怎麼下,這個什麼五子棋看似簡單,玩起來實在不易!拿起旁邊的茶碗又灌了一口,韓束一咬牙,棋子落下。
  
  夙任的白棋也隨即落下,"你輸了。"
  
  韓束仔細一看,果真已經五子相連,真是怪了!剛才怎麼沒看出來?
  
  "報!"帳外傳來一聲男聲,韓束心情不好,大喝一聲:"說。"
  
  早就見識過韓束脾氣的東麟沒有被這聲虎嘯驚著,冷靜回稟道:"夙副將帶來的藍衣將士已經開始向城樓發起第一次的攻擊,吳中將按照你的部署,正在與他們周旋。後院忽然出現百餘名黑衣將士和三十多名藍衣將士。其中黑衣將士分成三人一組,動作奇快地奔向每一間空房,我軍已經全力堵截,但是只抓獲了十八名黑衣將士,不過藍衣將士已經全部俘虜。"
  
  夙任握著茶的手一頓,揚聲說道:"進來說話。"
  
  東麟跨步進入,夙任立刻問道:"為何才抓獲黑衣十八人?"進來一百餘人,居然是抓獲了十八人,他的精兵何時變得這麼不堪?
  
  東麟臉色也是明顯一僵,聲音還是一樣的平穩,回道:"他們目標明確,相互配合,行動迅速,一旦確定房內沒有木盒,隨即由多個方向撤離,而且他們的招式很是怪異,兵器也很精良。"
  
  夙任皺眉,"他們用什麼武器?"他不記得他們有什麼精良的兵器。
  
  "匕首。"東麟將從新兵身上繳獲的匕首呈上。
  
  夙任接過來一看,果然比普通的匕首精緻小巧一些,方便攜帶。本來還心情鬱悶的韓束看清夙任手中的東西,爽朗地大笑起來,得意地問道:"怎麼樣,鋒利精巧吧?這正是我按照夫人的要求打造的。"找了不少能工巧匠才完成的!夜襲上居然真的起了作用,不枉費他這麼辛苦。
  
  即使如此,也不該只抓獲十八人,青末,你的練兵之術當真如此了得?
  
  看夙任一臉嚴肅,韓束心情大好,笑道:"經過此番偵查,夫人一定很快就能猜出你是在故佈疑陣。"
  
  將手中的匕首緩緩放下,夙任唇角輕輕揚起,淡淡地回道:"我早料到,她最終會識破,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而已。不過現在已是申時,再過一個時辰便是拂曉了,一個時辰內她破不了我的雙陽陣,今晚的夜襲他們便算是敗了,明晚木盒我可不一定還放在同一地方。"
  
  想找到木盒,可沒那麼容易,不然他又怎麼會給他們三天的時間。
  
  韓束一怔,嘖嘖歎道:"想不到你也會如此認真。"原來還以為夙任不過是陪他們玩玩,想不到他還用了陣法,看看窗外,時間還真的不多了。
  
  夙羽沒有穿盔甲,一身簡服地站在隊伍的最後方,劍眉星目,緊盯著前面的戰局,臉上未見緊張之色。城牆上,箭如密雨,不過在他的悉心操練下,這群新兵還算不賴,基本能擋住箭陣的攻勢,盾牌與弓箭配合默契,目前看來,雙方都沒有佔上風,一直僵持著。
  
  "報。"一名藍衣小將極奔而來,在夙羽身邊站定,回稟道:"將士們進入營地後,立刻被守軍發現,全部被俘。而且……"
  
  小將吞吞吐吐,夙羽冷聲喝道:"據實以報!"
  
  "是!"小將不敢遲疑,回道:"同時有百餘黑衣將士出現,一同潛入營中,不過他們進去的人很多,還跑出來了一些。"
  
  青末也按捺不住了嗎?她想利用他牽制二哥的兵力,趁亂潛入盜取木盒!想得倒美,夙羽沉聲說道:"調兩百人將士在後院埋伏,若是他們偷到木盒,立刻伏擊搶奪。"
  
  "是。"小將領命而去。
  
  抬頭看了一眼城樓上還是單純靠箭陣與他們對敵的守將,夙羽暗笑,看來二哥今晚也只是想派出百來人與他們玩玩而已,這可不行。夙羽黑眸微瞇,俊顏微揚,對著身後的傳令官將下令道:"換楔形陣,全力進攻。"
  
  "是!"
  
  城樓前,列隊再次以極快的速度轉換陣型,形成了前窄後寬的隊形。後面的將士持弓掩護,前面的將士手舉盾牌架在頭上抵擋長箭的攻擊,整個隊列形如一隻長劍,一路向城門衝去。
  
  前面打得熱鬧,顧雲他們也看得認真,過了好一會,葛驚雲帶著將士們終於趕了回來。
  
  顧雲急道:"怎麼樣?"
  
  一路狂奔回來氣息明顯不穩,不過葛驚雲還是沉穩地回道:"守軍將士敏銳勇猛,雖然我們已經盡量小心,加快速度,還是有十八人被俘。後院的六十個房間中,五十七個已經查驗過,均沒有發現木盒。"
  
  顧雲臉色一沉,不對勁!
  
  六十比五十七,只有三個房間沒有查看,木盒會在其中幾率是百分之五,,可能性不大!如果木盒不在後院,夙任大費周章地派這麼多人守住後院幹什麼?僅僅是為了迷惑敵人?那麼木盒在哪裡呢?在中庭的主營之中,還是書房?抑或是偏廳?
  
  顧雲斂眉思索著,低聲說道:"再拿你的地形圖出來給我看看。"
  
  "是。"葛驚雲從袖間拿出圖紙,在顧雲面前鋪開,月色下,錯綜複雜的圖形讓人眼花,但是顧雲絲毫沒有抱怨或者疑惑,似乎在這樣暗黑的環境下視物,對她來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銳利的眸在圖紙上來回審視著,清冷的聲音裡聽不住她的喜怒,"這次進去,兵力的安排有沒有變化?"
  
  剛才出來清點人數的時候,他也與其他將士詢問過裡面的情況,葛驚雲回憶整理了一會,才謹慎地回道:"後院守衛依舊森嚴,半數以上的將士都留在後院,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守將多集中在後院與中庭這個位置,大概五百餘人駐守,真正在後院巡視的,卻不過二百。"
  
  駐守五百人,巡視兩百人,那麼其他人守護的地方--就是木盒所在?!
  
  顧雲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暗歎道:"好個夙任!"其實那五百人根本不是為了守護後院的房間,派人巡視不過是為了迷惑他們,同時也能在潛入者還未到達中庭前就將他們阻隔抓獲,他們真正要守護的是中庭!如此一來,前有城樓,後有猛將,中庭雖無人巡視,卻成為營地裡最安全也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纖指在圖紙上輕輕地摸索著,按照夙任的性格,木盒絕對不會在主營裡,那就是在--終於食指停在了一個地方。顧雲如貓一邊的眸在夜間閃耀著狡黠的光芒,朝著冷蕭和葛驚雲勾勾手指頭,顧雲笑道:"你們兩個過來,待會兵分兩路,冷蕭,你從……"
  
  夜色漸濃,本該是萬籟俱寂的夜,卻因為那燒紅的火把和一波強過一波的進攻與吶喊聲顯得喧囂躁動。
  
  因為夙羽換了陣勢,沖在最為前面的將士已經抵達城樓下面。要攻佔城樓,只有兩個方法,一是撞開城門;二是爬上高牆,由上面攻入,城牆高三丈有餘,即使能將繩梯拋上去,爬也需要不少時間,城樓上又有箭陣護佑,更別說上了城樓還有數百守將等著他們。
  
  因此夙羽選擇了撞開城門,前面的幾十名將士合力抱著一根兩人才能合抱得住的大樹幹,喊著節奏一下又一下地撞向城門,一聲聲沉悶的撞擊聲由高大的青銅城門處傳來,震得人心馳晃蕩。
  
  城牆高塔可以看清城樓外與後院,營地裡的情況在這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高塔上,夙任看著下面拿著樹幹猛撞他城門的士兵,臉上非但沒有怒意,反而面帶笑容,一派悠然。新兵質素好,說明夙家軍中又將會迎來更多猛將,他自然是開心了。另一側的韓束也爽朗地笑道:"陣法練得還不錯!"練習半月就能做到變換兩個陣型依舊不亂,第一次上戰場也不怯懦、慌亂,好!
  
  "你若是還是用箭陣糊弄,不需要多久你的城門可是要被撞開了。"韓束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
  
  夙任想靠箭陣就把這群初生牛犢攔在外面,估計是不可能了,他們頭上頂著盾牌,即使是箭如雨下,只要陣法不亂,也拿他們沒轍。
  
  "來人。"夙任低喚道。
  
  "是。"一名中將連忙上前一步。
  
  "換石攻。"遲疑了一會,夙任又再說道,"選小塊一點的。"
  
  "是。"
  
  韓束聽完夙任的交代,不禁大笑起來,用力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倒是愛才,兩軍對壘時還想得這麼周到!"
  
  夙任淡笑不語,幽深的黑眸卻在暗暗尋找著顧雲的身影,她不可能只派人夜探後營之後便不再有所行動,還有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她,在想些什麼?
  
  因為守軍轉用石攻,像腦袋那麼大的石頭由高處落下,那力道可想而知。即使有盾牌擋了一下,也依舊大得驚人,原來還整齊的陣勢立刻被打亂,局勢急轉直下,眼看下面的將士就要抵制不住了,忽然數道火箭由城牆的兩側襲來,一時間,城樓上火光飛濺,守將只能分出一部分人滅火,一部分人反擊,下面撞門的新兵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城門上忽然火光四射,韓束眼前一亮,笑道:"夫人終於來了。"
  
  夙任也來了精神,她終於出現了!肩上忽地一重,耳邊傳來韓束驚訝的聲音,"你看後面!"
  
  夙任回頭看去,後院方向,再次潛進數百名黑衣人,他們正如潮水般湧上向中庭,而他們的手中拿的是盾牌?而且還是攻城用的那種一人高的大盾牌,他們想幹什麼?!
  
  那邊夙任與韓束滿心疑惑地看得起勁,這邊夙羽也暗自生疑,青末為何要此時出兵幫他,就算她也要進攻,可以等他慘敗之後再出手?疑惑著,卻感覺到一道黑影朝他走來,側頭看去,正是顧雲!她臉上帶著淡淡地笑意,站在他身邊,夙羽奇道:"你不去指揮你的兵將,來我這做什麼?"
  
  顧雲聳聳肩,回道:"我已經部署好了,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再說這次比的是他們的實力,我又不能動手,為什麼不能站在這裡觀戰?"這裡的位置最好!
  
  她總是有那麼多似是而非的理由,讓人無從反駁,看著前方城樓上,又要躲避飛射而來的火箭,又要回擊,還要阻止下面攻城的將士,城樓上始終游刃有餘的守軍終於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夙羽輕笑道:"還以為你今晚不會進攻,只會躲在一旁利用我探探二哥的虛實,明夜才會有所動作,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顧雲輕輕佻眉,笑道:"如此說來,你搞這麼大動作,只是為了打探虛實,以備明晚偷襲?你以為你那個狐狸二哥明天還會以同樣的佈局應戰?"
  
  夙羽眉頭微蹙,默不作聲,他自然知道二哥不會一成不變,但是應該也不至於為了這場夜襲每夜都轉換陣勢吧!
  
  顧雲可不是這麼想的,"今晚是夙任和守將最放鬆的時刻,也是最容易取勝的時候。若是今晚不能贏,明晚、後晚只怕我們聯手也未必是你二哥的對手。"夙家軍一向神勇無敵,驕傲輕敵之心在所難免,今晚就是最好的機會!
  
  久久,夙羽才緩緩點頭,不過隨即又搖頭歎道:"還有半個時辰天就亮了,今晚想取勝只怕難了。"那些守將都是身經百戰,慌亂也只是一時而已,二哥若是再調百人過來助陣,他們更是難以取勝了。
  
  菱唇微揚,顧雲自信地回道:"那倒未必!"
  
  夙羽一怔,是什麼讓她這麼有信心?
  
  顧雲話音才落,只聽得一聲嗡鳴,一道銀光從暗處飛躍而出,直直地紮在城牆上,細細看去,竟是一柄長槍?!槍尾還在快速顫動著,可見著力道之猛。
  
  夙羽趕緊朝銀光閃現的地方看去,只見一個巨大的弩擺在地上,十幾名士兵正在費力地拉著足足有手腕粗細的箭弦,而他們的"箭"正是一柄柄銀槍!!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夙羽還在疑惑時,第二隻銀槍也已經飛射而出!狠狠地紮在上一隻銀槍的右上方。
  
  就在眾人都在疑惑的時候,城牆上已經扎上了四五隻銀槍,夙羽轉頭看向一臉篤定的顧雲,取笑道:"你說的未必不會就靠幾支槍桿?"
  
  顧雲點點頭,肯定地回道:"很顯然是的。"
  
  她在耍什麼花樣?
  
  這不僅是夙羽地疑惑,夙任也驚異不已,只不過他驚訝的是後院中手舉著盾牌一路向前衝的士兵,她有此安排必有用意,但是用意為何?
  
  終於,在第七把銀槍射出之後,兩側的火箭攻勢也比之前猛烈了很多,七八十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奇異地出現在了城牆下,他們一定是趁剛才城樓上的守將慌亂之時潛伏過去的。
  
  因為他們貼著城牆移動,顧雲和夙羽能清楚地看到他們的一舉一動,忙著躲閃火箭和回擊的守將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直到他們挪動銀槍的下方,夙羽終於明白了顧雲的意圖,但是他並不認同,夙羽衝著顧雲質問道:"即使你那隊新兵中有幾個武功極高之人,但是只攻上去三五個又有什麼用,還不是送死?"那相隔甚遠的幾支銀槍,武藝高強者或許能用輕功借力上去,但是普通人就算體質再好,也不可能上去啊!
  
  顧雲不為所動,靈眸微瞇,看向高塔上模糊的兩個人影,相信夙任也一定關注著戰局吧,夙羽只有幸看到了眼前的進攻,卻沒有機會看到後院裡的對攻,夙任應該有這樣眼福。食指輕輕摩挲著臉頰,顧雲似笑非笑地回道:"稍安勿躁,好戲才剛剛要開始,其實我現在比較想看你二哥吃癟的樣子勝過於贏你。"
  
  夙羽臉色倏地一黑,低罵道:"你這個女人真是狂妄自大!"
  
  顧雲朝前面指了指,笑道:"走著瞧吧。"
  
  夙羽順著她的所指的方向看去,眼前的一幕卻讓他要說的話梗在喉中,"他們--"
  
  剛才立在城牆下的士兵,正在以一種不可能的速度在往上攀爬,身手矯健敏捷得讓人驚訝,那一根銀槍似乎是算好了位置一般的紮在那裡!身著純黑衣衫的他們,就像一隻隻壁虎,在城牆上飛簷走壁,不同於輕功的飄忽,那就是實實在在地攀爬,也因此更讓人吃驚!
  
  而且能完成這些動作的不是一兩個人,城牆下的七八十人全都陸續蹬了上去,算算時間,竟在不足半炷香的時間。
  
  這樣誇張的行動力和特殊的技巧,不僅讓夙羽身後的戰士驚得合不攏嘴,就連還在努力地撞著城門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韓束盯著後院看了半天,還是沒搞明白!
  
  一行人手舉著大大的盾牌,途中遇到營中守將也不反抗,舉著厚厚的盾牌將人全部護在其中,一個勁地往中庭闖,只守不攻!
  
  好不容易到了後院與中庭銜接的地方,也是守將最多的地方,終於圍成一團的他們瞬間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一旦有守將攻擊,他們又立刻合在一起,借由盾牌將他們圍困在裡邊,正是這奇怪的分分合合,竟是把不少守將控制在盾牌與盾牌之間。
  
  夙任和韓束越看越奇怪,他們這樣也只是能暫時拖住後院的守將而已,這又是為何?
  
  城樓上兵刃相接的聲音喚回了夙任和韓束的注意力,他們只是看了一會後院,怎麼城樓就被人攻入了?
  
  夙任臉色終於變了,朝著一旁的中將低吼道:"怎麼回事?"
  
  夙任難得地變臉,中將立刻回道:"黑衣將士們把槍用弩紮在城牆之上,攀著槍桿子爬上來的,百餘人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我軍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就已經攻上來了。"
  
  仔細看去,城牆上確實還凌亂地豎著幾根槍桿,真不知是驚喜還是惱怒,夙任忍不住感歎道:"他們居然能依靠幾支凌亂的槍桿做支撐,迅速攻上城牆,這次的新兵素質還真是不錯!"
  
  韓束搖搖頭,回道:"新兵素質固然是不錯,不過我更佩服的是那個訓練他們的人,我親眼看過他們攀爬巖壁時的狼狽與混亂,現在才過去短短十來日,竟已有這樣的成就,夫人當然是能人!"
  
  城樓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夙任派出三百精兵把守本已綽綽有餘,卻沒有想到一下攻上來百來人,而下面還有一隊人馬在撞城門,火箭也依舊不停地朝著城牆上飛射而來,一時間,城樓上亂成一片。
  
  再無增援的話,城門估計是要守不住了!
  
  夙任和韓束同時回頭,看向一時間還被大大的盾牌圍困在後院的守將,忽然明白顧雲的用意,夙任的臉色越來越沉,韓束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夙統領,夫人這招似乎不僅僅是聲東擊西這麼簡單,應該叫雙管齊下!哈哈,你的雙陽陣似乎要被破了。"夙任這次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夙任苦笑地搖搖頭,而此時幾個黑衣將士早已不在城樓上戀戰,而是直接衝向城門正後方士兵歇息的小室。
  
  推開小室的木門,沒有讓他們費勁去找,一個幾乎有一人高的木盒平放於桌子上,小將劉星欣喜地笑道:"果然如頭兒所料,木盒真的在這!"
  
  正要拿起木盒,卻感覺到一股寒氣透過木盒襲來,劉星奇道:"咦?裡面裝著什麼東西,這麼冰。"
  
  "裡面是什麼都不重要,趕快走,木盒交到頭兒手上才算贏!"冷蕭抓起桌布,包住木盒綁在自己身後,率先衝了出去。
  
  他們再次返回城樓之時,守將們都是一驚,誰也沒有想到,冷蕭拿到了木盒之後,居然會選擇從城樓出去。在劉星和另外幾人的掩護下,冷蕭由城樓上一躍而下,他本來就會武功,輕功也不賴,三丈的高度對他還說並不算太難。
  
  他躍下的同時,伏擊在兩側放火箭的將士終於從暗處中現身,掩護他撤離。
  
  冷蕭一刻也不敢停滯,朝著顧雲的方向急奔而去,終於在她面前站定,冷蕭趕緊接下木盒,遞到顧雲手中,"頭兒,木盒拿到了!"剛才一路狂奔太過緊張,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背後一陣陣地發麻,背後被凍的幾乎沒有知覺,木盒裡裝的到底是什麼?
  
  顧雲接過木盒,卻似乎並不覺得很冷的樣子,將盒子豎著立在地上,顧雲看向夙羽,笑道:"遊戲好像結束了。"
  
  木盒交到顧雲手中,這場比試確實已經結束了。
  
  夙任和韓束已從高塔上下來,走出城門外,三軍將士也在城外的空地裡列隊站好,而這時,微紅的晨光也刺破雲層,宣告著黎明的到來。
  
  夙任站在夙羽與顧雲中間,看向夙羽,問道:"勝負已分。三弟,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當著眾將的面,夙羽也並不隱晦拖沓,直言道:"願賭服輸,我沒什麼說的。"
  
  顧雲莞爾一笑,這個男人雖然莽撞,傲慢,卻也正直,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對他的評價又好了幾分。
  
  想起手中的木盒,顧雲遞給夙任,"這個還你。"
  
  夙任卻不接,只是笑道:"既然是贏得的戰利品,它已經歸你了。"
  
  戰利品?一直就覺得夙任的眼神很怪!顧雲輕撫盒身,微涼的氣息讓她想到,"冰煉?"
  
  打開木盒,裡邊躺著的確實通體雪白、銀光閃閃的冰煉。
  
  夙羽臉色大變,急道:"二哥!!你怎麼能擅自決定?"這可是夙家長媳才能擁有的佩劍,二哥怎麼可以……
  
  夙任淡淡地打斷他的話,"不是我的決定,是冰煉自己的選擇。"
  
  "不可……"夙羽話音未盡,已經驚恐地看到顧雲手握著冰煉,微笑著輕撫著劍身,絲毫沒有被它的寒氣所侵蝕!這--冰煉真的選擇了她嗎?!
  
  顧雲因為一直都很喜歡冰煉,上次匆匆一別,她可是想念得緊,想起它的神奇之處,顧雲忍不住拿出冰煉,再次審視一番。
  
  長劍出鞘那一刻,清音長鳴,一抹皎若月華、寒似冰霜的冷光乍現,除了顧雲,冰煉附近一丈內的人都感受極寒之氣。
  
  夙羽就算還想說什麼,也都只能嚥下去!但不知為何,他的心裡忽然湧現出了怒火,不知道所謂何來,總之就是不爽,比輸了比試更加不爽!
  
  顧雲終於也感受到眾人的異樣,將冰煉入鞘裝入盒中,打算還是將冰煉還給夙任,夙任早已看出她的意圖,岔開話題道:"嫂子,這場比試你贏了,上次的賭注你們沒有定下來,現在你可以說你想要什麼了?"
  
  賭注?對,她幾乎忘了這件事情。會有這場比試,一是因為她真的無聊,二是夙任動不動女人長女人短的態度,不過就是想挫挫他的銳氣,現在目的達到了,她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眼光劃過那一張張或失落或沮喪或興奮或期待的臉,顧雲輕輕揚起唇角,她知道她要什麼了。
  
  顧雲上前一步,朗聲說道:"今日參加夜襲戰的將士,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優秀,我希望他們能留在將軍府,與夙家軍中的精銳之師在一起成為最優秀的戰士。"
  
  顧雲話音才落,下面一片寂靜,尤其是那些戰敗的新兵,個個睜大了眼盯著顧雲,生怕自己聽錯了!
  
  夙任好笑,"就這個?"這些人他本來就打算要留下,如此一來,這個人情倒成了她的了。
  
  顧雲堅持地點頭回道:"對。"
  
  "好。"
  
  夙任首肯,最先回過神來的是冷蕭和葛驚雲他們,齊聲回道:"多謝頭兒!"
  
  顧雲笑道:"這是你們應該得到的。以後要好好訓練,不然--"
  
  "蛙跳一千下!"眾將再次起身回道。
  
  顧雲一愣,頓時哭笑不得。
  
  顧雲與他們的默契夙任看在眼裡,現在卻不便於說什麼,只是朗聲說道:"今日的比試到此為止,明日起,今夜參戰的將士都可以留在將軍府,編入驃騎營。"
  
  "多謝統領!"
  
  顧雲眼波一轉,比試已經完了,她要見晴,應該趁早,如果她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暈倒,夙家不會不給她請大夫吧。
  
  心中有了計劃,顧雲眼一閉,身子直挺挺地就往後倒去。
  
  本來已經做好了摔一跤的準備,就在她要倒地的時候,腰間倏地一緊,一雙溫熱的手緊緊地環住了她下滑的身子。
  
  "青末!你怎麼了?青末!快醒醒!"
  
  是夙羽?
  
  想不到他的反應倒是挺快的,可惜--她不能醒。
  
  "頭兒!"
  
  "夫人?"
  
  "快快快,請大夫!"
  
  她這一暈,一群大男人果真亂成一團,顧雲滿意這樣的效果,閉著眼睛,放鬆身體,華麗麗地暈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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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八章 黃金舊案
  
  寬敞的房間裡,沒有屏風,沒有帷幔,沒有銅鏡,似乎不像是女子的房間,但是那張大大的紅木床上,卻躺著一個清瘦嬌柔的女子。她雙目微閉,臉上沒有痛苦之色,也並不蒼白,就好像睡著了一樣的平靜,但是屋內的氣氛,卻並不平和,床前還在把脈的老者頻頻拭汗,不敢看房中央異常煩躁的年輕將軍。
  
  久久,老者才緩緩收回手,夙羽立刻迎了上去,急道:"怎麼樣?"
  
  聽前來請他過府診治的小將說,暈迷的姑娘正是夙大將軍的夫人,這可半點不能馬虎,若有閃失,他是萬萬擔待不起的!在夙羽地逼視下,老者一頭冷汗,但是也不敢胡說妄斷,戰戰兢兢地回道:"夫人脈象平和,氣息綿長,老夫……老夫才疏學淺,實在看不出是何病症。"
  
  又是一個庸醫!!夙羽火冒三丈,吼道:"走。"
  
  老者趕緊起身逃似的往外走,夙羽對著門外的將士吼道:"就找到這麼幾個庸醫嗎?"
  
  將士為難地回道:"回副將,京城內有名氣的大夫幾乎都請來了。"從昨日清晨開始到現在都已經請了十幾個大夫了,能請的他們都請了。
  
  夙羽想聽的顯然不是這些,怒道:"再請。"
  
  "是。"
  
  床上的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著,死氣沉沉,夙羽不願看見這樣的青末,她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她應該囂張,應該狂妄,卻不該如此!
  
  一咬牙,夙羽對著始終平靜地坐在一旁的夙任說道:"二哥,要不我進宮請御醫來看一看吧。"
  
  夙任搖搖頭,淡淡地回道:"宮中御醫,不便驚動,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大夫們都說她脈象平和,應該不是急症,也不會有什麼大礙,讓她再休養幾天看看吧。"他們請的都已經是京城裡的名醫了,沒有一個人看得出是個什麼病症,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青末身患奇症,如果是這樣,御醫估計也無能為力;另一種就是,她根本沒病!
  
  夙任一副沒事的樣子,夙羽卻不認同:"她已經這樣昏迷了快兩天了!怎麼可能沒有大礙!就是個健康的人,這樣不吃不喝能撐幾天?那些個庸醫,看了半天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夙任輕歎一聲,這人怎麼就這麼一根筋?!剛要開口,夙羽高大的身子已經快步向門外走去。
  
  夙任急道:"你去哪?"
  
  "找大夫。"丟下一句話,人影已經消失在院外。
  
  夙任盯著夙羽過於匆忙的背影,再看看靜靜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一會以後,夙任也離開了房間,夜已深沉,一切終於恢復了該有的平靜。
  
  床上始終平和寧靜的女子倏地睜開眼,那雙眼清明純淨、銳利鋒芒,一點也不像昏迷了兩天的人。顧雲輕輕動了一下已經僵硬的手指,心裡忍不住咒罵。
  
  該死,她不怕餓肚子,也不怕周圍環境多麼惡劣,但是這樣一動不動三十多個小時,她真的快僵硬了!而且還必須保持均勻地呼吸不能給那些大夫看出異狀,這比野外生存72小時難多了!!
  
  凝神靜氣,感受到屋外確實沒人,顧雲才緩緩坐直身子,光著腳站在床前的青石地磚上,一股清涼之氣由腳心傳來,顧雲瞬間覺得清爽了許多。一邊活動著脖子,顧雲一邊打量周圍,這是一件很大的房間,裝飾得很簡單,不過看得出用的東西都很考究,應該是一間客房吧。
  
  掃過牆上的幾幅字畫時,顧雲的眼光被最中間的一副八卦圖所吸引,光著腳,顧雲走到掛畫前面,細細看去,果然是一幅八卦圖,而且從那些精緻的暗紋和圖形的形狀來看,正是她穿越前看到的那個八卦盤的圖樣,也就是夙家所謂的族徽!
  
  這張圖要比那個硯台清楚得多,顧雲想把它畫下來,在屋內找了一圈,還當真讓她找到了筆墨。為了抓緊時間,顧雲將掛畫拿了下來,把宣紙蒙在上面,沾上極少的墨汁,沿著八卦的紋理小心地描繪下來,為了不讓墨汁浸下去,顧雲畫得極其小心,一張圖畫下來,竟已是日出時分。
  
  擔心夙羽會再次出現,顧雲麻利地將畫掛回去,筆墨紙硯統統放回原處,確定一切歸回原位之後,顧雲才將畫好的圖折好,放入腰間的側袋,也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顧雲眉頭緊蹙,有完沒完?!心裡低皺著,腳下絲毫沒有遲疑地奔向大床,她剛剛躺好,門嘩的一聲被推開了。
  
  "你快給她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夙羽如雷鳴一般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不一會,一隻手搭在了顧雲的手腕上,久久,大夫都沒有說明,眉頭越皺越緊,夙羽忍不住問道:"怎麼樣?"
  
  大夫疑惑地問道:"夫人昏睡多久了?"
  
  "已經兩天了,中間滴水未進。"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著急啊!
  
  大夫緩緩收回手,躬身回道:"夫人脈息強勁,完全不似一般人斷食斷水兩日的脈像,可見這病症有些奇特,老夫一時也不敢妄斷,容老夫再參詳參詳。"這樣的病症,他當真沒有見過。
  
  顧雲暗暗苦笑,她也不想脈息強勁,剛才跑得急,一時控制不了。
  
  一聽他這話,夙羽再一次怒火中燒:"參詳個屁,等你們參詳出來人都餓死了!滾!"
  
  大夫嚇得趕緊退了出去,將軍府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室內又一次陷入了寂靜之中,夙羽走到床前,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紙映紅了她的臉。睡著似的她,長長的睫毛垂在眼下,很可愛,很乖巧,但是夙羽卻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心中不知是痛是怒,一拳重重地打在床架上,顧雲都能感覺到床猛烈地搖晃了一下。
  
  這小子要幹嗎?!
  
  
  "等我真的發病了,你再給我找大夫吧,若是治不好,你要帶我到丞相府找我姐姐,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腦中忽然響起那日她玩笑似的一句話,夙羽心頭一怔,對,還有她姐姐!如果她能治好青末,那麼他就帶著她走一趟吧!
  
  夙羽對著門外的將士叫道:"來人,去給我弄一個架輦過來。"
  
  架輦?!顧雲心下一喜,晴,等我!
  
  被一路抬了很久,好不容易來到了一座氣度不凡的宅子,躺在架輦裡,顧雲也沒細看,只聽到夙羽和一個冷酷的男聲說了些什麼,那名男子就將他們帶到了偏廳裡休息。
  
  又過了一會,似乎進來了一個人。
  
  "樓相。"夙羽一向傲慢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恭敬。
  
  "夙將軍。"溫潤的聲音如一道微風,即使只是聽聲音而已,都已經讓人神往了。
  
  顧雲有些好奇起來,有著這樣溫柔聲線的男人,是怎麼樣的奇特呢?微微睜開眼,只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從身邊經過,看不清樣貌,但那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已經彰顯了這人的氣度與修養。
  
  "夙將軍不用太過擔心,靈兒馬上就過來了。"
  
  溫柔的聲音自然是百聽不厭,不過那聲"靈兒"讓顧雲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就在她暗自腹誹的時候,夙羽略帶驚訝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就是青楓?"
  
  一名清瘦女子出現在偏廳內,顧雲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是晴嗎?隔著輕紗,看不見女子的表情,不過那冷漠的氣質到真的與晴十分相似。
  
  女子走到架攆前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倒是那道溫柔的聲音細心地問道:"怎麼樣?要不要找幾個御醫過來看看?"
  
  "沒事,先把她抬進我房間,給我準備銀針,實在不行,再請御醫也不遲。"清冷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顧雲越來越覺得,這人一定就是晴!若不是她,真正的青楓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身體其實很好。
  
  四個將領在夙羽輕輕點頭之後,將擔架抬了起來,一行人走到摘星閣,顧雲被安放在地上,女子背對著站在屏風外的夙羽,說道:"夙羽將軍,針灸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不如您先回府,等到她醒了,我再派人送回去。"
  
  "不必麻煩,你開始治吧,我就在外面等著。"夙羽堅定的聲音很是洪亮。
  
  女子冷聲回道:"隨你。"
  
  很快,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雖然心裡已經肯定這女子就是晴,但是顧雲依舊不動聲色,女子手中捏著銀針盯著她久久沒有動作。
  
  一會之後,女子忽然輕輕伏下身體,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雲,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下針了!"
  
  她叫她雲!真的是晴!!
  
  顧雲開心不已,卻還是想逗逗她,看她如何反應,想不到那女人居然拿著銀針就要朝她的手臂紮下去。
  
  就在長針快要刺入手臂的那一刻,顧雲倏地張開眼,一把抓住那只欲行兇的手低罵道:"你還想真的扎啊!"
  
  卓晴輕輕佻眉,回道:"你說呢?!"她終於捨得醒了!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屋內沒有任何動靜,夙羽有些不耐煩地在院子裡走開走去,景颯領著一名御醫進了院內,朗聲說道:"青姑娘,御醫到了。"
  
  "我正在下針,不要進來打擾我。"屋內傳來冰冷的女聲。
  
  御醫僵在門邊,看了景颯一眼,景颯對他擺擺手,御醫後退幾步,不敢進去打擾,幾人只能在院子裡乾等。
  
  一會之後,門終於打開了,卓晴走了出來。
  
  "怎麼樣?"夙羽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滿臉的焦急,卓晴眼神微閃,這可不像一個叔子對待嫂子的態度哦!
  
  掩下眸中的精光,卓晴回道:"她已經醒了,但是身體還是比較虛弱,必須每七天針灸一次,十次過後,一年內應該不會再復發。"
  
  "我七天之後把她送過來。"只要能治就好,說完夙羽越過卓晴走向屋內,不一會兒,四名將士又將顧雲抬了出來。
  
  隔著輕紗,兩人眼神交會,傳遞了一個保重的眼神之後各自移開。
  
  見到了晴,顧雲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和晴見面,時間短暫,她們只來得及彼此訴說近況,晴托她幫忙查一查將軍府中將被殺的案子,本來以為不過是一件普通的殺人案,想不到居然引出了轟動一時的黃金案。
  
  據說三年前,國庫失竊,一百萬兩黃金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經過查證是當時的戶部尚書與外賊勾結,將黃金從密道偷偷運走。刑部派兵四面八方追捕,仍是未能找到,最後只能不了了之。這次兇殺案的死者正是當年刑部的一員,當年他受了刑部侍郎平然的指示,協助西北亂賊將黃金隱藏在洞穴的暗河裡,待到風聲過後,亂賊將黃金運走。
  
  朝廷的一百萬兩黃金就這樣被亂賊竊取,燕弘添哪裡肯善罷甘休,一張聖旨扔下了,把夙羽氣個半死。
  
  顧雲斜靠在木椅上,看著夙羽瞪著手中的聖旨,暴跳如雷,"慶典之前將黃金全部追回?!離慶典開始只有兩個月而已,往返西北佩城都要二十日,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們在一個月內解決西北亂賊?這不太可能吧?!"
  
  相較於夙羽的暴躁,夙任就冷靜得多,"若不是時間這麼緊,皇上也不會拍夙家軍去。"國庫黃金居然被運往了西北,而他們竟然就是用國庫的金子在購買軍備擴充勢力,皇上不怒才怪!
  
  將手中的聖旨隨手扔回錦盒裡,夙羽哼道:"大哥出去喝酒了,沒事的話三五個月他都有可能不回來,怎麼辦?"剿匪這種小事也需要調遣大哥前去,也不知道皇上想什麼!
  
  聖旨上寫明了任命夙凌為帥,若是大哥不去,那就是抗旨,夙任想了想,說道:"沒關係,明日我帶三萬精兵先趕去西北。同時命人快馬加鞭去尋大哥讓他直接去往西北,在佩城匯合,這樣也不算有違聖旨。"
  
  顧雲興致勃勃地問道:"明天就出發嗎?"
  
  夙任停頓了一下,並沒有馬上回答她,夙羽聽見她的問話已經急道:"你不是也要去吧?!"
  
  "嗯。"顧雲大方點頭。
  
  夙羽立刻吼道:"不行!"行軍打仗是很危險的事情,不是鬧著玩的!"她一個女人會點武功老是湊什麼熱鬧了!
  
  "我有說我去就是為了玩嗎?!"玩只是她很重要的目的之一。夜襲戰已經結束了,她在將軍府很無聊。
  
  "你!"夙羽氣結!
  
  "嫂子如果一定要去的話,明日隨軍一起出發吧,單獨行動總是不好。"以她的性格不讓她去是不可能的,還不如把她置於可控制的範圍內來得安全。到了佩城,她就是大哥的責任了!
  
  "二哥!"夙羽怒瞪著他。
  
  "好。"顧雲倒是欣然接受。
  
  事情已成定局,夙羽不服氣地哼道:"那我也去!"
  
  輕拍著他的肩膀,夙任笑道:"慶典將至,你不留下來,將軍府豈不是沒有主人!"
  
  夙任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留下,心裡很不舒爽,夙羽負氣離開。
  
  夙任眼中劃過一抹異色,看來真的不能讓三弟再和青末多接觸了!
  
  皇城外,駐軍營地。
  
  偌大的空地上,兵將已經列隊完畢,艷紅色的旗幟上大大的夙字看著有些刺眼,顧雲微微瞇眼看去,正好看到冷蕭站在前面不遠的隊列中。感受到她的目光,冷蕭也看了過來,看清顧雲,冷蕭一向冷漠的唇角竟是揚了揚。
  
  顧雲也淡淡地回以一笑,卻沒有再走近隊列。夙任和一名看起來五十開外的男人站在隊伍的前面,不知道在談著什麼,顧雲也沒興趣聽,習慣性地穿著黑色勁裝,微瞇著眼半靠在營地的旗桿旁,等著他們集結完畢。
  
  "夫人真的來了!"一道響亮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顧雲無奈地睜開眼,韓束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耀眼的陽光都被遮掩不少。
  
  夫人?!顧雲一怔,什麼時候開始,她成夫人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日比試過後,她的名字立刻傳遍了整個將軍府,她竟然贏了副將,而且贏得那麼漂亮!夜襲戰的每一個細節都被傳遞了無數次,而她訓練出來的新兵,果然個個威猛!軍中本來就是以武為尊的地方,一夜之間,她已經成為了傳奇一般的人物,就連統領都稱呼她為"嫂子",那麼她不是夫人,還有誰擔得起這聲"夫人"!
  
  顧雲怎麼聽怎麼彆扭!她可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稱謂。
  
  "聽說夫人要一同前去圍剿亂賊,我還以為聽錯了呢,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在這。"韓束一副興致勃勃樣子,不知道自己的大嗓門已經成功地將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了他們的身上。
  
  軍中不少士兵都聽說過將軍夫人與副將比試的事情,對這名奇女子好奇得緊,但是第一眼看過去,無不對傳聞懷疑起來,那個乾乾瘦瘦的女子會是那些新兵口中的魔鬼教頭嗎?!
  
  "嫂子。"夙任和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一起走了過來,夙任笑著介紹道:"這位是鎮西將軍樓穆海,樓相的父親。"
  
  這人是樓夕顏的父親?!不太像,她所見的樓夕顏是個清潤優雅的男人。這位鎮西將軍方臉虎目,身型魁梧,一身的硬朗,一看就是那種固執而且難以相處的人,與將軍府這些莽夫們的氣質比較相向,實在不能和樓夕顏聯繫在一起。
  
  "樓老將軍,她是我大哥的妻子,青末。說起來,我們倒算是成了親家了。"
  
  顧雲眉頭越皺越緊,她和夙凌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站在人家的地盤上,又不能反駁,真讓人窩火!
  
  樓穆海暗暗打量眼前的女子,她就是青靈的妹妹吧,骨瘦嶙峋的身材,不男不女的裝束,若是一定要說特別的地方,那雙眼倒算得上清冽乾淨,只不過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得到夙大將軍的青睞?
  
  對於夙任所說的親家,顧雲和樓穆海都一副不予置評的樣子。
  
  夙任自己討了個沒趣,不過他卻不以為意,樓夕顏請柬已經發了,一個月後大婚,新娘就是青靈;而冰煉選擇了青末,也就是夙家選擇了青末,大哥沒得反對,這親家是結定了。
  
  指著身後一輛寬敞舒適的大馬車,夙任說道:"嫂子,大軍準備出發了,你上馬車吧。"第一次有女眷隨軍,他還真不知道需要準備些什麼。
  
  顧雲看都沒看夙任所指的那輛馬車,直接回道:"我和你一樣,騎馬就行。"
  
  他知道她不是嬌弱的千金小姐,但是畢竟是十來天的路程,夙任勸道:"路途遙遠……"
  
  不等他說完,顧雲朗聲打斷:"若是我做不到與你們一樣,便沒有資格要求與你們同行,這點路程我還不放在眼裡。馬車不必了,出發吧。"
  
  好狂妄、好囂張的女子!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不過下面的士兵聽得越發的好奇,這位將軍夫人到底有什麼能耐敢口出狂言,樓穆海則是滿臉不屑,等到她在馬上顛簸兩天,雙腿發麻之後她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到時候哭都沒用!
  
  好吧,她說騎馬就騎馬,夙任也不再強求,對著一旁的小將點點頭,小將牽來一批高大的純黑駿馬,黑馬四蹄修長健碩,皮毛油光可鑒,馬匹的背脊高度都差不多有顧雲那麼高。
  
  顧雲輕撫著馬頭,心裡有些興奮,她以前學騎術的時候是普通的馬匹,這種純血種的馬一直是她的最愛,今天可以如願以償了。
  
  "夫人。"正當顧雲要上馬一試的時候,又有一名將士手中捧著一個木盒,雙手送到她面前,只不過那手抖得木盒都快要掉了。
  
  顧雲有些納悶,她有這麼可怕嗎?他抖什麼?!
  
  對於她來說,冰煉只是有些涼而已,但是對普通人來說,那可是徹骨的寒冷,即使隔了木盒也一樣凍得要死。
  
  打開木盒,裡邊躺著的果然是冰煉,輕輕撫上劍身,那淡淡的涼意很是舒服,她心裡真的愛極了這把劍,但也一直多有顧慮,既然它似乎是有靈性的寶劍,那麼她就問問它的意見吧。
  
  拿起冰煉,顧雲將它握在手心,在心裡默念道:"冰煉,你是否真的願意與我相伴?!如果你願意就動一下。"
  
  劍身可以說是猛烈地震了一下,顧雲嚇了一大跳!這一次她是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冰煉是有意識的,它完全可以明白她說的話!這太神奇了!
  
  五指緩緩收緊,顧雲此刻已經有了決定,既然冰煉也願意與她為伴,那麼她們就一起結伴同行吧。
  
  一手拿著冰煉,單手扶著馬鞍,顧雲漂亮地翻身上馬,對著夙任說道:"走吧。"
  
  她終於肯接受冰煉了!真是太好了!家中的老頭們應該好好地感謝他才是!
  
  "出發。"夙任一聲令下,三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西北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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