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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師小札]最動聽的事(全文完)

最動聽的事 作者:師小札

【內容簡介】:

  對她來說,愛情是天造地設的難得。

  對他來說,愛情是,自問我可以贏你,偏喜歡輸給你。

  關於愛情這個主題,他們拿對方當標本,一起學習,彼此相愛,共同揭秘,齊齊進步。

  只是,某一天。

  二十七歲的他對二十四的她說:「要不要和我穿上校服,偷偷去校園補一段初戀。」

  然後,她慢慢地發現端倪,他是一個戀愛新手,同時也是一個極具天賦的戀愛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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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事的最初是這樣的。

  貝耳朵,女,二十四歲,身高一米六零,長相八十五分,畢業後在N市有一年半的創業史,以失敗告終,回來H市展開新生活,在還沒有正式找到工作之前被債主唐栗拉去參加她所在視頻網站的一檔愛情節目。

  抵達錄制現場的當天,貝耳朵初遇她的搭檔,即「男朋友」葉抒微。

  葉抒微,男,二十七歲,身高一米九零,長相一百零一分,名校畢業,目前位於H市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工作。

  貝耳朵至今還是記得很清晰,當時現場很嘈雜,到處是聲音,攝制組的工作人員跑來跑去,她穿一身漂亮的風衣,梳著高高的馬尾,手裡拿著一杯酸奶,目光所及之處找不到唐栗的人,她慣性繞過人群走去角落,看見某個坐在沙發上,低頭玩手機的男人。

  第一反應是,這個男人的腿怎麼那麼長。

  第二感覺是,他的氣質好冷好難搞。

  果不其然,在貝耳朵主動和他打招呼,問他知不知道這裡有個人叫葉抒微後,他不是特別有耐心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話:「我是葉抒微。」

  然後又低下頭玩手機。

  找對了人,貝耳朵顧不上尷尬,同樣的自我介紹後就坐下了,拿出唐栗事先給她准備的資料翻看,嘗試著和葉抒微聊聊天:「我昨天晚上已經背好了,關於你的基本資料,職業,喜好,特長,榮譽記錄都記住了,要不我們現在對一對?」

  「你能記住就沒問題了。」他的態度很無謂。

  顯然是沒有要多搭理她的意思。

  「那你記住我的了嗎?」貝耳朵反問。

  「來的路上掃了一遍,差不多了。」

  貝耳朵似信非信:「那我隨便問一下,我最喜歡吃的零食是什麼?」

  「香蕉味的巧克力豆。」他沒有抬頭。

  咦?還真的沒答錯。

  他伸了伸腿,繼續專注在手機游戲上,全身隱隱透出「再敢發出聲音我不介意動腿飛踢你離開這個世界」的信號。

  貝耳朵從沒有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閉上嘴巴不去惹他。

  好不容易等唐栗現身,熱情走過來對貝耳朵和葉抒微交代基本情況,貝耳朵聽她說話的同時,偷瞟了一下葉抒微,發現他根本沒在聽,依舊低頭玩手機,不免有點擔憂。

  幸好,下午的節目錄制很順利。

  這檔節目請來三對分別是戀愛五年,三年和半年的情侶做嘉賓,其中唯有貝耳朵和葉抒微這對是裝樣子臨時過來救場的,不過在插科打諢中也相安無事地過去了,想來經過後期的剪輯就完全看不出破綻了。

  錄制時間一共兩天,後面一天是在戶外,主要內容是三對情侶的競賽,有爬山,雙人腳踏車和打網球等項目,十分消耗體力,待錄制全部結束,貝耳朵一身臭汗,直接蹲在地上喝可樂,毫無形象可言,葉抒微拿著冰水,很悠然地繞過她走到另一邊接電話。

  她看著他孤傲的背影,覺得他不太像是正常人。

  最終剪輯完後回放,有兩個鏡頭成了亮點,一個是在男背女上山的時候,貝耳朵右腳球鞋的鞋帶散了,整只鞋子滑脫下去,葉抒微聽到後停下腳步,退下幾個石階,彎腰撿起她的球鞋,還給她。

  鞋子前後掉了三次,葉抒微最後一次去撿的時候,鮮少地主動說話:「再掉一次,你就赤腳下山。」

  還有一個是,大家爬到山上摘楊梅,男的摘,女的拿籃子接,葉抒微摘了幾顆往下丟的時候,陸續「不小心」地砸在貝耳朵的頭上,她「矮油」一聲,他聞聲轉過身,緩緩目測了一下她和他的距離,交代她:「往後退兩步,把籃子拿高一點。」

  被曬得快中暑的貝耳朵克制煩躁,退後兩步,配合地捧高籃子。

  「再高一點。」

  她接著捧高。

  「不夠。」

  她再捧高。

  「雙臂伸直,舉過頭頂。」

  她照做,然後被下一顆楊梅砸中了鼻梁,順勢掉落在腳尖。

  「哦,過高了。」他的聲音毫無愧疚,順理成章得令人發指,「現在拿低一點。」

  ……

  節目過後,貝耳朵在家休息了三天,唐栗打來電話進行慰問,兩人提到葉抒微,貝耳朵忍不住問:「他好奇怪,你們是從哪裡找來的?」

  唐栗哈哈笑道:「是我們郁總親自邀請他的。你覺得不奇怪才怪,L大的優等生,我們省當年的理科狀元,專業是高冷的動物學,腦神經肯定和別人不太一樣,再透露一個內幕,他和你一樣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你們這對新手看起來特別搭。」

  貝耳朵無聲地張了張嘴巴,沒發表意見。

  「怎麼?你對他有興趣了?」唐栗思考地說,「不過,他挺難追的吧。」

  貝耳朵嘴角抽搐,等結束通話後,心想:對他有興趣,我呵呵。

  接下來的日子,貝耳朵馬不停蹄地接了一個私活,幫一對新婚夫婦拍校園婚紗照,為此她陪他們坐火車去W市,回到他們相識相戀的大學,以櫻花樹為背景,拍了一套青春唯美風的系列照。

  等她回來,唐栗的那檔節目已經在網絡播出好多天了,期間她發來捷報說真是太好了,點擊率比想象中的高太多了,貝耳朵因為太忙就漏看了。

  她睡了十一個小時,把來回火車顛簸導致的休息不足都補回來了。

  醒來的時候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二十三分,她覺得餓了。

  隨便去冰箱翻了點東西吃,她一邊吃一邊看綜藝節目,順便悠哉地登陸自己的微博,打開一看,發現有點不對勁,怎麼粉絲暴漲了一萬?有四百二十五條新評論?還有幾百條私信?

  這是她的賬號嗎?她一個激靈。

  貝耳朵趕緊瞅了瞅,是她的沒錯,她的暱稱是「都叫耳朵了還有什麼心情取暱稱」。

  她小心翼翼打開一條評論先看看。

  「呀,怎麼翻遍了你的微博都找不到葉抒微的照片啊?你要不要把他藏得這麼深。」

  她一身冷汗,哆嗦地點開下一條。

  「真的是沒有合照啊,差評。」

  再一條。

  「看了節目,哈哈,你們好萌啊,身高差三十公分,接吻是不是很累?」

  再一條。

  「快秀恩愛來閃我的眼。」

  再一條。

  「觀光團到此一游,表示已經關注,坐等照片,喵喵臉。」

  「期待你成為炫夫狂魔。」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發照片?大家贊我,讓我上熱門!」

  ……

  貝耳朵看了十分鍾,木然地關了右上角的阿叉,拿起手邊的水喝了一口,再後知後覺地一口噴在屏幕上。

  她開微博沒有多久,平日裡除了發一些自己的攝影圖片,寫一點流水文字外大多數只轉發一些生活百科和冷笑話,關於私生活的東西幾乎沒有,再者,她的個人資料也沒有填寫完整,那些人是怎麼找到她這裡來的?

  想了想也只有在一月的時候她發了兩張自拍照,還有她的暱稱和真實名字都叫耳朵。

  真是麻煩,她有點茫然,回過神來趕緊打電話給唐栗,唐栗是罪魁禍首。

  結果是打了十三遍才打通,唐栗一聽是這事,輕松地打了個哈欠,笑道:「沒事啊,全民娛樂的時代,大家只是拿你們當樂子而已,又沒有惡意。」

  「可現在好多人都誤會我和葉抒微是一對,怎麼辦?」

  「這樣啊。」唐栗想了想,斟酌地說,「反正你現在是單身,葉抒微也沒有女朋友,別人誤會對你們而言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困擾嘛,網絡本來就是熱鬧的派對,一關閉電腦,世界瞬間恢復清靜了,你不為此多愁。」

  貝耳朵疑惑:「你說的是不是有點輕巧?」

  「那個,說真的,我們之前也沒料到這檔節目會有人點擊,我們是當實驗性質玩的,現在的情況是萬萬沒想到,所以……」唐栗的聲音迅速弱下去,「我向你道歉,你先頂著,網上的聲音如果亂糟糟的就別去理會,重點是,千萬別澄清這只是逢場作戲,解釋你們其實不是一對。」

  「啊?」貝耳朵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實話和你說,我已經整整不吃不喝睡在公司三天了,領導們都在場,大家緊鑼密鼓地開會,商討這檔節目的未來,我們初步決定把它做大做好,超越同類競爭性的視頻節目。」唐栗躊躇滿志,「你應該幫我忙,別急著拆台。」

  「你的意思是讓我繼續偽裝和葉抒微是一對?」貝耳朵點破了她內心的想法。

  唐栗沒有及時回答,過了幾秒鍾後,口吻變成了某種商議:「如果你願意配合的話當然再好不過了,我會幫你向領導申請『炒作費』的,保證是合理的價格。」

  「炒作費……糖栗子你……」

  「別忘記我還是你的債主,你欠我三萬五千元整,以及,在你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是我不離不棄,陪你走過難關,這份情誼是無價的。」唐栗義正言辭地打出感情招牌,「現在呢是我事業的關鍵期,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很感激,如果你要拒絕,我也很理解,不會為此有任何怨念。耳朵,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貝耳朵語塞。

  「我先掛了,真的撐不住了,再不去打個盹就要直接倒下了,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唐栗末了加了一句,「其實對象是葉抒微的話,也不委屈你什麼。」

  說完立刻掛掉。

  貝耳朵把手機丟在一邊,又打開微博,心情復雜地拉開新的評論一瞧,全部都是讓她喉頭湧血的言論。

  有一條特別惹眼,暱稱是「沒有人比我更正直臉了」的朋友說:「題外話,我是認真來請教的,按男人腿長和內在長度呈線性正比例來說,一米九零的男人,那個內在的大概是多少啊,有好心人幫忙換算嗎?」

  「……」貝耳朵按在鼠標區的手指在顫抖,不免地在心裡詛咒了唐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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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算起來,貝耳朵和唐栗從高中就認識,至今為止快九年,雖然讀大學的四年分隔兩地,但彼此之間從未斷過聯系,每一年貝耳朵回來,首先,亦是唯一找的朋友就是唐栗,看到唐栗的那一刻,她才感覺是真正回家了。

  連貝耳朵的媽媽都說:「一輩子能遇到一個在你好的時候不嫉妒你,在你不好的時候不嫌棄你的朋友是非常難得的,能珍惜就要珍惜。」

  貝耳朵都會回答:「當然要珍惜啦,我一直當她是寶貝。」

  貝耳朵的媽媽這麼說是有充分理由的。人人都有光鮮靚麗的時光,高中三年算是貝耳朵顏值鼎盛時期,當時的她雖然個頭不高,但勝在苗條,身材勻亭,皮膚好得不見一個細微毛孔,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條線,可愛又明艷,當她經過走廊的時候,無數男生慣性回頭,女生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那是貝耳朵的美好青春,在她可以耀武揚威的三年裡,不少女生把她當作「假想敵」,唐栗一直嘻嘻哈哈地陪在她身邊。

  好景不長。高中畢業,貝耳朵考入N市一所名校的人力資源管理專業,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發現了專業不適合自己,她有點郁郁寡歡,外貌隨心情一起慢慢黯淡下去,在美女如雲的N大,貝耳朵變得越來越普通,成績不好不壞,在大三的實習結束後,她認清了自己不喜歡自身專業的事實,開始另謀出路,幸好她平常興趣愛好廣泛,性格也不算保守,敢於冒風險,在唐栗的支持、資助下,她開始自主創業,在N市的學院街盤下了一個小店鋪,開了一家面向學生族群的小火鍋店,撐了一年半後倒了。

  從開店的最初到結束,艱辛的一年半裡,因為父母的不贊成,貝耳朵遇到的各種挫折和麻煩都沒敢找他們訴苦,唯一傾訴的對象就是唐栗,唐栗陪她走過了那段煎熬的日子。

  她從N市回來的那天,唐栗親自來火車站接她,懷裡揣著用錫箔紙包的雞翅膀,笑嘻嘻地看著她。

  「還是家鄉好吧,風景是熟悉的,連老朋友也是。」唐栗把雞翅塞到她手裡,歡迎她回家。

  當時貝耳朵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眶和心同時為那句話熱了。

  這輩子有這樣一個朋友,是福氣。

  都說福氣是攢來的,得之不易的東西更需要珍惜。

  像是剛才,就算唐栗提出那樣不合理的請求時,她也沒法拒絕她。

  貝耳朵輾轉反側了一晚上,隔天一早就給唐栗打去電話。

  「那個,你要我怎麼配合啊?」

  電話那頭的唐栗楞了楞,聲音很快染上了笑意:「你答應了啊?」

  「我答應了也沒用吧,也要對方願意才行吧。」貝耳朵想起葉抒微那張不近人情的臉。

  「郁總親自去說的話,他那邊肯定沒問題。」

  貝耳朵揮手散了散空氣裡莫名浮現的煩躁因子,說道:「那你給我他的電話號碼吧。」

  「你還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啊?那天你們沒有交換?」

  「沒有。」

  「我掛下電話後立刻發給你。別緊張,不過在網絡上裝裝樣子而已,小菜一碟。」唐栗說,「我現在要去樓下買咖啡,等會還有會議,事情堆積如山,忙完後再和你說該怎麼做。」

  唐栗掛下電話,很快發了一條短信給貝耳朵,內容是葉抒微的電話號碼。

  貝耳朵存下了他的號碼,主動發了一條問好:「葉抒微嗎?我是貝耳朵,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葉抒微沒有回復,關於這點,早在貝耳朵的意料之中,她對此沒有意外。

  他那樣的人,一看就是不會熱絡,也習慣忽略陌生號碼發來信息的人。

  晚上唐栗又打來電話,和貝耳朵說了好久,大致是教她怎麼做,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如何向大眾營造出她和葉抒微是真實情侶的感覺,貝耳朵聽得有些困了,剛剛瞇起眼睛,即將神游之際,唐栗提了提嗓門,心情很不錯地說:「對了,郁總親自找葉抒微幫忙,他對此當然不太熱衷啦,但也表示無所謂,唯一的要求是一切麻煩的事情都交給你。」

  「啊?」貝耳朵一個激靈,瞌睡蟲退散,「什麼意思?」

  「就是你主動,他被動啊,你來安排好一切,他只負責配合。」

  「我怎麼有種錯覺,我要倒貼他。」

  「也不是啦,主要他很忙,要做實驗,要幫忙代課,還有很多事情。」唐栗解釋,「人家是有正職的,不像你可以自由安排時間,勞煩你多諒解一點,主動分憂,至於酬金方面,我向郁總提了,他說只要做好了這根本不是問題。」

  「那好吧。」雖然有點郁悶,但就當是一個工作吧,公事公辦好了。

  「就這樣說好啦!」

  臨睡之前,貝耳朵合上書,聽到短信的提示聲,轉頭拿過來一看,屏幕顯示葉抒微三個字。

  她獲得了被搭理的尊嚴,第一時間點開。

  「哦。」

  「……」

  這是遲來十五小時的回復。

  *

  周六清晨,晨鷺公園。

  約好的七點整,貝耳朵提前十分鍾趕到,沒想到對方竟然來得更早。

  公園的人不多,葉抒微的辨識度又極高,貝耳朵遠遠就看見他了。

  他一身深灰色的運動服,坐在假山旁的長椅上,坐姿很挺,大腿和小腿呈標准的九十度直角,頭微微低著,一手擱在腿上,一手拿著手機,似乎又在玩游戲。

  貝耳朵走到他面前,咳了咳。

  他沒有抬頭。

  「葉抒微。」

  他和第一次見面一樣,很無所謂地抬頭,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顆盆栽。

  「沒想到你比我來的還早。」貝耳朵笑了笑,積極地熱絡起來,「你工作的地方就在對面吧?這附近空氣真不錯啊,累的時候還可以過來走走。」

  葉抒微站起身,迅速讓貝耳朵的視線蹭蹭上移,直到她仰起整個脖子。

  「你准備在哪裡拍照?」他直接問。

  貝耳朵低頭,巡視了周圍一圈,正是晚春初夏的季節,陽光潤澤,兩只虎紋伯勞悠閒地停在樹枝上,樹下有一位九旬老人手持蘸了水的毛筆在青石板上寫字,稍遠處有一對老年姐妹花舞著木蘭扇,伴著小廣播的曲子,巧笑轉身,再遠處就是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高深莫測地靜坐在石凳上。

  這個老年公園……好像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拍照地方。

  「那裡好像有個荷花池,我們去那邊。」貝耳朵突然看見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睛亮了亮。

  抵達那裡,才發現湖景殘敗,湖水是黃褐色的,湖面上到處是枯枝枯葉和一些來不及收拾的垃圾袋,因為還未到盛夏,荷花還沒有開,只有孤零零的荷葉,蔫蔫地垂在湖面上。

  看的讓人掃興。

  「好像沒有特別好的景致。」貝耳朵轉過身,征求葉抒微的意見,「你覺得呢?」

  葉抒微低頭看手機,無情緒道:「你選的地方本身就很無聊。」

  貝耳朵語塞,心想這不還是為了遷就你,如果選在雲茶山,風景美是美,那麼遠您老願意去嗎?我特地挑了個離你工作地方近的地方,怎麼你還一副不怎麼領情的模樣。

  她扯了扯書包的背帶,無語地看著葉抒微,正好陽光直照下來,他頎長的身影蔓延在地磚上,輪廓鮮明,堪比電影裡精雕細琢的剪影。

  「要不我們拍個影子吧!」貝耳朵忽然想到這個,「靠在一起的那種。」

  葉抒微沒什麼感覺:「你確定嗎?」

  貝耳朵點頭,很快解下書包,放在地上,拿出相機,挨到他身邊。

  「你要不要再靠過來一點?」她在調整角度。

  葉抒微沒有動。

  貝耳朵無奈,只好主動靠近他,直到取鏡框裡兩人的影子開始親密地重疊,她利落地按下了鍵。

  「可以了。」貝耳朵松了一口氣,微笑地把相機遞給葉抒微,「你看一看,這樣的效果是不是挺好的?」

  葉抒微瞟了一眼,反問:「會有情侶無聊到拍自己在太陽下的身影嗎?」

  「怎麼不會?網上很多啊,難道你從來沒有注意過?」

  「沒有。」葉抒微又直接問重點,「現在完成任務了嗎?」

  貝耳朵本來想多和他拍幾張,無奈他配合度很低,情緒也暗暗流露出不悅和排斥,更對她的安排提出質疑,以上種種很快淹沒了她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興致,她想了想,撿起書包,重新背上:「就這樣吧,能交差就好。」

  葉抒微轉身。

  「等等。」電光火石間,貝耳朵改變了主意,竟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子。

  葉抒微止步,低頭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兩根白手指,像是看顯微鏡下的病菌。

  「不好意思。」貝耳朵及時松開,臉上浮現一個很真誠的笑容,「我突然想起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小吃店,裡頭的湯包和牛肉粉絲很好吃,我們一塊去吃吧。」

  在葉抒微靜無波瀾的目光直視下,她緩緩,小聲地補充:「我請客好了。」

  她提出請客的理由有兩點,一來,她真的餓了,二來,既然以後還需要和他打交道,為保障合作順利,不屢屢看他的冷臉,籠絡是必要的,她想今天出來的早,估計他也沒吃過早點,現在應該餓了。

  「不必了,我吃過了。」葉抒微說。

  說完往前走。

  貝耳朵及時跟上去,開始滔滔不絕:「你吃過了?幾點鍾吃的?吃了什麼?現在不餓?要不要再吃點東西補充一下能量啊?那家店的湯包很好吃,一周只開門四天,錯過今天,下周二才能吃到,你確定不想去嘗嘗?」

  葉抒微腿長步子大,貝耳朵跟不上,索性跑了兩步,再一次不怕死地拉住他的袖子。

  葉抒微被她牽扯住,轉過頭的時候,目光像是一塊陽光永遠照不到的陰霾角落一樣——冷。

  貝耳朵成功感受到何謂「沉甸甸的壓力」,不過這一次她沒有松開手,認真地說:「葉抒微,既然郁總讓你好好配合我,那今天你就該聽我的,現在我餓得走不動路了,基於男人的紳士風度,陪我去吃個早點不為過吧。」

  趁葉抒微沒有開口說話,貝耳朵收回手,指了指對街:「就在對面,過條馬路就到了,我們快走吧。」

  她丟下話後昂首挺胸地往目標方向走,心中默默賭了一把,他會不會當一回紳士?

  只不過,她走了一段路,耳畔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沒有其他動靜,她歎了一口氣,正准備停下來回頭看看,忽然聽到身後的男人腳步聲。

  她高興起來,看來他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搞。

  很快,葉抒微就走到她身邊,低聲,清晰的一句重點擦過她的耳朵:「別忘了,你剛才說是你請客。

  「嗯?嗯……嗯。」

  高興的情緒轉瞬即逝,被另一種「深深的困惑」替代,這人真的是那個唐栗口中年薪超過二十萬的精英?怎麼聽起來不太像……

  「好好吃」湯包店。

  貝耳朵排隊買好了兩份早點,回座的時候,葉抒微的手機恰好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起身走去門口接電話。

  貝耳朵見怪不怪,拿起筷子輕輕挑破湯包上的皮,等滾燙的汁冷一冷。

  「這不是貝耳朵嗎?」

  伴著高跟鞋在大理石瓷磚上的敲打聲,某個熟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照例是做作的俏皮音下包裹了咄咄逼人的尖銳。

  貝耳朵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

  冤家路窄這四個字太經典,於這個陽光明暖,清風拂面,食物豐足的早晨,在這座不大不小,總共一千五百萬人口的城市,偏偏與某個最令她倒胃口的人巧遇。

  張逸露,貝耳朵的死敵,此時此刻心情很好地款款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她。

  這樣的目光瞬間勾起了兩人的前塵舊怨,紛紛揚揚閃現在眼前。

  貝耳朵和張逸露,同讀一所初中,再考上一所高中,總共六年的孽緣。

  她們的矛盾在高中三年裡白熱化,那三年是貝耳朵最風光的時候,張逸露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心,一次又一次地在女生間造謠貝耳朵的私事,死命地給她拉仇恨,甚至在男同學間誹謗貝耳朵的名譽,某一次的竊竊私議,她被貝耳朵逮個正著,兩人當場吵起來,還動手抓彼此的頭發,最終以被班主任叫了家長,兩假模假樣地互相道歉而終結。

  「我進門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右眼皮跳個不停,原來是你在這裡。」張逸露說,「好多年不見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的背影,真是怪事。」

  「呵呵。」貝耳朵懶得理她。

  「說起來,這些年也零零落落聽說了你的不少事情,你爸媽離婚了,你開的小火鍋店倒閉了,你在那裡終於混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地回來了。」張逸露的粉唇一張一合,不給人喘息的機會,「說真的我也沒料到你混得那麼差,只能說你的好運氣都在高中三年用光了,就連長相,說句實在話,我剛才走過來的時候覺得挺驚悚的,你的臉怎麼那麼圓了。」

  「再怎麼圓,都比不上你面目全非。」

  張逸露不怒反笑:「我承認自己整容了,但我那個主治醫生說了,我是百年一遇的好模子,一般人想達到我的效果是癡心妄想,這個也是需要基礎的。」

  貝耳朵打量張逸露現在的臉,的確美得驚人,適度的小臉,精湛的五官,柔和的線條,每一筆都像是精工細作,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缺失,又做得十分自然,沒有人工痕跡。

  和高中時代那個又黑又瘦,小眼踏鼻寬下巴,身材干癟的張逸露截然不同。

  張逸露整的最成功處在於,這張柔美生動的臉修飾了她的性格,將她內在的那些陰暗,凌厲,狹隘,輕佻,惡意,自卑完全遮住了,現在她輕輕一笑,和海報上的氧氣美女一樣,有治愈傷痛的功能,讓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忍不住想去親近。

  「你羨慕我嗎?」張逸露微微彎了彎身體,露出姣好的曲線,眼睛帶上了促狹的惡意,「對了,貝耳朵,你別以為我在向你炫耀,因為全方位地超越了你,其實完全沒有,你現在這個樣子激不起我半點勝負欲,對你我只剩下困惑了,自己以前究竟是哪根神經不對,竟然把你當做是競爭對手,還花時間和你作對,真是年少無知……」

  「讓一讓。」某個清聲及時介入。

  張逸露沉浸其中的情緒被打斷,抬頭看見葉抒微那張臉時,萬分愕然。

  竟然是他?高不可攀的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抒微安然坐下,問貝耳朵:「她是誰?」

  貝耳朵聳了聳肩:「認識多年的一個人。」

  「哦。」他應了一聲,表示沒興趣。

  張逸露迅速戴上了面具,雙手輕顫地從包裡找出名片盒,打開取出一張遞給葉抒微,語速不快不慢,不矜不伐,顯得很有修養:「我是張逸露,如果你有收聽廣播的習慣,音樂調頻晚間八點到十點的節目是我主持的,說來很巧,我們廣播大廈就在這附近。」

  葉抒微沒有理她,他修長的手握著筷子,夾起自己面前的一只湯包,很嫻熟地放到貝耳朵盤子裡。

  貝耳朵微微詫異。

  「你不是總惦記著這裡的東西嗎?」葉抒微目光停留在貝耳朵的臉上,「難得來一趟,多吃一點。」

  張逸露笑了:「冒昧問一句,你和貝耳朵是什麼關系?」

  葉抒微把手邊的醋碟推到貝耳朵面前:「你說。」

  貝耳朵成功接受到了某個信號,因為得到了他的默許,她很大方地介紹起來:「他是我男朋友,葉抒微,二十七歲,在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工作。」

  「男朋友?沒聽說你交了男朋友啊,這是多久的事情。」張逸露的心跌入谷底,克制住巨大的情緒,不動聲色地盤問。

  「我們交往時間不長,差不多半年吧,因為作風低調,就沒通知別人。」貝耳朵說。

  「真的?」張逸露輕笑,眼睛一直盯著貝耳朵。

  「當然,這樣也便於我們享受兩人世界。」

  張逸露啞然,不慌不忙地側頭看葉抒微,後者完全默認貝耳朵說每一句話。

  「再說了,他性格比較悶,不善交際,我不勉強他走入我的圈子。」貝耳朵沖著葉抒微一笑,「是吧?」

  葉抒微還是沒說話,又夾了一個湯包放到貝耳朵的盤子裡,表示讓她多吃點。

  「別都給我吃啊,餓著你了怎麼辦?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應該多吃一點,而我的小腹都圓了。」貝耳朵婉拒,「哈尼,我真不能再胖了。」

  「小腹長肉了?怎麼我一直沒發現?」葉抒微抬了抬眼皮,很尋常地接話,「找個時間讓我檢查一下。」

  張逸露的心都寒了,實在聽不下去他們的對談,失魂落魄地說了句「我先告辭」了,轉身疾步離開。

  等討厭的人消失在視野外,貝耳朵收回目光,突地發現對面的葉抒微探過來一雙筷子,從容地把她盤子裡的兩個湯包一一夾回去。

  表示戲演完了,湯包要還給他。

  不但夾回了屬於自己的兩個湯包,他還多夾了一個她盤子裡的。

  「你胃口挺不錯。」貝耳朵有點心塞。

  「你不是嫌我最近瘦了嗎?」葉抒微拿湯包蘸醋,慢慢地咬了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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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一頓早點當然是由貝耳朵掏錢的,吃完後兩人分別,無一點依依不捨。

  反正就是完成任務,又不用付出真情,貝耳朵在心裡想,這樣就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貝耳朵的腦海跳出張逸露那張惹人厭的臉,又聯想到葉抒微剛才在湯包店的表現,有點不可思議,他竟然會給張逸露冷臉看,並配合她,幫忙營造出一種「我們最近美到不行的幸福感」,莫名的,對他有了點感激。

  他也不算情商太低,看得出張逸露對她的敵意。

  回到家,貝耳朵把照片上傳微博,附加瀟灑的四個字:「去晨練了。」

  等待群眾反應的途中,她有點緊張,不知道他們會說什麼,想了想後起身去廚房泡了一壺茶,端回房間後重新坐下,看了看評論。

  不到十分鍾,評論已經過百了。

  「這是你和你家男人?!」有人在問。

  「一眼就看出是你和葉抒微,這個身高差也是醉了。」有人在確認。

  「靠,一大早就秀,祝你們生的快。」有人在羨慕。

  「這不是那個老年人公園嗎?我爺爺奶奶常去鍛煉的地方,剛才買豆漿回來還路過那裡,誰會猜到你們也會去那裡晨練?!太復古了吧……」有人在驚訝。

  「沒有正臉,差評。」有人在嫌棄。

  「清晨的陽光啊,這麼早是不是說明你們已經同居了?挖鼻。」有人在找細節。

  「就不能炫一下你男人的正面啊?做人不能太小氣。喵喵臉。」有人在提出要求。

  「葉抒微現在在做什麼?廚房刷碗?」有人在幻想。

  ……

  貝耳朵不敢細看,關閉了網頁,反正唐栗交代過了,發點照片就好了,大部分言論不需要回復,大家從你發的照片就可以看出你今天心情如何,你們感情順利否,你們是不是很幸福,等等。網友智慧無限,你不必多言。

  她放了一首歌,一邊喝茶一邊聽。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事情,今天好像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約會……

  她快二十五歲了,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連接吻都沒有,唐栗笑她不是正常人,她也在內心質疑過自己,怎麼這把年紀,還沒有談過呢?

  關於這個問題,書上答疑,說這是因為你的緣分未到,刻薄的情感專家會冷笑,喝斥你找一找自身的原因,她媽媽徐貞芬女士卻表示,因為你沒有去努力。

  但努力需要動力,她至今沒有找到談戀愛的動力。

  二十多年來,首次和男生單獨出去,理由還是不真實的,如果沒有唐栗的關系,她還沒有機會和一個男的面對面吃早餐。哦,對了,還是她掏錢的。

  想到此,她有些好奇,那個,葉抒微也是第一次和一個女的單獨吃飯嗎?

  如果之前有過和女人一起吃飯的經驗,今天應該輪不到她掏錢吧?

  哦,也不一定,還有一種情況是他對她完全沒有意思,為防她假戲真做,提前發出「你不是我的菜別對我花癡勉強陪你吃一頓飯我當然不會掏錢」的警戒?

  她的太陽穴跳了兩下。

  有太陽的天氣讓人心情舒暢,適合做的事情很多。

  貝耳朵洗了被子和衣服,香噴噴地晾在陽台,她拖地,刷浴缸,站在板凳上擦窗戶,她把角角落落的大小雜物歸納好,貼上各種標簽,她一邊哼歌,一邊舉著雞毛撣子捅牆角的蜘蛛網,直到太陽西下,晚霞透過窗灑在水曲柳的地板上,每一條淡金色的紋理鮮明清晰,纖塵不染,讓她頗有成就感。

  做完著一些,她去沖了一個澡,出來准備晚餐的時候,聽到手機有新的信息提示聲。

  是張逸露。

  「你說怪不怪,我一個姐妹的男朋友就在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工作,和葉抒微是同事,他從來就沒有見過你,而且上個月葉抒微還和大家聊起過自己的個人狀況,表示自己一直是單身。」

  貝耳朵無語了,沒想到張逸露這麼不依不饒啊,還特地跑過去打聽。

  「貝耳朵,你別裝了,葉抒微根本不可能是你的男朋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為什麼?」貝耳朵冷靜地發過去三個字。

  幾秒鍾後,張逸露甩過來極度輕蔑的一行字:「你哪裡配的上他,妄想症。」

  貝耳朵怒了,回復:「我和他的事情不需要向外人解釋,更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呵呵,心虛了?我不知道葉抒微為什麼要配合你演戲,但是既然你一定要說他是你男朋友,那這樣好了,他們研究所下周五有個聚餐,是可以帶家屬的,如果你能來出席,或許還有一點說服力。」

  「好啊,去就去。」貝耳朵回復。

  「好,我到時看你能不能出席。」

  結束了短信,貝耳朵磨牙霍霍,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

  不過,等等……研究所的聚餐,帶家屬,這不是直接介入葉抒微的真實生活了嗎?他會答應嗎?

  但如果不去,折了面子是小事,怕就怕張逸露那張嘴會到處去說,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張逸露還沒能有幸看過那檔節目,如果她看見了就不好了,她可是最擅長制造輿論,推波助瀾的陰暗小人物,到時候連累唐栗的節目就不好了。

  貝耳朵想了想,發了個短信給葉抒微,說明了這個事情,然後有禮貌地問:「你可以帶我去嗎?」

  葉抒微回復短信的速度一如既往的慢,兩個多小時候後他發來:「隨便。」

  貝耳朵追問:「那你是答應了?」

  「很無聊的聚餐,你想來就來,費用自付。」

  「……」

  你還有沒有點最起碼的紳士風度?

  腹誹歸腹誹,輸出的內容還是客客氣氣的:「好,到了那天我再聯系你。對了,你對我有沒有什麼穿扮上的要求?像今天的打扮你覺得好嗎?」

  畢竟是同事間的聚餐,不能丟「男朋友」的臉。

  葉抒微慢悠悠地回復:「你今天穿了什麼?」

  「……」

  貝耳朵有剎那覺得葉抒微一定是故意的,以輕蔑,忽視她為樂。

  他們早晨才見過面,他難道一點也不記得她穿的是紅色的薄開衫,藍色的牛仔褲和黑色板鞋?

  「我穿的是紅色的薄開衫,藍色牛仔褲,黑色板鞋,你覺得怎麼樣?」她問。

  「你穿什麼自己決定。」他說。

  貝耳朵握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回復,一會後問道:「你喜歡什麼顏色?」

  他回復:「藍色。」

  *

  周三周四連下了兩天的雨,氣溫驟降,周五是個陰天。

  貝耳朵簡單地打扮了一下,五點五十分趕到了漢思威酒店,葉抒微站在酒店門口等她。

  等她走近,他打量她今天的打扮,輕盈的藍色風衣,束腰的是一條細巧的鏈子,黑色的休閒褲,腳上是一雙平底淺口的英倫風小白鞋,此外,她肩膀上斜跨的包也是藍色的。

  「我來啦。」貝耳朵笑得有點不好意思,目光不免流露出一點「我這麼穿還行嗎你要不要肯定你女朋友一下」的意思。

  葉抒微的反應讓她略感失望,他很快收回目光,說道:「進去吧。」

  在電梯裡,貝耳朵主動開口:「你覺得我今天穿這樣漂亮嗎?」

  葉抒微的目光停留在顯示屏上,不鹹不淡的語氣:「差不多五十五分吧。」

  「……」貝耳朵瞪他,「我覺得有八十五分。」

  「是嗎?」他又看了她一眼,「你指的是這一身打翻了藍色油漆桶的搭配?」

  「你不是喜歡藍色嗎?」她愕然。

  「我喜歡什麼顏色和你適合穿什麼顏色有關系嗎?」

  「原來你在耍我,沒想到你心機好重。」她恍然。

  葉抒微的視線如冷漠的海岸線一般緩緩起伏,貝耳朵同樣看著葉抒微,電梯裡的氛圍沉寂得可怕。

  一會後,他說:「你認為有人會這麼無聊嗎?故意讓女朋友穿得難看間接地降低自己的品味?」

  話音一落,電梯就到三樓了,門打開後,葉抒微先出去,他走了幾步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來轉過身,伸出手。

  「啊?」

  「我現在需要你的手。」

  貝耳朵反應過來,把手交出去。

  他握住後穩穩地把她拉近,低頭說道:「你就跟在我身邊,別離開我的視線,否則穿幫了後果自負。」

  「嗯,還有呢?」

  「除了吃,其他什麼都不要做。」

  「……」

  意思是讓她少說話?

  葉抒微帶貝耳朵走進自助餐廳,穿梭一條小回廊,跨過一座小木橋,繞過一個小吧台,就到了研究所同事們聚餐的區域,一前一後兩張規格為十人的餐桌,差不多坐滿了葉抒微的同事,還有同事家屬。

  葉抒微拉著貝耳朵到他們的座位,松開手的同時很簡單地介紹:「她是我帶的家屬。」

  貝耳朵立刻被十幾道目光刷刷刷地包圍了,心不免咯登一下,學生時代參加詩朗誦,面對台下上百名嘉賓她都沒有如此忐忑過。

  大約死機了三秒的樣子,正對面一個國字臉,長相穩妥,氣質沉穩的男人用笑打破了沉默:「我一直都猜葉抒微喜歡御姐型的,沒想到完全猜錯了,他是喜歡可愛的。」

  周圍的笑聲漸起。

  「我是何楊,和葉抒微一個實驗室的。」何楊站起身,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貝耳朵微笑,和他握手。

  坐在何楊身邊的是她的女朋友甄志玲,鵝蛋臉,穿著紫色連衣裙,身材婀娜多姿,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糯米的齒,跟著起身,和貝耳朵握手:「何楊的家屬甄志玲。」

  就這樣,握手就握了一圈。

  研究所的男同胞多女同胞少,男同胞屬性大多為骨灰級的宅男,有女朋友的很少,除了何楊,只有一個名叫高顯音的男同事帶了錐子臉的女朋友來;女同胞倒是都有固定對象了,三分之二嫁了,三分之一快嫁了,伴侶基本其貌不揚,但勝在氣質好,談吐風雅。

  坐下後,真正的盤問才開始。

  何楊笑問:「你的名字挺有意思的,能告訴我們,是爸爸取的還是媽媽取的?」

  貝耳朵說:「是我爸取的,我媽懷我的時候愛吃貓耳朵,一天吃不到就要哭,當時我還在她肚子裡,我爸開玩笑給我取了綽號叫小耳朵,後來就沒改了。」

  這是事實,熟悉徐貞芬女士的人都清楚,她很挑食,唯獨愛吃貓耳朵。

  「你和葉抒微,是誰追誰的?」何楊繼續問。

  貝耳朵看了一眼葉抒微,他很有氣質地靜坐,眉目英挺,輪廓凜冽,不染塵世,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回答這個問題也要看他的臉色啊?」甄志玲發現了細節,立刻揶揄。

  貝耳朵收回目光,認真地回答:「我們是互相一見鍾情。」

  「哦?」甄志玲表示很有興趣,「詳細說說。」

  貝耳朵又看葉抒微。

  葉抒微拿起玻璃杯,喝了口茶。

  貝耳朵咳了咳,解釋說:「我們是在圖書館認識的,當時我們就和愛情電影裡那樣,命中注定的,隔著書架,挑中了同一本書,我眼睛對上他的時候就感覺整個人觸電了,他沉聲地說這本書是可以讓給他嗎,我臉紅心跳,小聲說不可以,除非你請我喝咖啡。」

  「竟然是你主動的,你膽子挺大的啊。」何楊握拳咳了咳,「不過,你是在事後知道他當時也對你一見鍾情了嗎?」

  「是的。」貝耳朵點頭,「他後來說啊,當時看見我,好像是看到了一個超級亮的光源,在短短的幾秒鍾內已經開始瘋狂幻想和我的未來。」

  葉抒微輕輕蹙眉,放下玻璃杯。

  「沒想到葉抒微平常藏得這麼深。」同桌另一位姓周的大姐打趣,「我一直以為他只喜歡工作,在三十五歲之前不會考慮個人問題。」

  「這種事情基本都是猝不及防的。」葉抒微說。

  周大姐夾了段鴨脖子放在身邊老公的碗裡,又問:「那你喜歡耳朵什麼呢?」

  葉抒微考慮了一會,高深莫測地說:「很難說出具體的一點。」

  「那就是真正的喜歡了!」周大姐說,「喜歡一個人都是這樣,說不出到底喜歡哪裡,但就是喜歡,看著就高興。」

  貝耳朵「呵呵」兩聲。

  她尷尬的笑聲似乎傳染了隔壁桌的人,某個柔聲追了過來:「不過,你們交往半年了,怎麼一點動靜也不透露呢?就連葉抒微本人都還在大家面前裝單身,這不厚道哦。」

  貝耳朵轉頭,視線落在發問的那張錐子臉上,是高顯音的女朋友霍小桐,沒記錯的話,剛才握手的時候,她還狐疑嘀咕了一句「你真的是葉抒微的女朋友?」來著。

  一句話語氣很好,但內容有點不善。

  貝耳朵不知道如何回答。

  接著,葉抒微幫她回答了,很隨意但聽起來頗有深意的一句話:「當擁有越好的東西,越不想別人知道。」

  「害怕被覬覦?」甄志玲亮了亮眼睛。

  「准確來說,是人的一種獨占心理。」葉抒微糾正。

  「那你今天帶耳朵來這裡給大家觀摩,是不是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備?因為她是要被這麼多人看的。」

  葉抒微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這個事實。

  貝耳朵的臉紅了幾分,他說的獨占心理是什麼意思,真的假的?一秒的愣怔後她清醒,自己在多慮什麼?當然是假的,是誰剛才在電梯裡還說她穿的丑來著。

  「對了,貝耳朵,你有多高啊?」霍小桐的聲音又追過來。

  「一米六。」貝耳朵說。

  「你們身高差好多啊,這樣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吧?」霍小桐說著笑了一下,「我指的是……你們懂得。」

  不等貝耳朵回答,葉抒微說:「至今為止沒有發現什麼不方便的,我們配合得很好。」

  正在喝啤酒的何楊噴了一下,脫口而出:「譬如?」

  葉抒微說:「如果我很累,她可以自己坐上來。」

  眾:「……」

  貝耳朵立即倉促又冗長地解釋道:「你指的是,上一次我們去看周杰倫的演唱會,座位在最後一排,都看不到台上的人影,你又累得不想抱我,我索性坐在你腿上觀看那事吧。」

  葉抒微和她四目交接,黑眸起了點琢磨的微瀾:「嗯,不過我說的不只是那件事。」

  貝耳朵:「……」

  她頓時想挖個洞把自己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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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沒有錯!兩只又華麗麗地秀了恩愛……只不過,耳朵又當眾被某人黑了,此生,她絕沒可能再解釋清楚了……想解釋也會被某人扼殺的……

  給追文的朋友不定期發送本系列文的小劇場,今天是《淺情人不知》的一則。

  在寧醫生還沒有成為叮叮男朋友那會,無意中得知叮叮缺鈣,命令她吃鈣片和海菜。

  他的理由是:「如果你缺鈣,將來的孩子也缺鈣。」

  又得知叮叮眼睛不好,命令她多吃胡蘿卜多喝決明子茶,理由同上。

  對此,叮叮很不解:「醫生,你管得好寬。」

  寧醫生看著她:「難道你不覺得我有很大概率是你孩子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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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貝耳朵借口去洗手間得以短暫逃離這個尷尬的現場。

  對著洗手間的鏡子,貝耳朵發現自己的臉紅得詭異,剛才桌上的那番戲言猶在耳畔。

  奇怪,她也不是沒有見過風浪的小菜鳥,怎麼就被葉抒微一番玩笑話涮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做了一下心理調整,希望自己能在後面的時間裡不露出馬腳。

  深吸氣,收腹,暫停五秒,再輕輕呼出,腹部回到自然狀態。

  成功,她甩頭走出洗手間。

  回桌後,貝耳朵安然坐下,幸好,大家已經換了話題,不再圍繞她和葉抒微展開。

  她終於有時間吃點東西了。

  剛低下頭,瞟見自己的盤子裡堆滿了食物,有蔬菜,有面食,還有蝦,蟹腳和貝殼這類的海鮮。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葉抒微,他餐盤的食物和她的一模一樣。

  原來是他趁她離桌的時候幫她取了食物,又恰好都是她愛吃的。

  她用眼神默默傳遞了謝意,捏起一只蟹腳。

  「葉抒微,你不幫女朋友剝蟹殼啊?」周大姐的目光及時殺過來,「我記得你最會剝這些帶殼的東西了。」

  葉抒微放下叉子,拿過紙巾擦了擦手,取過貝耳朵手裡的蟹腳,親自幫她剝開,分出白皙如雪的蟹肉,擱在她盤裡,順便把她盤裡的幾只蝦都剝了殼,整齊排列好,殼都丟在自己左手邊,以防貝耳朵被扎到。

  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享受這樣體貼入微的服務,貝耳朵簡直要受寵若驚了。

  周大姐欣然一笑:「我早就說過,以後誰要是能嫁給葉抒微她一定很有福氣,他手特別巧,不僅菜做得好吃,家務活也沒的說,不像我們家的這位大爺,連泡個面都不會。」

  坐在周大姐身邊的男人有一張憨厚的圓臉,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互補嘛,你這麼能干我差一點也無妨。」

  葉抒微會做菜?會家務活?貝耳朵微感詫異,她以為他會是那種技術宅,房間裡堆滿一箱箱的方便面,衣服襪子揉成一團塞在沙發的角落,玻璃窗上常年覆蓋灰蒙蒙的塵埃,游戲機,電腦和手辦擠在一個狹窄的區域,桌子上是外賣食物的殘骸……

  而顯然,周大姐的一句話和眼前去了殼,排列整齊的蝦,讓她對葉抒微的直接印象有大扭轉。

  在周大姐和老公打情罵俏的間隙,貝耳朵偷問葉抒微:「你會做什麼菜?」

  「家常菜。」他沒有看她。

  「譬如呢?」

  「家常菜就是一般人在家會吃到的菜式。」

  「……」

  貝耳朵無語,這人怎麼交流起來永遠這麼費勁。

  她准備直問「香烤黃花魚你會不會?」,耳邊突然傳來隔壁桌的雀躍女聲:「逸露,在這邊。」

  貝耳朵抬眸一看,一身黑色連衣裙,黑發披肩,化了清新淡妝的張逸露裊裊婷婷地走過來。

  霍小桐及時站起來,走上前迎接,親熱地挽過張逸露的手,笑瞇瞇地介紹:「為大家介紹一個大美人,城市之聲的新晉主播張逸露,是我的好姐妹,她剛才在樓上有約會,我特地請她下來的。」

  在桌的人,除了葉抒微和貝耳朵,目光都為之一亮,紛紛主動地和她打招呼。

  「真正的美女啊。」

  「是城市之聲的張逸露嗎?難怪聲音這麼耳熟,我聽過你的節目。」

  「來來來,小美女,我敬你一杯。」

  張逸露落落大方地接受恭維,微笑地和他們互動,這一幕落在貝耳朵眼裡沒有太大的觸動,平心而論,如果不清楚張逸露是什麼樣子的人,光看她現在這幅恬美的模樣,的確有博得他們好感的資本,她款款地站在那裡就是一道風景。

  「我之所以請她下來是有原因的,她在樓上約會的對象正是漢思威高層的某位總經理,我們可以憑關系要求打折。」霍小桐眨了眨眼睛,對好姐妹說,「逸露,拜托啦。」

  「這算什麼問題。」張逸露笑了,「既然大家都認識了,當然要幫忙。」

  她說到這裡,輕輕地抿了抿唇,目光看向貝耳朵:「耳朵,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貝耳朵知道想裝不認識是不可能的,坦然地迎接她的目光,點點頭:「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

  「啊,你們認識啊?」甄志玲脫口而出。

  「當然,我和耳朵認識好多年了,讀大學之前一直在同一個城市,互有聯絡。」張逸露說,「不過後來耳朵去了別的城市讀大學,我們的聯系才逐漸少了,現在連她有了男朋友都不知道。」

  「我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何楊接茬,「葉抒微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瞞得和鐵桶似的,耳朵來之前,我們還在打賭,葉抒微有沒有撒謊,或者去哪裡臨時租了一個女友過來唬弄我們。」

  「是嗎?」張逸露投向貝耳朵的目光帶上一點了然的諷刺,笑意盈盈,「這麼說來,我們所有人事先都不知道。」

  氣氛有微妙的停滯。

  周大姐聞言介入,打圓場地說:「那葉抒微剛才不是都說了嘛,越好的東西越怕公開被人覬覦,看他多寶貝他女朋友,恨不能藏著捂著一輩子呢,剛才耳朵盤子的那些蝦啊蟹啊,都是他剝的殼,他從來沒有這麼伺候過別人。」

  張逸露還在笑,只是眼眸多了一層冰霜,她沒接話,只是看著貝耳朵,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貝耳朵配不上葉抒微,葉抒微肯讓她坐在這裡,擺明是逢場作戲,自己就要看看,她能演多久。

  貝耳朵不再理會她,准備站起來去餐台取食物。

  「想吃什麼我幫你拿。」葉抒微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用你動手,乖乖坐在這裡。」

  貝耳朵說:「我想吃排骨蓮藕湯,雞翅膀和意大利面。」

  「七成熟的牛扒要嗎?」

  「好。」

  「坐在這裡等我。」他的手終於緩緩離開貝耳朵的肩膀,繞過椅子走出去,和張逸露擦肩而過,連一眼都沒有給她。

  張逸露僵在原地,她非常清楚,剛才自己出現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時間聚焦她身上,貝耳朵雖然沒有理會她,但也看了她一眼,唯有葉抒微,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過她半秒。

  霍小桐看張逸露神情越來越不對,趕緊用手肘碰了碰她,提醒她回神。

  「很高興認識你們,有機會出來玩,今天我還有事,就到這裡告辭了。」張逸露有風度地說完,優雅退身。

  霍小桐對男友使了個眼色,踩著高跟鞋追了出去。

  張逸露越走越快,不顧身後連連喊她名字的霍小桐,直到旋轉門口,她驟然止步,回過身,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模樣:「怎麼可能?葉抒微和貝耳朵?打死我都不相信,葉抒微會看上她這種檔次的?為什麼他要配合她演戲,給她爭臉面?」

  霍小桐「呃」了一下,說道:「各花入各眼,也許葉抒微就是喜歡那個類型。」

  「不可能!」

  「逸露,你干嘛這麼激動?你和葉抒微認識嗎?」霍小桐從來沒見過張逸露在明面上表現出這麼強烈的得失心,覺得很奇怪。

  提及葉抒微的名字,張逸露垂眸,長而微翹的睫毛上覆蓋著一層實質性的憂傷。

  她想起那棟兩層的別墅小樓,接著是從小樓裡走出來的高個男生,他端坐在庭院的籐椅上,耳朵聽著音樂,低頭讀一本和磚頭一般厚的書,冷漠優雅的側臉隱藏在葳蕤的草木後;她同樣想起這段時間,隔著一條街,從對面研究所進出的男人,有時候他未來得及換下白色的衣袍,拾階而下,一陣風吹來,掀起他的衣服一角,如同白鴿一樣飽滿的翅膀。

  她知道他是葉抒微,當年他獲得全國最高學府的通行證,去L市就讀動物醫學專業,本碩連讀整整七年,獲獎無數,畢業後回H市,在研究所工作。

  他的研究所就在她的廣電大廈對面,她一直都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從未發現他身邊有異性出沒,何來的女朋友?

  現在貝耳朵突然冒出來,公然以他的女友自居,偏偏他還心甘情願地配合她演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早就把對他的暗戀藏在內心最深處,自己都不抱希望,讓給貝耳朵?怎麼可能?

  「逸露。」霍小桐小心翼翼地提醒,「你該上去了,別忘記你還有一個約會。」

  張逸露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我這就上去。」

  *

  聚餐結束,一行人走出漢思威大酒店。

  貝耳朵的腳突然被狠狠踩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霍小桐轉過來,道歉:「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貝耳朵淡淡說了聲「沒事」,低頭看了看鞋頭,被八公分的鞋跟狠狠地踩出了一個丑陋的凹陷。

  霍小桐微笑:「你的鞋子多少錢,需要護理費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貝耳朵這雙鞋子不過是很普通的休閒款,哪需要什麼護理費?霍小桐是故意這麼說的,張逸露的一番話讓她感同身受,不自覺地也看低了貝耳朵。

  高顯音聽到女友如此不恰當的言論,皺眉說了句:「你怎麼總笨手笨腳的。」

  「我是不小心的嘛。」霍小桐看著貝耳朵,又說,「你看要不這樣,這雙鞋子多少價錢,我原價賠給你。」

  出於意料的是,葉抒微突然彎下腰,很認真地檢查貝耳朵鞋頭的凹陷,簡潔地說:「不用麻煩,我們去對面的商場買一雙,買了新的就把這雙扔了。」

  霍小桐的臉抽搐了一下,什麼意思,被她踩了一腳就要當垃圾扔掉?

  「走吧。」葉抒微拉過貝耳朵的手,在幾條熱辣的視線下,邁步向對面的百貨商場。

  到了商場門口,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已經看不見酒店門口的人。

  葉抒微松開貝耳朵的手,徑直走進商場。

  「嗯?」貝耳朵趕上去,好奇地問,「你真的要買鞋子給我?」

  「買鞋?我去二樓買點東西,一樓是鞋區,你要買的話自己去。」他說著低頭看了一眼她腳上的鞋子,「不過,我覺得回家洗一洗就行了,還是可以穿的。」

  「……」

  葉抒微獨自上了二樓,貝耳朵一個人在一樓閒逛,沒多久就意興闌珊,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葉抒微還沒有下來,是不是表示他還沒挑完東西,或者說他已經一個人離開了?

  想到此,她走上二樓找了一圈,還沒有找到他的人,再到商場門口一看,也沒有他的身影。

  他應該是一個人買好東西就走了,也是,他們本來就是假扮的情侶,事先也沒規定他要負責接送。

  貝耳朵打算自己打輛車回去,但在鬧市區的街口打車不容易,她左看看右看看的時候聽到身後的聲音。

  「貝耳朵。」

  貝耳朵轉頭,看見葉抒微拎著一個數碼電子產品的袋子,站在她面前。

  夜光微瀾,周圍的空氣有股潮熱,他的出現帶來一點干淨的涼爽,熨帖在她的皮膚上,莫名的安心。

  貝耳朵的心情突地好起來:「我剛才去二樓找了一圈,沒找到你,以為你已經走了。」

  「我開車來的,方向在那邊。」

  「你要送我回去啊?」說真的她沒料到會有這個待遇。

  「你想要自己打車我也不勉強。」他也可以省時間。

  「……可以蹭車的話當然好了,走吧!」

  剛上車,貝耳朵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唐栗。

  她接起電話的時候,駕駛座上的葉抒微向她投來一個有些意味深長的目光,她沒察覺。

  「耳朵,我是來提醒你的,多發點照片秀秀上哈,大家都等著呢。」

  「嗯,我現在人在外面,等我回去再和你說。」

  「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在葉抒微的車上。」

  「啊?這麼巧?你真和他在一起啊?那你們趕緊合影啊。」唐栗趁機說。

  「好啦,我會看著辦的,先掛了哈。」

  掛下電話,貝耳朵拿手機刷了刷自己的微博,距離上一次更新已經六天時間了,那張她和葉抒微在陽光下依偎的影子照下的評論越來越多,基本只有一個核心:求正面皂。

  「你說現在的網友為什麼那麼喜歡看人秀恩愛呢?」貝耳朵自言自語。

  「肚子餓的時候,自己碗裡正好沒吃的,去隔壁家聞一聞他們做的紅燒魚也可以在精神上充饑。」

  沒想到他給出這樣一個合情合理的獨到見解,貝耳朵陷入了短暫的思考,然後說:「那我們合照吧,正面的。」

  剛好遇到一個紅燈,車子停下。

  貝耳朵開始擺弄手機,打開照相機,調到自拍,湊過去一些,挨著葉抒微的肩膀。

  「你可以向上看鏡頭了。」

  葉抒微慢慢地抬起眼睛。

  「你的眼神能溫柔一點嗎?別像是看欠債人一樣。」

  他將就地調整了一下眼睛的情緒。

  效果甚微。

  「我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情侶,連自己都騙不了。」貝耳朵發現問題所在,舉高了一點手機,發現胳膊開始酸了,「你能不能投入一點,我指的是狀態,譬如,我這樣。」

  她說著對著鏡頭咧嘴燦然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必須給人一種很幸福,很甜蜜的感覺,懂嗎?」

  下一秒,她肩膀上冷冷地垂下了一只手。

  他第一次主動靠過來,連同他身上與生俱來的低壓,看向鏡頭,認真糾正她:「只有智商不到六十的人才會笑成你這樣,收斂一點。」

  「……」

  貝耳朵勉強斂了斂嘴角的笑意。

  「你不就是要營造一種我們很親密的感覺嗎?」他說著伸過左手,取過她的手機,放低了一點,很快按了鍵,「好了。」

  他把手機還給她的同時也收回了自己的右手,速度之快讓她沒反應過來。

  她低一看,天,這是什麼東西?他把自己拍得那麼攝人心魄,卻把她拍成了一個速成版的死魚眼。

  「不行,這張不算。」她嚴肅抗議,「我們重來。」

  紅燈眨眼間轉綠燈,他第一時間啟動車子,她的申訴被淹沒在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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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葉抒微拒絕貝耳朵再次合照,用他的話說是照片很寫實,和她基本沒差。

  貝耳朵當然不會愚蠢到把這張發上去,她准備默默將之刪除,只不過在要按下刪除鍵的剎那,她遲疑了……幾秒鍾的思想斗爭後還是保留了。

  萬一以後用得著呢?先留著吧。

  至於網友那邊,遲一些時間再交代吧。

  「本來今晚可以發照片的,但沒拍好。」貝耳朵打了一串,附加一個無賴的表情發給唐栗。

  唐栗遲遲沒有回復。

  貝耳朵坐在電腦前整理文件夾裡的攝影圖。

  快凌晨的時候,貝耳朵才收到唐栗的回復。

  「我一個小時前結束手上的工作,然後和郁總他們去吃宵夜了,剛剛到家,現在才看見你的信息,沒事,這次沒拍好就下次拍嘛。」

  「天天熬夜?注意身體。」

  「嗯嗯,不過呢,我挺開心的。」

  「哦?」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

  果不其然,唐栗下一條信息是鑲著粉色泡泡的:「耳朵,郁總他人超完美的。」

  「哦?」貝耳朵來了精神,「難怪你為他鞠躬盡瘁。」

  「其實我常常笨手笨腳的,但他從不會公開批評我,而是選擇在私下指點我。」

  「這麼呵護你,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嗎?」

  「別鬧,他一直很有風度的,對女生都是這樣。」

  「那你是希望他唯獨這麼對你吧。」貝耳朵順手拿過床櫃上的一顆水果糖,剝開後塞進嘴裡,好甜。

  「他對我……完全沒有意思。」

  「你確定?」

  「嗯,他對我和對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私下不會和我多說話,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我提醒你,單戀是很苦的。」貝耳朵補充了一句,「而且,你對他的感情或許只是單純的崇拜。」

  「要是單純的崇拜就好了,那個,前幾天我們一起去勘察拍攝地,是一座荒山,爬到最頂點,他不小心踩到了一坨狗屎,鞋子和褲腳都遭殃了,但我覺得那一刻他帥爆了。」

  「呃,是嗎?」看來唐栗走火入魔了。

  「是啊,我當時特別想……撲倒他,告訴他我已經覬覦他大半年了,每天和他在一起工作,我血糖都變高了。」

  「既然這樣,不如主動一點試試看。」

  「這個嘛,喜歡他的人太多,競爭壓力太大,還不如獨自YY來的有意思。」

  貝耳朵無奈一笑,這就是糖栗子,她對喜歡的事和人不會有特別深的執念,能得到固然好,得不到也不強求,標准的豁達人生,值得好多人學習。

  「你再看看,如果有機會的話把握一下也無妨,反正他是單身,你有資格花癡。」

  「哈哈,那我再看看!」

  貝耳朵想起唐栗高中時代的一段暗戀,她當時暗戀坐在前排的一男生,因為對方是個書呆子,她覺得沒希望,遲遲不敢表白,唯一做的就是買了一支和他一模一樣的唇膏,每天塗嘴唇,直至用到和他鉛筆盒裡的那支一樣長短,在某天下午的活動課上,偷偷溜回教室,打開對方的鉛筆盒,和他互換了用了一半的唇膏。

  每次回憶起這事都覺得她暗戀的行徑很變態。

  「對了,郁總和葉抒微關系挺親的。」唐栗又發來。

  「什麼意思?」提到葉抒微,貝耳朵聚精會神。

  「那個關系好像是……葉抒微是郁總老媽同父異母的最小的兒子。」

  「那不就是舅舅嗎?」貝耳朵給出了標准答案。

  「啊,好像沒錯啊!」向來慢半拍的唐栗反應過來。

  「郁總不是二十六嗎,葉抒微才大他一歲,是他舅舅?你不會搞錯吧。」

  「是方總監說的,他的消息向來精准。」

  「如果是真的話,難怪葉抒微長得這麼老成,原來已經有這麼大的外甥了。」

  「你這麼說就有失公允了,葉抒微如果穿學生裝上街,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認為他是高中生。」

  「他?他有,那,麼,嫩,嗎?」

  「你不信的話讓他在當場穿給你看。」

  「我又不是他的誰,他怎麼會聽我的?」

  「別謙虛啊,你們現在不是情侶檔嗎?這點福利算什麼,他一定要滿足你的,嘿嘿。」

  貝耳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理會唐栗的風涼話。

  「好啦,我去睡了,寶貝你別忘記發照片啊,安。」

  提起照片一事,貝耳朵一個腦袋兩個大。

  為什麼葉抒微把她拍得那麼丑?不會是故意的吧他……

  *

  「今天有時間出來合照嗎?」

  好幾天後的一個早晨,貝耳朵主動發了一條短信給葉抒微。

  過了一會,葉抒微回復:「那天不是拍好了嗎?」

  「那張被我不小心刪除了。」貝耳朵撒謊。

  「我今天很忙,只有午休的時間可以做閒事。」

  「那要不我去找你?反正拍照不需要浪費你太多時間。」

  「隨便。」

  「……」貝耳朵在心裡告訴自己兩個字,我忍。

  中午十二點多,貝耳朵頂著大太陽趕到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在門口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給葉抒微,對方關機,她熱得不行,先走進去乘涼。

  昏暗涼爽的走廊兩邊是一間又一間關著的門,大概午休時間的關系,工作人員在裡頭休息,走廊上不見人影。

  貝耳朵正在張望的同時,走廊盡頭三分之一處的一扇門打開,某個穿白色衣袍的研究員拿著水杯走出來,當看到她時,顯然很驚訝:「貝耳朵?」

  貝耳朵聞聲看過去,因為逆著光不太看得清是誰,等對方走近了,她才認出他,原來是何楊。

  「你來找葉抒微?」何楊在她面前停下,很友好地問。

  「嗯,我是來找他的,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他在樓上的實驗室,都呆了一上午了,沒出來過,估計連中飯都還沒吃。」何楊點了點樓上,「我帶你上去找他吧。」

  貝耳朵跟著何楊走上二樓,沿著走廊向前,直到最後一扇寬敞的門前,何楊停下腳步,也沒叩門,直接開門進去。

  進去之前,貝耳朵瞟見「疾病動物模型與新藥研發聯合實驗室」幾個字。

  她沒有穿工作服,也不知道裡面是不是有無菌操作之類的,不敢貿然闖進去,就停在原地。

  「葉抒微,別忙了,休息一會,你女朋友來了。」何楊走過去,拍了拍葉抒微的肩膀。

  站在門口的貝耳朵看見坐著的葉抒微站起來,回過身,目光投過來,她立刻招手,朝他無害地一笑。

  葉抒微摘下手套,關閉了工作台上的儀器,脫了白色的工作衣,和何楊一前一後地走出來。

  「這是你們的實驗室?裡面都有什麼呢?」貝耳朵好奇道。

  「什麼都有。」何楊笑了,「手術台,高壓滅菌鍋,血液生化儀,呼吸麻醉機。」

  「會解剖小兔子嗎?」貝耳朵又問。

  何楊一愣,隨即笑容更大:「你當是學校裡的生物課嗎?」

  意識到自己問了零技術含量的問題,貝耳朵自嘲地一笑:「對我來說,解剖小兔子難度很高。」

  「你吃過了嗎?」葉抒微突然問了一句。

  「吃過了。」

  「那陪我去樓下吃飯。」

  「哦,好啊。」貝耳朵點頭。

  「你們去旁邊的快餐店吧,食堂這會只剩下包子和餅了。」何楊說,「我就不奉陪了,回去睡午覺。」

  貝耳朵跟著葉抒微出了研究所,來到旁邊的一家快餐店,一塊進去。

  葉抒微隨便點了一個套餐,付錢的時候,貝耳朵說:「你怎麼三餐不准時啊,這樣對身體不好。」

  「什麼時候拍照片?」他單刀直入。

  「別急,等你吃完飯吧。」貝耳朵一邊說一邊仰著腦袋看餐單,「有西米露?我想吃。」

  她說著准備找出包裡的皮夾。

  「再要一份西米露。」葉抒微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啪啪啪地輸入。

  「你請客?」貝耳朵驚訝他今天的大方。

  「作為你上次請我吃早餐的回饋。」

  好吧,他還是算的這麼清楚。

  等面對面坐下後,向來怕冷場的貝耳朵開啟了話嘮模式。

  「你吃這點就夠了?不會是在減肥吧?你又不胖,減什麼肥?我們大學的男生吃的都比你多,還有,你口味偏清淡,不喜歡吃紅燒的東西?那碗湯是雞肉湯嗎?怎麼只見香菇不見雞肉?是不是忘記給你放了?」

  葉抒微停了停筷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貝耳朵知道自己招人煩了,閉上嘴巴,低頭吃自己的西米露。

  葉抒微繼續用餐。

  貝耳朵消停了一會,就開始了,八卦道:「對了,我聽說你和唐栗的老板關系匪淺?你是他舅舅?」

  「你聽誰說的?」

  「唐栗啊。」

  「這是私事。」葉抒微說,「不便奉告。」

  貝耳朵咳咳:「那說一點非私事吧。你平常的性格就是這樣?」

  「怎麼樣?」

  「慢熱。」她盡量用了最委婉的兩個字。

  「不存在快慢的問題,我和某些人永遠也熱不起來。」

  貝耳朵被噎了一下,在心裡猜測,自己是不是屬於「某些人」的范圍。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貝耳朵的言下之意是,我們熱得起來嗎。

  「你?」葉抒微給出中肯的評價,「言長。」

  「言長?這……」貝耳朵閉上嘴巴,徹底放棄和他聊天的想法。

  於是,他吃著飯,她睜著眼睛死盯著他,不再說一句話。

  說真的,貝耳朵一直覺得憑一個人的吃相可以看出他的一些內在。像是吃飯時,揮舞雙臂,嘴巴發出吧唧吧唧聲音的人欠缺教養,自私自利,吃飯時,眼珠子在幾道菜上轉來轉去的人性格急躁,功利性強,吃飯時,夾菜徐而有序,喜歡把食物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細嚼慢咽的人很細心,也很耐心,吃飯時,目不斜視,吞咽咀嚼無聲音,不妨礙周圍人用餐的人自律性很高,是典型的理智派。

  葉抒微是最後一種。

  似乎長時間被對面灼熱目光包圍,葉抒微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走吧,我們去拍照。」

  「大哥,你還沒吃完。」貝耳朵提醒,「不用那麼急的。」

  「早點拍完,你可以早點回去。」

  咦?怎麼有種嫌她存在感強的錯覺?

  貝耳朵忽略心中的那點感想,問:「那我們去哪裡拍啊?」

  「就近的地方。」

  貝耳朵聽葉抒微這麼說,以為他找到了神秘的好地方,於是放心地跟著他出去,誰知頂著大太陽在他身後跟了一圈,又回到了快餐店門口,葉抒微停下,說道:「就在門口拍吧。」

  「……你就找不到其他的地方了嗎?」貝耳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除了這裡就是研究所,你要哪個?」

  「還是研究所吧,研究所還比較涼快,這裡太熱了吧。」貝耳朵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的街道,嘀咕,「人還那麼多。」

  兩人回到研究所,貝耳朵跟著葉抒微走進一樓的一間休息室。

  走進去意外地發現一個人都沒有。

  兩張長桌並成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個杯架,掛著四五個杯子,杯架邊是簡易的小音箱,小音箱邊是零零落落的碟片,還有速溶咖啡,茶葉罐,筆筒,小電扇,薄荷味的口香糖,兩塊疊在一起的巧克力……

  除了桌子,還有一個書櫃和一張沙發床。書櫃裡是各種書和動物骨架,沙發床上有一個藍色的靠墊和一張折疊很整齊的毛毯。

  「這裡挺幽靜的。」貝耳朵站在窗口,拉開窗簾一角,看見外面有兩棵樹,陽光從葉枝間的空隙漏下來,輕輕的蟬鳴聲和滿室的書香讓人心靜。

  葉抒微走過來,順勢把窗簾拉開了一半:「這是研究所後面的空地,沒有人。」

  「那我們在這裡拍吧。」貝耳朵說完,看了看周圍,把休息室裡唯一一張椅子拉過來,自己坐下後,讓葉抒微靠過來,「我們面朝陽光,效果會很好。」

  所謂陽光燦爛嘛。

  「你坐著,我站著?」葉抒微突然問。

  「這個,好像是有難度。」貝耳朵又站起來,「那我們都站著?看著窗外的風景?會不會太假?」

  「很假,沒有正常情侶會擺出這樣拍寫真集的姿勢。」

  「那正常情侶會怎麼樣?」貝耳朵反問,心想好像你多了解似的。

  葉抒微想了想,走到沙發那邊:「我們坐著拍。」

  貝耳朵走過來,放下包,坐下。

  「你靠在我肩膀上。」

  貝耳朵將信將疑地把腦袋靠過去,用手打開手機,調到拍照。

  「把你的手機給我,然後你閉上眼睛。」他突然說。

  她抬眸:「為什麼?」

  「為了追求最自然的效果。」

  她把手機遞給他,靠在他肩頭:「你別想上次那樣把我拍得很丑。」

  「我還是實物實拍。」

  她郁悶地閉上眼睛。

  「頭往下一點。」

  她照做。

  「左邊的頭發,撥到耳朵後。」

  她照做。

  「下巴再抬高一點。」

  她照做。

  「鼻翼不要煽動得那麼明顯。」

  她照做。

  「臉往右側過來一點。」

  她照做,睡意逐漸襲來,最終她頓了頓腦袋,頭徹底歪向一個不可控制的方向。

  過了很久,她才醒來,因為睡得很酣,以至於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她好好地側躺在沙發上,柔軟的靠枕就在臉側,腳踝處還覆蓋著毛毯。

  長腿的葉抒微站在長桌前沖水泡茶,熱氣裊裊,很快無聲地消散在金燦燦的陽光裡。

  「葉抒微?」她喊了他一聲。

  「二十三分鍾。」他背對著她,「你打盹的時間。」

  她驟然清醒,坐起來,理了理頭發:「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對了,我們剛才在干嘛?哦哦,是拍照,現在繼續吧。」

  「已經拍好了。」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在你手機裡。」

  貝耳朵狐疑地抓過身側得手機,打開一看,有新拍的三張照片。

  她的頭擱在葉抒微的胸膛上,頭發有些凌亂,睡得倒很寧靜,葉抒微低頭看她的睡顏,另一手按在她的肩頭。

  「這……不算是正面照吧。」貝耳朵研究地說,「不過好歹你露了一回臉,大家應該滿足了。」

  「貝耳朵。」

  「什麼?」貝耳朵抬起頭,響亮地問。

  「你睡覺喜歡流口水?」葉抒微轉過身,靠在長桌前,一手持玻璃。

  「我剛才流口水了嗎?」貝耳朵本能地低頭檢查沙發。

  葉抒微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口襯衣的浸漬,花了零點五秒鍾選擇屏蔽,淡定地轉開視線:「我拍了三張,你自己選比較滿意的就行,今天到這裡,你可以回去了。」

  貝耳朵把手機塞進包裡,點了點頭,站起來。

  出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一事,問:「你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找女朋友吧。」

  「不會。」

  貝耳朵笑了:「我只是突然想到,那個,如果明天你有喜歡的女生了,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立刻和唐栗說停止這樣的逢場作戲,否則會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不會。」葉抒微長身玉立,靠著窗外的陽光,像是固定在一個畫框裡,那種骨子裡藏著的優越感在這一刻很自然地彰顯出來,好似放大了很多倍,「我不會在明天遇見喜歡的女生,這樣的概率是零。」

  「萬一呢?話不能說太滿。」

  「萬一的話,我會第一時間甩了你。」

  「……」貝耳朵的太陽穴莫名一跳。

  男人啊,果然都是冷血動物,好歹他們現在也是外人眼裡的情侶檔,有了「新歡」後說甩就甩了……

  貝耳朵這樣腹誹的時候,全然忘了剛才是誰提的這話茬。

  「對了,換作是你的話。」葉抒微提醒她,「你也必須提前告訴我,我會來負責終止這樣的關系。」

  貝耳朵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那沒問題了。」

  等走出研究所,她突然醒悟了,什麼沒問題啊?剛才葉抒微說的分明是,如果換作她碰到喜歡的男人話,要她提前告訴他,他來負責終止……負責甩了她?!

  等於說,不論是他還是她有了「新歡」,都是由他甩她?

  簡直是太陰險,太會計算了。

  陽光下的貝耳朵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憑什麼啊?

  她按捺不住情緒,給葉抒微發了短信:「憑什麼都是由你主動結束我們的關系?」

  葉抒微的回復:「因為我從來沒有被甩過。」

  「你覺得我有這方面的經驗?」

  「難道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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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貝耳朵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母親徐貞芬女士的電話。

  「你在干嘛呢?」徐貞芬的語氣向來不是特別有耐心。

  「沒干嘛,出來溜達,現在要回去了。」

  「最近找到工作了嗎?不會還在給人拍照片吧?」

  「給人拍照片也有的賺,還是我喜歡做的事情,我挺樂意的。」

  「別總渾渾噩噩的,你還是聽我的,去王赫川的公司上班,他會幫你安排好職位的。」

  「媽,我和你說過了,工作我自己會找的,我保證自己養活自己。」貝耳朵歎氣,「我不是和你賭氣,王赫川家的公司不是做家具的嗎?我對那個真的不敢興趣。」

  「興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啊,你有時間多和王赫川聊聊,周末給他打打電話,向他請教一下,他會耐心和你說的。」

  「不太好吧,我和他也不熟。」

  徐貞芬在電話裡笑了:「有機會單獨出去吃個飯就熟了。」

  貝耳朵知道徐貞芬的意思,她很中意王赫川。王赫川雖然學歷不高,但擅長交際,很會做人,年紀輕輕就建立了一堆深而遠的人脈,他家族三代經商,雖不顯赫,但小富是有的,加上他外貌出挑,白皮膚單眼皮在婦女群中很吃得快,尤其是嘴巴甜,很討徐貞芬這個年齡層女性的喜歡。

  「一男一女沒事出去吃什麼飯啊。」貝耳朵覺得很不自在。

  「一男一女就不能單獨出去吃飯了?你的思想怎麼和奶奶輩一樣?難怪這個年紀還沒有談過戀愛,說出去都丟臉。」徐貞芬辟裡啪啦地說教,「不誇張地說,王赫川這樣的條件,已經是百裡挑一了,他上次見過你之後說你挺好的,你自己老消極對待,搞得到現在還沒有進展,換作別的女孩子早就抓得很穩了!」

  貝耳朵把手機挪遠,等徐貞芬說完了才又挪近:「媽,王赫川的條件是挺好的,我挺欣賞他的社交能力的,這點我會向他學習的,但是輪感情的話,他已經交了好幾個女朋友了,我一向對情史豐富的男人不太能來電。」

  徐貞芬冷笑:「二十六歲的男人,你要他一張白紙?有這麼幼稚的想法,難怪你現在還沒有談過戀愛。」

  「我爸就是二十六歲才遇上初戀的你,之前都沒有談過。」爸爸是她的偶像。

  「我們那會是什麼年代,能放在一塊比嗎?現在的社會,誰不是結婚前談過好幾個,和買東西是一個道理,要經過挑選的,懂嗎?」

  貝耳朵又聽徐貞芬嘮了好久,最終找了個理由結束了通話。

  一會兒後,她就收到王赫川的短信。

  「小耳朵,有段時間沒聯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

  貝耳朵一陣惡寒,在她心裡只有非常親近的人才能叫她「小耳朵」,很顯然,她和王赫川沒有熟到那個份上。

  「暫時沒什麼需要幫忙的,謝謝你。」她干巴巴回復了一句。

  後來王赫川又發來兩條,她都當沒看見。

  貝耳朵回到家,就打開微博把照片發上去了,很快得到了一批回復。

  暱稱是「傷心換絕情」的朋友:「為什麼要虐正在吃泡面的單身狗。」

  暱稱是「燃燒的腿毛」的朋友:「我就猜你靠不著他的肩膀,哈哈。」

  暱稱是「李雷都這麼牛了為何韓梅梅還是不愛他」的朋友:「你把男朋友的胸當成海綿枕頭嗎?會流口水在上面嗎?」

  暱稱是「劉姥姥留言給柳奶奶」的朋友:「細節控表示葉抒微的無名指比食指長,睫毛比女朋友的睫毛長……」

  暱稱是「棉毛褲是扼殺人體美的發明」的朋友:「等了這麼多天終於等到你炫夫了,果然沒有白關注你,但說真的,現在看你微博感覺像在看情敵。」

  貝耳朵一一瀏覽,無意中看見這樣一條。

  「看了節目後覺得葉抒微的性格好冷,好像和誰都不說話,眼睛除了看你也不屑看其他人,甚至都懶得看鏡頭,他在生活中也是這樣一個不好親近的人嗎?你和他在一起需要處處遷就他嗎?」

  貝耳朵想了想回復:「他比較慢熱,第一次錄節目不太適應,但私下對自己人很友好。」

  這倒不是她幫葉抒微美言,而是她經觀察後發現的,無論是在張逸露,霍小桐還是他的同事面前,他都維護她的尊嚴,像剛才她在休息室裡不小心睡著了,他還幫她蓋了毯子。

  她的回復立刻被大家發現了,開始被刷屏。

  「好囂張,自己人是專指你嗎?挖鼻。」

  「自己人是專指自己的老婆?」

  「自己人,呵呵,我們都是外人。」

  ……

  貝耳朵的臉很燙,正想要退出,收到陌生人的一條艾特,她點開一看,是一則三年前的新聞。

  L市科學技術獎的頒發,一等獎是「兩棲動物活性多□的結構和功能研究」,由兩名研究員主持,其中一名是葉抒微,下面所有獲獎者的獲獎感言,大家發言或謙虛,或激昂,或從容,只有他說:「我沒有感想。」

  貝耳朵無聲地笑了,果然是他的風格,但在旁人眼裡會不會過於自負了?好像得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當然她知道他想表達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真的沒有什麼想說的。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需要感謝什麼呢?

  貝耳朵點開這條舊新聞的評論區,見下面有人說:「這是我們L大的學霸,他可以不吃不睡不泡妞,但一天不去實驗室就不行,開學的時候好多學妹聽說他會去解剖社團教學,排隊報名,可惜一個學期他只上過一節課,那節課後,學妹們排隊送他吃的,簡直當他是吃貨一樣,他只收了一包芝麻海苔。」

  也有人說:「他是這樣的,從來不會說正常話,有女生在路上給他情書,他讓她去學校門口發傳單,對方說這是給他的私人東西,他說我不認識你,不收你的東西,對方無奈了,只好羞答答地說這是情書,他說也請你去校門口發。」

  想到那個場景的葉抒微,貝耳朵忍不住笑出來。

  葉抒微,其實也是挺不常見,有點意思的一人。

  *

  六月裡,貝耳朵接了一個工作,去領省的宜縣幫一對年輕夫妻拍婚紗照。

  宜縣是男孩生長的地方,以花海和梯田聞言全國,氣候濕潤,雨量充沛,他們去了後就開始下雨,不能去戶外拍照,耽擱了時間。

  等放晴了,貝耳朵才拿著攝影器材和他們出去,轉了一大圈後,她覺得只在花海邊拍一個情景,美則美,但缺乏新意,建議在縣裡的一個書院拍攝,男女主角欣然接受。

  第一幕。

  穿著青色漢服的男人靜坐在學堂的桌前,眉目清朗,手持毛筆緩緩寫下「書中自有顏如玉」幾個字,抬頭的時候,同樣穿著漢服的女人手拿半開的折扇,笑靨盈盈地站在他前方,眼眸飽含贊許和情愫。

  第二幕。

  男人靜坐,持筆畫花,女人抓了墨條幫忙磨墨,一邊磨一邊微笑地看著男人,男人畫了一朵和女人發簪上一模一樣的木蘭花。

  第三幕。

  男人和女人面對面坐著,桌子上有茶壺和杯子,男人手持一卷書,女人拿起杯子把水潑到他衣服上,他的神情是心甘情願。

  當然,這是參照「賭書消得潑茶香」的那個典故。

  一共拍了八幕場景,拍攝很順利,他們覺得特別有趣,玩得很開心。

  「說起來我和這個書院有些緣分,三歲的時候外公帶我來這裡看楓樹,教我讀詩。」男人說,「五歲的時候外公病逝,我媽帶我來這裡看楓樹,告訴我,這是外公喜歡的樹,我當時很懵懂,覺得這地方挺無聊的,嚷嚷著要走,我媽帶我回去後哭了一場,再沒提及這個書院的事情,大概是怕觸景傷情。」

  說到這裡,女人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男人溫和地笑了,沒有繼續說。

  貝耳朵也沒有追問,因為在下雨的兩天裡,她從女人這裡得知了一些情況,譬如男人的親生母親也很早病逝了,據說是家族性肝病的關系,過了每兩年,他父親又娶了新的,後媽對他非常刻薄,平日裡連塊肉都不捨得給他吃,在父親和後媽有了弟弟後,他在家的待遇更差,好吃好穿的都要讓個弟弟,後媽全權掌控了家裡的經濟,連他學校要交的補習書教材費都不給他,他是真正寒窗苦讀後考入名校,走出了這個小縣。

  女人和他是大學同學,和他的家境天壤之別,她出生於一個典型的上海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語言學家,母親是知名律師,她從小就是被當做大家閨秀培養的,父母寄予她厚望,自然是希望她嫁給門當戶對的好人家的,男人這樣的條件她父母起初不啃接受,但拗不過她的堅持,勉勉強強地接受了,當然前提是,女人沒有和父母說男人也許有家族遺傳病。

  「我們做過婚檢了,指標都是正常的,所以我不擔心。」女人樂觀地對貝耳朵說,「我和他說好了,婚後要一起保養身體,吃得健康營養,每周去做運動,這樣堅持下去哪會會什麼問題。」

  他們結婚,男方父母沒有出一分錢,靠的是男人的全部存款和女方家庭的部分出資。

  「我爸媽說了,如果要嫁給他,不會拿出什麼大錢的,我也無所謂,反正我們工作快五年了,存的錢足夠辦一個簡單的婚禮了,蜜月推後,現在要解決的是買房問題,我們不能一直住出租房。」女人說,「雖然生活清苦一點,但和他在一起就很開心。我媽總說唉聲歎氣,說我以後會後悔,可我覺得我的選擇是最正確的,我們還年輕,錢總會有的,但真正心儀的人,可能碰到一次以後就碰不上了,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錯的。」

  女人說完了還笑問貝耳朵有男朋友了沒,貝耳朵剛想說沒有,腦海莫名其妙地浮現葉抒微的模樣,似乎確認了一下後才回答:「沒有。」

  「你剛才好像遲疑了一下。」女人察覺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但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是你喜歡的人?」

  「也不是。」

  「那你怎麼會突然想到他呢?網上有個測試,如果讓你隨意報出一個男性的名字,你脫口而出的肯定是你最喜歡的人,這就是潛意識的作用。」女人說,「我覺得你喜歡他,只是自己還不是特別清晰。」

  當天晚上是他們留在縣裡的最後一夜,天又下起了小雨,男人帶女人回家吃飯了,貝耳朵待在旅館裡看書,越看越覺得無聊,就撐了一把傘出去溜達。

  宜縣夜晚很荒涼,街道兩邊的店鋪也差不多關門了,貝耳朵找了一會找到一家簡易的飲品店,進去要了一杯奶茶和一份紅茶蛋糕。

  吃蛋糕的時候,貝耳朵的手機的短信提示聲連連響了兩下。

  她拿起一看,一條是王赫川發來的,他問她在不在家,時間剛好,他可以開車接她去吃美味的時令海鮮粥,吃完去散步,有助於睡眠,她果斷選擇了忽略。另一條是……葉抒微發來的,她打開的速度特別快。

  結果一看,很顯然是葉抒微發錯了,他是群發通知研究所的同事們明天下午兩點開會的事宜。

  她有點無語,動手打了四個字:「你發錯了。」

  然後頓了頓,再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改成:「我在宜縣,這裡有好吃的南瓜餅,要不要給你帶一份。」

  過了一會,葉抒微回復:「你一個人去宜縣?」

  「幫人拍婚紗照,因為下雨的關系多留了兩天,明天一早坐動車回去,你到底要不要吃南瓜餅啊?」

  「不用了,我不喜歡吃甜的。」

  「那芝麻海苔呢?」

  「那裡有這個東西?」

  貝耳朵在心裡揶揄,果然喜歡吃芝麻海苔啊,還蹭自己學妹的。

  「你喜歡吃的話就有啊,我有辦法變出來。」她逗了逗他。

  「也沒必要,這裡的超市都有。」

  「可是這裡的芝麻特別香,做出來的芝麻海苔特別好吃,我給你帶一份吧,下次見面的時候給你。」

  「那謝謝了。」

  他不再拒絕了,貝耳朵感覺有了點成就感。

  「不客氣,小東西罷了。」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對了,這裡在下雨,外面超涼爽。」

  「你在外面?」

  「外面的一家小店。」

  「天色不早了,你為什麼還在外面?」

  「我再坐一會就回去。」

  「都幾點了,現在立刻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命令還是關心?貝耳朵喝了口奶茶,嘴巴甜甜的,看了看時間,連九點都不到,王赫川還發來短信喊她出去吃宵夜散心,他呢,竟然在這方面這麼守舊。

  她站起身,讓服務生把蛋糕打包,連同奶茶一起帶回去。

  下一次見面比想象中的要早。

  貝耳朵趕回H市的那天,就接到葉抒微的電話。

  貝耳朵接起,那頭傳來的不是葉抒微的聲音,是何楊。

  「容我解釋一下,葉抒微剛出去,我是偷偷拿他桌上的手機撥給你電話的,今天是我生日,我請客吃飯加晚上的娛樂活動,可以帶家屬,葉抒微他遲遲不好意思喊你過來,那我來替他邀……」

  話說一半,電話已經被奪走了。

  「剛才不是我,是何楊。」換作葉抒微解釋。

  「哦,我聽他說了,他今天生日要請客啊?」

  「嗯。」

  兩頭都安靜了一會,貝耳朵正打算開口說替我祝他生日快樂,我有事就不去了,葉抒微突然問:「你想來嗎?」

  「你不介意我去?」貝耳朵反問。

  「你自己看,是晚上六點整,地點在鑫源飯店。」葉抒微身後有不輕的起哄聲,他繼續說,「你要來的話提前打個電話給我。」

  「好。」

  葉抒微掛下電話,幾個同事紛紛揶揄他:「是誰剛才說的不想帶女朋友出來蹭飯,又是誰一接起電話,聽到她聲音就改變主意了?葉抒微,沒想到你談了戀愛後也會變矯情了。」

  葉抒微沒理他們,淡定坐下後,面色沉靜地對著電腦把實驗的數據一一輸入。

  「你的耳朵……」

  他修長的手指突然一頓,抬了抬眼眸。

  「你的耳朵怎麼回事,這麼紅,是不是有人在罵你?」一個男同事伸手點了點另一個的耳朵。

  「很紅嗎?我去照照鏡子。」

  葉抒微意識到他們是在說別的,不是專指某個名字,繼續自己的工作內容,略過自己剛才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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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重點信息量很大啊……咳咳,就讓友好結實的作者給大家總結。

  第一,抒微喜歡吃芝麻餅。

  第二,不管是真是假,耳朵已經以抒微的夫人自居了。

  第三,抒微的情敵出來了,叫啥來著……反正感覺是沒啥威脅力,會被抒微秒速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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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貝耳朵不好意思蹭飯,只答應去唱歌,她自己吃了晚飯後,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對手工精油的香薰蠟燭作為送何楊的禮物,她想既然要去空著手太沒禮貌了。

  到了目的地,貝耳朵給葉抒微打了個電話,葉抒微出來接她,然後兩人一起到了包廂,貝耳朵一看,裡頭有何楊,甄志玲,高顯音,霍小桐,還有兩個面熟的,但一下子叫不出名字的男同事。

  貝耳朵笑著和他們打招呼,然後從包裡取出小禮品袋,親手給何楊。

  何楊很驚喜:「太客氣了,唱個歌還送什麼禮物啊。」

  「不貴的東西,聊表心意,祝你生日快樂。」

  何楊說謝謝,還不忘揶揄葉抒微:「你女朋友比你懂事太多。」

  何抒微喝著礦泉水,沒有說話。

  貝耳朵默默看了他一眼,正好他抬起眼眸,和她的目光相撞,清楚地傳遞出一個「為什麼要破費買禮物給他」的疑問,貝耳朵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表示這是必不可少得。

  大家開始輪流唱歌,甄志玲問貝耳朵喜歡什麼歌,貝耳朵說唱陳奕迅的好了。

  她一開嗓,大家就驚艷了,紛紛鼓掌。

  貝耳朵在他們的竭力捧場下唱了好幾首。

  「開始時捱一些苦,栽種絕處的花,幸得艱辛的引路甜蜜不致太寡,青春的快餐只要求快不理哪一家,哪有玩味的空檔來欣賞細致淡雅……」

  直到她唱得口干舌燥,停下來喝可樂的時候,才意識到葉抒微連歌都沒點。

  「你怎麼不點歌?」

  「不想唱。」他說。

  「因為唱得不好聽?」貝耳朵笑道,「別自卑啊,試試看嘛。」

  他低頭玩手機上的游戲,表情很淡:「沒興趣。」

  貝耳朵見狀,嘀咕了聲「難搞」。

  可樂太甜,喝了半瓶覺得太膩,貝耳朵站起身去角落的桌上拿礦泉水。

  喝水的時候,一個人悄然挨了過來。

  「貝耳朵,剛才吼得嘶聲力竭,現在口渴得不行了吧?」霍小桐笑得眼睛彎彎的。

  經過上回聚餐,貝耳朵清楚和她不太對盤,剛才進來的時候也沒說話,沒料到她現在主動來搭話。

  「嗯,是有點渴。」貝耳朵說。

  霍小桐點了點頭,問道:「對了,你和葉抒微發展到哪一步了,見過他家長沒有?」

  正好甄志玲在唱蔡依林的歌,聲音很大,幾乎覆蓋了霍小桐的聲音,貝耳朵趁機裝作沒聽見。

  霍小桐以為她真沒聽見,直接湊過去,紅唇對著她耳朵低吼:「你有沒有見過葉抒微的家長?」

  貝耳朵瞬間感覺耳膜被利器刺了一下,閃開了一些:「你說得太大聲了。」

  「怕你沒聽見嘛,我問你見過葉抒微家長沒有?」霍小桐笑得很假。

  「沒有,我們不太過問彼此的家庭情況。」

  「還沒有啊?那我給你透露一點吧,葉抒微他母親是一個旅法畫家,一幅作品最少也值六位數,她不僅有才華,眼界也高,要是你第一次上門送比較一般的東西呢,估計她是看不上眼的。」霍小桐分析,「還有穿著打扮,譬如你今天這樣的,她肯定覺得不合適。」

  「你怎麼這麼清楚?」貝耳朵反問。

  「是顯音告訴我的,研究所大多數人都清楚葉抒微的父母是做什麼的。」霍小桐帶著美瞳的眼睛在光線下顯得十分銳利,「我倒很奇怪,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貝耳朵不作聲。

  「像我和顯音交往的起初,我就把他家裡的情況都搞清楚了,確定我們之間的距離無差才繼續的,說點實際的,現在談戀愛不就是看門當戶對嗎?難道你還相信灰姑娘的童話?」

  貝耳朵依舊不說話。

  「葉抒微的父親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否則以他這樣的冷漠性格,實力再強也獲得不了那些好資源的,像是顯音,很多好機會根本輪不到他,可惜了。」霍小桐一邊說,一邊輕撫自己的發梢,口吻更為隨意,「我聽說你父母已經離異了,你父親只是一個木匠?」

  貝耳朵的目光驟然變冷:「你喝多了吧?話這麼多。」

  「我只是和你隨便聊聊,你這麼凶干嘛?」霍小桐詫異。

  「不好意思,我和你不是很熟,不適合聊私事。」

  正好蔡依林的歌到了尾聲,音樂停止,貝耳朵的話被大家聽見了。

  高顯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柔和地問道:「你們在角落裡聊什麼呢?」

  貝耳朵和霍小桐都不說話,冷冷地面對面保持沉默。

  葉抒微突然出聲,對貝耳朵說:「你站在那裡太久了,可以坐回來了。」

  貝耳朵走了過去,霍小桐則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男友,卻意外地發現高顯音在皺眉,似乎在怪她說錯話丟了臉,她猜想他下一個動作一定是轉過頭,對葉抒微賠笑臉,心底的不舒服加倍放大,口無遮攔道:「我可沒說什麼,只不過問她爸爸是做什麼,她自己自卑不肯承認。」

  貝耳朵剛坐下,聽到霍小桐的針對,不卑不亢地回應:「我沒有自卑,無論我爸爸是做什麼工作的,不和你多聊是因為我們不熟。」

  「看吧,顯音,我想和她做朋友,她卻一直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我欠她多還她少一樣,憑什麼?就憑葉抒微的職稱比你的高?你要看他臉色,連同我也要看他女朋友的臉色?」霍小桐的話更難聽了。

  高顯音猛地站起來,一張文弱的臉蹭地變紅,眼神如冰:「霍小桐,我剛才真不敢放縱你喝酒的。」

  作為主人的何楊立刻打圓場:「什麼職稱不職稱的,小桐,你別太敏感了。」

  霍小桐眼睛一紅,飛速地走向沙發,狠狠地撞了一下高顯音,抓起自己的包,踩著高跟鞋走出包廂。

  「快去追她回來!」甄志玲提醒。

  「沒事的。」高顯音輕輕道,「她最多就在門口轉一圈,等一會就會給我打電話,這方面我早有經驗了。」

  「這怎麼行?」何楊聽不下去了,「別把關系搞得這麼僵,好歹今天是我生日,算給我點面子,快去講和。」

  高顯音依舊無動於衷。

  直到葉抒微開口:「趁她還沒有走遠快去找她,找到後立刻送她回家。」

  言下之意是別回來了。

  高顯音不自在地扭了扭腦袋,說了句不好意思,就追了出去。

  甄志玲回過頭拍了拍貝耳朵的腿:「陪姐姐去一趟洗手間。」

  貝耳朵隨甄志玲走出包廂,一路上,甄志玲善解人意地安慰貝耳朵,讓她別理會霍小桐說的話,霍小桐那人心是不壞的,就是說話不太經大腦,改天她做東,約大家出來喝個下午茶,什麼誤會都冰釋了。

  貝耳朵心想,心不壞就可以口不遮攔了嗎?反正霍小桐這樣的人,她是不會走近的。

  上洗手間的時候,甄志玲接了個電話,讓貝耳朵先回包廂,她說完電話再回去。

  貝耳朵獨自回包廂的途中,路過一扇門,恰好門被打開,有人出來抽煙,一室鶯鶯燕燕之聲傳出來。

  那人隨手拉上門,拿出打火機正要點煙,發現擦肩而過的人,立刻親切地出聲:「貝耳朵。」

  貝耳朵止步,抬起頭一看,竟是王赫川。

  王赫川收了煙和打火機,眉眼間皆是驚喜:「緣分啊,怎麼在這裡碰見你了,和朋友一塊來的?」

  「對,我有個朋友今天生日,我們幫他過生日。」貝耳朵倉促地應付他,「我先回去了,改天說。」

  「等一等。」王赫川上前一步,攔住了貝耳朵,手往她肩膀上搭,「哪個朋友啊?介紹我認識一下。」

  貝耳朵秒速躲開他的肢體碰觸:「不用了,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王赫川笑了:「你可別誤會,房間裡的那些女的我都不熟,都是朋友邀請過來熱鬧氣氛的,我們什麼都沒做,老老實實唱歌。」

  貝耳朵無語,不知道王赫川怎麼理解的,還特地對她解釋。

  「我上次真不該和你說年輕時候的事,你一定誤會我是個挺濫的男人吧?其實真沒有,我雖然談過十一次,但每一次都很認真,大多數時候都是被甩的那個。」王赫川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沒離開貝耳朵的臉,十分誠懇的模樣,「真的,我對待感情特別用心,在一段感情裡絕不會存有二心,每一段感情也都是以結婚為最終目的的,無奈緣分一直沒到。對了,我聽你媽媽婉轉地和我提過你對我的看法,我猜或許你對我有點成見,所以才一直避而不見,發給你的短信你也不回。」

  說到這裡,王赫川的笑容更溫柔:「沒必要吧,我又不是毒蠍。」

  貝耳朵真不想聽下去了。

  「既然我們都是單身,也不要再玩什麼文字游戲了。」王赫川趁機說,「耳朵,我對你挺有感覺的,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你很可愛,我想和你繼續相處。」

  「可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貝耳朵脫口而出。

  王赫川眉頭都沒皺:「是嗎?怎麼沒聽你母親說起。」

  「因為我沒告訴她,你也知道,一旦她知道了就特別囉嗦,會管東管西的。如果可以的話,也請你幫我隱瞞,我先謝謝你。」

  「你都沒告訴我你男朋友是誰。」王赫川聳肩,「我怎麼幫你隱瞞?」

  「耳朵,你朋友啊?」

  貝耳朵聽到甄志玲的聲音,越過王赫川的肩膀,對她點了點頭。

  等甄志玲走過來,王赫川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互遞名片,小聊幾句後,甄志玲客氣地邀請他去包廂坐坐:「對了,耳朵的男朋友也在的,你認識他嗎?」

  王赫川挑眉:「還未有幸相見,正好去認識一下。」

  說完看貝耳朵。

  貝耳朵沉默了一會,笑道:「那給你介紹一下。」

  王赫川走進包廂後,貝耳朵為大家介紹:「這是王赫川,我一個朋友,剛才巧遇了,聽說有人過生日,特地過來說生日快樂。」

  她說話的時候,余光感覺葉抒微的視線似乎就鎖定在她臉上,不可忽視。

  王赫川很自然地貼近貝耳朵,和她親密地站在一塊,然後對大家露出應酬式的笑容。

  貝耳朵暗自深呼吸,轉過頭:「王赫川,他是葉抒微,是我……」

  她莫名地卡了一下。

  葉抒微卻忽然站起身,第一件事就出乎眾人的意料,他低聲說了句「過來」,就伸手把貝耳朵拉到自己身邊,沒有多說話,直接表明身份。

  「你是貝耳朵的男朋友?」王赫川目光灼亮,盯著葉抒微,似乎在確認是真是假。

  相比之下,葉抒微看他的目光和淡多了,點了點頭表示答案,再看向貝耳朵,眼眸像是清涼的泉眼,平靜地開口:「你保證和他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沒有別的?」

  眾人:「……」

  就算要質疑,也應該在心裡質疑,或者等兩人回家後關上門再攤開說吧?這葉抒微的人生字典裡沒有「風度」兩字嗎?

  眾人都被葉抒微的反應小雷了一下。

  貝耳朵咳了咳,心跳加速,卻有些奇異的暖,她解釋說:「當然沒有別的,其實准確來說,他是我媽媽的好朋友。」

  王赫川的面色尷尬,擠了一個笑容:「說起來,她媽媽還不清楚她有了男朋友,還一心打算撮合我們。」

  「撮合你們?」葉抒微目光滑過王赫川的臉,很快收回,低頭看被控制在自己身側的女人,「他說的是真的?」

  「嗯,不過是我媽媽的意思,和我沒有關系,我第一次見面就拒絕了他。」

  葉抒微沉吟,然後又看向王赫川:「這是理所當然,她第一次和我見面就心儀了我。」

  眾人:「……」

  貝耳朵藏在背後的一只手按上葉抒微的背,抓了抓,示意他收斂一點,不要總說厚顏無恥的話。

  「是嗎?」王赫川皺眉,「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

  說著看向貝耳朵,繼續玩世不恭的口吻:「我還誤以為自己依舊有機會。」

  「機會?」葉抒微聞言拍了拍貝耳朵的肩膀,以示提醒,「我想,經過今晚她再一次的拒絕,你不會再有這方面的誤會。」

  已經石化的眾:「……」

  貝耳朵也瞠目結舌,葉抒微今天是不是演過頭了?

  「嗯?」他又一次低頭確認貝耳朵的態度。

  當然他的話在旁人眼裡完全是威逼,透著非常明顯的「你敢不拒絕回家後你就完了」的預告。

  貝耳朵思考了一下,認真地配合他:「王赫川,你也看見了,我有男朋友了。」

  王赫川的眼睛閃過一絲不甘,倒不是為了貝耳朵,而是為了自己的顏面,他想再待下去也許會顏面盡失,還是早走為妙,於是開口:「我還有事,不打擾了。」

  說完他走出包廂,關上門後,石化的眾人都盯著葉抒微。

  葉抒微安然坐下,拿過手機玩游戲,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何楊心有余悸,歎道:「葉抒微,你已經可怕到變態的程度了,以後我再也不敢和你搶超市的優惠券和食堂的點心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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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問題來了,抒微是太專業演過頭了,還是透露了自己的真實情緒……當然,這樣一來耳朵更是說不清楚了,誰都知道她被她家男人管的很嚴……王某人之類的連靠近的可能都沒有……

  這就是一秒炮灰自來熟情敵,更豎立正牌男友的威嚴。

  本來想在作者有話說裡深度采訪抒微,探秘他的心聲,來個小劇場之類的,不過他表示在沒有和耳朵親吻福利之前,心情不是很愉悅,拒絕了采訪,所以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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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王赫川離開,甄志玲又積極地幫大家點歌,貝耳朵點了一首春夏秋冬。

  何楊亮了亮眼睛:「這首我聽葉抒微唱過,他唱得非常好聽。」

  這麼巧?貝耳朵想,葉抒微也會唱這首歌?要知道她的手機鈴聲還設定了這首歌。

  葉抒微看似還在介意剛才王赫川的存在,沉浸在自我情緒裡,沒有理他們。

  貝耳朵拿手肘碰了碰他:「你唱不唱?」

  葉抒微說:「不想唱。」

  「難搞。」貝耳朵嘟囔,「你不唱我唱。」

  悠揚的前奏響起,貝耳朵開始唱了。

  「冬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天空多灰,我們亦放亮,一起坐坐談談來日動向,漠視外面低溫,這樣唱,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燃亮飄渺人生,我多麼夠運……」

  這首歌旋律簡單,歌詞優美,寫的是季節的流轉,愛人的陪伴,靜下來聽的時候很有味道。

  貝耳朵越唱越專注,包廂很安靜,有人輕輕站起來,關了最後一盞燈。

  葉抒微坐在貝耳朵邊上,目光落在她明暗交錯的臉上,整整四分鍾未挪開。

  他是第一次如此長時間地觀察她,中途微微蹙了一次眉,再舒展開。

  然後,他無聲地得出一個結論:她唱歌的時候比較漂亮。

  *

  回去的車上,兩人似乎因為剛才王赫川的事情都有些別扭,沒說話。

  直到一個紅燈的時候,貝耳朵受不了長時間的沉默,果主動開口:「葉抒微,你剛才是不是演過頭了?」

  「是嗎?」他不覺得。

  「是啊,搞得好像王赫川和你有殺父之仇一樣。」

  「如果是情敵,和殺父仇人有區別嗎?」

  貝耳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組織了一下語言後柔聲說:「王赫川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路人,作為假男朋友的你,完全不需要和他在台面上針鋒相對,輕輕地掃他一眼,應酬式的微笑就行了。」

  「我不喜歡應酬。」

  「做人太直接很容易得罪人。」

  「你在教我為人處世之道?」

  「也不是,我只是建議。」貝耳朵友善道。

  葉抒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一眼竟然讓貝耳朵芒刺在背,雖然她確定葉抒微今晚的表現很異常,但不敢再質疑他一句。

  「你母親很中意剛才那個人?」兩分鍾後,葉抒微忽地開口。

  「王赫川?」貝耳朵老實地承認,「是啊,我媽覺得他特別適合做女婿。」

  「為什麼?」

  「他面相討中年婦女歡心吧。」

  「是嗎?但經我剛才觀察發現,他的面相不太好。」

  「啊,你對面相也有研究?說來聽聽。」

  「他唇紅,嘴角有一顆淡痣,此類男人做事圓滑,工於心計,且用情不專。」

  「這……」對,王赫川嘴邊是有一顆痣,很淡,不認真看不會察覺。

  「他眼紋較多,內心易善變,不適合走入婚姻。」

  「這……」王赫川眼紋很多嗎?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貝耳朵想。

  「鼻頭豐滿,色澤油亮,容易惹是生非。」

  「這……」呃,鼻頭豐滿也算是壞事?

  「綜上所述,他不會是一個好女婿。」葉抒微分析地說,「我建議你母親去書店買一本面相學的書,或者上網查找這方面的資料。」

  「費什麼勁,你這麼懂問你就好了,什麼樣面相的男人專情?」貝耳朵咳了咳,認真地問。

  葉抒微說:「眼白清澈,鼻梁直挺,無骨節,眉毛比眼睛長很多,中部較寬,兩眉對稱,手掌的感情戲只有一條,平直而深。」

  隨著他的發言,貝耳朵一一打量他的眼睛,鼻子和眉毛,然後視線落在他的手上,抑制不住的好奇心導致她很有沖動拉過他的手,翻開掌心看看,可惜他正在開車,不能亂動。

  「以上這些,差不多了。」他總結道,繼續開車。

  貝耳朵若有所思,垂下眼眸,默默攤開掌心,研究自己的紋路,有了疑問。

  「那你懂女人的手相嗎?我這條線,到食指和中指這裡就斷了,這是什麼意思?」

  「右小指下方第一條線?」

  「嗯,是的。」

  葉抒微一時間沒說話。

  「是不是代表不好的意思?」貝耳朵覺得他在欲言又止,可能是不想給人打擊。

  「聽說這是旺夫的意思。」

  「真的?!」她的心情一下子就上揚了,原來自己還有這等優勢。

  「如果沒記錯的話。」

  「這麼說,娶到我的人是有福的。」她未免開始沾沾自喜,「以後的嫁妝都可以省了。」

  葉抒微適時地潑冷水:「如果你出生在某些經濟落後,文化閉塞的山寨,或許更值錢。」

  貝耳朵知道他在嘲諷她,扭過頭不理會他,過了一會又埋首欣賞自己的手掌。

  「對了,你怕不怕未來老婆是個斷掌?」她笑言,「我媽告訴我斷掌的女人會克夫,沒有男人敢要。」

  「我想沒有人會克的了我。」葉抒微在夜色微瀾下沉吟,「所以,無所謂她是不是。」

  「你的命這麼硬?」貝耳朵好奇道,不由聯想那次錄制節目之前,給她的關於葉抒微的資料上有一行很特別的備注「凝血功能優」,這是不是代表,在意外大出血的情況下,他可以比一般人堅持更長的時間?

  好像就是民間說的的「命硬」。

  「你在想方設法研究我的命格?」葉抒微見她走神許久,提醒了一句。

  「沒有,隨便想想。」貝耳朵收起手掌,輕輕握成了一個拳。

  貝耳朵回家後削了一只蘋果吃,削皮的時候刀尖不小心割到了自己的手指,立刻滲出一縷血。

  她很從容地找出小藥盒,拿出止血的棉花和紗布,把自己的指頭綁好。

  然後,她想起爸爸貝衡安。

  貝衡安年輕的時候是一個保安,有一次,他為制止商場門口兩個刺刀向群眾的歹徒沖上前去與之纏斗,不幸被其中一名歹徒持刀刺中大腿,當場血流汩汩,暈倒在地,被送去醫院的途中持續大量失血,差點就斷命了,術後醫生告知家屬,他的凝血功能特別差,失血性休克的概率比正常人大很多。

  那個意外之後,家裡的氣氛變得怪怪的,沒多久,貝衡安就改行學木工了,這也是他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興趣愛好之一。

  他性格溫吞,沒有遠大的志向,不求財不求利,只求安穩度日,多一點悠閒愜意的時間栽樹看花,這和他老婆徐貞芬的生活觀相差甚遠,他們漸行漸遠,在貝耳朵大學畢業前夕辦了離婚。

  他們離婚後,貝衡安變得更沉默寡言,開始花時間在旅行上,他拿出攢了多年的地理雜志,翻看了一個月,制定了一個周游世界的計劃,馬不停蹄地實施。

  他去羅馬之前,打電話給貝耳朵簡單地告別,讓她別擔心,他會回來的。

  貝耳朵沉默很久,慢吞吞的「嗯」了一聲,貼心道:「你注意安全,記得定時給我打電話報平安。」

  父女倆又聊了一會,不知怎麼的,說到了找對象的事情。

  「你記得找一個命硬的男人。」貝衡安說,「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容易倒下,可以保護你,照顧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貝耳朵聽的當下說沒問題,沒多久就忘了,但今晚因為和葉抒微的一番交談,又想起這事來了。

  她很小的時候,徐貞芬就常在家裡抱怨貝衡安,說他是一個被踩的軟柿子,做什麼都容易失敗,言語中掩飾不住的嫌棄,對此,貝衡安總是笑呵呵地承認錯誤,說老婆大人,這都是我的錯。

  每一次,徐貞芬生氣,貝衡安就端茶遞水削水果,哄到她消氣為止。

  他對老婆就是這麼好,好到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徐貞芬的全部衣服,都是由他手洗的,關於這點他很堅持。

  貝耳朵知道他拼命做那些,為的就是留徐貞芬在自己身邊,他怕事業越做越旺的徐貞芬習慣了外面精彩紛呈的世界,關上門後面對平庸乏味的他會有更大的心理落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她更好,好到她捨不得離開。

  顯然,這個想法太天真了,某些女人決定捨棄家庭的時候比男人還要倔,她不會惦記他做過多少頓飯,洗過多少件衣服,她只覺得他越來越胖,越來越無聊,和他待在一個屋子久了會有窒息的錯覺。

  貝耳朵聽奶奶說過,年輕時候,高挑貌美,性格開朗的徐貞芬喜歡一個很優秀的男人,苦追了四年,對方都不理她,她絕望的時候輕輕回頭,看見了同樣一直追她的貝衡安還拿著一包豆漿和一盒生煎包站在那裡,笑容真誠地看著她,她動容了,朝他走過去。

  只不過,始終不是心甘情願,婚後也免不了磕磕碰碰。

  貝耳朵一點也不喜歡父母這樣的感情,也根本不理解。

  既然對方不喜歡你,你為什麼要堅持不懈?既然你起初就不喜歡對方,那就應該不喜歡到底,為什麼會在中途為了尋找某種寄托而勉強接受他?

  那不是愛情,至少對她而言不是。

  愛情是沒有選擇余地的兩情相悅,是一種伴隨著時間,越來越離不開對方的感情。

  這是她的理解。

  雖然她沒有談過戀愛,但也看過小說和電影,小說是這樣寫的,電影是這樣演的,還有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種先天的直覺,愛情就該是這樣的。

  在這個夜晚,貝耳朵就此想了很久,連睡意都想沒了,撓了撓頭後打開電腦。

  她登陸微博,隨便寫了一條:「晚上去唱歌了,吼的嗓子都啞了,現在完全睡不著,討厭失眠。」

  很快,收到了很多評論。

  「和誰去唱歌了?葉抒微嗎?對了,他會唱歌嗎?」

  「你失眠?是不是他出差了?想他想得睡不著?」

  「跑一雙熱水腳吧,再用手指按摩百會穴五到十分鍾,效果很顯著。」

  「我以為只有單身狗才會失眠。」

  她瀏覽屏幕,慢慢地笑了,最近常常的,想到葉抒微,就有別樣的感覺。

  他真的會唱歌嗎?她也不確定。

  等她真的睡著已經是三點多的事了,她做了一個夢裡,夢裡的鏡頭切換得很混亂,慢慢地定格。她夢到自己在切豬肉,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流出不少血,她滿房間地找藥箱就是找不到。

  「怎麼那麼不小心?」一個淡淡中帶著寵溺的聲音。

  他從她背後貼上來,拿過她的手,親暱地吮她的手指,用溫熱的唇幫她止血。

  「你是A型血?」他抬眸,黝黑的眼眸有點誘人,「味道有點甜。」

  血滑過他弧形優美的唇,有一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袍胸口上,顯得很突兀。

  ……

  弗大神說,夢是不加掩飾,最直接的願望達成。

  她睜開眼睛的同時,心想,天,這個夢算是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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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後面的一段日子,貝耳朵和葉抒微保持一周一次的見面次數,基本上就是為了拍照。拍照的地點選在葉抒微研究所的附近,公園,咖啡小站,湯包店,馬路邊……基本搜遍研究所周圍為數不多的休閒場所。

  「我們下次去雲茶山吧。」貝耳朵咬著吸管,看坐在對面低頭寫字的葉抒微。

  「太遠。」他否決。

  「那海洋公園?」

  「太吵。」

  「農家樂?」

  「沒興趣。」

  貝耳朵把飲料杯挪到一邊:「你對什麼感興趣?」

  「一個人在家玩游戲,看書,睡覺。」

  「我指的是兩個人。」

  葉抒微停下筆尖,抬眸看了她一眼:「和你?」

  「和你的女朋友。」貝耳朵托腮,咧嘴笑得很愉悅,「你試想一下,如果談戀愛了希望和對方做什麼。」

  葉抒微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一會兒後說:「和我一起攀巖,跳傘,蹦極都很不錯。」

  貝耳朵笑容凝結:「你不喜歡平地運動?」

  「平地運動?」他持續地看著她,「你指的是騎腳踏車,溜冰和散步?不用嘗試就知道很無聊。」

  「但很安全。」她弱弱地補充。

  「原來你膽子這麼小。」

  貝耳朵感受到了某種「輕蔑」,心裡有些不悅,想了想問:「蹦極你玩過嗎?」

  「玩過很多次。」

  「跳下去的瞬間是什麼感覺?」

  「舒服,自由。」

  「真的假的?不是那種一頭扎進無底洞的恐懼感嗎?」

  「身上有繩子捆著,怎麼會有恐懼感?」

  「萬一繩子突然斷了呢?」貝耳朵常有這樣莫名其妙的擔憂。

  「事先會反復進行安全檢查,這樣的概率非常微小。」葉抒微看她的目光略有「嫌棄」。

  「也就是說不能保證百分之一百的安全?」

  「當然不能保證。」

  貝耳朵心底一驚,擰眉沉思,然後說:「我們還是玩一點難度比較低的空中運動吧。」

  「譬如?」

  「垂直過山車?」

  葉抒微停頓零點五秒,悠然收回目光,繼續寫字。

  被「鄙視」的貝耳朵豁出去了,提議:「我們玩跳樓機!」

  「你指的是游樂場那種四十五米高的?」他淡定地說,「這和平地運動有區別?」

  「……四十五米,已經很高了好不?!」她現在一想就感覺身臨其境,緊張得不行。

  葉抒微終於停下手裡的工作,合上筆記本,雙手交疊:「你真的要去玩?」

  事至此,說出口的話不能收回,貝耳朵打算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她認真地點頭:「我要去。」

  周日,H市的某樂園。

  艷陽高照,站在離跳樓機不遠處的貝耳朵抬起頭看十幾層樓高的大型設備,心裡已經萌生退意……

  正想著要不要說「天氣這麼熱,上面應該更熱吧,要不我們等天涼快再來玩好了」,身後傳來一個淡定又不屑的聲音:「這麼矮?」

  這麼矮……

  這麼矮……

  這麼矮……

  貝耳朵轉過頭,看一身運動衣打扮的葉抒微,後者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今天好像很熱。」貝耳朵斟酌地說。

  「三十七度。」

  「上面應該更加熱吧。」貝耳朵繼續說,「要不……」

  「我們速戰速決。」他說,「走吧,你已經在這裡觀望很久,到底還要不要買票?」

  「哦,我們去吧。」貝耳朵慢吞吞地走上去,如同蝸牛的行速。

  「如果你害怕的話,和我說一聲,我們不玩了。」葉抒微見狀,說了一句。

  「誰害怕了?我只是有點不適應。」貝耳朵狠了狠心,堅定了意念,「快去買票吧。」

  買好票排隊的時候,貝耳朵聽到不遠處的一個圍觀家長和她孩子的交談。

  孩子說:「媽媽,我想玩那個上上下下的東西。」

  媽媽義正言辭:「跳樓機不能玩,太危險了,曾經有個女孩子,和你一樣梳著辮子,坐在上面的時候兩條辮子被機器卡住了,頭皮都被扯破了,脖子上都是血。」

  孩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辮子,明確地表明立場:「我不要玩了。」

  「……」貝耳朵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這還沒上去,手心已經沁出了冷汗。

  「你現在說不想玩還來得及。」葉抒微說,「別逞強。」

  貝耳朵深呼吸,心想都到這一步了,放棄的話不只是被葉抒微瞧不起,連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等跳樓機停在面前,貝耳朵坐上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在輕輕發顫,她扣了兩次安全帶都沒有成功。

  准備第三次的時候,耳畔傳來葉抒微的聲音:「等等,我來。」

  他先幫她扣好了安全帶,再扣上自己的。

  機器一點點上升,像是頂著巨大的地心引力冒死上去,貝耳朵全程低著頭,只看自己的膝蓋。

  「看看左右兩邊。」

  貝耳朵遲鈍地抬頭,看了看左右兩邊,視野很開闊,幾乎可以俯瞰整個游樂場。

  「風景不錯。」相比貝耳朵的惶恐,葉抒微身在高處怡然自得,「只是高度差點。」

  終於到了頂點,貝耳朵喉頭緊繃,目光不敢亂瞟,等待降落,只是十幾秒鍾過去,這個龐然大物都沒有動靜。

  「咦?這機器不會壞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垂眸,看看下面。

  與之同時,猝不及防的一聲警報後,機器轟地急速下墜。

  貝耳朵瞬間感覺整個人都騰空了,源源不斷地往下掉,像是要不顧一切地脫離所有的束縛,她緊緊抓住安全槓,閉上眼睛,腦子一片空白,想喊也喊不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死就死吧,聽天由命吧!

  機器轟地停下。

  貝耳朵猛地睜開眼睛,出聲問:「現在著地了?」

  身邊一個淡定的聲音:「急什麼,才在二分之一處。」

  貝耳朵還未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機器又嘩嘩嘩地上升,她明白過來,不免又開始有不適:「不會又要升到最上面吧?」

  「否則呢?」葉抒微眺望遠景,「既然上來了,讓你一次性解脫多沒意思。」

  「……」

  果然機器暫停了幾秒後又刷地下墜,貝耳朵整個人再一次像是被甩出了某個國度……

  然後又停住,機器慣性上升,貝耳朵連死的心都有了,聲音發洩出來:「到底還放不放我下去?我要下去,我再也不要玩這鬼東西了……」

  喃喃自語間,機器又迅速下墜,貝耳朵又一次魂飛魄散。

  她真的不該逞強,隱瞞自己是恐高症患者的事實。

  ……

  再次腳踩地面的時候,貝耳朵步伐虛浮,根本走不動。

  葉抒微帶她去對面的一張休息椅,她坐下後,他遞給她一瓶水。

  貝耳朵的臉色還是白的,一言不發地喝水,幾分鍾後才慢慢恢復常態。

  「你有恐高症?」葉抒微問。

  貝耳朵默認,做好了准備接受他的輕蔑。

  「坐在這裡等我。」他說完站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貝耳朵安靜地坐著,閉上眼睛,平穩自己的心跳,直到嗅到一股淡淡的橙汁味。

  葉抒微把手上的熱橙子遞給她:「喝點熱的會感覺舒服。」

  「謝謝。」貝耳朵有點意外。

  「再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他把另一手拿著的袋子也放在她手邊。

  貝耳朵看了一眼透明的袋子,裡面有巧克力,薄荷糖和牛肉干。

  「謝謝。」她又說了一遍。

  葉抒微沒搭理她,拿出手機開始玩游戲,擺明一副等她的模樣。

  貝耳朵喝了熱飲,吃了巧克力,感覺好多了。

  葉抒微的手機突然來電,貝耳朵聽到聲音的那刻有點訝異,他的手機鈴聲什麼時候變成了那首春夏秋冬?和她一模一樣。

  等葉抒微說完電話,貝耳朵也恢復了精神,站起來,提議:「既然來了,我們再去玩玩吧。」

  「你確定自己還要玩?」

  「高空的不行,平地的項目都行,我們玩碰碰車怎麼樣?」

  「不怎麼樣。」葉抒微面無表情。

  「那就走走吧。」貝耳朵說,「看看風景也不錯。」

  一邊走一邊聊天。哦,不,准確說是貝耳朵說,葉抒微聽。

  「以前我是沒有恐高症的,八歲那年學校組織去登山,爬到山頂,有幾個膽子很大的同學自發往另一條陡峭的下山路下去,幾個老師怕他們出事去追他們,讓我們留在原地,但老師走後,同學們就跟著下去了,我也只好隨大隊走,那條路真的又陡又窄,我走得很慢,後面一個男同學惡作劇地推了我一把,然後我就掉下去了。」

  葉抒微停步,側頭看她:「然後呢?」

  「下面是一個看不見底的斜坡,我滑下去一大截後拼命地抓住了一根籐,腳抵在一塊突出來的勢頭上,勉強固定自己,大喊救命,同學們幫忙叫老師,老師走在前頭沒聽到,他們也不敢下來幫我,幸好後面有個來山上鍛煉的爺爺,他年紀大但力氣不小,一把就抓我上來了。」

  「上去後檢查了一下,沒有受外傷,但回去後的晚上就痛到不行,去醫院檢查才知道腳踝折了。」

  「我媽媽為此去找校長評理,和那個男同學的家長吵架,關上門後一個勁地罵我蠢,反復說以後學校有什麼爬山活動,你就說你恐高,不能去參加,懂嗎?」

  「後來我就恐高了。」

  葉抒微聽了後說:「你不是恐高,你只是因為那個意外喪失了安全感。」

  「什麼意思?」

  「你吊在那裡的時候,老師沒有來救你,同學不敢幫忙,你受了委屈和傷害回家後卻被母親批評,你在那一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沒有以往的安全感,以至於後來在高處往下看的時候都會產生那種負面的情緒,很自然地產生恐懼。」

  貝耳朵「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被人當眾揭穿好像有點不自在,但他說的有道理,她也不想否認。

  「想玩碰碰車嗎?」葉抒微突然問。

  貝耳朵這才發現玩碰碰車的地方就在前面。

  「你不嫌碰碰車幼稚了?」

  「也有不幼稚的玩法。」

  「啊?」

  半個小時後,葉抒微結束成年人的玩法,帶著貝耳朵從碰碰車上下來,被他殺得片甲不留的幾個小霸王紅著眼睛去找父母了……

  其中一個穿紅衣服的小男孩跑過來對葉抒微伸了伸拳頭,揚言:「高大個,你少得意,再過十年我一定會贏你。」

  貝耳朵莞爾。

  葉抒微忽的反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楊明明,虛歲十二。」

  「我記住了。」他淡定地說,「十年後的今天,我在這裡等你,你大可以來挑戰我。」

  「……」貝耳朵。

  「一言為定,我到時候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楊明明說完扭頭就走。

  貝耳朵忍不住內心微妙的情緒,問了葉抒微一句:「十年後你真的會來這裡和他決戰碰碰車?」

  「也許。」

  「你要親自下戰場?」

  「如果他好意思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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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抒微還是很溫柔的,揭露了耳朵內心創傷的同時,陪她玩了碰碰車表示自己獨特的關懷……抒微,你想做耳朵正牌男友直說啊……不要步步為營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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