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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2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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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青文奔出里許,見陶子安隨後跟來,正合心意,轉過一個山坡,站
定身子,似嗔似笑的道:「你追我幹麼?」陶子安道:「妹子,咱們
合力對付了那幾個奸賊,自己的事總好商量。」田青文道:「誰是你
的妹子?你幹麼害我爹爹?」陶子安突然在雪地裡雙膝跪倒,指天立
誓,大聲道:「皇天在上,若是我陶子安害了天龍門田老掌門,叫我
日後萬箭攢身,亂刀分屍!」
田青文臉上露出笑容,伸手拉著他背膀,柔聲道:「不是你就好啦。
我也早知不是你,他們……他們……」陶子安躍起身來,握住她左
手,說道:「妹子……」剛叫得一聲,忽見田青文臉上變色,知道背
後來了人,急忙轉身,只聽一人喝道:「你們兩個,在這裡鬼鬼祟祟
的幹甚麼?」田青文怒道:「甚麼鬼鬼祟祟?你給我口裡放乾淨些
。」
陶子安一回頭,見是曹雲奇趕到,叫道:「曹師兄,你莫誤會。」曹
雲奇圓睜雙目,喝道:「誤會你媽個屁!」提劍分心便刺,陶子安只
得舉刀招架。
兩人鬥了數合,雪地裡腳步聲響,鄭三娘如風奔來。曹雲奇罵道:
「臭婆娘,纏個沒完沒了。」反手就是一劍。鄭三娘左刀擋架,右手
回了一刀。陶子安叫道:「鄭三娘,咱們併肩子上,先殺了這蠻漢再
說。」
他一語甫畢,一招「抽樑換柱」,左手虛托,刀鋒從橫裡向曹雲奇反
劈過去。曹雲奇以一敵二,絲毫不懼。他有意要在心上人之前賣弄本
事,劍走偏鋒反而連連進招。陶子安讚道:「好劍法!」身形一矮,
一招「上步撩陰」向他跨下揮去。鄭三娘心想他定然豎劍相架,上盤
勢必空虛,當即雙刀向曹雲奇肩頭砍落。不料陶子安這一刀揮到中途
,突然轉為「退步斬馬刀」,手腕一翻,一刀砍在鄭三娘腿上,喝
道:「躺下。」
這一招毒辣異常,比鄭三娘再強數倍的高手,也是難以防備,教她如
何閃避得了?她腿上劇痛,向後便跌。陶子安搶上一步,舉刀往她頸
中砍下。呼的一聲,曹雲奇長劍遞出,將他單刀架開,叫道:「你要
不要臉?」陶子安笑道:「兵不厭詐,我是有心助你。」
曹雲奇正要喝罵,劉元鶴、殷吉、陶百歲、阮士中等已先後趕到。原
來他們都掛念著鐵盒,眼見田青文抱著盒子奔開,不願無謂戀戰,一
待敵人攻勢略緩,都抽空追來。陶子安叫道:
「爹,天龍門是好朋友。你別跟阮師叔動手。」
陶百歲尚未答話,曹雲奇高聲叫道:
「你害死我恩師,誰跟你是好朋友?」刷刷刷,向他疾刺三劍。陶子
安擋開兩劍,第三劍險險避不開去,身子向左急閃,劍刃在右頰邊貼
面而過,只要差得兩寸,那便是穿頭破腦之禍。他嚇得臉無血色,忽
聽田青文叫聲:「小心!」一枚暗器從身旁飛了過去,緊接著風聲微
響,後臀上已吃了一刀。
原來鄭三娘受傷後倒地不起,心中又恨又悔:「他飲馬川是我殺夫大
仇,這小賊又是素來詭計多端,我怎能信他的話,不加提防?」忽見
陶子安避劍後退,正是偷襲良機,當即奮身躍起,揮刀往他頭頂砍
去。田青文眼明手快,忽發一錐,搶先釘中她的右肩。幸得這一錐,
才救了陶子安的性命,鄭三娘那刀砍得低了,只中了他的後臀。
鄭三娘身中毒錐,又向後跌。陶子安罵聲:「賤人!」單刀脫手,對
準她胸口猛擲下去,這一擲勢勁力疾,相距又近,眼見得一刀要將她
釘在地下,突然空中嗤的一聲急響,一枚暗器從遠處飛來,正好打在
刀上,噹的一聲,單刀盪開,斜斜的插入鄭三娘身旁雪地之中。
劉元鶴、阮士中等均正注目鐵盒,或亟欲劫奪、或旨在守護,忽聽這
暗器破空之聲響得怪異,都是一驚,但見這暗器遠飛而至,落點既
準,勁力又重,竟將單刀打在一旁。各人一驚之下,齊向暗器來路望
去,只見一個花白鬍子的老僧右手拿著一串念珠,念道:「善哉,善
哉!」快步走來,俯身拾起一物,串在念珠繩上,原來他適才所發暗
器只是一粒念珠。
這串念珠看來份量不輕,黑黝黝的似是鐵鑄,但這和尚從數丈外彈
來,小小一粒念珠竟能撞開一把八九斤重的鋼刀,指力實是非同小
可。眾人驚愕之下,都眼睜睜的望著他。
但見他一對三角眼,塌鼻歪嘴,一雙白眉斜斜下垂,容貌極是詭異,
雙眼佈滿紅絲,單看相貌,倒似是個市井老光棍,那想得到武功竟是
如此高強。
那僧人伸手扶起鄭三娘,拔下她肩頭的毒錐,只見傷口中噴出黑血,
鄭三娘大聲呻吟。那僧人從懷中取出一粒紅色藥丸,塞在她的口裡,
向眾人逐個望去,自言自語說道:「這藥丸只可暫時止痛。毒龍錐是
天龍門獨門暗器,和尚可救她不得。」他眼光停在阮士中臉上,說
道:「這位施主是天龍門高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敢請慈悲則個
。」說著合十行禮。
阮士中和鄭三娘本不相識,原無仇怨,眼見那僧人如此本領,若是不
允拿出解藥,今日決討不了好去,他是個久歷江湖之人,當硬則硬,
當軟則軟,眼見那僧人合十躬身,立即還禮,道:「大師吩咐,自當
遵命。」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瓶,在一個瓶裡倒出十粒黑色小丸,給鄭
三娘服了,將另一個瓶子遞給田青文道:「給她敷上。」田青文接過
藥瓶,將鐵盒交給師叔,自去給鄭三娘敷藥。
那僧人道:「施主慈悲。」又打了一躬,說道:「請問各位在此互
鬥,卻是為了何事?天下沒解不開的樑子,和尚老了臉皮,倒想作個
調人,嘿嘿。」
眾人相互望了一眼,有的沈吟不語,有的臉現怒容。曹雲奇指著陶子
安罵道:「這小賊害死我師父,偷了我天龍門的鎮門之寶。大師,你
說該不該找他償命?」說著手中長劍虛劈,劍刃震動,嗡嗡作聲。
那老僧問道:「尊師是哪一位?」曹雲奇道:「先師是敝門北宗掌
門,姓田。」那老僧「啊喲」一聲,說道:「原來歸農去世了,可惜
啊可惜。」語氣之中,似乎識得田歸農,而口稱「歸農」,竟然自居
尊長。田青文剛給鄭三娘敷完藥,聽那老僧如此說,上前盈盈拜倒,
哭道:「求大師給先父報仇,找到真兇。」
那老僧尚未回答,曹雲奇已叫了起來:「甚麼真兇假兇?這裡有贓有
證,這小賊難道還不是真兇?」陶子安只是冷笑,並不答話。陶百歲
卻忍不住了,喝道:「田親家跟我數十年交情,兩家又是至親,我們
怎能害他?」
曹雲奇道:「就是為了盜寶啊!」陶百歲大怒,縱上前去就是一鞭。
曹雲奇正要還手,突見那老僧左手揮出,在陶百歲右腕上輕輕一勾,
鋼鞭猛然反激回去。陶百歲只覺手掌心一震,虎口劇痛,竟然拿捏不
住,急忙撒手向旁躍開,拍的一聲,鋼鞭跌在雪地,埋入了半截。
眾人本來圍在僧人身周,突見鋼鞭飛起跌落,各自向後躍開,登時在
那僧人身旁流出好大一個圓圈,各人眼睜睜的望著這和尚,都是好生
詫異,暗想:「鎮關東素以臂力剛猛稱雄武林,怎麼給他這般輕描淡
寫的一勾一帶,竟然連兵刃也撤手了?」
陶百歲滿臉通紅,叫道:「好和尚,原來你是天龍門邀來的幫手。」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恁大年紀,仍是這等火氣。不錯,和尚
確是受人之邀,才到長白山來。不過邀請和尚的,倒不是天龍門。」
天龍門諸人與陶氏父子俱吃一驚,心道:「怪不得他相救鄭三娘。他
既是平通鏢局的幫手,這鐵盒兒可就難保了。」阮士中退後一步。殷
吉與曹雲奇雙劍上前,護在他左右兩側。
那僧人宛如未見,續道:「此間一無柴火,二無酒飯,寒氣好生難
熬。那主人的莊子離此不遠,各位都算是和尚的朋友,不如同去歇
腳。那主人見到大群英雄好漢降臨,一定開心,他媽的,大家同去擾
他一頓!」說罷呵呵而笑,對眾人適才的浴血惡鬥,似乎全不放在心
上。
眾人見他面目雖然醜陋,說話倒是和氣,出家人口出「他媽的」三
字,未免有些突兀,但這些豪客聽在耳裡,反感親切自在,提防之心
消了大半。
殷吉道:「不知大師所說的主人,是那一位前輩?」那老僧道:「這
主人不許和尚說他名字。和尚生來好客,既然出口邀請,若有那一位
不給面子,和尚可要大感臉上無光了。」
劉元鶴見這老僧處處透著古怪,心中嘀咕,微一拱手,說道:「大師
莫怪,下官失陪了。」說罷返身便奔。那老僧笑道:「在這荒山野地
之中,居然還能見到一位官老爺,好福氣啊,他媽的好福氣。」他待
劉元鶴奔出一陣,緩緩說完這幾句話,陡然間身形幌動,隨後追去。
只見他在雪地裡縱跳疾奔,身法極其難看,又笨又怪,令人不由得好
笑。
但儘管他身形又似肥鴨,又似蛤蟆,片刻之間,竟已抄在劉元鶴身
前,笑道:「和尚要對不住官老爺了。」不待劉元鶴答話,左手兜了
個圈子,忽然翻了過來,抓住他的右腕。
劉元鶴斗感半身酸麻,知道自己糊里糊塗的已被他扣住脈門,情急之
下,左手出掌往老僧擊去。那老僧左手拇指與食指拿著他的右腕,見
他左掌擊來,左手提著他右臂一舉,中指、無名指、小指三根手指鉤
出,搭上了他左腕。這一來,他一隻手將劉元鶴雙手一齊抓住,右手
提著念珠,一竄一跳的回來。
眾人見劉元鶴雙手就如被一副鐵銬牢牢銬著,身不由主的給那老僧拖
回,都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老僧功夫之高,甚為罕見,喜的是他並
非平通鏢局所邀的幫手。那老僧拉著劉元鶴走到眾人身前,說道:
「劉大人已答應賞臉,各位請吧。」
有劉元鶴的榜樣在前,即令有人心存疑懼,也不趕再出言相拒,自討
沒趣。只見那老僧握著劉元鶴的手腕,緩緩向前,走出數步,忽然轉
身道:「甚麼聲音?」眾人停步側耳一聽,但聽得來路上隱隱傳來一
陣氣喘吆喝之聲,似乎有人在奮力搏擊。阮士中陡然醒悟,叫道:
「雲奇,快去相助雲陽。」曹雲奇叫道:「啊喲,我竟忘了。」挺劍
向來路奔回。
那老僧仍不放開劉元鶴,拉著他一齊趕去,只趕出十餘丈,劉元鶴足
下功夫已相形見絀。他雖提氣狂奔,仍是不及那老僧快捷,可是雙手
被握,縱然用力掙扎,那老僧五根又瘦又長的手指竟未放鬆半點。再
奔數步,那老僧又搶前半尺,這一來,劉元鶴立足不穩,身子向前仰
跌下去,雙臂夾在耳旁舉過頭頂,被那老僧在雪地裡拖曳而行。他又
氣又急,欲待飛腳向那老僧踢去,但那老僧越拖越快,自己站立尚且
不能,那裡說得上發足踢敵?
倏忽之間,眾人已回到坑邊,只見周雲陽與熊元獻摟抱著在雪地裡滾
來滾去。而其兵刃均已脫手,貼身肉搏,連拳腳也使用不上,肘撞膝
蹬、頭頂口咬,打得狼狽不堪,那裡像甚麼武林中的好手相鬥,直如
市井潑婦當街廝打一般。曹雲奇仗劍上前,要待往熊元獻身上刺去,
但兩人翻滾纏打,只怕誤傷了師弟,急切間下手不得。
那老僧走上幾步,右手抓住周雲陽背心,提了起來。周熊兩人手腳都
相互勾纏,提起一人,將另一人也帶了上來。兩人打得興發,雖然身
子臨空,仍是毆擊不休。那老僧哈哈大笑,右手一振,兩人手足都是
一麻,砰的一響,熊元獻摔出了五尺之外。那老僧將周雲陽放在地
下,這才鬆了劉元鶴的手腕。劉元鶴給他抓得久了,手臂一時之間竟
難以彎曲,仍是高舉過頭,過了一會才慢慢放下,只見雙腕上指印深
入肉裡,心中不禁駭然。
那老僧道:「他奶奶的,大夥兒快走,還來得及去擾主人一頓早飯
。」眾人相互瞧了一眼,一齊跟在他的身後。鄭三娘腿上傷重,熊元
獻顧不得男女之嫌,將她揹在背上。陶氏父子、周雲陽等均各負傷。
但見雪地裡一道殷紅血跡,引向北去。
行出數里,傷者哼哼唧唧,都有些難以支持。田青文從背囊中取出一
件替換的布衫,撕碎了先給周雲陽裹傷,又給陶氏父子包紮。曹雲奇
哼了一聲,待要發話。田青文橫目使個眼色,曹雲奇雖不明她意思,
終明忍住了口邊言語。
又行里許,轉過一個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沒至膝,行走好生為
難,眾人雖然都有武功,但亦感不易拔足,各自心想:「不知那主人
之家還有多遠?」那老僧似知各人心意,指著左側一座筆立的山峰
道:「不遠了,就在那上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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