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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煩惱與覺悟

  週一選題會上,群情激昂。週末版明星我做煮版塊收視大捷,超過兄弟台同時段綜藝節目和電視相親節目將近兩個百分點。觀眾紛紛登陸電視台網站,在生活頻道的論壇上留言。

  亭亭在筆記本電腦上,大致瀏覽了一下,簡直好評如潮。

  「哈哈,觀眾的反響很熱烈啊。」北方笑聲響亮。「連我都有點期待第二期呢。」

  「情歌王子已經爽快答應我們,空出檔期來錄我們節目。」蕭笑保持鎮定,可是一雙笑眼出賣她的好心情,「因為反響熱烈,頗多明星都來與我們節目組聯繫,願意上我們的節目。我們開了一個好頭,要保持下去!」

  「情歌王子?!」天晴抱住亭亭一條膀子,「蕭姐!我要做這一期!他是我的偶像,我聽他的歌長大的!」

  北方的臉都黑了,「你的偶像?聽他的歌長大的?蕭姐,我也要做這一期。」

  亭亭偷偷笑,北方的情路不可謂不坎坷,天晴是標準顏控,花樣男子總能吸引她的目光,一顆芳心總定不下來。可憐北方一個豪爽的東北漢子,被江南水鄉的俏女郎惹得一顆老心七上八下,只能靠鬥嘴置氣來掩飾不安。

  蕭姐笑了笑,「你們鬥嘴不會鬥到節目裡去罷?」

  「保證不會!」天晴舉手做發誓狀。

  蕭姐點點頭,不置可否,「今天還有一件事要和大家說。春節特別節目,各台都已經在錄製當中。上頭說完全可以按照明星我做煮的這種形式,搞一台由主持人參加的春節美食特別節目,讓平時處在解說和點評位置的主持人,站到爐灶後面去,一展自己的廚藝,讓觀眾看到與平時不一樣的他們。」

  許霆宇贊成,「這是個好創意。每年春節特別節目,觀眾已經看多了主持人唱歌跳舞演小品,可是還真沒有幾個主持人在電視上露過自己的廚藝呢。」

  「上頭任務已經佈置下來了,時間非常緊迫,我們要抓緊時間做出一個流程來,然後和友台主持人進行溝通,排時間,預留場地拍攝。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還要有備用方案,以防臨時有什麼狀況。」蕭笑十分重視這次特別節目,畢竟是第一次,不能搞砸了。

  接下來便是就節目的具體形式,具體內容進行討論。事出突然,還沒有來得及與兄弟台的主持人進行面對面的討論,一切都充滿了便數。

  好在大體輪廓已經成形,只需要和兄弟台溝通細節。

  「我去和娛樂部新聞部體育部的領導通氣,你們繼續討論。」蕭笑拿著特別節目的流程草案,上樓去了。

  編審策劃導演一眾人陷入了七嘴八舌的討論之中,許霆宇拍一拍今天一直顯得很沉默的亭亭,「昨天沒睡好嗎?」

  「?」亭亭揚睫。

  「很眼圈很重。」許君淡淡地指一指亭亭的眼眶。

  「啊,看得出來?」亭亭伸手壓一壓眼角,她以為早晨用冰紅茶包鎮過,已經不那麼明顯了。

  「嗯,很明顯。」許君一邊整理手邊的節目流程記錄,一邊狀似無意地問:「有心事?」

  心事?亭亭抿一抿嘴唇,豈是有心事這麼簡單?

  週六說好了她請朝陽吃飯的,她特地買了菜,親自下廚——雖然廚藝不咋地——答謝朝陽。

  雖然湯從鍋裡溢出來,使得她在最後時刻有些手忙腳亂,但這並不影響用餐時的好心情。朝陽是個非常好的聽眾,雖然話不多,可是總能給予最直接的反饋,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本來氣氛融洽,相談甚歡,直到——潘公子拿著她家的門鑰匙,一副男主人的腔勢,開門進來的時候。

  潘公子也不曉得吃錯了什麼藥,明明看見她有客人,暗示明示,統統充耳不聞,逕自進衛生間洗了手出來,坐到餐桌旁,說:「亭亭,我也餓了,給我也盛碗飯。」

  亭亭幾乎想上去掐住潘公子的脖子把他搖散架了,可是——朝陽在場,她要是對潘公子使用暴力,不外留給朝陽兩個印象:一是她和潘公子關係密切到熟不拘禮;二是她脾氣不好,動輒使用暴力。

  亭亭心裡有個聲音說:趙亭亭,你的命咋這麼苦?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還沒來得及培養感情,潘公子就來壞事。

  還是朝陽替她解圍,「亭亭,你飯煲裡的飯有沒有多?多個人吃飯熱鬧。」

  她就傻呵呵去盛飯了。

  盛飯回來,客廳裡氣氛詭異地安靜,見她回來,潘公子嗔怪,「亭亭,請朋友吃飯也不叫我,壞人。」

  亭亭自覺渾身寒毛畢立,潘公子太反常了。

  「我還等你打電話給我一起去買車呢。」潘公子繼續做哀怨狀。

  亭亭在心裡內牛滿面。潘公子,你被什麼附身了?你快恢復正常啊!

  最後晚飯就在詭異的氣氛中落幕,朝陽說時間晚了,他也該告辭了。

  亭亭打算送朝陽下樓,被潘公子攔住,「外面冷,我送章先生下去好了。」

  朝陽也微笑附和,「是,亭亭,外面冷,不用送我了。」

  就這樣,她眼睜睜看著朝陽和潘公子兩個身高不相上下的背影,一起乘電梯下樓去了。

  然後,趙亭亭童鞋,兩晚沒有睡好覺。

  潘公子送完朝陽,一去不回。

  亭亭不擔心潘公子,他狐朋狗友遍天下,兼之神出鬼沒,夜生活節目豐富,倘使他送完朝陽之後,還要返上來,陪她一起看電視聽音樂,那亭亭倒要摸他額角了。

  亭亭只惦記朝陽,不曉得潘公子這一路下去,會和他說什麼不著調的話。

  亭亭求學時代,不是沒有男生追求她,只是一因亭亭是走讀生,除了課堂上,業餘時間相處不多,二因有自詡為她哥的潘公子,男生接近她五米以內,都有人向他匯報,過不多久,那些有意示好的男生,便都偃旗息鼓,另覓目標了。

  初時亭亭不解,為什麼別人的學生時代,都有純愛記憶,可偏她趙亭亭是一片空白?後來高中畢業時,終於有男生鼓足勇氣對她告白:趙亭亭,我喜歡你,可是我鬥不過你哥的惡勢力。原諒我直到畢業分離時才來向你表白。

  亭亭這才明白,不是她不可愛,而是潘公子在背後使壞。

  後來進了大學,她喜歡上了學長,鼓足勇氣去表白,卻遭到婉拒,教十九年來感情一片空白的亭亭大受打擊,從此再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這一次,對朝陽的喜歡,才方萌芽,亭亭怕潘公子從中攪和,給朝陽造成錯覺。

  只是以亭亭對潘公子的瞭解,他也未必有心會對朝陽做什麼,然則如果她去警告他,潘公子你不許對朝陽說三道四,憑潘公子一向陽奉陰違的性格,恐怕本來無心,也會變成有意。

  亭亭心裡不塌實,晚上便沒睡好,黑眼圈即刻浮上來給她顏色看。

  亭亭以為自己掩飾得不錯,不料許君心細如髮,一眼就看出來了。

  開完選題會,散會以後,許霆宇從抽屜裡摸出一副眼貼膜扔給亭亭,「中午貼上瞇一會兒,效果很顯著。」

  「謝謝。」亭亭笑了,想不到許君一個大男人,竟然還用這個。

  天晴看見了,轉椅一滑,湊到亭亭跟前,「私相授受,我聞到了奸-情的味道。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和許君——」

  天晴左右手大拇指相對彎了彎,向亭亭眨眼睛。

  亭亭拿起一疊腳本抽打天晴,天晴機靈地又滑回自己座位裡去了。

  亭亭想調侃天晴兩句,天晴卻先一步「嗖」地起身,「我出外景去了,表太想我哦。」

  亭亭抓起一張廢紙團成一團,朝天晴扔過去,被天晴笑著閃躲開,落在地上。

  走廊裡留下一串天晴清脆的笑聲。

  亭亭看見北方望著天晴離去背影凝視的深情顏色,微微垂下睫毛。

  天晴,你知道有人愛你在心口難開麼?
  
  午飯時候,亭亭把玩手機,在打電話給朝陽,與不打電話給朝陽的問題上,糾結徘徊。

  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亭亭並不比時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更成熟,更有經驗。

  一同下來吃飯的蕭姐端著托盤坐到亭亭這一桌,「遇到問題了?眉頭皺這麼緊。」

  蕭笑喜歡亭亭的熱情開朗直率,也許因為她自己本身是女性罷,相比那種矯揉造作,空有美貌的女主持人,她更欣賞亭亭這樣充滿活力,幹勁十足,從不叫苦叫累的女孩子。這也是為什麼當初製作部將亭亭介紹過來,她肯收下亭亭的原因之一。

  另一重原因,是蕭笑在亭亭身上,看見了初出茅廬的自己,對工作有著滿腔熱情,帶著理想主義色彩,沒有一句怨言。

  雖然時間將她磨練成現在這個圓融干連的製片人,可是當年參加工作之初的一腔熱血,還在血管中流淌,折射在亭亭身上,令她分外欣慰。

  趙亭亭沒有被同事之間的勾心鬥角,相互傾軋,磨去身上與生俱來的天然光芒。

  蕭笑覺得亭亭這種清新的氣質在當今主持人圈子裡,實在難能可貴。

  所以她注意到亭亭情緒有些低落,特意在與樓上各部門主管溝通完畢後,下來看看,能不能和亭亭聊一聊。

  亭亭看著蕭笑和藹的笑眼,忽然很想傾訴。不是不可以和媽媽說,可是媽媽會擔心,然後會調查朝陽的祖宗八代罷?

  輕輕問:「蕭姐,如果喜歡上一個人,可是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歡自己,該怎麼辦?」

  蕭笑一愣。原來困擾亭亭的,竟是感情問題,隨後她笑起來,摸一摸亭亭的頭頂,這傻姑娘。

  「對方有家室或者女朋友嗎?」如果有的話,她會第一時間勸這傻孩子趁還沒有情根深種,快刀斬情絲。無論出於什麼理由和動機,和一個有家室女友的男人糾纏,都不應該。

  亭亭搖搖頭,憑她的觀察,應該是沒有的罷?

  蕭笑拍一拍亭亭肩膀,「如果真喜歡,就去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情,確認對方是不是也喜歡自己。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亭亭聽了,怔忪片刻,然後展顏微笑。

  是,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再正常不過。

  想得那麼複雜做什麼?

  「謝謝你,蕭姐。」

  「不用謝,你恢復精神,好好工作。」

  「是!蕭姐!」亭亭敬個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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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朝陽的糾結

  朝陽與公司管理層開會。

  「耀舞台上月營業額為三千萬,去除成本,淨利潤一千二百萬……」各分店主管上報上月的業績。

  「會所的營業額穩中有升,比前一月增加五百萬。」

  「假日酒店現在是淡季,保本。」

  朝陽認真聽各主管匯報業績,聽到假日酒店業績平平,輕輕用手敲擊桌面,沉吟。

  酒店業現在競爭激烈,即使五星級酒店,有時也會在淡季面臨客源稀少的窘境,他們並不是淡季當中業績最慘淡的酒店。他並不強求普遍冷淡的市場大環境上,他們酒店能一枝獨秀,逆市上揚,不過,如果另覓他途,擺脫淡季只能保本甚至是虧本經營的局面,那就再好不過了。

  「對於假日酒店淡季的現狀,大家有什麼想法沒有?」朝陽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問。

  各主管便七嘴八舌開始提供意見。

  「推出特色服務,比如免費SPA,健身……」

  「降低成本,不再提供一次性用具……」

  「我們也已經不使用一次性用具了,兄弟!」

  「我們可以搞抽獎,大獎贏家可以到耀舞台享用一頓星級服務的晚餐或者午餐……諸如此類。」

  「是個好建議。」朝陽想一想,彷彿在業界還沒有哪一家推出類似活動。

  「也可以搞積分制,老顧客通過積累點數,換取相應禮物。」

  「依此類推,還可以搞客房升等……」

  群情激昂起來。

  朝陽微笑,示意助理將大家的提議記錄下來。

  等會議結束,各主管陸續離開總公司,回分店去了。

  朝陽在辦公室裡看會議記錄,助理和秘書在外面交頭接耳。

  「你有沒有覺得老闆情緒不高?」秘書壓低聲音。

  「看起來是有點低落。」助理心領神會。

  「我覺得老闆心不在焉,那份會議記錄N久都沒有翻一下了。」秘書往辦公室裡瞟。

  「上個禮拜不是還很風-騷?」助理摸下巴。

  「莫非被拒絕了?」秘書說。

  「啊呸!老闆這麼英明神武,有錢有閒,怎麼會被拒絕?」助理斷然否認這一可能性。

  「你狗腿好了!狗腿老闆也聽不見!」秘書鄙視之。

  「你才狗腿!」

  朝陽不知道外間自己手下兩員大將揣摩自己心情揣到掐起來,按對講器叫秘書進辦公室。

  秘書瞪了助理一眼,我去刺探軍情。

  快去快去!助理揮手趕人。

  秘書捧著記事本進辦公室去了。

  朝陽把會議記錄交還給秘書,「拿去存檔,將他們提出來的意見發到所有主管級別的信箱裡去,做一個預算上來。如果可行,下個月就開始試推廣罷。」

  「是。」秘書點頭銜命,打算退出辦公室。

  「小喬。」朝陽卻出聲叫住秘書。

  秘書停下腳步,眼巴巴望著老闆。

  「……」朝陽回望秘書亮晶晶的小眼睛,猶豫一下,問:「你會把家裡的鑰匙,交給不相干的異性保管嗎?」

  啊?秘書愣了。老闆,你這個問題,太太太勁爆了點罷?什麼叫把家裡的鑰匙,交給不相干的異性保管?現在社會墨墨黑,即使是認識的人也不能隨便將鑰匙交給他保管好伐?

  「你會嗎?」朝陽又問了一遍。

  「不會!」秘書很肯定地搖了搖頭,小眼睛裡放射出八卦的萬丈光芒,難道有女孩子要把鑰匙交給老闆保管?那豈不是暗示——

  「那你會把鑰匙交給什麼人保管?」朝陽契而不捨地問。

  秘書想一想,「家人罷。」

  「家人……」

  秘書看見老闆用修長手指輕敲桌面,後背一涼。

  「還有什麼可能性?」朝陽笑睨了一眼秘書白胖麵包臉上的表情,又問。

  老闆你為毛要糾結於鑰匙的問題?秘書淚了,還有什麼可能性?「當然是談婚論嫁的對象。」

  話一出口,秘書覺得室內溫度陡然從春暖花開般的二十度,降到了冰點。

  談婚論嫁的對象嗎?朝陽看了看秘書小心翼翼的表情,微笑,「小喬,你做我的行政秘書有幾年了?」

  「報告老闆,四年了。」秘書只覺得空氣裡都能感覺到冰渣子了。

  「四年了啊——」朝陽歎息一聲,四年,一個大學剛畢業出來的女孩子,已經轉眼蹉跎成大齡女青年了。「有談婚論嫁的對象了嗎?」

  秘書跟炸了毛的胖貓一樣,「嗷」一嗓子,抱著記事本和會議記錄轉身逃竄。

  朝陽抿嘴一笑,他這秘書,個子嬌小,長得白白胖胖,二十六歲,仍然小姑獨處,一點婚嫁念頭都沒有。他去年做員工家訪時候,秘書家的爸爸媽媽拉著他的手說:章總,你看看公司裡有沒有適合小喬的男孩子,撮合撮合,她年紀不小了,平時也不出去結交朋友……

  朝陽推一推眼鏡,小喬,誰讓我聽見你說我被拒絕了呢?

  朝陽的心情其實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亭亭請他吃飯,還親自下廚,於朝陽而言,欣喜之情,難以言表。

  朝陽喜歡席間亭亭眉飛色舞的生動表情,一如他喜歡電視裡亭亭吃到美味食物時,那種油然而生的喜悅一般。

  亭亭不知道,當她描述一樣事物時,她臉上那種可愛的表情,才是真正叫人想隨她一道去嘗試的根源,真實,並且毫不矯揉造作。

  朝陽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那個叫潘公子的男人,持著亭亭小公寓的門鑰匙,開門進來的那一剎那。

  那個男人帶著一種天經地義似的熟稔,登堂入室,輕車熟路地進洗手間洗手,施施然落座的樣子,語氣裡的熟不拘禮,彷彿是屋子裡的男主人般的姿態,令朝陽心下升起淡淡的反感。

  朝陽看得出來,亭亭沒有邀請其他客人,碗筷杯碟都只準備了兩副,潘公子分明是不速之客。

  朝陽不想看見亭亭為難的表情,所以出聲對亭亭說:「亭亭,你飯煲裡的飯有沒有多?多個人吃飯熱鬧。」

  亭亭鬆了一口氣般進廚房去了。

  那個男人向他挑眉而笑,「你好,我是亭亭的老鄰居,老朋友,潘公子。」

  「我是章朝陽。」朝陽記得兩人隔著飯桌握了下手,空氣裡充滿說不清道不明的火藥味兒。

  直到亭亭回來。

  晚餐的氣氛變得尷尬,朝陽看見亭亭趁隙向潘公子瞪眼睛,一副想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扔出去的氣哼哼表情。

  朝陽其實是想笑的,亭亭一定不知道她的樣子有多可愛——鎖緊了秀氣的眉頭,壓著一邊眼角,抿嘴,不想讓客人注意到——可愛的讓有惡趣味的男人禁不住要多多逗她生氣。

  剩下的時間,幾乎由潘公子主導了所有話題,問她喜歡什麼車型,什麼顏色,亭亭幾次試圖奪回話語權,都以失敗而告終。

  朝陽微笑聆聽,偶爾插言,表達一下自己的觀點。

  朝陽不覺得自己受到冷落,但他不想看見亭亭的歉然眼光,令女孩子為難,到底不是他的風格。

  所以飯後不久,朝陽就告辭出來。

  潘公子自告奮勇送他下樓,朝陽能感覺到亭亭憂心忡忡的目光追隨他的背影。

  下樓時,潘公子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不知道章先生在哪一行發財?」

  朝陽聳肩,「我家做酒店生意。」

  「怎麼會認識我家亭亭?」

  朝陽微笑,「意外認識的。」

  他聽見潘公子冷哼了一聲,不以為忤。

  下了樓,兩人在地下車庫分道揚鑣,朝陽回到自己住的石庫門房子,迎接他的是一室冷清。朝陽忽然便想念起那個笑容開朗,眼神明亮的女孩子來。

  有她在,連空氣都彷彿變得清新起來。

  朝陽很想打個電話過去,但是——

  潘公子拿著房門鑰匙的身影跳來出來,腦海裡的聲音說:他們的關係一看就非同一般,你別傻呵呵摻和進去。

  另一把聲音分辯:可是亭亭不歡迎他,你也看得出來。

  頭一個聲音又說: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趙亭亭的背景不簡單,她圈子裡的人沒有幾個是簡單的。

  朝陽歎息一聲,到底還是沒有把電話撥出去。

  現在想起來,即使出於禮貌,他也應該給亭亭一個電話才對。

  這樣想著,朝陽摸過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話,翻出亭亭的號碼,正打算撥過去,便有電話打進來。

  朝陽瞄一眼號碼,竟是亭亭。

  朝陽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深吸一口氣的動作。

  「章朝陽。」朝陽自報山門。

  「朝陽,我是亭亭。」

  「你好,亭亭。」朝陽在這邊兀自微笑。

  「朝陽……」亭亭在電話那頭停頓片刻,彷彿遲疑。

  朝陽在這邊做了決定,「晚上有時間嗎,亭亭?」

  「……有。」

  「有的話,我請你吃飯看電影。」朝陽瞥見辦公室外,對面大廈牆上,巨大電影海報:美味情緣,心間微動。

  「應該我請你吃飯才對,那天太失禮了。」亭亭的聲音有些羞澀。

  朝陽笑,「那你請我吃飯,我請你看電影。」

  傻姑娘,又不是她失禮,她卻覺得不好意思。

  「我……」

  「就這麼說定了,要我去接你嗎?」朝陽笑瞇瞇說。

  「啊,不用了,你說地方,我自己過去就行。」那邊亭亭已經耳根發紅。吃飯看電影,這算不算往某個方向,邁進了一步?

  朝陽說了餐廳地址,掛斷電話,笑瞇瞇地,叫秘書進來。

  「小喬,麻煩你替我定兩張電影票,八點半那一場的美味情緣。」

  「是。」秘書看老闆一眼,忽然又如沐春風。

  走出辦公室,秘書對助理說,「老闆的心情如坐過山車,忽上忽下,完全是戀愛綜合症啊。」

  「你不是說老闆被拒絕了麼?」助理拆秘書的台。

  「你表烏鴉嘴!」秘書怒了!彷彿寒潮過境的老闆,和如同春風拂面的老闆,她傻了才選前者好伐?

  秘書雙手當胸,神啊,不管是誰,把我們這位久矣不受愛情滋潤的老闆接收了去罷,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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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告白

  亭亭下班前特地跑了一趟化妝間,拜託化妝師阿薩給她略微打理一下髮型妝容。

  阿薩聽了,眼放精光,十分八卦地用手肘頂一頂亭亭的手臂,「怎麼,要去約會?」

  亭亭自鏡子裡朝阿薩笑,「算不上約會,就是吃個飯。」

  阿薩很嫵媚地霎眼睛,「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哎呀,什麼人能打動我們小亭的芳心呢?」

  亭亭反手拍一把阿薩的手腕,「拜託自然點,別太明顯。」

  「哈哈我知,我知。」阿薩笑得花枝亂顫,「要顯得清新自然,又不過分刻意隆重……」

  亭亭被他笑得惱了,鼓起嘴做包子臉。

  阿薩見好就收,「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可是肩膀還是一聳一聳的。

  亭亭內牛滿面,阿薩,我不該拜託你來的。

  阿薩將亭亭的頭發放下來,拿梳子梳垂順了,然後用寬齒梳悉數攏在腦後枕骨位置,取黑色橡皮筋紮成一束,又換細齒梳沾一點點嗜喱膏,均勻塗在馬尾上,隨後將馬尾辮向上一擰,逆時針盤起來,髮梢藏到橡皮筋裡,用數根黑色髮夾固定,最後噴一點亮發水。

  一切動作完成以後,阿薩用左右手的食指微微按著亭亭兩邊太陽穴,左右推動亭亭的臉,「搞定!我一直覺得小亭你梳這款髮型一定很合適,果然啊果然,我果然是天才,一眼就看透了小亭你的本質啊啊啊~~~這種乾淨優雅的芭蕾舞孃頭最適合你了啊啊啊~~~」

  阿薩處於極度自我陶醉當中,無法自拔。

  亭亭從鏡子裡望去,只見自己一頭長髮梳得文絲不亂,統統攏在腦後,緊緊綰成一個圓髻,露出光潔額頭,清澈大眼,挺直鼻樑和尖尖下頜,為爽直的她平添荏苒氣質。

  「其實小亭你完全可以走優雅名伶的路線。」阿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鄰家女孩的路數沒什麼不好,不過你的可塑性非常強,不要把自己放在單一定位上……」

  亭亭笑著站起身來,拍一拍仍滔滔不絕的阿薩俊美的面孔,「謝謝你,阿薩。」

  阿薩停了下來,雙手趕小雞似地向外連連揮動,「去去去,約會去!」

  亭亭呵呵笑,挽起大包包,擺手和阿薩道別。

  阿薩站在化妝間裡,望著亭亭的背影,撫著自己的臉頰微笑。換一個女孩子,會跑過來說,親愛的,忙我做個造型,然後理所當然地享受明星待遇,臨去時給他一個西式的擁抱,說謝謝你親愛的。

  可是這個漸漸走出他視線的女孩子,從沒有沒心沒肺地叫過他一聲「親愛的」,但他卻真切感受到她的感謝。

  阿薩閃一閃眼神,啊,忘記對亭亭說了,結婚的時候要讓他來做造型啊~~~
  
  亭亭到粵菜小館的時候,朝陽已經先她一步到了,正在打電話,面前一杯大麥茶,冉冉冒著熱氣。看見亭亭走近,他向她搖搖手,繼續講電話。

  亭亭趁機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趙亭亭,你當街拉陌生人做訪問都沒問題,對著他一定也沒問題!鎮定!鎮定!

  等到亭亭走到餐桌旁,朝陽已結束通話,站起身來替亭亭拉開椅子。

  「謝謝。」亭亭落座,放下大包,脫掉羽絨服,露出裡頭大地色長款毛衣。

  朝陽推一推眼鏡,有欣賞顏色掠過。

  原來一直穿大襯衫長衛衣的亭亭,竟有這樣修長且比例完美的身材,可惜平素都被淹沒在寬大的衣服下頭了。

  有服務員走過來問:「先生可以點菜了嗎?」

  朝陽笑望了亭亭一眼,「今天女士請客,一切由女士做主。」

  服務員便將菜單轉遞到亭亭跟前,亭亭接過菜單,翻開來,「你們最近有沒有推出新的特色菜?」

  服務員搖頭說沒有,亭亭笑一笑,點了招牌滷水拼盤,馬蘭頭豆腐乾,金錢鱔背,鮑汁鵝掌,苦瓜炒百合,上湯白菜,又要了參湯燉花膠,和一個菠蘿飯,然後抬頭問朝陽,「還有沒有想點的?」

  朝陽笑,對服務員說,「聽說你們家的甜品很有名,給我們再加多一個芒果布丁。」

  亭亭將菜單還給服務員,服務員請他們稍等,退了開去。

  朝陽伸手拿過茶壺,倒了一杯大麥茶給亭亭,「從單位趕過來,累了吧?喝點大麥茶,去去火。」

  亭亭接過茶杯,咕嘟嘟一口氣喝下大半杯去,看見朝陽似笑非笑地表情,亭亭放下杯子,做個包子臉,「做節目的時候水喝太多臉會顯得腫,所以只有下了節目才喝水……」

  朝陽有點憐惜,做主持人真的很辛苦,「你一定很喜歡這份工作。」

  常人只看見主持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卻沒有看見他們背後的辛苦與付出。

  亭亭大力點頭,「學了四年主持人專業,基礎課,文化課,專業課,普通話英語形體……付出太多,是用汗與淚灌溉出來的。如果不能在這一行做出一番成就來,會覺得有負那四年的光陰。」

  朝陽很想坐到亭亭邊上去,摸一摸她的頭頂,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不過還是忍住了。

  這時冷盆熱炒陸續送了上來,亭亭笑瞇瞇地請朝陽品鑒。

  「嘗嘗看,能否和你的手藝相比?」

  朝陽失笑,「我的手藝不過是家常小菜,怎麼好和人家大廚師比?單這一款潮州滷水拼盤,我就絕對做不來。」

  「是,我最喜歡他們家的滷水拼盤。」亭亭贊同。「一年前我們做節目時候來過這一家的,菜色保持了一貫的水準,價格也合理。」

  「你的地圖上一定還有很多這樣的館子,找時間我們一家一家嘗過去。」朝陽不動聲色地將「你我」直接變成「我們」。

  「好啊!」亭亭不察朝陽人稱代詞的變化,爽快答應。

  兩人大快朵頤,用餐愉快,不但吃光四菜一湯,一整個菠蘿飯,還意猶未盡地吃掉兩個芒果布丁。

  「如果不是怕發胖,我還可以再吃一個菠蘿飯和一個芒果布丁。」亭亭笑呵呵摸一摸胃部。

  「我知道有一間品種很多,陳設很別緻的甜品店,下次帶你去吃。」朝陽淡笑。

  亭亭會了鈔與朝陽出來,朝陽體貼地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叫女孩子買單實在不是朝陽的風格,不過如果他堅持付帳,只怕亭亭會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耿耿於懷。

  雖然朝陽並不認為亭亭有失禮的地方。
  
  兩人並肩散步去半站路外的電影院看電影。

  亭亭許久沒進電影院了,看見電影院大廳裡人頭攢動,不由得汗笑。

  「想不到這麼多人。」

  「我聽同事說週末人還要多。」朝陽也久不進影院,同亭亭一樣大感意外。

  亭亭指一指排著二里路長隊的售票窗口,大惑,「這要排到什麼時候去?」

  朝陽看一眼影院的排片表,不由得笑,「他們要看三維立體電影,一票難求,我們看小眾電影,不和他們軋鬧猛。」

  亭亭點頭如搗蒜。

  看電影本是享受,可是若要她大費周章排數小時長隊只為買一張電影票,她寧可回家看老電影光碟。

  兩人去小超市買了果汁和蜜餞,看看時間差不多,就到放小眾電影的小廳。

  朝陽向剪票員出示手機上確認定票的驗證碼,剪票員揮手放行。

  放映廳裡的燈光已經暗下來,領位員輕聲細語地將他們引到位置上。

  亭亭和朝陽看到半包廂式的情侶座,相顧啞然,這時後頭有十七八歲的小男生催促,「讓一讓好伐,讓一讓好伐。」

  兩人只好坐在情侶座上,給後頭一對年輕情侶讓路。

  朝陽心想,小喬,你太會自作主張了,我該扣你工資還是加你薪水呢?

  亭亭心中則小鹿亂撞,朝陽這算不算是一種暗示呢?

  在兩人各懷心思時,放映廳徹底黑暗下來,銀幕上有電影公司的標誌跳出來,伴隨一聲獅吼。

  電影是一部浪漫愛情喜劇,講述米其林三星餐廳的老闆兼大廚重病,老闆在大城市工作的白骨精女兒不得不辭去人人羨慕的工作,回到小城,一邊照顧生病的父親,一邊替父親打理餐廳。

  奈何女兒在大城市勾心鬥角手到擒來,可是卻難以應對小城人的熱情和餐廳工作。員工不喜歡精明冷酷的女少東,客人覺得菜色雖然精緻,可是卻不帶感情。

  女兒覺得自己受到排斥,力勸老父賣掉經營一生的餐廳,和她去大都會生活。

  老人不肯。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不願意就這麼拱手讓人,他希望女兒能繼承他的事業。

  兩父女各執己見,互不相讓。

  餐廳的廚師和服務生走的走,請假的請假,眼看一天天難以維繫下去,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英俊男子,前來應徵餐廳的廚師。

  女兒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聘用了英俊男子。

  男子燒得一手好菜,為人又風趣幽默,雖然和女兒在對管理和經營餐廳的理念上有衝突,可是這並不影響兩人之間的相互吸引。

  故事在陽光明媚,生活輕鬆悠閒的小城展開,葡萄園,幽靜池塘,田野樹林,風景優美宜人,男女主角俊美性-感,磕磕絆絆,吵吵鬧鬧,然後相愛,接吻,惟美地抵死纏綿。

  歐洲電影的特色之一,永遠有大膽裸-露鏡頭,三點畢現,卻不覺得猥瑣。

  只是——亭亭面紅耳赤,偷偷瞄一眼朝陽側臉,又偷偷放回銀幕上。

  朝陽鎮定自若,她如果一副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做賊心虛的樣子,就太丟臉了。

  亭亭覺得自己額上冒汗,只好藉著低頭喝果汁之機,強自鎮定。

  總算一場五分鐘長鏡頭做-愛戲結束,亭亭暗暗長出一口氣來,抬眸,卻看見朝陽似笑非笑地,將他那一瓶沒有開過的果汁遞了過來。

  亭亭接過那瓶帶著一點點朝陽手心溫度的果汁,暗道:趙亭亭,你挖個地洞鑽進去得了!

  電影在男女主角的誤會爭吵,解開心結,冰釋前嫌中走向尾聲,俊男美女在老人的餐廳裡結為夫妻,女兒從此留在小城,和已經成為丈夫的英俊男子一起經營父親留下的餐廳。

  而老人則在女兒結婚接手他的事業後,與世長辭。

  看到最後,女兒帶著一瓶葡萄酒在老人墓前,說:我愛你,爸爸,我很幸福。

  亭亭熱淚盈眶。

  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過是希望子女幸福。

  電影結束,片尾曲響起,放映廳的燈亮了起來。

  亭亭沒有注意周圍有情侶擁做一團,吻得難分難解,只是看著朝陽俊雅的側面,鼓足了勇氣,輕聲說:「朝陽,我喜歡你,我們交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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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思念成災

  話脫口而出,亭亭緊張地望著朝陽,心中忐忑。

  亭亭大學時代的告白,以失敗而告終,雖然對方並沒有明確地拒絕,可是卻以行動召告所有人,對不起,我已有心上人,我不能回應你們的感情。

  這一經歷對亭亭而言,不啻是一個巨大打擊,到底是在少女的心裡留下一道陰影。

  此時此刻,亭亭心中的緊張糾結,一言以概之,就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片尾曲和退場的嘈雜人聲中,朝陽側臉,靜靜望著亭亭。

  亭亭覺得自己手心裡慢慢沁出汗來。

  朝陽嘴唇微啟,還沒來得及開口,開場時經過他們的男孩子又大嗓門地嚷道:「哎,讓一讓好伐,讓一讓好伐!」

  朝陽嘴唇抿了起來,倏忽又綻開微笑,一手拉住亭亭手腕,一手攬過亭亭纖腰,垂睫望進亭亭一雙盈盈大眼裡,低聲呢喃:「我喜歡你,亭亭!我願意和你交往!」

  話音最後,溫熱的氣息落在亭亭唇上,由淺而深,輾轉吮吸。

  亭亭一愣,鬥雞眼般望著近在眼前,男人寒毛孔畢現的皮膚和根根分明能的眉毛,不知所措。

  漸漸那烙在唇上的火熱氣息,蒸騰而上,染紅了亭亭的臉頰,亭亭閉上雙眼,羞赧不已。

  後邊的男孩子還打算繼續高聲喧嚷,卻被女伴輕輕拉住了衣袖,往反方向退了開去。

  「十三點,沒看出來那個是生活頻道的小亭啊?!」女孩子掐緊了男孩子手臂內側的肉,低聲。

  「我又不看電視!」男孩子的聲音初時還很高,被女孩子一瞪,不由得低了下去,「管她小亭大亭,同我有什麼搭界?」

  女孩子跺腳,「我媽媽最喜歡看她的節目,你多看一點,以後才和她有共同語言,笨!」

  「我要和你媽有共同語言做什麼……」男孩子不受教地嘀咕,兩人漸漸去得遠了。

  亭亭沒有聽見年輕情侶的話,她耳邊只有朝陽同她自己漸深漸重的呼吸,和一下重過一下的心跳聲。

  終於朝陽在自己失去控制前放開亭亭,卻沒有鬆開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並肩走出電影院。

  步行回餐廳停車場取車的路上,亭亭時時分心,看向自己和朝陽交握在一處的手,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剛才電影裡,英俊男子橄欖色皮膚的手指在美麗女郎凝脂般雪白的皮膚上遊走的畫面,臉便「騰」地,更紅了。

  趙亭亭,你要死快哉!想什麼呢?亭亭腦海裡有聲音用阿姨的家鄉方言向亭亭喊話。

  另有一個聲音竊笑,想什麼?男-歡女-愛唄!

  第一個聲音義正嚴詞:趙亭亭!你是女孩子,要矜持。矜持,懂不懂?!

  另一把聲音唱反調:情到濃時,自然而然是要靈-肉交融……

  亭亭內心天人交戰,無分輸贏,只好甩頭,告訴自己不要想了。

  朝陽看見亭亭在他右手邊甩頭的樣子,微笑,這可愛的女孩子。

  告白的事,應該讓男孩子來做啊。

  然後女孩子矜持地考慮,讓男孩子在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當中煎熬,最後才傲嬌地點頭應允,教男孩子喜不自禁,分外珍惜。

  傻姑娘,如果男孩子不喜歡你,怎麼辦?

  朝陽緊一緊掌心,「想什麼呢?」

  「想剛才的電影呢。」亭亭脫口道,然後一張紅撲撲蘋果臉紅得彷彿剛蒸出鍋的大閘蟹,大眼左瞟右瞄,就是不肯正眼看朝陽。

  朝陽忍一忍,才沒有當街笑出聲來。

  朝陽想起多年以前的那首歌: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閃爍,好像天上星星,最亮的一顆。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我……

  好罷,朝陽承認,自己目前的心情實在是很好,這麼古早又肉麻的歌詞,形容他和亭亭的當下的狀態,真是再合適不過。

  電影院到餐廳的半站路,十分鐘已經走完。

  朝陽戀戀不捨,真希望這條路永無盡頭,再不放開亭亭的手。

  可是——明天亭亭要上班,他,也要上班。他早些晚些去,可以自己掌握,可是亭亭卻不似他那麼自由。

  「我送你回去?」朝陽問亭亭。

  亭亭搖頭,「我騎小翠來的,放在這裡明天還要過來取,太麻煩。」

  「那麼,下次。下次我開車接你出來,再送你回去。」朝陽笑著摸一摸亭亭額角,一路走來,她微微出了些薄汗,兩頰緋紅,嘴唇粉嫩。朝陽忍不住,低下頭去,再一次吻住亭亭。

  直吻得兩人氣喘吁吁,才放開彼此。
  
  朝陽與亭亭在餐廳停車場分手,目送亭亭消失在視線當中,才驅車回自己住的老房子。

  老房子裡寂靜一片,朝陽便獨坐在一片安靜當中,反反覆覆看著落地鐘,估算亭亭是否到家了。

  朝陽擔心自己打得早了,亭亭還在路上,又要分心接電話,又要操控小電驢,會不安全;又怕自己打得晚了,亭亭已經到家,洗漱休息,會受影響。

  幾番忐忑,數回思量。

  終於還是將電話撥過去,鈴才響了一聲,亭亭已經接聽。

  「到家了嗎?」朝陽低聲問。

  「嗯,剛進門。」亭亭清朗的聲音帶了一點點沙啞低沉。

  朝陽聽得心臟一緊,彷彿所有血液都被擠壓往同一個方向。

  「早點休息,晚安。」朝陽的聲音也不由低沉微啞。

  「你也是。晚安,朝陽。」

  卻都不掛斷。

  聽筒裡是兩人纏綿交織的呼吸聲,終是朝陽捨不得亭亭太晚休息,低低道:「你先掛。」

  那邊微微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朝陽望著手機,傻笑了一會兒。

  連最年輕時候,初涉愛河,都沒有這樣,才分開,已經思念成災。
  
  秘書推門進來,只看見老闆一臉春-情蕩漾的表情,小眼睛精光閃爍,「老闆,史督華公關公司的何經理想預約時間,問您什麼時候方便。」

  「何經理?」朝陽從那晚的回憶裡抽身,抬眼看向秘書。

  「是,何欣月,何經理。」秘書善意地提醒老闆。

  朝陽點點頭,表示自己記得此人。

  「我近期行程表上有沒有時間?」朝陽的工作時間相對自由,擠一擠,總能挪出時間來。

  秘書點頭。

  「那你安排罷,安排好了告訴我。」朝陽不打算將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中來。何欣月上一次沒有糾纏在過去的感情當中,他也做得到公事公辦。

  轉天何欣月在十點鐘準時抵達朝陽的辦公室,今次朝陽在大辦公室接待了她。

  兩人照例寒暄客氣,賓主落座,何欣月仍開門見山,取出文件夾來,遞交給朝陽。

  「廣電集團旗下的電視台,打算借用貴公司的耀舞台,作為新年特別節目的錄製現場。這是他們的預算和節目綵排錄製流程,請章總過目。」何欣月口齒伶俐,思維敏捷,沒有一句贅言。

  朝陽接過文件夾,翻開來,細細瀏覽。

  因為是新年特別節目,所以電視台格外重視,因此打算借用耀舞台,給參加節目錄製的主持人和嘉賓綵排走位,最終正式錄製。所以並不是一天或者幾個小時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朝陽拿起電話,通知外頭的助理,查一查耀舞台近期的安排,隔了一會兒,助理回復說:著名的情歌天後將從現在一直到除夕當晚,都在耀舞台駐唱。門票已經銷售一空。

  耀舞台是輝日集團旗下比較特殊的一家餐廳。

  說餐廳,也不完全正確。

  耀舞台有一個其他餐廳所沒有的沉降式舞台,可供演出之用。餐廳同時可容納五百人用餐,並且近距離欣賞精彩演出。在耀舞台上演出的藝人,都用有絕對紮實的功底,才能駕馭這種極近距離的現場演出。

  曾經有一個西班牙弗拉明哥舞蹈團,駐紮耀舞台,每晚一小時,連續演出兩百場之多。耀舞台當時場場爆滿,如不預定,客人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一張空位。

  那七個月間,耀舞台提供正宗西班牙菜餚,伴著性-感活辣的異國舞者,熱情激烈昂揚的弗拉明哥舞,給所有客人提供最極致的味覺聽覺視覺的感官享受,至今為人津津樂道。

  所以對很多藝人而言,能在耀舞台演出,並且駕馭現場,獲得好評,是一種極大的榮耀和肯定。

  「廣電集團允諾在節目鳴謝字幕裡將耀舞台放在醒目位置,如果輝日集團今後在廣電集團旗下投放廣告,可以有所優惠。」何欣月一點點拋出十足誘惑的條件。

  朝陽卻並沒有被利益沖昏頭腦,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為什麼廣電集團旗下自有的公關部或者廣告部不來洽談,反而通過第三方?」

  何欣月笑一笑,並沒有做答。

  可是朝陽卻在伊的笑容中恍然大悟。

  啊,是了,只有通過第三方,才不會有人從中謀取私利。而第三方為了賺取服務費用,則會竭盡全力促成此事。

  「我現在沒有辦法即刻給你答覆,請何經理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朝陽倒不是敷衍何欣月,而是的確,要想在情歌天候的檔期裡額外擠出時間和場地來,供電視台綵排錄製節目,並不容易。他必須徵求耀舞台經理的意見。

  朝陽並不是一個自己擅自做決定,然後要下屬拚死拚活遷就他決策的上司。

  「可以。不過時間緊迫,請給我一個期限。」何欣月爽快答應。

  「一天。」朝陽說。

  「那好,我一天後聽你回復。」何欣月起身,與朝陽告辭。

  送走何欣月,朝陽微笑起來。

  年末,亭亭忙,朝陽總擔心自己貿然約亭亭出來,影響亭亭工作,所以告白至今,兩人只是晚上睡前煲一會兒電話粥,然後依依不捨地道晚安。

  今天終於有理由找亭亭出來吃飯了!朝陽在心裡的聲音輕快地喊了聲「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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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約會

  朝陽帶亭亭去一間藏在弄堂深處的食肆吃飯。

  老闆是一個溫潤從容的女子,整間食肆安靜寧和,天井裡甚至還有白色圍裙晾在陽光下。花盆裡種著不知名的碧綠植物,不畏嚴寒,逕自伸展。

  看見亭亭和朝陽一道走進天井,老闆微微一愣,隨即微笑起來。

  她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故事,可是看見他們走在一起,卻有一種天經地義水到渠成的自然而然。

  「歡迎趙小姐章先生光臨小店。」老闆延兩人進了廂房,奉茶。

  等老闆走出廂房,亭亭朝陽相對,同時笑著說:

  「你來過食肆?!」

  亭亭托著下巴環顧廂房,「我第一次走進你家,總覺得很親切,現在回想起來,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就像是男版的溫琅。」

  只是朝陽的屋子裡,陽剛氣更重些,也更冷清些。而老闆的食肆,卻寧靜致遠,潤雅溫柔。

  朝陽搖搖頭,「我比不了溫小姐,她可以一手支撐起一間食肆,從採買到烹飪再到招待客人,非常難得。我自認做不到,所以只能窩在家裡,偶爾招待一下朋友。」

  亭亭瞇瞇笑,「最難得是心態平和,毫不市儈。」

  朝陽笑起來,為亭亭斟上一杯大麥茶。

  老闆自家炒的大麥茶醇香味甘,十分好喝,亭亭捧著熱熱茶杯在手,連心都溫熱寧定起來。

  「將來老闆公有福了。」亭亭感慨。

  朝陽看著亭亭滿臉嚮往表情,忍不住伸手彈一下她的額角,「剛才有人說我是男版溫琅,那以後我老婆也有福了。」

  「啊……」亭亭張開嘴,想起自己稍早說過的話,臉頰又紅了,「嘿嘿……」

  朝陽覺得亭亭有點小無措時的「嘿嘿」一笑最最可愛,心動之下拉過亭亭的說,在伊手背上吻了吻,又翻過手心來,啄吻。

  亭亭覺得癢,又兼一些些羞赧。

  趙亭亭自然並不是什麼不識人間煙火的小白花,以為被男人吻一吻肚皮就會氣球般鼓起來。

  其實亭亭十四五歲已經知道男女間究竟是怎樣一會事。

  罪魁禍首還是潘公子。

  彼時亭亭中學放暑假,潘公子回到本埠,有空有閒。

  趙家爸爸媽媽工作繁忙,阿姨只管照顧好亭亭起居飲食,亭亭媽擔心女兒暑假在家,功課無人監督,恰好潘公子做謙謙君子狀,帶著禮物上門來拜訪趙叔叔嚴阿姨,便將艱巨任務托付給笑得光風霽月的潘公子。

  潘公子初時還夾起尾巴,過不幾天便原形畢露,將亭亭扔一邊做作業,自己找大院的發小管家的武家的張家的李家的,幾個二十出頭男孩子窩在一處,嘀嘀咕咕,十分神秘。

  倘使亭亭分心豎起耳朵聽壁角,潘公子會得一本厚厚雜誌飛過來,道:「專心做作業!」

  可憐青蔥少女,只能屈於武力之下,忍下八卦之心。

  有一天亭亭做完作業,吃過午飯,午睡起來,阿姨不在家,留條子說處長那邊來了首長,想吃家鄉菜,嫌處裡三產酒店裡廚師燒得不正宗,請阿姨過去開個小灶。阿姨讓亭亭晚上自己過去潘公子那裡吃晚飯。

  亭亭覺得與其在潘公子那裡當受氣包,還不如約了同學出去吃快餐來得自在。

  思及潘公子那陽奉陰違的脾氣,亭亭還是決定先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一下自己的決定,免得他以為自己不給他面子,以後事事處處給她下絆子。

  電話撥過去,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亭亭蹙著小眉頭又打潘公子手機,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十四五歲的亭亭是老實孩子,覺得還是給潘公子留個話比較好,便頂著大太陽走出去一百米,到潘公子家,在門口花盆底下摸出備用鑰匙,開了門進去。

  潘家爸爸媽媽已經長駐首都,部隊大院的房子基本處於空置狀態,只有潘公子偶爾過來住一下,或者潘爸爸潘媽媽特殊情況下回來小住。

  亭亭推門進去,一股冷氣迎面而來。

  亭亭皺眉。空調開著,應是家中有人,可是為什麼不接電話?

  亭亭側耳傾聽,卻又聽見樓上有響動。

  難道是進了小偷?

  少女亭亭還不知道那種聲音意味著什麼,想一想決定還是上樓去看個究竟。

  亭亭躡足上了樓,循聲往潘家的客房方向摸去。

  越接近客房,那種奇怪的響動越清晰,間雜著隱約的男聲和哼唧聲。

  亭亭的手按在客房門把手上,猶豫一下,只悄悄用力推了推,不料門便無聲地推開一條縫來。

  亭亭定睛往門裡一看,下巴幾乎都掉下來。

  只見客房裡一張國王尺寸大床上,四個赤條條光屁-股男人,夾著一個同樣一絲不掛的女人,前後動作,頂得大床晃動亂顫,吱嘎做響。那女人因為嘴巴被某些看了長雞眼的東西堵著,所以只能從鼻子裡發出一種讓人聽了頭皮發麻的哼唧聲。

  亭亭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眼神慢慢移動上去,便看見潘公子的側臉,半閉著眼,微抿著嘴唇,潮紅的臉頰,緊扣著女人大腿的修長手指……

  亭亭在這一秒如遭雷齏,渾身打一個激靈。

  亭亭如來時般悄悄拉上門,下樓,遊魂似地回到家裡,再沒有心思約同學出來吃快餐。

  從那一日起,趙亭亭知道,自己和潘公子,決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潘公子已經成人,而她還是孩子。

  那一晚,亭亭裝做不舒服,沒有過去潘公子那裡吃飯,潘公子也不在意,只在電話裡囑咐她好好休息。

  那晚過後,亭亭對父母說,想外公外婆了,嚴愛華當即吩咐司機送亭亭去南京陪父親嚴司令。

  等亭亭開學前回來時,潘公子已經從部隊大院搬出去,不必同他每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自此趙亭亭明白原來男同女,可以以那樣一種方式,糾纏貫穿。

  及至今時今日,亭亭二十五歲,已經明白那一年她所看到的,不過是一種比較不同尋常的性-愛方式——恩匹。

  然而那種衝擊太過強烈,導致在她二十五年生命裡,還沒有出現過一個異性,能令得她生出這種異樣的感覺。

  可是也許是那晚電影裡惟美而不猥瑣的情-色鏡頭,也許是因為朝陽火熱的親吻,亦或者是因為此時此刻手心裡溫熱微癢的觸感,亭亭覺得自己彷彿一塊遇到熱源的黃油,一點點融化開來。

  就在朝陽看著亭亭紅撲撲的臉頰,快要把持不住傾身親吻時,老闆敲門進來。

  看見朝陽握著亭亭的手,亭亭一臉紅暈的情形,老闆抿嘴忍住微笑,一副專業面孔,「兩位,現在就上熱菜嗎?」

  朝陽點點頭,亭亭也點點頭。

  老闆放下托盤裡四款冷盆,然後轉身走出廂房,這才露出一個大大笑容來。

  裡頭,那是兩個有情人的世界,她替他們由衷感到高興。

  菜餚陸續送上來,朝陽一邊為亭亭調沾魚蝦的醬汁,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最近在忙什麼?」

  亭亭聽了,做了個焦頭爛額的表情,「在忙春節特別節目。上面發了話,要打破常規組合,打破思維定式,要給觀眾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視覺饗宴。」

  「聽上去會很令人期待。」朝陽用筷子沾了一點點醬汁,點在舌尖嘗了嘗,嗯,芥末的量正好,有一點點沖,又不至於太辣。

  亭亭聳肩,「我今天抽籤,和新聞頻道的老大哥抽在一組。我看到老大哥一直都很尊重崇敬,簡直難以想像和他一起搭檔煮東西會是什麼情形。」

  朝陽想一想亭亭手忙腳亂,老大哥在一邊用新聞腔解說的樣子,要笑不笑起來。

  「還有更離譜的,財經頻道的和體育頻道的抽在一起,這兩位一個思維縝密,一個激-情四溢,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亭亭夾起一片生魚片,沾了醬汁,送進嘴裡,「唔,好好吃~~~」

  朝陽開始著手剝白灼蝦,「不會是有暗箱操作,把平時不可能湊到一起的主持人安排到一起,給觀眾意想不到的效果罷?」

  亭亭一愣,想一想,然後挑起大拇指,「先生,你真相了。」

  朝陽哈哈笑起來,將剝好的蝦仁放到亭亭面前的碟子裡,「什麼時候錄?」

  「這周,台裡打算借一個比較有特色的場地,不用台裡的錄影棚。不過具體場地還沒有定下來。」亭亭聳肩,「其實場地對我來說倒是次要的,到底燒什麼菜才不會坍老大哥的台,才比較重要。」

  「你還沒有想好要燒什麼菜?」朝陽鏡片後的眼裡明光閃爍。

  亭亭點點頭,吃掉蝦仁,「明天要把各自的菜單報上去,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定下來。」

  「要不要我幫你突擊培訓一下?」朝陽微笑起來。心裡有聲音說:淡定,要淡定。

  亭亭眼睛一亮,「太好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太過迫切,便呵呵笑,給朝陽夾一筷子酸豆角炒肉絲放到碟子裡。

  朝陽心裡有了決定,便也微笑。「吃完飯去我那裡?」

  亭亭點頭,全然不知自己一副小紅帽落進大灰狼陷阱裡的可愛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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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綵排

  娜娜向攝像做了一個她已經準備就緒的動作,「三、二、一!」

  導演示意開拍。

  「大家好,我是娛樂星聞的主持人娜娜,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電視台春節特別節目的綵排現場……」娜娜側一側身,向攝像展示她身後熱鬧歡騰的現場,「……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特別節目,由廣電集團旗下三十家電視台與廣播頻率的上百位主持人一起,為電視機前的觀眾奉上一頓特別的新春大餐……」

  當上面正式通知各部門,已經租借到耀舞台的場地,綵排並錄製這一期以美食為主的特別節目時,在電視台內部引起不小的轟動。

  娜娜抽籤時,抽到生活頻道的許霆宇做搭檔,惹得不少年輕女主持艷羨不已。

  娜娜做手氣好狀,「下了班趕緊去買彩票,今朝額角特別高。」

  其他人即使內心嘀咕其中有貓膩,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當眾抽籤抓鬮的結果。

  娜娜聽說趙亭亭抽到與新聞頻道的萬老師一組,暗中笑到肚皮痛。

  萬老師那種新聞腔,在電視裡看看,也就罷了,可是生活裡還那樣一板一眼,便很讓人吃不消。趙亭亭同他合作,有她鬱悶的呢。

  電視台對這次特別節目相當重視,因為這與平時常規節目不同,台裡想讓觀眾們領略主持人專業面貌以外的一面。往年主持人無非是表演歌舞,秀一下小魔術,排幾個小品,很難出新出彩。

  這一次讓平時正裝出鏡的主持人們,脫去華服,穿上圍裙,手執鍋鏟,圍著灶台,奏一曲鍋碗瓢盆交響曲,這種角色的轉換,確實別出心裁,讓人耳目一新。

  連主持人們自己,都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展露一下自己的廚藝,也好叫大家刮目相看。

  平時在家會燒菜做飯的主持人,相對沉著,只苦了那些年紀輕,又沒有成家,平日不是吃食堂下館子,就是有父母照顧的。廚藝到底不比其他東西,臨時抱佛腳,可以不亮也光。

  娜娜胸有成竹,並不擔心。她小時候沒少幫母親升火做飯,杜輝去她那裡的時候,她也會自己下廚。

  她現在要做的,是在所有人面前,贏過趙亭亭,為自己取代她主持明星我做煮,找到一個合理解釋。

  娜娜領著攝像,在綵排現場穿梭,採訪正在煎炒烹炸的主持人們。

  「……我身後的是財經頻道的曲正岳曲老師。」娜娜笑如春水,「曲老師,平時看您在財經新聞裡,分析股市行情的時候,那麼條理清晰,思維縝密,還真想像不出來您燒菜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戴眼睛理平頂頭,一臉書生氣的曲主持對著鏡頭笑一笑,「難道你以為我會拿著量杯和秒錶?哈哈開玩笑開玩笑,大家看了這期特別節目就知道我燒菜會是什麼樣子了。」

  說完,還故意用手去遮擋流理台上的材料,十分神秘的樣子。

  娜娜又將話筒轉向和曲主持搭檔的體育頻道名嘴,「廖君一向以充滿激-情的解說風格著名,今次和曲老師搭檔,有什麼感觸?」

  十分魁梧卻很靈活的體育台名嘴爽朗一笑,「我和曲老師是第一次合作,但是我們之間充滿了化學反應,可以先透露給觀眾,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也許以後我可以和曲老師一起做節目……」

  娜娜微笑,「那我就和觀眾朋友們一起期待兩位的驚喜啦。」

  這邊採訪完,娜娜領著攝像,又採訪了幾對主持人組合,最後狀似不經意地來到亭亭和新聞主持萬老師這一組。

  「萬老師,亭亭,你們好。」娜娜看了一眼流理台上的蝦仁蛋黃還有一小碗米,眼裡閃過好笑的光芒。哼,趙亭亭,虧你還是做美食節目的,就只拿得出手一個炒蝦仁嗎?「萬老師,我平時看你主持的新聞節目,最喜歡聽您醇厚好聽的聲音。我替觀眾問您一個問題,您平時講話也是這樣的嗎?」

  萬主播似笑非笑地睨了小姑娘一眼,「聲線就長成這個樣子了,就是語速語氣有所不同。和新聞裡聽起來一樣嗎?」

  娜娜搖搖頭,「新聞裡聽上去比較有權威性,現在聽上去比較親切。」

  萬主播笑一笑,以他的資歷和經驗,已對這些小年輕的小心思小馬屁瞭然於心,反正小姑娘和他平時在工作上也沒有利害衝突,他只當陪小年輕作戲。

  娜娜終將話筒遞到亭亭跟前,「亭亭,和萬老師一組,會不會有壓力?」

  亭亭又不傻,哪裡會上當?但到底不想讓娜娜太過得意,便挑眉笑,「有壓力才有動力,和萬老師一組,更要超水平發揮,有老法師從旁指導嘛。」

  娜娜一窒。是,聽說萬老師是出名好男人,下班以後,只要時間允許,一定親自去接女兒放學,上超市買菜,回家汰洗做飯,然後等太太下班一家人吃飯。十年如一日,被台裡未婚女性奉為楷模。

  萬主播笑起來,「太過獎了,是亭亭你自己有悟性,我不過是稍微提點一下而已。」

  「萬老師,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惡毒吹捧?」亭亭也笑,這個萬老師接觸下來,倒沒有新聞裡看上去的那麼死板,是很隨和的一個人呢。

  娜娜眼睛微不可覺地一閃。

  想不到平素給人十分寡淡無味的萬老師,竟然也懂得和年輕人開玩笑?

  反而是和她在一組的許霆宇,一副儒雅紳士派頭,與她保持禮貌距離,不親不疏,就是公事公辦的面孔。她說我來切菜,他便說那我來洗菜;她說我來炒菜,他也不反對,靜靜在一邊給她遞調味料,打下手。看起來配合默契,可是全程少有交流。

  娜娜不是不恨的。

  她見過許君同亭亭一起主持節目,那種一個眼神,一句話,已經可以知悉對方所思所想,做出正確反應的互動,是每一個主持人所追求的最佳境界——相輔相成,誰也不掩誰的光彩。

  想到這裡,娜娜保持微笑狀態,「那就先祝萬老師和亭亭合作愉快,帶給觀眾不一樣的驚喜了。」

  說完,娜娜關了話筒,攝像師也關了機器,娜娜回到自己那一組,去和許霆宇會合。

  綵排現成喧鬧一片,偶有鍋鏟落地,或者是「燒起來了」的驚叫聲。

  有場務跑過去救火,眾人笑的笑,叫的叫,氣氛很是活躍。

  導演在一邊示意攝像師把這些鏡頭都收錄下來,等到做後期時,放到花絮裡去。這些意外的場面,如果不收錄到節目的幕後花絮當中去,那真是太可惜了。

  亭亭耳朵裡有嘈雜人聲,可是亭亭的心卻很安靜,她按照朝陽教她的步驟,慢慢操作。

  在家做家庭煮夫多年的萬主播給亭亭充當下手。

  當他聽這個女孩子娓娓講述她準備的菜色時,就知道自己準備的菜決不比這個年輕姑娘的更出彩,當即就決定由亭亭主廚,他來給亭亭打下手。

  他看見小姑娘有些愕然的表情,以及隨後慢慢浮上來的一點點羞赧,好像覺得她搶了他的風頭,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萬主播看得有趣。

  現在很少有女孩子還有這樣天真無偽的表情。

  主持人是半個腳站在娛樂圈裡的族群,他們接觸各類明星和要人,在做節目的同時,無不想建立起自己的風格,被廣大電視觀眾所接受和銘記。

  正如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樣,不想出名的主持人,也不是好的主持人。

  他看得出來,這個年輕女孩兒事前是認真做過功課的,但並沒有打算不擇手段。比起剛才那個笑語如珠的娜娜,她這樣很吃虧啊。

  萬主播拍拍亭亭肩膀,「你的菜色很新穎,我大致看了一圈,現場沒有和你同類型的菜。我們應該能勝出。加油!我看好你呦~~」

  亭亭見萬主播一把年紀,把情景喜劇裡的台詞模仿得惟妙惟肖,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

  「嗯!」我會的,萬老師!亭亭在心裡保證。
  
  綵排結束,一眾主持人陸陸續續離開耀舞台。

  娜娜追上大步離開的許霆宇。

  「許霆宇,你覺得我們現在的菜色能勝出嗎?」

  許君腳步不緊不慢,只是保持原來的速度,「能不能勝出不重要,重要是節目好看,大家開心。」

  娜娜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為什麼許君對她這樣冷淡,她記憶裡自己並沒有得罪過他,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娜娜打算再說些什麼緩和氣氛的時候,亭亭背著大包從後面趕了上來。

  許霆宇看了一眼亭亭那只碩大無比,重得能砸暈人的機車包,搖搖頭,「用不用我送你,亭亭?」

  亭亭看一眼眼神冷利的娜娜,再看一眼高大帥氣的許君,笑著晃晃腦袋,「不用,我朋友在外面等我呢,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越過兩人跑開了。

  許霆宇望著亭亭奔跑時一晃一晃的馬尾巴,露出一點微笑。這個亭亭,充滿了活力,教她身邊的人也跟著心情開朗起來。

  娜娜卻陰沉了眼眸,攥緊了手心,捏得死死的。

  趙亭亭!我怎麼能讓你超越過我?!我不會讓你得意太久的!

  還有許霆宇!你也要為如此漠視我付出代價!

  娜娜暗暗在心裡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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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兩男兩女

  朝陽驅車等在耀舞台門外,看見亭亭從正門出來,搖下車窗,向亭亭揮手。

  亭亭跑過去,拉開副駕駛一側車門,坐進車裡去。

  朝陽從保溫桶裡取出一罐熱水果羹給亭亭,又取出一柄長勺,「先吃一點墊肚子,看完車再去吃飯。」

  亭亭笑瞇瞇接過水果羹,傾身過去,在朝陽臉頰上烙下一吻。

  亭亭與朝陽之間,處於將吃未吃的狀態。

  男人與女人,箭在弦上,少有中途而止的,除非被意外打斷。

  打斷好事的,恰是花花公子潘公子。

  潘公子奪命連環Call,一次不接,掐斷再打,鍥而不捨。

  其時亭亭與朝陽學燒菜,朝陽手把手教亭亭,怎麼挑選材料,怎樣處理食材,又如何調製醬汁,教著教著,兩人便教到一處去。

  朝陽沾一點藍莓醬,抹在亭亭鼻尖之上,亭亭「啊」一聲,盯著自己的鼻尖,伸手要將之擦去,一雙大眼,轉眼變成鬥雞眼。朝陽看見,忍俊不禁,一把摟住亭亭,先吻去鼻尖上那一點藍莓醬,然後輕輕移下去,微啄紅唇。

  唇齒間有濃郁藍莓甜香味道,誘得亭亭伸出舌尖,便被朝陽攫取,輾轉吮吸。

  兩人吻得氣喘吁吁,彼此情生意動,渴望更進一步觸摸,亭亭的電話鈴聲卻響起來,掛斷,然後再次響起來,再掛斷,再響。

  亭亭不得不中斷和朝陽甜蜜得如同折磨的廝吻,按住朝陽在腰際游移的手,微微喘息,「我去接電話。」

  朝陽再不情願,也戀戀不捨地放她去聽電話,他情知再吻下去,他和亭亭之間,絕非一吻可以了事。

  亭亭走過去,自大包裡摸出電話來,一看號碼,是潘公子。

  亭亭歎息,按下接聽鍵。

  電話裡是潘公子涼涼的聲音,「這麼晚還不回家?讓叔叔阿姨知道,不太好罷?」

  亭亭絕倒。

  夜夜笙歌燕舞,燈紅酒綠的潘公子,來管她是否夜不歸宿,著實怪異。

  「我為春節特別節目做些準備工作,一會兒就回去了。」亭亭望一眼靜靜聽她講電話,眼神幽然的朝陽,赧然微笑。

  電話彼端,潘公子歎息,「工作固然重要,身體也十分要緊。說好了帶你去看車,這週末怎麼樣?」

  「週末要綵排。」亭亭倒不是推搪潘公子,特別節目恰放在週末綵排,三十餘台,上百個主持人真真要湊齊在一處,是極不容易的,前期要做大量準備工作,有時綵排不得不放在八小時以外,分批進行。

  「那綵排結束罷,我去接你。車行我認識人,約好了下班後帶你去看車。」潘公子的聲音不鹹不淡,「既然趙叔叔拜託我,這麼點小事,我總要辦好方說得過去。」

  亭亭聽得出來,潘公子不高興了。

  他越不高興,口氣便越淡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亭亭再不識趣,也不好繼續推托,「好,你給我地址,綵排結束我自己過去。」潘公子也不囉嗦,報上地址,掛斷電話。

  亭亭瞪住電話良久,潘公子最近脾氣古怪,難道是感情出了問題?

  上次那位三料影后,已是明日黃花。最近與潘公子傳緋聞的,是新出道玉女。

  一張面孔巴掌大,帶一點點嬰兒肥,目如秋水,眉似遠山,櫻唇一點,穿一襲飄逸長裙,十分清純的樣子。

  有記者追問新科玉女,潘公子甩脫愛情至上的三料影后,轉投她的懷抱,伊人做何感想,伊便眨巴一雙秋水寒星似的明眸,微笑,做聽不懂狀。不答,由得娛記去猜。無論猜出什麼結論,都與她無關。

  亭亭暗忖,莫非潘公子夜路走多終遇鬼,今次終於被他碰見甩不掉,豁不脫的了?

  朝陽側頭看一眼亭亭,見她七情上面,一歇凝眉,一歇噘嘴,笑著空出一隻開車的手摸一摸她頭頂,「想什麼,表情多多。」

  亭亭動動腦袋,在朝陽手心裡蹭一蹭,「我在想潘公子最近態度怪異,等一下到車行,他要是胡亂說什麼,你別理他。」

  朝陽笑一笑,頜首,表示知道了。
  
  潘公子選的車行,位於黃金地段,左右都是世界頂級奢侈品牌旗艦店,落地玻璃窗擦得透明珵亮,光可鑒人,店堂內寥寥無人,工薪階層根本想都不要想走進去。裡頭營業員早已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一如風-月俏佳人裡的市儈,有錢沒錢,掃一眼便知道,態度也隨之熱情或者冷淡,極其炎涼。

  即使身家背景雄厚如趙亭亭,也一次都沒有走進去過。

  想不到潘公子選的車行就在這裡,亭亭腹誹,果然是潘公子的風格,風騷有餘,實用不足。

  朝陽找了一間商場的地下車庫停好車,上樓,去到傍晚時分,已經結束營業的車行。

  車行經理親自站在門口迎接亭亭和朝陽,看見朝陽,一愣,想要打招呼,朝陽微不可覺地搖搖頭。經理慣於察言觀色,即刻做初識狀,「兩位好,我是本車行經理,兩位叫我史潘塞好了。不知兩位怎麼稱呼?」

  「我姓章,女士姓趙。」朝陽微笑。

  車行經理史潘塞點點頭,「二位今天考慮買什麼樣車型?」

  這時潘公子帶著一個即使在室內也大墨鏡架在鼻樑上的女郎推門進來,看見已經先他一步到達的亭亭和朝陽,眼內流光一閃,隨即笑道:「老史,我的朋友已經來了,你有什麼好車,介紹給兩位女士?」

  史潘塞是個妙人,一看這架勢,已經明白過味兒來,便笑,「兩位女士有沒有喜歡的型號?我也好著重介紹。」

  那墨鏡架在鼻樑上,一副見不得人模樣的女郎輕聲道:「我也不懂得這些,潘說哪種好,就哪種好了。」

  亭亭聽那女郎聲音嬌軟,自歎弗如。

  朝陽在亭亭耳邊低低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儘管選。」

  亭亭聽了,開玩笑,「選中你送給我?」

  話一出口,方覺不妥,她看朝陽平時吃穿用度,並不驕奢,她也從來沒有問過朝陽做什麼營生,忽然玩笑一句,讓他平白送她一輛車,倘使朝陽力有未逮,那就太傷人了。

  不料潘公子在一邊接茬:「說得哪裡話?既然是哥哥約你出來選車,選中了自然也是哥哥送給你。下一次你自己去選車,再叫章先生送給你好了。」

  亭亭怒瞪潘公子,你瞎說什麼?!

  潘公子聳肩,我怕你朋友送不起,這不是替你圓場麼?

  亭亭繼續瞪瞪瞪,潘公子當心以後我再也不救你的場!

  潘公子頓了一頓,轉過頭去,對同來的女郎說,「亭亭眼光最好,她買什麼車,你也買什麼車罷。」

  那女郎聞言,便摘下墨鏡,盈盈向亭亭望來。

  亭下巴掉下來。

  竟然是潘公子的新歡玉女小姐。

  潘公子這是第一次帶外頭的女人給她過目誒。

  朝陽咳笑,不知多想把亭亭的下巴推回去。

  這傻姑娘知道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有多可愛?

  車行經理史潘塞一聽之下,便曉得這位穿著打扮俱不出眾的趙小姐,才是今日貴賓,與潘公子同來的這位,不過是陪客,順帶罷了。

  亭亭頭大如斗,不知道潘公子許了新科玉女什麼願,怕只怕自己看得中,卻不合新科玉女的心意。

  側頭看一看朝陽,朝陽鼓勵地笑一笑,「你按自己心意選。」

  亭亭想一想,還是徵詢新科玉女,「你中意哪一款?」

  玉女眉眼如絲,纏綿入骨,「姐姐喜歡就好,我什麼樣的車都可以。」

  倒顯得亭亭難伺候了似的。

  亭亭聳肩,既然你自己放棄,那別怪我不顧你的喜好了。

  「我想要那種小排量,低油耗,外形迷你,但不要太挑眼的車型。迷你庫珀就不用介紹給我了。」亭亭笑起來,明媚如春光。

  史潘塞經理各色客戶也見得多了,倏忽靈台清明,與潘公子身邊的女演員相比,這位趙小姐是真淡定,眼神一點也不飄散。亦不是拿腔作勢,以退為進。她說不要迷你庫珀,那就是真不要迷你庫珀。

  經理點一點頭,「我這裡有一款雪鐵龍小型車,應該符合您的要求。請隨我來。」

  說著引一行人往一側展示區走去。

  「這是雪鐵龍C3普利艾爾,外觀別具一格,有十三種顏色可供選擇,在歐洲更勝甲克蟲一籌。配備有汽柴油發動機,決不是國產雪鐵龍所用的標緻發動機、變速箱以及底盤技術可比擬的。此款車型做工極其紮實,雖然操控並不算一流,但貴在駕駛便利性強,制動性能良好,拆去軟頂後亦可做敞篷車……」經理滔滔不決,講解十分詳細,「最高時速市區可達每小時一百六十公里,郊區可達一百八十公里……」

  亭亭被勾起好奇心來。

  亭亭對車瞭解不多,因為之前並沒有考慮過以車代步。後來受了刺激,又不想開父母送的迷你庫珀招搖過市,這才興起自己買一輛環保小車的念頭。然而畢竟是女孩子,對車子的瞭解,僅僅停留在顏色外形這種流於表象的層面上。

  經理向一行人展示那輛小巧別緻的雪鐵龍C3。

  亭亭眼前一亮。

  與寶馬迷你庫珀的廣為人知相比,雪鐵龍便低調許多。

  「小姐喜歡的話,可以試一試車,手感非常好。」史潘塞經理大力推薦道。

  亭亭吐舌頭,「我還不會開車。」

  朝陽眼裡掠過笑意,連一直不陰不陽的潘公子都笑起來,彷彿忘記了稍早的不愉快,「早叫你有時間去學開車的,我連師傅都替你找好了,保證你一次就過。」

  「嘿嘿嘿……」亭亭只好傻笑,怨不得潘公子一獨皮怨氣,的確是自己推三推四,難為他還記得幫她找教練師傅。

  「買了車趕緊去學罷,大郎已經問過我好幾次,你什麼時候去考駕照了。」

  「錄完節目就去,錄完節目就去!」亭亭忙對潘公子保證。

  亭亭和大郎不熟,大郎是那種絕對懶得理小女孩兒的大男子主義者,從來看都不看一眼小他快十歲的亭亭。大郎的脾氣也壞,據說小時候二郎經常被他揍得不敢回家,哭哭啼啼躲在女孩子在後頭。

  大郎肯出面保她考駕照一次通過,看得到底還是潘公子的面子,亭亭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等我駕照考出來,請冬子哥你吃飯。」

  「這時候又變成冬子哥了?」潘公子似笑非笑地睨一眼亭亭,又耀武揚威似地看一眼朝陽,「決定了沒有?到底買哪一輛?」

  亭亭微微垂首,伸手摸一摸車身明鏡般地表面,「多少錢?」

  所以沒有看見玉女幾乎要翻白眼的表情。

  兩個男人爭著要替你買了,還問什麼價錢?!玉女暗道。

  史潘塞卻微笑,「這輛車國內還未有進口,只是放在本店內做展示之用,倘使趙小姐喜歡的話,我可以替您向法國原廠預定,價格……」價格上下會有所浮動。

  「啊——」亭亭意外,原來國內沒有進口啊,「那太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的。」史潘塞經理怕到嘴的肥肉就此飛掉,趕緊解釋,「趙小姐如果決定購買此款車型,只需要簽定購車合同,付定金,其他一切手續都由本店負責,最快一周便可提車。」

  「老史你幫她把本地牌照也一併辦了罷,多少錢不論。」潘公子在一旁決定。

  亭亭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點點頭,那就這麼決定好了。

  潘公子也沒有示意玉女跟亭亭一起去簽購車合同,還是亭亭不忍心將玉女晾在一旁,問,「一起去辦公室?」

  玉女仰臉看向潘公子,微微搖了搖潘公子的手,做小兒女狀,潘公子點頭,玉女才微笑著,隨亭亭一起進辦公室。

  亭亭暗暗想,就這一手抓著男人的手,那麼天真自然地輕輕一搖,她便做不來。

  假使玉女再跺一跺腳?

  亭亭想不下去了,只覺得渾身一抖,頭頂雷聲陣陣。

  朝陽微笑地望著亭亭的背影,善良的亭亭,人家玉女未必感謝你的好心呢。

  有幾個虛榮女子,不愛寶馬保時捷?

  只得亭亭,一款雪鐵龍已經知足。

  等亭亭和玉女從經理室出來,潘公子和朝陽人手一張支票,遞到史潘塞眼前。

  「這個……」史潘塞此人再妙,也不由得左右望一望。

  亭亭倒是無所謂,潘公子給她買車,她以後自然會得叫爸爸去同潘公子算帳。潘公子可以不理睬她,可是絕對不會不理睬她老爸趙敬國。

  所以亭亭攀住朝陽的手臂,粲然一笑,「你把錢省著,多請我吃幾頓好吃的。冬子哥不差錢,讓他買。」

  朝陽看見車行經理憋笑憋得很辛苦的臉,點點頭。

  不差錢都出來了,他還有什麼必要堅持呢?

  潘公子聽得嘴角一抽抽,趙亭亭,有你這麼說哥哥的麼?

  只有玉女笑不出來,再單純也看出來,潘公子何其在乎這個女孩子。

  何況,玉女並不單純。

  潘公子這邊將支票交給了史潘塞,不經意似地問亭亭:「車買好了。你吃過飯沒有?一起吃飯罷。」

  「我綵排一下午,累得賊死,只想早點回家睡覺。」亭亭靠在朝陽肩膀上。

  潘公子也不強求,只摸一摸亭亭頭頂,「到家給我個電話,我好放心。」

  亭亭皺一皺鼻尖,「知道了,歐罷!」

  只是車行內一行人全然不知,他們的一言一行,都被有心人,攝入了鏡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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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過年(上)

  新春特別節目播出時,亭亭正在南京外公家裡過年。

  嚴司令只得嚴愛華一個女兒,女兒又只生亭亭一個,雖然不是從小放在身邊長大,卻打心裡疼愛寵溺。

  亭亭自出生以來,第一部小腳踏車,第一隻手機,第一台電腦,第一次海外旅行,都是嚴司令給外孫女的禮物。

  亭亭爸爸趙敬國常常私下裡對夫人說,倘使亭亭是放在外公外婆跟前養大,還指不定被寵得多無法無天呢。

  嚴愛華反駁不能。

  嚴司令畢生遺憾,是老妻在動盪年代,傷了身體根本,生下女兒愛華以後,再無法生育。等到女兒成家,老首長心心唸唸,想抱個外孫,當兒子般養,教他十八般武藝,行軍打仗,以後繼承他嚴求真的衣缽,成為職業軍人。

  不料女兒生的也是個丫頭,彼時國家又推行計劃生育政策,嚴司令一生以緊緊跟隨黨中央為豪,思來想去,歎息一聲,罷罷罷,不打算讓女兒女婿再動腦筋。

  趙亭亭這根獨苗的獨苗,自此成了嚴司令的心頭肉,好吃好穿好喝好用,統統往外孫女跟前送。

  亭亭剛出生時候,別說是進口奶粉,即使國產奶粉,仍屬配給品,尋常人家小孩子沒有母乳,只能吃點奶糕米糊。嚴司令卻通過渠道,為母乳不足的亭亭購得一聽聽進口奶粉,堆得小山般高。

  亭亭喝不掉的,統統倒進苦出身的趙敬國肚皮裡去,惹得大院裡所有人見了他都要調侃兩句。

  「哎呀小嚴坐月子,怎麼肉都長到趙助理身上去了?」

  「呵呵,小趙,等愛華出了月子,你可得好好鍛煉鍛煉了。」

  等亭亭斷了奶粉,可以吃固體食物的時候,趙敬國已經到了望奶而逃的地步,這是後話。

  總之嚴司令對外孫女的疼愛和寵溺,是有目共睹的。

  等到亭亭要上幼兒園時,嚴司令差點以趙敬國嚴愛華工作繁忙為由,把亭亭接到南京去。還是嚴愛華搬出小孩子隔代教養容易驕縱為由,婉轉拒絕了老爺子的提議。為此老先生很是不開心了一段時間。

  後來便雙方妥協,亭亭年節假期都到外公眼前小住,讓老首長享受含飴弄孫之樂,嚴司令這才算是露出歡顏。

  所幸亭亭是好孩子,並不恃寵生驕,很讓人省心。

  嚴司令看一眼電視裡的外孫女,在看一眼飯桌上的真人,歎息,對女兒女婿說,「她這工作到底有多忙?畢業那時候多好一孩子,眼看著她瘦下去,風一吹就倒的樣子。」

  嚴愛華瞥一眼笑呵呵吃無錫醬排骨的女兒,全無一點接話的意思,只好給老爺子夾了一筷子如意菜,「她們那一行,瘦一點才上鏡。排骨精在電視上看起來也會顯胖。亭亭已經算正常的了。」

  「正常?!」嚴司令幾乎要拍桌子了,他好好一個如花似玉圓潤可愛的外孫女,自進了電視台,就沒胖過,「她這還叫正常?這瘦胳膊瘦腿兒的,一掐能掐斷了!」

  「好了,老頭子。」外婆趕緊趁嚴司令長篇大論前制止,要讓首長開始訓話,沒半小時三刻鐘是停不了的,還吃不吃飯了?

  亭亭笑了,用公勺舀了一勺清炒蝦仁到外婆碗裡,「外婆,你多吃點蝦仁,高蛋白,低膽固醇。」

  「還是亭亭乖。」老外婆即刻眉花眼笑。

  「亭亭,那外公呢?」嚴司令不幹了,外孫女這是厚此薄彼啊。

  「外公要多吃素菜,我聽楊幹事說您這次體檢血糖有些高呢,喏,涼搬苦瓜最好,降糖。」亭亭趕緊安撫外公。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一副小孩兒心性,要哄的。

  嚴司令一聽,什麼火氣都沒了,還是外孫女好啊。

  「哎呀,我們亭亭出來了。」外婆眼神好,一眼看見電視裡外孫女的笑臉。

  「旁邊站的老頭是誰?」嚴司令問。老首長平素只看中央台,軍事頻道,還有就是外孫女主持的生活頻道,戰爭片諜報片,其他頻道,嚴司令是不關心滴。

  「那是他們新聞頻道的首席主播。」嚴愛華失笑,「才三十多歲,四十都不到,您就叫人家老頭?」

  亭亭再忍不住,「噗哈哈」笑出聲來,「外公,電視這東西像照妖鏡似的,能把缺點無限放大。正常身材到鏡頭裡也像大媽一樣,你看走眼了。」

  「我看另一邊那高個小伙子就不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挺精神。」嚴司令笑起來,死不承認自己看走眼。

  亭亭放眼看去,原來外公說得是許霆宇。

  許君確實得天獨厚,在那百十來號主持人當中,一眼也都能到他。

  鶴立雞群。

  亭亭在腦海裡閃過一個成語。

  然後自行又把那個成語抹去了。

  許君是鶴,那麼混在人群裡的她算什麼?

  雞?

  電視裡晚會司儀正熱情高漲地介紹這場主持人電視烹飪大賽的比賽規則。

  「……分為龍鳳兩組,取鳳翔九天,龍游四海的寓意。所有主持人兩人為一小組,根據事前抽籤抽到的題目,製作菜餚。現場我們請到了五位美食家為專家評委,以及當晚在耀舞台現場的熱心觀眾為群眾評委,綜合色香味意形五方面為菜餚打分,最後評出一個獲勝組,和十佳菜餚……」

  嚴司令點點頭,「這節目有點意思。」

  「亭亭燒的是什麼菜色啊?」外婆慈愛地問。

  亭亭眼睛一亮,「外婆,廚房裡有沒有多餘的材料,我下廚給你們露一手罷。」

  說完,跳起身,往廚房跑去,叫也叫不住。

  「這孩子,怎麼說風就是雨?」

  「好好好,這像我,雷厲風行!」嚴司令又得意了。
  
  與此同時,朝陽也在家裡,與父母妹妹和外甥女一起吃晚飯。

  電視裡鏡頭閃過觀眾席,小囡囡嘴裡含著一大口飯,指著等離子大屏幕叫:「外公外婆,舅舅舅舅!」

  正伺候女兒,給女兒剝蝦殼的章小妹抬起頭的時候,鏡頭已經掠過去了。

  「哪裡有?」章小妹把蝦仁扔到女兒碗裡。

  「我有看到!」囡囡堅持。

  「朝陽,是不是你?」章爸爸也覺得剛才看見的好像是兒子。

  朝陽只笑不語。

  「舅舅又這樣笑,狡猾狡猾滴。」囡囡用抓過蜜制叉燒的小胖手去提眼角。

  章小妹「啪」一下把女兒壓在眼角的肥豬手拍掉,「當心眼睛發炎!」

  「外公外婆,媽媽打我!」小胖妹當面告狀。

  章媽媽立刻以同樣氣勢拍掉女兒的手,「哪恁好這樣打小囡的啦?不曉得還以為你是晚娘叻。」

  章小妹淚了,「媽,我是你親生的伐?」

  「那麼囡囡是你親生的伐?」

  這邊兩母女為了小胖妹你一言我一語起來,那邊章爸爸對著屏幕上一眾平素光鮮亮麗的主持人評頭論足起來。

  「……想不到大塊頭蠻靈活的嘛……」

  章爸爸說的正是體育台解說員廖君,平時解說比賽時激-情四溢,搖頭晃腦,不料下了節目,那魁梧的身材卻顯得十分靈活,與財經新聞主播一詼一諧,合作默契,遠超乎想像。

  鏡頭一切,又給到美女主持身上,給了一個近景,只見美女主持鼻尖上微微有點晶瑩汗珠,凝神在給雞翅膀去骨,一旁英俊男主持人則捧著不銹鋼碗在攪拌餡料。

  旁邊司儀在那裡大聲介紹說,「我們廣電集團的四小花旦之一娜娜不光人美,還心靈手巧,據說她這道菜是很有講究的……」

  章爸爸看了,很是不以為然。

  「一看就不是做事情的。」

  朝陽淡笑,「何以見得?」

  章爸爸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比一比自己雙眼,「你爸爸我這雙眼睛,什麼看不明白?」

  這話倒不假。

  章爸爸在經營商務酒店生意以前,在冶煉廠做供銷經理,經常到各地出差,曾經到特區外駐三年,住在當地商務酒店裡,眼見酒店生意有多紅火。

  等出差三年,回到本埠,供銷經理的職位已經被人取代,彼時冶煉行業江河日下,冶煉系統的工廠倒閉的倒閉,搬往郊縣的搬往郊縣,他們工廠招待所也處於舉步維艱的境地,如果無人承包,便打算關門結業。

  章爸爸屬於膽大心細敢於吃螃蟹的,回家與在職工食堂當廚師的章媽媽連夜商量,最終將冶煉廠即將關門結業的招待所承包下來。

  章爸爸將在特區所見的商務酒店經營模式運用到承包的招待所上,頗見成效,數年後一間小小招待所,已經擴大到五家商務酒店的規模。

  章爸爸一心想栽培兒子讀酒店管理,然後回來子承父業,奈何兒子志不在此,只能讓章爸爸徒呼荷荷。

  好在兒子經歷感情挫折以後,不知哪裡開竅,願意回家來幫助他經營酒店生意,並且做得有聲有色,不斷擴大,終至發展成現今規模。

  可以說,章爸爸看人看事,是極準的。

  「爸你倒說說看,為什麼娜娜就不是做事情的?」章小妹好奇地問。

  「喏,你看她穿的衣服。」章爸爸指一指美女主持一件聳肩露臂連衣裙,「整條膀子露出來,等一下起油鍋,材料往裡放的時候,難免有油星要濺出來,不是正要濺在她手臂上?」

  章小妹放眼過去,恰好鏡頭給了一個近景,推到美女主持的一雙手上,染著淡淡粉色指甲油,光潔如玉一雙手,和兩條白藕似手臂。

  章小妹哈哈笑起來,幸災樂禍,「爸爸你眼睛真毒。」

  朝陽搖搖頭,他這個妹妹也沒好到哪裡去,還笑別人。

  「還有這雙手,塗指甲油?指甲油是脂溶性的,遇到油和高溫會溶解,進到菜裡去,誰要吃?」章爸爸繼續說。

  「那爸爸你看誰像做事情的?」朝陽笑瞇瞇問。

  「嗯……嗯……這個像!」章爸爸看了一會兒,忽然將手一點,落在一個穿七分袖大地色修身羊毛連衣裙的女主持人身上。

  朝陽順著老父的手指望去,正看見鏡頭裡,一頭長髮悉數紮在腦後,額頭光潔,眼神專注的亭亭。

  不由得,溫柔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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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過年(下)

  屏幕裡司儀正大呼小叫,「……龍隊的萬亭組合,與鳳隊的許娜組合,都抽到了海納百川的主題,競爭真是激烈啊……剛才我看過許娜組合,他們的菜色是一道古法釀雞翼,不知道萬亭組合是一道什麼菜呢,萬老師?」

  萬主播正在負責將過好熱水,五分熟的蝦仁從鍋裡撈出來瀝干,聽見司儀提問,萬主播手上動作不停,只是側首對著話筒道:「我們做的是一道蛋黃魷魚。」

  司儀十分起勁地追問:「蛋黃魷魚?是不是像蛋黃蟹或者是蛋黃蝦仁那樣?那為什麼還要用到蝦仁?」

  「楊波,讓我們把這一點小秘密保留到最後吧。」萬主播笑起來。

  「您有信心獲得勝利嗎?」司儀問最後一個問題。

  萬主播向亭亭方向望去,「我和小亭都會盡全力。」

  始終亭亭都在鏡頭內,一言不發,只低頭切食材。

  攝像師這時得了導演指示,給亭亭去一個近景。她正全神貫注切火腿丁,看得出來,廚藝不算精湛,火腿丁大小切得不很均勻,但貴在用心,一雙手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多餘首飾。

  「喏,立見高下。」章爸爸指一指亭亭的手,「這才有做事情的樣子。手藝不佳不要緊,最要緊心要誠。」

  朝陽忽然就想起亭亭第一次請自己吃飯時的情景。

  也是這樣,乾乾淨淨一雙手,親自下廚。

  原來心誠與不誠,即使不相干的人,都看得分明。

  章媽媽喂外孫女一口飯,得空對兒子說,「我看小亭和萬主播做的這道菜,和朝陽以前做過的,好像一樣誒。」

  章小妹聞言,凝眉想一想,點頭同意,「哥你以前真的做過的。」

  「舅舅做過的,舅舅做過的!」囡囡在一邊像復讀機一樣重複。

  朝陽挑眉,「這你們也看得出來?」

  章媽媽很得意地揚一揚頭,「你也不看媽媽是什麼人?我只要瞄一眼材料,基本上就曉得一道菜大約應該哪恁做。」

  「外婆,是怎麼做。」小復讀機又開始糾錯了。

  「如此說來……」章爸爸忽然轉向朝陽,臉上表情一本正經,「前兩天小史打電話來拜年,跟我說起一件事。」

  朝陽舀一勺八寶辣醬到自己碗裡,似笑非笑望一眼老父,等他下文。

  「小史說你大約半個月前,帶著一個女孩子去他車行看車,然後開支票要送一輛三十多萬的車給人家?」

  「什麼?!」章家三個女眷同時叫出來。

  「朝陽啊,什麼女孩子啊?」章媽媽關心的是兒子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哥,我長這麼大你都沒送過一輛車給我,百多塊腳踏車都沒有!竟然送汽車給外人?」章小妹糾結的是親哥哥對自己都沒有這麼大方,竟然送女人那麼貴重的東西!

  「舅舅我也要車車!」小囡囡只關心舅舅有沒有禮物給自己。

  章家大狐狸斜了一眼章家小狐狸。

  章家小狐狸笑了,「史叔叔都告訴你了啊。」

  史潘塞原是章爸爸冶煉廠供銷部職員,曾經同章爸爸一道去特區出差,感情頗深厚。後來冶煉廠倒閉,老工人都拿退休工資回家頤養天年去了,小年輕如史潘塞這樣的,工齡不長,離退休還要近四十年時間,便悉數買斷工齡,自謀出路去了。

  史潘塞因緣際會,做了汽車銷售這一行,不料做出滋味來,一步步陞遷,今時今日已經是大品牌汽車代理商旗下銷售額首屈一指的經理。

  朝陽記得自己第一輛汽車便由史潘塞介紹購買,非常得心應手。

  那天他帶亭亭去到車行,不料竟然見到史潘塞,心中相當意外,他已是老法師,絕少親身上陣。

  想不到潘公子的面子竟這麼大。

  朝陽並沒有格外叮囑史潘塞不要向父親透露此事,以他對父親和史叔叔的瞭解,史叔叔決不會向父親隱瞞。

  倘使史叔叔告訴父親,那就不用他鄭而重之地向二老宣佈此事,引得父母萬分緊張了。

  「哥你那一粒綠豆鑽可以送出去了?」章小妹咬著筷子尖問。

  「要你話多!」章媽媽在桌子底下踢女兒一腳,怕她又觸到兒子的傷心處。

  朝陽勾唇一笑,「那麼小哪裡拿得出手?送給你戴著玩罷。」

  一家人驀然大眼瞪小眼,除了懵懂無知小囡囡,心下俱是掀起驚濤駭浪。

  當年章朝陽因被嫌貧愛富的前女友拋棄,雖然未到尋死覓活地步,可是也著實頹廢一年之久,住在以前的老房子裡,大有自生自滅,從此沉淪下去的意味。

  後來和章爸爸一番徹夜長談,終於振作起來,只是到底再沒有從前那種熱情,總一副溫涼模樣。

  也不是沒有異性追求。

  然而都被他三言兩語打發走。

  我只拿薪水,沒有股份,一切都在家父家母名下,父母百年之後,尚要同妹妹平分。

  我住在石庫門房子,沒有抽水馬桶,內急要走出一百米去公用廁所。

  我不打算買房,一輛車開到壞才考慮換新車,除開美食,並不大方。

  你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沒幾個青春正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願意接受。

  單只每日要端痰盂到一百米外公用廁所,已經叫異性聞風而逃。

  這世上真沒有幾個女人,能做到天後那樣,為愛躲在陋巷中,每日親自去倒痰盂。

  並且,當初未送出去的一顆五十分大鑽石戒指,一直藏在他辦公桌抽屜深處,時時提醒他,原來愛情的甜蜜,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這樣雲淡風輕說,那麼小哪裡拿得出手,送給妹妹玩罷,怎不教章家上下老小愕然?

  章小妹嘴巴裡的筷尖掉下來,「哥你沒事罷?」

  章母瞪女兒一眼,這個女兒真是被寵壞了,口無遮攔。

  瞪完女兒,章母向兒子露出微笑,「朝陽,你史叔叔說的是真的嘍?」

  朝陽端起果汁抿了一口,點頭。

  章母激動鳥。

  「什麼時候帶回來給媽媽看一看?你喜歡的話,就趕緊定下來罷。」

  章父太息,老妻等抱金孫等到飢不擇食,只要兒子帶回來是個女的,伊都不反對。

  「舅舅要嫁人了嗎?」囡囡睜大眼睛問。

  眾人絕倒。

  「章朝月!你都灌輸囡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朝陽揉了揉眉心,「爸,媽,不能再寵著她,該讓她出去工作了!」

  每天好吃懶做,把女兒當玩具帶,盡灌輸腐壞思想。

  章小妹「嗷」地一聲,「媽,女朋友還沒進門,哥已經要把我趕出去了,沒法活了!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章家沒人理章小妹,章爸爸看一眼電視屏幕上龍鳳兩隊各自端上的菜餚。

  他沒有告訴兒子,小史還偷偷對他說,那個女孩子看起來好像是生活頻道的主持人小亭。

  以他對兒子行事風格的瞭解,這種贊助活動,他一向交給公關部門出席,這一次竟然在電視裡看見兒子的鏡頭一閃而過,這是其一;主持人小亭燒的這道蛋黃魷魚,雖然並不是什麼失傳菜色,但坊間酒店餐廳他的確沒吃到過,還是有一年兒子不曉得從哪裡淘到一本食譜,學會了燒給一家人吃的,這是其二;近期兒子週末回家吃飯的次數銳減,總說與朋友有約,此其三也。

  綜上三點,章父覺得小史說的靠譜。

  電視裡主持人正在向觀眾介紹許娜組合與萬亭組合的菜餚。

  「……娜娜和霆宇製作的菜餚是鳳舞銀針,聽名字就很有氣勢,讓我們看看專家評委的點評……高老師……」

  光頭評委夾起一塊雞翼,咬了一口,細細咀嚼半晌,放下筷子,點點頭,「這道古法釀雞翼很有新意,一般人會在裡面釀上蝦仁和糯米,但是他們用的是魚翅……」

  說著,夾起來又咬了一口,咀嚼片刻,再三回味,「魚翅爽滑,還有冬筍丁的清脆,雞翼很好地包裹住了所有材料的味道,咬下去非常有口感。」

  「雪晴老師?」司儀又將話筒轉向第二位專家評委。

  「釀雞翼這道菜古已有之,可是在雞翼裡釀魚翅,我倒真是第一次吃到,口感很特殊,雞翼嫩滑,魚翅鮮爽,冬筍香菇火腿丁彼此融合烘托,確實不俗。」

  接下去的評委無一不是溢美之辭。

  鏡頭一轉,又將之對準了萬亭組合的菜餚。

  「現在有請評委老師點評萬亭組合的菜餚。」

  「他們比上一組吃虧。」章媽媽搖頭,前一組吃完,再到他們一組,菜餚已經有所冷卻。冷盆的話,自然多放一歇歇也不要緊,可是熱炒就立刻遜色不少。

  「專業評委會考慮到這一點的。」朝陽淡笑。

  萬亭組合的菜餚端上來,碼放整齊,如同特製加粗的上海大紅腸,等鏡頭推近,才發現那也是一道釀菜,食材釀在一種紅色腸衣裡。

  光頭評委夾起一片,咬在嘴裡,眼睛一亮,細細咀嚼,「唔……這道蛋黃魷魚和剛才的鳳舞銀針,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唔……能想到把餡料釀在魷魚裡,倒不多見。」

  雪晴老師也在慢慢品嚐,然後露出微笑,「這魷魚是烤制的罷?表皮微脆,魷魚肉卻十分嫩滑。餡料是用什麼做的?」

  「我吃出來有鹹蛋黃,火腿丁,蝦仁,和糯米拌在一起,非常入味。」一旁另一個專家評委接口。

  亭亭點點頭,表示專家說得一點不錯。

  「吃口上不相伯仲,不過創意上,還是鳳舞銀針略勝一籌。」光頭評委表態。

  「我建議你們萬亭組合給這道菜取一個更有創意的名字——遨遊碧海——你看這鋪在下面的碧綠生菜,還有這魷魚釀鹹蛋黃蝦仁火腿糯米,很形象很生動。一道有創意的菜,還需要一個有創意的好名字。」雪晴老師十分中肯地建議。

  亭亭點頭受教,萬主播微笑。

  「哎呀恐怕小亭要輸了。」章母歎息,她一向最喜歡生活頻道這幾個主持人。

  「我覺得娜娜的菜燒得也滿好啊。」章小妹看娛樂新聞多些,所以力挺娜娜。

  「兒子你怎麼看?」章爸爸意有所指地問朝陽。

  「有太多不可控因素,所以盡力就好。反正不過是圖個熱鬧。」朝陽笑一笑,不打算太早跟父親坦白。

  吃過飯,章小妹和章母進廚房洗碗,章父帶著小外孫女到陽台上去放明珠彈去了。

  朝陽望著頃刻冷清下來的客廳,倏忽思念成宰,突然極想聽見亭亭的聲音,便批上羽絨服,獨自走到朝北的陽台,望著外頭起起落落的漫天煙花,打電話給身在南京的亭亭。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亭亭的聲音。

  「……我想你了,亭亭……」百轉千回,滿腹情思,最後只化做這樣一句。

  「……」

  那邊沉默一秒,背後有爆竹「彭啪」巨響,然後在一切嘈雜背景聲中,他聽見亭亭說,「……我也想你,朝陽……」

  蕩氣迴腸,從此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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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屈·怒

  初八,亭亭銷假上班。

  亭亭是搭潘公子的順風車回來的。

  趙敬國和嚴愛華要留在南京開會,司機小周回老家過年,仍未回來。嚴司令不放心外孫女獨自搭機,要讓自己的司機送亭亭回家。

  沒等亭亭拒絕,潘公子自己送上門來。

  先給老首長拜年,送上潘老爺子托他帶的土特產,說了說潘老爺子的近況,又轉達邀請,「爺爺說也幾年沒見了,請您有空過去玩呢。」

  嚴司令笑著拍拍潘公子的後背,「是好多年沒見了,上一次見面,還是我去首都開會,在北戴河見了一面。」

  兩家老爺子以前住在部隊大院時是棋友,有空聚在一起下棋,總要各自的助理再三催促,才回家吃飯。只是五年前潘老爺子退居二線,樂享清閒去了,嚴司令卻還在任,總不如潘家老爺子自由。

  潘公子又陪老爺子下了兩盤棋,這才起身告辭,順便問亭亭:「我開車來的,要不要捎帶你一程?」

  有香油車可坐,亭亭自然不會拒絕。

  「外公,我乘冬子哥的車回去就行,不用麻煩小曹專程送我回去了。」亭亭對外公說。

  老先生對潘公子還是放心的,便點頭,只叮囑路上小心,「新聞裡報道最近各國道都有路面結冰現象,你們路上小心。開得慢不怕,安全要緊。」

  「是,首長!」潘公子敬個軍禮,有模有樣。

  嚴司令頗遺憾,「冬子你當初若是考空軍政治學院,現在只怕已經做到中校軍銜,前程無量。」

  潘公子趕緊尋個借口,在老首長進行長篇訓話以前,拖著亭亭逃出來。

  亭亭笑睨一眼潘公子,「原來還有你怕的。」

  「這不叫怕,這叫『尊敬』。」潘公子糾正,「如果說一個男孩子成長過程中,注定要尊敬什麼人,那麼你外公和我爺爺,都是我真正尊敬的人。」

  這點亭亭毫無異議。

  去年國慶時,央視做過一個系列節目——共和國最值得尊敬的人——其中就有潘爺爺和她外公。

  潘公子今次並沒有開他那輛寶馬出來,而是一輛福特休旅車,空間夠大,車內還設有小影院和小冰箱。

  亭亭自覺往後座一坐,拉開冰箱,檢查有無美食。不出所料,有新鮮進口櫻桃,還有她最愛吃的紅毛丹。

  潘公子自後鏡裡瞥一眼亭亭栽在座椅裡的模樣,搖搖頭,什麼時候開始呢?這個女孩子再不在他面前保持女性矜持,將最真實一面,悉數顯露給他。累的時候,東倒西歪;餓的時候,狼吞虎嚥;怒的時候,橫眉豎目;喜的時候,笑逐言開……

  有事相求的時候,她會笑瞇瞇過來,叫一聲「冬子哥」,心煩意亂的時候,便甩眉拉臉,一口一個「潘公子」。

  偏偏,撇去好孩子面具的趙亭亭,不再在乎冬子哥的趙亭亭,就這樣生生長在心田里。

  潘公子一直找不到確切的轉折點。

  不是不鬱悶的。

  看後視鏡裡,女孩子剝紅毛丹吃得正開心,潘公子轉過頭,張開嘴,「啊——」

  亭亭看一眼潘公子的一口白牙,想一想自己還要靠潘司機出苦力把自己載回家去,終於還是欠身,伸手往潘公子的大嘴裡塞一顆已經剝了殼的紅毛丹。

  「快開車罷!」

  因為塞車,四小時車程,足足開了一天。

  亭亭在車上好吃好喝,累了倒頭就睡。

  可憐潘公子在凍雪凝結的路面上,戰戰兢兢,一路行去,強打精神。

  想將音響音量開到最大,可是瞥一眼倒在後座睡得賊香的亭亭,終不忍心,只能喝一口紅牛,繼續與冰滑路面戰鬥。

  等車子開進臨江苑停車場,已是次日凌晨,再過六小時,亭亭已需抖擻精神,走進廣電大樓,開始新一年工作。

  潘公子目送亭亭下車,「下班去取車罷,你的車已經來了。」

  「謝謝冬子哥。」亭亭笑一笑,「等我有時間請你吃飯。」

  潘公子搖頭,她的時間,永遠不是留給他的。

  「誰要等你請?哥哥我的約會排得滿滿的,沒檔期。」

  亭亭嘿嘿笑,看一眼潘公子眼周的黑影,「快回去睡覺,歐罷。」

  亭亭回到自己公寓,推開門,看一眼牆上掛鐘指在二點的粗針,忍下給朝陽打電話的衝動,上床補眠。
  
  八點四十五分,亭亭騎著小翠抵達廣電大樓停車場。

  停車走進低樓大廳,亭亭已覺得新年氣氛詭異。

  四面八方有探究眼神落在她身上。

  亭亭還沒有自戀到覺得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的地步。平素除開做節目,生活裡也不是一個十分惹人注目的人物。

  為什麼今天忽然有一種受到過分關注的感覺?

  等到亭亭乘電梯上了樓,來到生活頻道的樓層,這種感覺不但沒有削弱,反而更加強烈起來。

  平時主動和她打招呼的同事,有的裝做事忙,低下頭去,有的看她一眼,尷尬笑一笑,很是勉強,更有的索性大步走開。

  亭亭覺得莫名,低頭檢視渾身上下,並無不妥啊。

  天晴和北方坐在格間裡,喁喁低語,抬頭看見亭亭,「噌」一下站起來,衝到亭亭跟前。

  「亭亭,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亭亭大惑,「報紙上說什麼了?」

  還沒等天晴說什麼,製作人蕭笑在自己位置上朝亭亭招手,面色十分凝重,「亭亭你跟我進會議室一趟。」

  亭亭狐疑。

  這些人都怎麼了?

  天晴握一握亭亭的手,「亭亭,我相信你!你好好跟蕭姐說,事情未必那麼嚴重。」

  亭亭開始覺得事態嚴重了。

  將背包放在辦公桌上,亭亭隨後走進會議室去。

  蕭笑坐在會議桌後面,示意亭亭隨手關上門。

  亭亭照辦,然後來到蕭笑跟前。

  「坐。」蕭笑平日極隨和,看起來總一副笑瞇瞇模樣,難得今天神色如此凝重。

  「蕭姐,你找我有什麼事?」

  蕭笑先遞過一份收視率報表,「這是新春特別節目的收視率。截止到昨天,一共八天,我們那一期主持人廚藝大賽排名第一,你和娜娜的兩款海納百川創意菜決出勝負時的瞬間收視率達到破紀錄的百分之十八。」

  亭亭聽了,笑起來,「真的?那太好了。」

  蕭笑歎息,這孩子,如果是好事,她何至於這樣凝重?

  「上面打算調娜娜來客串主持每週末的明星我做煮,和霆宇固定搭檔。」

  亭亭一愣。娜娜?

  那麼他們美食節目的主持人算什麼?

  把一檔節目做好了,然後讓位給其他人接手,為他人做嫁衣裳?

  「為什麼?」亭亭不解。

  「上面說通過新春特別節目的收視率,可以看出娜娜做美食,有很大的眼球效應,美人美食,明星妙語如珠,極有賣點。」蕭笑並不迂迴,她知道亭亭需要一個合理解釋。

  「那麼我們這一組人呢?我們前期所做的所有努力呢?」亭亭覺得不可思議。

  蕭笑擺一擺手,她也知道這理由十分牽強,可是人在體制內,身不由己的事,不會僅僅只有這一樁。亭亭早晚要學會面對。

  「元宵晚會將評出觀眾心目中的十佳菜餚,在那以前,上面不會正式宣佈決定。你還有六天時間。」蕭笑的意思很明顯,倘使亭亭有後台,這時候可以動用起來了。

  「蕭姐,是不是我們這樣只會苦幹,不懂得軟語奉承的主持人,永遠只能被一次又一次地犧牲?」亭亭的擰脾氣上來了。

  換做平時,她也許會得一笑置之,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

  可是今次不同。

  她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前期做了那麼多工作,這檔節目就像是她自己的孩子,沒道理她要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讓人!

  蕭笑捏一捏眉心,「你還沒看過報紙罷?」

  亭亭一愣,搖頭,「我凌晨才從南京回來,還沒來得及看。」

  家裡的報紙都還塞在信報箱裡。

  蕭笑又推過一份發行量頗大的八卦週刊來。

  「我相信這件事也對上頭的決定有一定影響。」她說得委婉,到底關乎女孩子的名聲。

  亭亭的目光掃過週刊封面,剎那間頭頂雷聲陣陣,電光閃閃。

  三科影后遭棄,潘公子轉追女主持;女主持太花心,一人周旋兩大俊男!

  碩大驚人粉紅色標題,配合巨副照片。

  照片裡有她,潘公子,朝陽,以及面部被模糊處理的玉女和史潘塞經理。

  她正面朝向鏡頭,朝陽和潘公子以左右側面對著鏡頭,玉女只得一個背影,史經理更是半個身體在畫面以外。

  「裡面內容更加勁爆。」蕭笑聲音無力。

  亭亭由她一手帶起來,眼看她成長為一個有能力獨當一面,不做作,肯吃苦的主持人,忽然曝出這樣的新聞,於亭亭的主持人生涯極其不利。

  其實廣電集團,內幕重重,有背景有花頭的主持人,不在少數,可是只要不被戳穿抓到話柄,大家也都願意維持表面和平。畢竟誰願意得罪有背景有後台的人呢?

  偏偏亭亭這傻姑娘,明明身正不怕影子歪,卻生生叫有心人捉住了話柄,詬病她的為人和專業操守。

  亭亭抖著手翻開週刊內頁,找到相關八卦內容。

  不看也罷,看完之後,恰如吃過死蒼蠅死蟑螂一般,咽之不下,吐之不出,叫人憋屈。

  週刊記者的想像力不是不豐富的。

  女主持趙某,一女獨嬲(niao)兩男,先由潘公子出資,購買進口跑車,又由不知名俊男送其返回位於臨江苑的香閨。記者還探訪到,潘公子亦在臨江苑擁有一套豪華江景房。設問小小女主持,哪有經濟能力獨撐臨江苑豪宅?

  字裡行間,無一不暗示趙姓女主持人通過傍有錢公子上位,獲得豪宅名車,可是又不甘寂寞,另有體貼男友,填補空虛。

  偏偏潘公子和該男還相處融洽,實乃奇談。

  趙亭亭「啪」地一聲,甩下八卦週刊,怒了!

  「如果上頭有真憑實據,能證實我作為主持人的職業操守和為人有問題,我無話可說!又如果我確實在主持崗位上,不如娜娜,我也心服口服。但是拿這種純粹莫須有的八卦,決定我在節目裡的去留,我不服!」

  「亭亭,你冷靜一下!」蕭笑安撫道。

  「我冷靜不了!」亭亭怒上心頭,「蕭姐,我在你手下工作兩年有餘,風裡來雨裡去,寒冬酷暑,上面有沒有看到我的工作成績?憑什麼就這樣把我換下來?」

  蕭笑亦無奈。

  她沒法替亭亭據理力爭,只因這篇八卦來得太急太猛。

  上頭的原意是,生活頻道要給觀眾一個健康積極向上的印象,不能讓生活不檢點的主持人給觀眾一種誤導,彷彿我們可以無視和姑息作風不正派的主持人。

  「亭亭你還有時間,去把這件事查清楚,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蕭笑做出決定,「去,立刻去查清楚,然後澄清事實,讓週刊道歉,將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程度!」

  怒火中燒的亭亭先是愣一愣,然後看了一眼會議桌上的八卦雜誌,終是朝蕭笑點了點頭,「謝謝你,蕭姐。」

  然後,轉身,大步走出會議室,抓起自己辦公桌上的背包,一言不發地衝出廣電大樓。

  有人站在落地玻璃窗後,望著亭亭的騎車遠去的背影,捧著馬克杯,展顏微笑。

  這時有聲音叫:「娜娜,副台叫你過去一趟。」

  伊人轉過身來,柔媚一笑,「知道了,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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