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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赤紅的雙眼也沒了之前的殺氣,藍靖輝似是認命了一樣癱軟在地上,低著頭不再說話。
  
  宇文逸軒面色平靜,心中卻早已是驚起了無數波瀾,從他知道寧府別院裡的人都是出雲宮的人這件事以後,他心中就一直對她有了猜疑,或許她也是出雲宮的人也說不定,如今見了她的武藝,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想,但是,她究竟和出雲宮有著怎樣的聯繫?
  
  好看的杏目微微彎著,長長翹翹的睫毛也因著陽光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黑色的陰影,寧可馨側過頭,笑看台下的眾人,他們神色各異,有錯愕,有疑惑,有驚艷,也有不可置信。
  
  她看向那抹桃紅身影,輕輕佻了挑眉,邪邪的笑容極為動人。
  
  卓溪泉還沒有從剛剛的事中消化開來,此時見她這麼看著自己,頓時覺得內心無比恐懼,卻硬著頭皮擠出一個笑容看著她,怎麼說自己也是傲雪山莊的人,她不過一個官家小姐罷了,有什麼好怕的。
  
  捅了捅一旁緊鎖眉頭低垂著眼的銀鳶,心中更是不爽。
  
  只聽銀鳶輕啟朱唇,輕輕說道,「小姐,這個王妃,可能我們……」咬了咬唇,「可能我們……」
  
  「你給我閉嘴!」卓溪泉低聲呵斥,「她不就武功好點,有什麼大不了的,無門無派,不過是個王妃罷了,能興起什麼風浪!」
  
  銀鳶不再說話,卓溪泉向來自視過高,這她是知道的。
  
  想想也是,從小在傲雪山莊被人呵護著長大,有著這種性格也不奇怪,只是,若是這種性格不知收斂,或許他日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轉而看向擂台之上那抹水藍色的身影,蔥白玉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裙,繡眉緊皺,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不該去惹她的,更不該去惹宇文逸軒。
  
  「泉兒,你還是不要嫁給軒王爺了。」一旁卓月淡淡開口。
  
  聞言,卓溪泉立馬吼了起來,「你和銀鳶都怎麼了,就她一個寧可馨鬥得過我傲雪山莊麼?不過一個小小王妃罷了,待我嫁入軒王府,他日定能和她平起平坐!」
  
  聲音不小,反而很大,大到在場的人都聽的清楚,甚至每個字都是清晰無比,四周頓時安靜下來,毫無疑問的,卓溪泉成了在場眾人注目的焦點。
  
  不知何時,寧可馨也已站在了擂台的邊緣,她輕輕拍了拍手掌,聲音清脆,邪邪的笑意可人之極,「卓大小姐,這皇帝的後宮都是由皇后來管的,你說,這王府的內務事情會是由誰掌管呢?」
  
  「自然是逸軒哥哥。」卓溪泉立馬得意的接道。
  
  好看的酒窩若隱若現,她砸吧砸吧小嘴,蹙起眉頭,故作沉思狀的說,「我記得傲雪山莊也算是挺有財勢的,怎的都請不起好的教書先生呢?」
  
  言畢,四周頓時轟笑聲一片,卓溪泉面上氣的通紅,咬牙切齒的看著她,「寧可馨!別人怕你,我卓溪泉可不怕你!」
  
  她微皺眉頭,歪著腦袋,「你不怕我,我也不怕你啊。」邪邪一笑,「我知道,逸軒說了要納你和銀鳶為側妃嘛,但是你好像沒搞清楚一件事啊。」
  
  見她疑惑,她很大方的說,「就算你們兩個進了門,長幼有序,我也是大你們也是小,說好聽點是側妃,說難聽點,你們兩個進來也不過就是個妾罷了。」笑。
  
  聞言,卓溪泉已是氣的面紅耳赤,剛準備抽出手中的劍,便被自己的哥哥給攔住,她惱怒的看著他,卻聽他淡淡說道,「你打不過她的。」
  
  「難道你要我忍住這口氣?對不起!我辦不到!」
  
  卓月輕歎一聲,不顧她的怒火,轉而對寧可馨道,「軒王妃,舍妹年幼不懂事,還妄你不要跟她計較,身為傲雪山莊的少莊主,我向你保證,泉兒和銀鳶,她們任何一個都不會嫁入軒王府。」
  
  輕佻眉梢,她很是讚賞的看了他兩眼,卻忽然聽到卓溪泉發了瘋似地衝著自己大吼,「寧可馨,你給我聽著,我一定會嫁給逸軒哥哥!一定會!至於銀鳶,就她那膽量,我也不指望著她能到王府幫我什麼,對付你,我卓溪泉一個人綽綽有餘!」
  
  掙脫開卓月抓著自己臂膀的手,她跳上擂台,跑到宇文逸軒的身邊,抓住他的衣袖,委屈道,「逸軒哥哥。」
  
  宇文逸軒撐開折扇,走到寧可馨的跟前,面上笑意玩世不恭,「自古以來,夫為天,馨兒,縱使你是正室,也不能阻止本王再納側室。」
  
  「哦?」本王?
  
  好看的杏目靈動一轉,她答非所問的笑道,「那請問夫君大人,若是你和母后相比,誰又為天?」
  
  收攏折扇,他答,「自然是母后。」
  
  聞言,她滿意的點點頭,沉吟一聲,忽而調笑道,「那不就對了,自然,你還是要聽本王妃的。」
  
  本王妃三字,著實讓他心中失笑,卻對她的話不甚理解,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只聽她道,「你看呀,這人們都把出嫁的女子管叫做新娘,新娘新娘,自然是新的娘,我這個新的娘進了你家的門,你說到底是該我聽你的,還是你聽我的?」
  
  「放肆!」她話音剛落,便聽卓溪泉的聲音高高響起。
  
  完全無視一臉怒意的卓溪泉,她又向他走近了些,白玉般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胸口,一臉的俏皮,「相公。縱使你再如何護著你這位即將要納進王府的妾,但是現在畢竟我才是你的妻,一個毫無身份的人這樣對一個王妃說話,你覺得應當嗎?」隔著衣料,她的手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略微有些快的心跳,心中不禁一暖。
  
  有人曾經和她說過,只有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心跳才會莫名的變快,那種感覺很奇妙也很微妙,卻也是無法克制住的。
  
  收回自己的手,看著他如玉琢而成的臉,心中更是開心,小白臉啊小白臉,此生你即以娶了我,還想再娶別人進門?門兒都沒有,你娶誰我就放狗咬誰,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他沒再說話,只是抓著扇柄的手又用力了些,不過這一次,卻被她發現了,泛白的指尖更讓她心情愉悅起來。
  
  挑釁的看著卓溪泉,「我夫君都沒開口,什麼時候又輪到你開口了?」說完便不再看她,轉而看向一邊木愣愣的七滿堂,「七滿堂,恭喜啊,要做新郎官兒啦。」
  
  聞言,七滿堂尷尬的笑了笑,不覺吞了口口水,這個丫頭,如果可以,他還真是不太想惹到她啊,有些同情的瞥了一眼宇文逸軒,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再看看那兩人,或許這兩人真是天意注定也說不定。
  
  而從這一天以後,寧可馨這三個字在江湖上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因著那清麗的相貌,令人驚愕的武藝,和那顯赫的皇族身份,更是讓人對她刮目相待,即使是眾多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的老一輩,也不禁對這個女子好奇起來。
  
  而這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就連這遠在京城的寧相爺和當今皇上也多少知道了些這件事,而作為父親的兩人,表現也是不同的。
  
  先說寧相爺,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他整個人都呈現木雞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竟然會有那樣出神入化的武藝,雖然他沒見過,但是聽那些個人描述的,那哪裡還是人,說是神都不為過啊!
  
  所以他堅信,那個寧可馨絕對不是自己女兒的這個寧可馨,但是在他多次去王府找人無果的情況下,他只得相信了。
  
  於是自那日後,他每日必做的一件事便是奔向祖宗祠堂,抱著祖宗牌位默默吐糟,都說女兒家應當嫻熟文靜,怎的就給他生出了這麼個女兒,如今因這寶貝女兒的光,就連他都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之一。
  
  再說當今聖上,這位可就不如寧相爺那般了,自打他知道這件事後,可謂是龍顏大悅,整日高興的嘴都何不攏了,直弄得皇后無比鄙視的看著他,他才故作正經起來。
  
  而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他不但一改之前所想,反而越來越喜歡起這個兒媳,雖然是與自己兒子同樣的性格,但卻覺得這種性格的女子正配自己的兒子,想當年自己的皇后也是如此一個女子,如今能讓自己的兒子也遇到如此一個女子,他真真是高興!
  
  至於遠在綿州的那位當事人,此時正在一醉樓的某間包廂裡一邊無比悠閒的吃著桌上的佳餚,一邊與一男一女開心的攀談著。
  
  「三哥,你太不夠意思了!」嚥下口中的食物,轉而看向一身月白長裙的雲千棗,她鄙視道,「嘖嘖。千棗啊千棗,你也不夠意思!」
  
  聞言,對面兩人很是默契的向她挑了挑眉梢,只聽雲千棗毫不客氣道,「可馨啊,怎麼說我也是你未來的三嫂啊,來,叫一聲給姐聽聽!」
  
  「噗——」剛入口的一口茶水就這麼噴了出來,寧楓鄙視道,「小妹,你這口水的威力也太大了,這菜你是存心不想讓我們吃,是吧。」
  
  「狼狽為奸!」她憤憤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你們兩個是從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瞪了一眼雲千棗,「死千棗,你當我是寵物吶,我就說,你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給我說出什麼『只有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心跳才會莫名的變快,那種感覺很奇妙也很微妙,卻也是無法克制住的』。」頓了頓,忽而壞笑起來,「原來是有親身體會哦?」
  
  聞言,雲千棗面上忽的一紅,盈盈美眸咕嚕一轉,她笑道,「寧楓,你家這妹妹,哦不對,應該說我們家這妹妹,看來是不能小覷啊。」頓了頓,「你看看,現在她可是名人咯,江湖上隨便抓個人來問,都知道她是誰。」
  
  「是啊是啊。」寧楓隨聲附和,「對了,宇文兄哪兒去了?」
  
  嘟了嘟嘴,她隨意的聳了聳肩,「不知道。」
  
  寧楓皺起眉頭,「你們兩不是之前還好好的麼,我離開不過半月,你們兩又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雲千棗道,「我們聽說你家那小白臉要納側妃。」
  
  「哦……你們是說這個啊。」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繼而笑道,「那日三哥你離開客棧以後,他便指著卓溪泉和銀鳶兩個人對我說,要納她們為側妃,不過啊,我不介意。」
  
  聞言,雲千棗秀眉微撇,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看了一眼寧楓,輕歎一聲,「那你有什麼打算?」
  
  她笑了笑,「你們不是已經看到聽到了麼?」
  
  「隨風已經將卓文請去出雲宮了,現在卓月等人又在綿州,聽說此時的傲雪山莊雖然面上看平靜,但是內部已經是亂作一團。」說罷,雲千棗端起桌上的茶盞小啜一口,繼續說道,「我讓陌繡去查了下,現在傲雪山莊似乎是卓暖玉在打理,不過她畢竟是傲雪山莊嫁出去的女兒,想必若是管理起來也是有心無力了些。」
  
  寧可馨輕輕點了點頭,「卓文那老頭,我非得讓他嘗嘗我的厲害不可!」
  
  只聽寧楓說道,「小妹。」
  
  「嗯?」
  
  輕歎一聲,「還是讓千棗和你說吧。」看了一眼自己身旁那個傾城的女子,深邃瞳眸裡滿是柔情。
  
  雲千棗自然知道他心中想著什麼,便笑著點了點頭。
  
  一旁,寧可馨不耐了,「喂!你們兩個要肉麻,去一邊肉麻去,真是的,沒瞧見我正孤家寡人呢,還刺激我!」
  
  雲千棗哈哈一笑,「可馨啊可馨,作為你的三嫂,我想我就送一份禮物給你吧。」或許有些事還是讓她知道的好,免得那兩人又生出什麼誤會來。
  
  「其實本來這件事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想著既然是天定的緣分,你和宇文逸軒必定是怎樣都會走在一起的,但是我現在覺得,不告訴你簡直就是作孽,看你們兩人時好時壞的樣子,你自己不急,我都替你急了。」
  
  聞言,她一臉莫名的看著這兩個人,這兩人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便又聽雲千棗說道,「其實你家小白臉一直都在找你。」
  
  「啊?」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得她一臉迷茫,「什麼一直在找我?你們兩個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
  
  雲千棗簡直是哭笑不得,唾棄的看了她一眼,繼而解釋道,「你還記得上次傲雪山莊卓文六十大壽的時候麼?」
  
  見她點頭,她便繼續說道,「那次離開以後,他找過我。」
  
  無視她的疑惑,雲千棗逕自說了起來,「他找我,讓我為他解毒。但是你知道的,我雖懂醫術,但是卻對毒理可謂是一竅不通,最多也就是解解那種小的不能再小的毒,但是很顯然,他中的不是小毒,至於是什麼毒你也別問我,我肯定是診斷不出來的。」頓了頓,「後來我和他說我只懂醫理,不懂毒術,他說他知道,我很無語的看著他,他說他一直在找出雲宮那個以毒術而名滿江湖的二宮主,但是卻一直沒有線索,江湖之中對於出雲宮二宮主的線索太少,除了對毒術精通外其他便一無所知,更別說是名字。」
  
  一番話說下來,寧可馨的面色已經有些微變,「他問我能不能告訴他一些關於出雲宮二宮主的事,但是我想,既然他要找的人就是他的枕邊人,倒不如讓你們自己發現,卻不想,你們兩個現在竟然還搞成這樣。」
  
  想了想,「這宇文逸軒也確實算是個好男人,但是我雲千棗最是鄙視這些個總是以為自己為對方好,卻不站在對方角度想一想是否是真的對對方好的人!」話至此處,她故意瞥了一眼身邊的寧楓,寧楓立馬攬過她笑道,「放心放心,我絕不是這種人!」
  
  聞言,她滿意的點點頭,繼而笑道,「不過除去這點,宇文逸軒可真的算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其實,要我說,可馨你也有不對的地方,既然你們早已相愛,若是你早早坦白於他,也不至於如今這樣,現在雖然你整日把所有事都當做玩兒一樣對待,但是畢竟他是你愛的人,縱使再如何的催眠自己,真正見到他的時候,心中還是會有些不爽吧。」
  
  扁了扁嘴,有些不自在的點了點頭,但卻沒想到竟是這樣情況,他為何不早點和自己說,那樣不就什麼事都沒了,不過仔細想想,正如千棗所說,她自己也有不對,若是早些與他坦誠相待,此時此刻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你打算怎麼做,小妹。」寧楓笑問。
  
  聽他這麼一問,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好看的杏目靈動的轉了一圈,邪邪的笑容向二人透露了她又要耍什麼鬼點子。
  
  「這個嘛……」嘿嘿一笑,「雖然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但是他怎麼可以那樣傷我,所以啊,我一定也要好好的耍上他一回,不然我可不甘心。」
  
  聞言,寧楓與雲千棗相視一笑,果然是他的妹妹,她的好姐們兒,若不是這種反應,反而不是她了。
  
  雲千棗明知故問的笑道,「你不恨他?」
  
  挑了挑眉梢,她笑,「我恨他做什麼?難道是為了證明我更愛他麼?」頓了頓,「雖然他故意傷害我,但是出發點是好的,不過真要怪的話,我和他都有責任,即為夫妻,卻不坦誠相待,哎,真是作孽,難怪古語有云,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是夜,月色如水。
  
  寧可馨一身雪白中衣,靜靜的站在一醉樓二樓靠左的一間房門外,眼角彎著,嘴角揚著,輕扣了扣房門,便聽裡面傳來一聲慵懶的請進。
  
  推開房門,正見宇文逸軒批了件外衫坐在床沿,黑玉石般的髮絲披散在肩上,待看清來人後,他怔了怔,有些口燥的說,「這麼晚了,有事明天說吧。」故作冷靜。
  
  聞言,她也不怒,逕自走向床邊坐下,一手抓起他的左手,他心中一驚,立馬甩開她。
  
  無畏的聳了聳肩,看著他白皙的額頭已微微有了些虛汗,心中更是樂開了花,卻也沒說什麼,起身便出了房門,弄得身後的宇文逸軒一臉迷茫。
  
  回到房,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來,將陌錦叫進房中,吩咐了兩句,便獨自一人離開了一醉樓。
  
  ※※※
  
  出雲宮中,裝潢華麗,瓊樓玉宇錯落有致,恍若仙境。
  
  碧清碧清的池塘中,是那如傳說一般存在的水中花,與菡萏想比,水中花較為小,水粉的花瓣幾近透明,幾顆露珠不時從花瓣上滑落,滴如池中濺起小小的漣漪。
  
  身著素色裙裳的婢女隨處可見,見她走來,紛紛屈膝行禮。
  
  寧可馨一身絳紅色錦服,更是將她人襯得如玉一般,手中一隻通透的玉簫,是上好的白玉製作而成,腰間垂下的配飾流蘇,隨著她的步子左右晃動,身後隨風,淼玉,泠嵐三大護法以及身著淺青羅裙的婢女緊緊跟隨。
  
  風過,衣袂輕飄,髮絲輕舞。
  
  行雲殿內,鎏金砥柱,雕欄玉砌,堪比皇宮,寧可馨撩起長長的衣裙,坐在正中,神情有些懶怠。
  
  回到出雲宮已經有四五日了,如今也是時候開始辦正事了,那日和陌錦說好的時限也差不多到了,嘴角忽而劃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夫君大人,我一定會讓你驚喜萬分的。
  
  對一旁的泠嵐笑著吩咐,「泠嵐,去讓人把傲雪山莊的老莊主給我請上來。」
  
  一會兒功夫,便見卓文一臉憔悴的被泠嵐領了進來,而待他看清正前方坐著的人的時候,一雙蒼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聲音有些顫抖,「你……你……」
  
  開心的看著他,抖了抖衣裳,她慢慢走向他,「就是我。」邪邪的笑容異常靈動,「卓文,你還記得我啊,那你怎麼不記得我說過的話呢。」
  
  不開心的嘟了嘟嘴,「我記得我讓你好好管住你的孫女兒的吧,可是你好像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喲!」
  
  聞言,卓文不禁渾身顫抖,這個丫頭,這個丫頭竟然是出雲宮的宮主,泉兒,泉兒這丫頭,「你把泉兒怎麼樣了!」
  
  很是無辜的看著他,「我能把她怎麼樣?她可是就快要嫁入軒王府的人啊。不過嘛……」她看著他莞爾一笑,「能不能進的了王府的門我就不知道了。」
  
  看著那張略顯稚氣的臉龐,卓文沒來由的心中生出一種恐懼,不待思索,他便跪下,額頭一下一下的重重磕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當初是老夫有眼無珠,沒認出是二宮主,泉兒年幼無知,請二宮主饒了她吧!」
  
  蹲□子,她看著他,「饒了她?若是不饒人的人是她呢?」輕哼一聲,「本宮主給過她太多的機會,她竟然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說,我應當怎麼辦呢?當著武林眾人的面,她大聲說他日進了王府定能與我平起平坐,你說,我又該將她如何?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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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見他半天不吭聲,她微微有了些不耐,「卓文,當初若不是出雲宮有意放你一馬,你會有如今的聲望?」輕叱一聲,「依我看,莫說是這聲望,恐怕就連傲雪山莊都不會存在吧!」
  
  好笑的看這他,瑟瑟發抖的身子和那驚恐的眼神,令她滿意之極,「如今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還忘恩負義,你說,這筆賬我們又該如何算?」
  
  聞言,卓文蒼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正如十幾年前那般,當年,他也是這麼跪在行雲殿中,殿中燈火通明,形如白晝,只是眼前的人卻不是一個十七歲的小丫頭,而是那個內斂穩重的男子,雲楚昕。
  
  「求……求宮主再,再給我一次機會……」他顫巍巍的向她祈求。
  
  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這是在求我麼?」哂笑一聲,「當年雖然我不過五六歲,但我記得,那時候你也是這樣求義父的,義父仁慈放你一馬,可是我向來就不是什麼仁慈的人,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既然已經對出雲宮不義過一次,就絕對會再有第二次,本宮主是絕對不會讓同一情況發生第二次的!」
  
  說的狠絕,沒有一絲商討的餘地,聞言,卓文雙手暗中緊握成拳,都說狗急跳牆,這人急起來有時候會比狗還要瘋狂。
  
  但是卓文畢竟還是有些閱歷的人,在江湖上打滾數十年,忍這個字他還是懂的,如今他身上背負的不是他一個人的命運,而是整個傲雪山莊的命運,他完全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稚嫩無害的丫頭可以在一夜之間讓傲雪山莊不復存在,就如罌粟花一樣,美艷,卻也含著劇毒。
  
  「好吧……究竟怎麼樣你才肯放過傲雪山莊。」他放軟了語氣,有些力不從心。
  
  輕笑一聲,一雙好看的杏目炯炯有神的看著他,眸底是不易察覺的俏皮。
  
  「五日後你自會知曉。」邪邪一笑,「不過,怎麼說你現在也算是我出雲宮請來的客人,我自會讓人好好的伺候你的飲食起居的。」好好二字,尤為清晰。
  
  而卓文,卻只得怯怯的回上一句,「多謝宮主。」
  
  盛夏的時節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如今已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炎熱,反而溫度恰到好處,不冷,卻也不熱。
  
  這幾日,寧可馨總是喜歡獨自待在落雲苑中,看著池塘中那晶瑩剔透的水中花,水粉的花瓣讓人看著不覺心生憐愛。
  
  初秋的微風輕輕拂過,捲起了地上的落英,也吹起了她華貴精緻的廣袖和裙擺。
  
  池邊垂柳隨風輕晃,澄澈的池水也因著風過的關係,蕩起了淺淺的漣漪,打散了樓閣草木的倒影,再加上四周婢女淺色交錯的身影,不覺形成一副詩般的畫卷,令人賞心悅目。
  
  輕吹手中玉簫,簫聲悠揚婉轉,撩人心弦。
  
  「宮主,陌錦回來了。」淼玉的聲音緩緩響起。
  
  隨後,簫聲戛然而止。
  
  轉過身,面上是靈動的笑意,好看的杏目大大水水的,看著一身灰白交錯裙裳的淼玉,她點了點頭,「還有呢。」
  
  淼玉輕聲道,「還有七王爺和傲雪山莊的人。」
  
  「不愧是陌錦。」邪邪一笑,「他們人現在何處。」
  
  淼玉有些尷尬的看了她一眼,繼而說道,「七王爺在宮主的寢宮流雲殿,至於傲雪山莊的人,已經將他們送到了卓文暫住的栴雲殿。」話音剛落,寧可馨便逕自向流雲殿走去。
  
  流雲殿中,主要呈白色,雪白的砥柱,雪白的地面,甚至紗幔都是素雅的白色,遠遠望去,有如月宮一般。
  
  鏤空的窗戶,大大敞開,入眼的是不知名的珍貴樹木,而枝葉上的花,依然是白色,風吹入內,素白紗幔輕輕飄舞,如夢似幻。
  
  宇文逸軒一身月白錦服,與這四周的白顯得相得益彰。
  
  他怡然靜立在流雲殿外殿之中,淡淡的環視一周,不知為何心中竟是莫名的平靜。
  
  那日一醉樓,陌錦說小姐吩咐要帶他們去一個地方,卻沒說是哪裡,只是因著卓溪泉的反抗,陌錦乾脆將他們所有人迷暈,找了輛馬車載了他們上路。
  
  而當他醒來的時候,便已經在了這間有如銀闕的宮殿之中,不似自己兒時在宮中居所的那般有威嚴,這裡給他的感覺更加典雅,舒適,想必居住在這裡的主人定也是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的佳人。
  
  但,卻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如果說這是馨兒讓陌錦帶他們來的地方,那麼或許這裡的主人就是馨兒也不一定,但若是馨兒,這裡究竟是……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將他的思緒打斷,只見一個手持玉簫,身著絳紫長裙的女子款步走了進來。
  
  金絲繡制而成的祥雲圖案栩栩如生,髮髻之上是幾根隨意繫起的絲帶,柔和的絲帶隨著腦後髮髻之餘披散的青絲直垂腰際,腰間垂下的配飾流蘇上的銀鈴,也隨著她的步子發出清脆悅耳的鐺鐺聲,只是,女子的臉上卻被蒙上了一層素色的面紗,看不真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知為何,他的腦中莫名的浮上了這八個字,不覺失笑,待再看看正向他走近的女子,心中不禁一滯。
  
  縱使自己再如何糊塗,那雙杏目他又怎會認不出來,轉而腦中一個想法悄然閃過,若是……若是面前的女子便是他的妻子,那麼這裡,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出雲宮?
  
  卻也沒有將自己的所思所想表現出來,他依然靜靜的站在那裡,想看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面前的女子是不是自己的妻子,而她的身份又究竟和這出雲宮有著多大的聯繫。
  
  只見那女子獨自一人走近這寢殿之中,遣散了門前的婢女,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是他知道,面紗之下的她,是在笑著的。
  
  寧可馨看著那個美如畫中人的男子,不覺挑了挑眉梢,依他的聰明想必此時也大概猜到了些什麼,好看的杏目彎了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輕站定,等待著他先開口,不負眾望,只聽他笑道,「不知姑娘芳名。」
  
  面紗之後,她的嘴角漾開一抹狡黠的笑意,故意沉了沉聲,隱藏住自己原本的聲音,「我聽說你在找我。」
  
  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她,難道是自己猜錯了,雖然眼睛很像,不對,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但是聲音卻是有著天壤之別,不覺怔了幾秒,繼而說道,「還請姑娘言明。」
  
  得意的看著他,想要認出她?她才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他認出來,當年除了毒術,她可是也和義父很好的學會了易容術,而易容術中最重要的一點除了字面上的意思以外,還有一個便是要學會變聲,只有這樣的易容術才能算是真正的天衣無縫。
  
  她沉住聲音道,「出雲宮二宮主。」
  
  簡短的六個字,讓宇文逸軒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小丫頭,著實是讓他驚愕了一把,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卻見她一雙如泉水一般清澈的杏目彎若弦月的看著自己,不禁啞然。
  
  心中輕歎一聲,夫君大人,這次就讓為妻的給你點驚喜吧。
  
  「你找我何事。」她笑問,聲音卻依然不是她原本的聲音。
  
  有些懷疑的看著她,「在下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宮主。」
  
  聞言,她微微一笑,持著玉簫的手在空著的手中輕輕敲擊了兩下,繼而說道,「請問。」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她厲害,還是他厲害。
  
  「宮主可認識寧可馨和陌錦這兩個人?」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卻看不出一絲破綻。
  
  就知道他會問出這個問題,她笑道,「自然是認識。」頓了頓,繼而說道,「當年與她主僕二人有過一面之緣,便成了朋友。」
  
  不待他說話,她繼續說道,「聽可馨說,夫家言而無信,明明之前答應只娶她一妻,如今卻要再納妾兩名,便跑到了我這兒來訴苦,只是萬萬沒想到,她還讓陌錦把你這位王爺給請了過來。」
  
  輕佻眉梢,他笑看著她,「原來宮主認識在下。」
  
  「當今七王爺宇文逸軒,風采卓越,貌若天人,在這江湖之中,哦不對,應該說,在這整個天朝又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微微一笑,「只是,身為可馨的好友,我還是不得不說,縱使天下女子皆愛慕與你,但所謂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即以說了那番話,又怎的還搬起石頭砸起自己的腳來?」
  
  聞言,他不禁有些動容,「不瞞二宮主,在下也是有難言之隱,若是可以,在下當然也想與內子白首相攜。」
  
  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只聽他道,「既然宮主知道在下在找你,想必也應該知道是什麼事了。」頓了頓,「實不相瞞,在□中奇毒,不知何時便會撒手人寰,既然如此,又怎麼能讓愛妻不顧一切的追隨?」
  
  心臟的跳動隨著他的話語,慢慢變快,面紗之後,她輕輕咬了咬唇瓣,斂了斂神色,道,「所以你就故意設局傷害她?」
  
  苦笑點了點頭,「不過,看樣子馨兒並沒有太在意,仍如往常一般,不過,這樣倒也好。」
  
  聞言,她真是恨不得一拳打到他臉上去才好,深深呼出一口氣,才好不容易淡定下來,「你中的究竟是什麼毒?」她問。
  
  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思量片刻,他道,「不過,我曾派人查過,聽說這毒名叫『清緣』,是通過母體來傳播的。」
  
  言畢,寧可馨心中猛地一震,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只見他這低垂著眉眼,嘴角一絲無奈。
  
  清緣這個毒她不是不知道,正是因為她知道,心中才不安起來,他怎麼會中這種毒?不對,不應該說是他,應該說,當今的皇后紫苑兒為什麼會中這個毒。
  
  握著玉簫的手,下意識的更緊了些,收住心緒,告訴自己,不能慌,她不能慌,她可是寧可馨啊,有什麼毒是她解不開的?
  
  就算真的解不開,她也不會讓他一個人承擔這份痛苦,她向來隨性,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既然如此,她還有何好怕,若是真的解不了大不了與他共赴黃泉,只是,若是如此便輕易認輸,那麼那個人就不是她寧可馨了!
  
  思及此,不覺心中頓時舒坦不少,自信的揚起頭,白皙光滑的下顎與頸項形成一道十分完美的弧度。
  
  看著那個此時神情有些恍惚的男子,她的嘴角漾開一抹邪邪的笑意,好看的杏目靈動一閃,玉簫輕佻的挑起他的下巴,側著臉頰,面紗隨之而落,「夫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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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熟悉的聲音,令他先是一怔,待抬眸看向此時正歪著腦袋笑意盈盈看著自己的人時,則是一驚。
  
  白皙的面龐,帶著些許稚氣,好看的杏目彎若弦月,邪邪壞壞的笑意勾起了嘴角若隱若現的酒窩,甚是惹人喜愛,張了張嘴,最終卻一字未說出口,仍處於驚愕之中。
  
  寧可馨很是滿意他的反應,向來處之泰然的七王爺,想必這是頭一回以如此驚愕的表情展現人前吧,想想就覺得過癮。
  
  「馨、馨兒……!?」錯愕。
  
  輕佻眉梢,收回玉簫在指尖隨意旋轉兩圈,得意的看著他,「不然呢?」
  
  聞言,他斂了斂神色,忽而面色變得有些蒼白,「你是出雲宮的二宮主?」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方才豈不是將一切都告訴她了,心中不覺苦笑,難道真是天意弄人麼。
  
  略顯蒼白的臉,不禁令她心中頓時感覺有些心疼,但想起他之前對自己所做的事,便沒好氣的看著他,「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娶的妃子竟然會是出雲宮的二宮主,江湖上人人皆知其人卻不知其名的人對吧?」
  
  見他半天不說話,她更是惱火,這段時間的委屈彷彿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宇文逸軒!!!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過?」看著他皺起的眉頭,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抽搐,「你覺得你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可是真的是這樣嗎?若是中毒的那個人是我,我這樣對你說,你就會甘心的離開嗎?我不得不說,你確實是為我好,可是,你卻用錯了方法。」
  
  他怔怔地看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啊,正如她說的,如果中毒的那人是她,縱使她再如何傷害自己,自己真的會離她而去麼?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說不可能,心中忽然湧上一絲愧疚感,終歸是他錯了,錯的離譜,錯在他的自以為是。
  
  輕歎一聲,她看著他有些黯淡的眼眸,忽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其實,我們還是不夠信任對方。」
  
  嘴角漾開一抹苦笑,他道,「或許吧。」
  
  「若是我們早日坦誠相待,或許此時此刻,又是另一番情景了吧。」言畢,好看的杏目忽而閃過一絲神采,「你還要娶銀鳶和卓溪泉麼?」
  
  聞言,他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樑,「什麼都被你知道了,你說還會不會?」輕佻眉梢,「馨兒,你這該不會是故意報復為夫吧。」
  
  朝他俏皮的嘟了嘟嘴,很不客氣的接道,「就是在報復你。」話音剛落,整個人便撲在他的懷中。
  
  伸手環住他的腰際,可以聞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側頭靠在他的胸前,靜靜的聽著那顆如鼓的心跳聲,不覺倍感安心。
  
  心中難免有些懊惱自己,是不是妥協的太快了些,可是她是真的沒有辦法生他的氣,雖然說他的辦法很極端,但也不為不是一種愛自己的表現,若是換做是自己,細細一想,或許那個時候她會做出比他更極端的反應也不一定。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確如此,當他以那樣的行為對自己的時候,初時的確很難過,但是當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細想整件事的時候便發現出了端倪,覺得並沒什麼好生氣的,反而還生出了這個對他來說出其不備的主意,而他的表現,卻也真真是讓她心裡爽了一把。
  
  抬起頭,看著那雙溫柔的墨色瞳眸,她撒嬌般的輕哼一聲,「若是你以後再敢如此,我絕不會像今日這般好說話了。」話音剛落,整個眼睛都彎成了一道細細的縫。
  
  無奈的歎口氣,伸出手緊緊的攬住她,眉眼間卻是深深的滿足。
  
  窗外花枝如雪,風過,花枝輕顫。
  
  細小的粉白花瓣不時隨風從窗中輕飄入殿內,三三兩兩的落英落在雪白的地面上與之重疊,不時因著風的推力在地面上輕動兩下,甚是惹人喜愛。
  
  寧可馨慢慢將腦袋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將他領入了內殿之中,雪白寬大的床榻柔軟非常,四周紗幔隨風輕舞,兩人坐在床沿,她看著他,「其實,你心中還是希望我離開的是吧?」
  
  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卻又聽她憤憤道,「小白臉啊,我是寧可馨啊!!我是出雲宮的二宮主,從五歲開始就玩起毒了,我都不怕你究竟怕什麼!」雖然這麼說有點明知故問,但是不知為何,她就是想要說出來。
  
  良久,他緩緩開口,「馨兒,我曾經派人查過這種毒,這種毒不要說是記載,就是隻字片語也沒有留下多少,雖然當初想找出雲宮的宮主也是抱著一絲希望,但是我還是怕,你懂不懂!」
  
  收起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他蹙起眉頭,「我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但是這一次我卻怕了,我遊戲女人之間,從不談及愛,是生是死我不介意,尋找解毒的方法不過是為了救母后和皇兄,但是現在我卻因為你,我變得怕死!我不希望讓你愛上我之後,卻又承受眼看自己重要的人離去的那種痛!!我知道那是種什麼滋味,所以我只希望你快快樂樂,就向現在這樣隨性的做你自己,不要為任何事或是人所牽掛,你懂不懂!!!」
  
  聞言,她怔怔的看著他,她從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過,嘴角忽而劃開一抹邪邪的弧度,宇文逸軒,他這次休想再甩掉她!
  
  狡黠的笑容很是好看,卻也暗示了她接下來要做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趁他思慮的空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在他的胸前點了兩下,被點穴的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她拍了拍手,笑道,「你不用費力了,這次的穴道,你自己是解不開的。」說完,不待他說話,便順手也點上了他的啞穴。
  
  宇文逸軒張了張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疑惑的看著她,但心中卻忽然生出一抹不好的預感。
  
  只見她替自己脫了靴子,盤腿而坐,與自己就這樣面對著面坐著,她的臉上仍是那邪邪的笑意,靈動可人,心中忽然一個可怕的想法滋生出來,緊緊的盯著她看,卻見她雲淡風輕一般,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不妥。
  
  她笑看著他,溫潤如玉的臉龐卻蹙著眉,不開心的撇撇嘴,算了,就當是她懲罰他之前對她所做的事吧,於她來說,也沒什麼損失。
  
  盤腿坐好,她對他微微笑了笑,便閉上了雙眸,集中精力,慢慢運氣,將他的手掌與自己的手掌相合,一股內力剎時從掌中送了出去。
  
  但內力的走向卻很奇特,就如一個靠著圓形空間邊緣滾動的球,縱使再如何的滾動,終究會回到原點。
  
  不過多時,兩人的額頭都涔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緩緩收回手掌,運氣放下,她的臉色有如縞素,胸前似是有什麼東西急劇向上湧來一般,下意識的摀住胸口,一口鮮血隨之從口中噴湧而出。
  
  赤紅的血液噴灑在他月白的衣衫上暈染開朵朵紅梅,絢麗奪目,卻也觸目驚心,有些無力的倒在他的懷中,嘴角仍有殘留的血跡,蒼白的面上卻是不可一世的笑。
  
  無力的抬起右手在他的胸前輕點兩下,卻沒什麼反應,有些發窘的紅了紅臉,重新點了兩下,解開他的穴道和啞穴,便安然的倒在了他的懷裡。
  
  好看的杏目閃著孩子得了糖果一般的笑意,有些虛弱的聲音,卻帶著濃濃的得意,「看你怎麼甩掉我,現在你體內的毒有一半在我的體內,所以,我們現在可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啊!」
  
  緊緊的抱著她,眸底深處卻是太多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心裡更是疼的厲害,這個丫頭怎的竟如此傻,「馨兒,你這是何必……」
  
  「什麼何必啊,我早就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都是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可是我偏不要,我偏偏要大難臨頭與你一起飛。」虛弱的笑了笑,無力的舉起手撫平他蹙起的眉,「你不要感到自責,這毒我一定會有辦法解的,不過,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我倒也是開心,誰讓你之前那般對我,如今也算是對你的懲罰吧!」
  
  無奈的輕歎一聲,他們確實是一類人,可是他卻沒想到她會是一個如此倔強的人,著實是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懲罰何必搭上自己的身子,你……哎……」
  
  「就因為這樣才能更讓你捨不得離開我不是嗎?」嘿嘿一笑,「沒辦法,這輩子你就注定和我拴在一起了。」
  
  說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撇了撇眉,改口道,「不對不對。剛剛說的不算。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你都是注定和我栓在一起的,誰叫你招惹了我寧可馨呢,既然招惹了,就休想放手!」
  
  霸道的語氣卻讓他心頭猛地一顫,心疼的看著她,他溫柔的笑著,眉眼之間是深深的寵溺,「好。馨兒說什麼便是什麼,我宇文逸軒當初所犯的錯誤,絕不會再犯第二次!」他不希望她再有第二次拿自己的命來跟他賭氣。
  
  心底有如羽毛劃過一般輕柔,溫暖,忽然故作生氣質問道,「你之前說你體會過重要的人離去的滋味,難道在我之前你還有過別的什麼風流債?恩?」
  
  聞言,他不禁失笑出聲,拂去她額前的碎發,笑意有如三月暖陽,「娶了你我還敢娶別人麼。」頓了頓,「其實,我母后本來不止我和皇兄兩個孩子。」
  
  皺了皺眉,不解的看著他,卻仍安靜的聽他說,清越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偌大的流雲殿。
  
  「我本來還有一個妹妹,名叫宇文逸詩。」話至此處,他的臉上漾開一抹有些悲傷的笑,讓人看著有些心疼,「詩兒從小便是一個十分漂亮的丫頭,性格也很溫順,閒暇之時常常會去宮中的書閣尋上幾本書卷帶到御花園中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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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清緣』這種毒是通過母體傳播的,因此不單單是我,皇兄和詩兒從出生起身上便也帶有這種毒。」頓了頓,他繼而說道,「七歲之前,詩兒一直身子很好,但就在過完七歲生辰的幾日後,她突然常常無故暈倒,父皇母后尋遍天下名醫卻無人能醫治,甚至連病因都查不出來,就這樣,她的身子越來越弱,最終離去,那時她才不過七歲。」
  
  「那段時間,整個宮中都彷彿被一層陰霾所籠罩。母后因為詩兒的離去傷心過度,幾日不眠不休,為了能讓詩兒安然的離去,母后沒有讓父皇昭告天下冰凝公主的死訊,而就在詩兒的後事料理完不久,皇兄又出了事。」
  
  聞言,她輕輕的將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想不到那個冰凝公主就是他的妹妹,只是沒想到這位公主竟是這樣倉促的在人間走了一遭,那時她還在想,明明宮中也有一位公主,可是為何卻遲遲不見公主嫁人,她還是很期待看一次公主嫁人是個什麼盛況呢,沒想到卻是如此一番情況。
  
  「皇兄身子那段時日也明顯不如從前,宮中御醫皆是束手無策,只說了一些籠統的話,父皇母后沒有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便派人用天山雪蓮和上等的人參為皇兄調理身子,後來某日,我師父進宮探望我,正好知道此事,便替皇兄施了針,說可以暫且保住皇兄的性命,但是卻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從那時開始,我便派人四處尋訪解毒的方法。」
  
  低頭看著她認真聽他說話的模樣,心中漸漸恢復平靜,面上也柔和起來,「後來得知出雲宮中的兩位宮主,一位善毒,一位善醫——」
  
  「所以你便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四處打聽出雲宮宮主的下落,是不是?」接下他的話,她雙眸含笑的看著他,蒼白的面容讓人看著有如一碰即碎的陶瓷娃娃一般。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劃過她蒼白的臉頰,是難以言明的心疼,沒有說話,他只是付之一笑。
  
  偌大的寢殿,恬靜祥和,素白的顏色讓人感覺莫名的安心,榻上兩人一躺一坐,神情怡然,不禁讓觀者心動。
  
  好看的杏目圓圓大大,神采異常,雖然看上去仍有些虛弱,卻又似乎比之前好上許多。
  
  「逝者已矣,從現在起有我陪在你身邊,所以,不管以後遇到什麼困難我都不會棄你而去,也不會讓你離我而去。」自信滿滿的語氣,令他心中一滯,便又聽她問道,「話說回來,紫苑——哦不對,母后為何會中這個毒?」
  
  而據她所知,此毒不但十分稀有罕見,而且還是由苗疆的一個女子所研製出來的,苗疆的女子自古以來便擅巫毒蠱術,但是真正流傳過來的倒也不多。
  
  聞言,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狠絕,輕輕吐出四個字,卻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傲雪山莊。」
  
  怪道每次提起傲雪山莊,他的語氣總是驟然轉變,猶記卓文大壽的時候,她與他共同前去傲雪山莊,那時,他負手身後,眼神卻是冷然不屑的,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在裡面,如此一來,她心中也大概有了些數。
  
  只聽他慢慢說道,「我母后本是江湖女子,而卓文,卻是我母后的師傅。」
  
  見她好看的杏目中閃過一次詫異,他淺淺的笑了笑,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樑,「我母后原是傲雪山莊門下,卓文的七弟子,但是想必你也應該知道,卓文還有一個女兒名叫卓暖玉。」
  
  見她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那時傲雪山莊還不如現在,不過是個剛剛興起的小門派,對外說是名門正派,其實內裡不過卻是一個殺手組織。」
  
  這,她倒還確實是不知道,因此聽到此處,不覺挑了挑眉梢,心中來了絲興趣,不過再一細想,便也忽而恍然大悟,雖然她不知道,但是這並不代表江湖上的老一輩不知道,怪不得當出雲宮和傲雪山莊的關係傳言出去的時候,不但沒有多少人出來抱不平,反而更多的是冷眼旁觀。
  
  心中不禁哂笑,如今的傲雪山莊,眾叛親離恐怕已是遲早的事了。
  
  「當時,傲雪山莊接到了一個委託,委託之人不但身份顯赫而且執手便是千金,便是當年的景王。」
  
  「當年,景王因怕我父皇以及其他幾位皇叔影響到他在先皇心中的地位,便想著除去他們,而那幾位當中,他第一個想要除去的便是我父皇,父皇那時對皇位毫無興趣,整日只喜泛舟湖上,飲酒賞花,按理說對他可謂是毫無威脅,但是他卻覺得父皇與其他幾位皇叔相比,對他來說是最為不利的,因此便找上了傲雪山莊。」
  
  「傲雪山莊接下了?」
  
  他點了點頭,「自然。不但接下了,還接的十分爽快。」輕嗤一聲,「當時,卓文派了自己最喜愛的女兒卓暖玉和自己最為看重的七弟子紫苑兒,即我母后去刺殺我父皇,說來也是好笑,卓暖玉向來看我母后不爽,這剛進雲州城,二人便起了內訌,還打傷了我母后。」
  
  聞言,她的眼眸忽而彎若弦月的看著他,「該不會受了傷的母后正好被父皇所救,於是兩人一見傾心了吧?」
  
  見他有些失笑的點頭,她心中更是覺得有意思,想不到天底下還有如此的事,果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她還一直以為只有書卷故事之中才會有這些個巧合,想想,有時候緣分這東西還真是夠奇妙的。
  
  「既然如此,那她又怎會身中那種毒?」如黑曜石一般的杏目,有著疑惑,也有著一絲不確定,彷彿她已經猜到了,卻又有些遲疑。
  
  「馨兒可知這一般殺手若是想脫離其組織會如何?」他問。
  
  撇了撇嘴,仔細冥想,繼而答道,「殺手組織內部管理向來嚴謹,一般說來,是有進無出的,除非是屍體。」
  
  「無錯。」繼而說道,「但是那時候景王的計謀已被識破,而我父皇也有意成為君臨天下的帝王,既然如此,再加上當初傲雪山莊不過是個無名小派,如果可以有這樣一個靠山依附,自然對他們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是,卓文畢竟是有些江湖閱歷的人,他不可能就這樣放我母后走,他怕我母后走了以後出爾反爾,所以便對我母后說,若是想要離開傲雪山莊可以,但是必須飲下『清緣』,母后向來重情重義,知道自己有負了師恩,便想都沒想就飲了下去,只是當時她卻不知這毒的厲害。」
  
  聞言,她輕歎一聲,這紫苑兒也真是夠傻的,不過也正如他所說,若不是如此重情重義,想必也不會做出如此傻傻的事了,思及此,她不禁對紫苑兒多了一分好感。
  
  她依然記得那日拜堂之時,她用真氣傳音給自己,若是仔細想想,紫苑兒不但不傻,反而還是個洞悉力極強的人,或許她是什麼都知道,卻為了不愧自己的良心,仍是那樣做了吧,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烏黑的發,冰涼順滑的手感摸在手中甚是舒服,「小白臉!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把這毒給解掉的,畢竟……」 嘴角忽而邪邪一笑,若隱若現的酒窩很是動人,「我還不想死,這麼美好的世界,我可就不想如此輕易就離開了,所以不但我不會死,你也一定不會死!」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笑容,他輕佻眉梢,調侃道,「馨兒,我有時候真是懷疑你這性格是遺傳了誰,寧相爺為人耿直,寧夫人為人賢惠,怎的就生出你這麼個隨性的性格,身中劇毒不但毫不擔心,反而還如此的……」
  
  未待他話說完,她便笑著道,「基因突變,沒辦法。」
  
  忽然想起了什麼,她笑著道,「你可知,這出雲宮中,除了你,我還請了誰來做客麼?」
  
  聞言,他想了想,「卓溪泉,卓月和銀鳶。」
  
  靈動的杏目眨了兩下,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開口的語氣是俏皮的,「只答對了一半,還有卓文。」
  
  見他沒什麼特別錯愕驚訝的表情,她無趣的扁扁嘴,想想也是,他本就不笨,又怎麼會心裡一點數都沒有。
  
  繼而說道,「這一次我一定會讓他們嘗嘗我的厲害。」彎了彎眼眸,「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但也並非不是一個善良的人,雖然這聽起來很矛盾,但對於像卓文亦或是藍靖輝那般的人來說,我便不是一個善良的人,說不定於他們來說我還是個狠毒之人。」
  
  她說的十分輕鬆,絲毫不以為意,彷彿狠毒這個詞並不是什麼貶義詞,而是對她的一種肯定一樣。
  
  而他聽著卻也覺得沒什麼不妥,於他來說,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定的,即使是好人和壞人,也是沒有一定的分界線。
  
  或許在這一方面,他們兩個的想法尤為默契,雖然另類了些。
  
  只聽他問,「馨兒,你……」
  
  話剛開個頭,再一次被她搶去了話,「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我堂堂一個相府的小姐竟會是出雲宮的二宮主,是不是?」笑。
  
  聞言,他啞然失笑,這丫頭聰明起來的時候,果真是連他都不得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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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銀闕一般的寢殿中,不時的有微風滑過,淡淡的幽香也隨之飄進,沁人心弦。
  
  雪白的紗幔輕輕飄舞,而因這紗幔的關係,讓一切也顯得有些不真實起來,不知道究竟是身處夢中,還是身處現實。
  
  略顯蒼白的清秀面容,帶著些許未脫的稚氣,好看的杏目卻沒有因這蒼白的面頰而失了神采,反而如流水一般流光異彩異常靈動。
  
  寧可馨就這樣靜靜的躺在他的腿上,眼眸含笑的看著他,而他月白錦衫上已經幹掉的血漬,更如雪中寒梅,御寒而開。
  
  「我小的時候身子不大好,大夫說需要靜養,所以老頭子和娘親便將我送去了京城南郊的別院修養。」嘴角一抹淺淺的笑容,她看著他,輕聲笑說,「只不過老頭子因著丞相的身份,所以平日都很忙,而為了不打擾我靜養,他們也幾乎沒怎麼來看過我,只是常常讓下人捎信過來。」
  
  抬手輕撫去她額前細碎的髮絲,漆黑深邃的眸子滿是柔色,小小年紀便如此,那時的她應該是很寂寞的吧?
  
  他仍然記得自己兒時的生活,莊嚴瑰麗的皇宮,卻有如金絲牢籠。
  
  他的父親母親不比常人,是君臨天下的一國之君,母儀天下的一國之後,天朝的百姓皆如他們的孩子一樣,而他,雖過著錦衣玉食,父皇母后寵愛的日子,但這寵愛僅僅更多的是來自於物質上的東西,直到他六歲開始拜師學武開始,他才第一次真正發自內心的覺得開心。
  
  只是他卻沒想到,她的童年竟和自己如斯相像,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思及此,面上的笑意也是更深了些。
  
  秋日柔和的光線從雕工精細的鏤空窗中穿射而入,隱隱約約的揮灑在他如玉雕砌的面上,不禁讓她看的有些出神。
  
  他眉頭輕佻,語聲戲謔,「馨兒,你再這麼看下去,為夫可是會把持不住的啊!」
  
  聞言,她極度鄙視的朝他翻了翻白眼,隨口冒出兩個字,「禽獸。」
  
  他調笑,「如此說來,馨兒豈不是禽獸的夫人了?」
  
  「錯也。我是調.教禽獸的馴獸師。」
  
  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只見她嘴角輕揚,眸中玩味,「你還聽不聽?」
  
  聽後,他連忙笑著接道,「聽。聽。」對於她,他果真是一點轍都沒有,失笑搖頭。
  
  得意的看著他,笑道,「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我自小性子就如現在一般隨性,若是整日把我關在一個偌大的別院裡,我可是吃不消的。」想了想,繼而接著道,「不過還好,別院裡的老管家也甚是通情達理,待我如己出一般,也不阻止我出去玩,反而會隨我一同,照顧我。」
  
  好看的杏目在說著幼時生活,不但沒有一絲的痛苦不願反而很是懷念,「我仍記得那時,老管家常常會在我的任性要求下,一臉慈笑的點著頭答應,替我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抱著我去山上玩耍。」
  
  話至此處,她的眸中滿是暖暖的流光,卻在接下來的一瞬間轉而變得陰霾起來,「直到有一次,我們上山的時候,卻遇到了兩個匪盜,我與老管家出去時向來不帶其他人,而因著寧府別院在那附近,一般人也是不怎麼敢隨意靠近,那兩人見我與老管家的衣著得體,便起了貪婪之心,只是老管家年歲已大,加上又不曾學過武藝,為護我周全,他以自己蒼老的身軀死死攔住那兩人,最後……」愈來愈低的聲音隱隱帶著些哽咽。
  
  宇文逸軒沒有點明,他只是很輕柔很輕柔的輕撫著她柔軟的發以作安撫,寧可馨自然也知道他的用意,反握住他的手,付之一笑。
  
  「我仍然記得那個時候滿臉鮮血的老管家雙手死死攥住那兩人的衣衫不放,他滄桑的深邃眼眸是那樣澄澈,帶著必死的決心和對幼時我的關懷,他呼喊著說,小姐快跑,即使他離去了也不要感覺有所內疚,當時,我睜大了眼睛,恐懼的看著那一切,淚水不斷地流出,我漫無目標的向前跑著,跌倒了再次爬起來向前跑,腦中一直徘徊著老管家的話。」
  
  眼角已有晶瑩的液體向外流出,但她的語氣卻依然平平靜靜,沒有一絲起伏,「挺不可思議的,明明那時不過才五歲,可是這段記憶卻深深刻在腦中,或許正如人們常說的吧,刻骨銘心的事總是記得尤為清楚。」
  
  「然後呢?」他輕聲詢問。
  
  隨著時間的推移,導致柔和的光線從他的側面也零零碎碎的灑在她略顯蒼白的面頰上,使得她原本蒼白的面容有了絲暖意。
  
  長而濃密的睫毛上似是渡上了一層金邊一般,有如金色羽扇。
  
  「那時我不過才五歲,而平日裡也都是老管家牽著我去山上玩耍,因此我並不認得山中那蜿蜒曲折的山路。」她輕輕的笑了笑,「我只記得那時候我一直跑一直跑,心中是數不盡的恐懼,就這樣一直到了夜幕降臨,我依舊沒有找著下山的路,反而還失足掉入一個洞中……」
  
  「那時的我遇到那種情況,心中滿是無措,只知道嚎啕大哭,或許是哭聲真的很大吧,便將我義父給引了過來。」話及此,她不禁失笑出聲,想想當時雲楚昕那樣一臉糾結的站在她面前的時候,那個表情可真真是有趣之極。
  
  ※※※
  
  十二年前,京城南郊的七瑤山上。
  
  夜色如水,寒風簌簌。
  
  一個身著朱紅錦衣的幼齡女童獨自一人深處漆黑的洞中,白皙稚嫩的小臉上還留有殘餘的淚水,大大的杏目有如核桃一般,靈動可人,只是此時卻紅紅的,還有些浮腫,看樣子應該是哭了很長時間。
  
  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在風中更加顯得有些單薄,她抬起頭呆呆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那是張容貌相當好的臉。
  
  與夜色無異的長衫,隨著寒風不時的發出衣服褶皺的聲音,俊逸的眉宇緊緊深鎖,似是在想著什麼天大的難題一樣,面部糾結的表情很是搞笑。
  
  小小的她呆呆的看著那張好看的臉頰,若說一定要用什麼來形容,她只能想到天上的星星,卻也不知為何,就是這麼覺得。
  
  見他面上糾結的表情越來越有增無減,她破涕為笑,清脆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核桃一般大小的杏目忽而彎了起來,「你在想什麼?」
  
  奶聲奶氣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洞中,也讓雲楚昕回過了神。
  
  他漆黑深邃的眸中忽而染上了一抹玩味,緩緩蹲□子,看似隨意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童,本應白皙乾淨的小臉此時透過月色看,上面蹭了些許的灰塵,而身上的衣服,也是有了一些污漬和劃破,摸了摸她的柔軟的髮絲,茸茸的質感有如羽毛。
  
  「我在想,要怎樣才能讓你止住哭泣。」他直言說道,片刻忽而笑道,「卻沒想到,你竟然自己不哭了。」
  
  見她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雲楚昕不知為何,心中竟很是喜歡這個孩子,繼而問道,「你不怕我?」
  
  她反問,「為什麼要怕?」
  
  聞言,他更是覺得有意思,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小小軟軟的身子倚在他的身上,帶著孩童特有的奶香,縈繞四周。
  
  伸出蓮藕一般的胳膊,寧可馨環住了他的頸項,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很是討人喜歡。
  
  「你怎麼會在這裡的,你家人呢?」
  
  話音剛落,雲楚昕便見方纔還一臉笑容的寧可馨,面色剎時變得蒼白,只聽她纏著聲音道,「老,老管家,流了好多,好多血,然後,死,死,死了……」說完豆大的淚水再一次如斷了線的珠子從紅紅的杏目裡滾了出來,聲音裡是揮之不去的恐懼。
  
  雲楚昕皺了皺眉,聽這孩子的口氣,應該也是大富人家的千金,想必是與家中管家出來遊玩時遇到了劫匪之類的,不過這個他並不是很關心,他現在更為棘手的問題是,怎樣才能讓這孩子不哭。
  
  對於哄孩子,他實在是不在行,想想自己那個寶貝女兒,當初也是讓他忙活的夠嗆。
  
  只得學著出雲宮的奶娘常用的方法,生澀的拍著她小小的背脊,心中念道,哄孩子果然不是人幹的事!
  
  過了許久,他才好不容易安撫了她,雖然不再大哭,卻還有些抽抽嗒嗒。
  
  問了名字和一些基本問題,雲楚昕也大概知道了這孩子的身份以及她老管家遇害的事,思索片刻,他道,「我收你為義女如何?」
  
  雖然與這孩子不過一面之緣,卻不知為何,就是覺得這孩子甚得他心,再說自己那寶貝女兒,自小便喜醫理,對他欲向她傳授的毒術滿是敷衍,他還一直在想,這出雲宮該不會就毀在了他這一代手上吧,因此近來都有些容易暴躁,如今見到寧可馨,他心中頓時生出了另一個想法,既然這孩子與他如此投緣,何不收為義女,將一切傳授於她?
  
  作為出雲宮的宮主,他早已閱人無數,而若說出雲宮的一切武學包括毒術,向來是不傳外人,但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眼前這個孩子有著過人的天賦,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而收為義女便也不算是外人,正好可以一箭雙鵰。
  
  想的起勁,卻忽然聽到寧可馨奶聲奶氣的聲音,滿是不解的問,「義女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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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聞言,他哭笑不得,嘴角輕輕抽了抽,卻也不知如何解釋,「呃……義女,義女就是不是親生的女兒。」
  
  眨巴眨巴眼睛,她仍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你沒有親生女兒嗎?」
  
  他耐下性子,笑道,「有。」
  
  「那你為什麼還要收義女呢?」她不解的問,一陣晚風忽然襲過,她下意識的將自己小小的身子又朝他靠了靠,櫻桃一般的小嘴砸吧兩下,「真暖和。」
  
  感情這小丫頭是拿他當熱水袋使了,雲楚昕從出生以來,這是他第二次有了欲哭無淚的感覺,而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是來自他那寶貝女兒,雲千棗。
  
  「做我義女可以學很多很多東西。」他笑著說。
  
  她嘟了嘟粉嫩的小嘴,「老頭兒也給我請了教書先生。」
  
  聞言,雲楚昕剛要出口的話便被生生的噎在了喉嚨,如果可以,此時的他早已淚流滿面,他啼笑皆非的看著正一臉嚴肅看著自己的小寧可馨,揉了揉她茸茸的頭髮,「你說的老頭兒是你爹爹麼?」
  
  咯咯笑了兩聲,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看著一臉純真的寧可馨,雲楚昕頓時為寧相爺歎息一聲,隨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問,「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做了我義女你會叫我什麼?」
  
  肉肉的小手撐在嘟著的小嘴下面,秀氣的眉毛輕輕撇著,她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良久,輕輕沉吟一聲,眼眸彎起,答曰,「老傢伙。」
  
  若說前一次,雲楚昕有為寧相爺歎息的功夫,那麼此刻的他,已經有想撞牆的衝動了。
  
  這寧相爺怎麼說也是一國丞相,可是這怎麼請的教書先生那麼沒有水準,這有哪家千金小姐可以如眼前孩子這般,那麼坦然的稱自己的爹為老頭兒,自己的義父為老傢伙的?
  
  卻見她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喜意,而且毫無預兆的就在他的臉上「啾」的一聲親了一下,揮舞著蓮藕般的小胳膊,柔和的月色照在她稚嫩的臉上,雖然有些灰塵,卻也無法掩飾這孩子的漂亮。
  
  雲楚昕有些錯愕的身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耳邊傳來奶聲奶氣的聲音,「我做你義女。」
  
  這一說,更是讓他有些啞然,斂了斂神色,他笑著問,「為什麼?」
  
  她笑答,「多一個老頭兒也沒什麼不好,我以前聽府裡的下人說錢多多益善,我想,多一個爹爹也沒什麼不好吧?」大大的杏目忽而一彎,加上那稚氣的聲音,更是讓人覺得這孩子討人喜歡,「多多益善嘛。」
  
  ※※※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流雲殿中,燈火通明,素白的紗幔印上一抹淡淡的昏黃,有如傍晚的晚霞,輕柔,祥和。
  
  內閣之中,時不時的傳出一陣陣輕快地笑聲,而源頭便是來自那床榻之上的宇文逸軒。
  
  他輕輕點了點她如玉的鼻樑,朗聲一笑,「真是想不到,馨兒小的時候便是如此的與
  不同。」
  
  橫他一眼,她哼哼道,「其實我當時只是覺得老傢伙是個好人,所以才親的。」說的不卑不亢,理所當然,「而且,我那時不過才五歲,腦子自然簡單一些。」
  
  「哦?」輕佻眉梢,「如此說來,馨兒小的時候豈不是見個人就親一下了?」想想她方才說的兒時與雲楚昕初遇時的情景,便輕笑出聲。
  
  聞言,她倒也不怒,輕佻眉頭,邪邪一笑,「莫非,相公是吃醋了?」
  
  「我為何要吃醋?」同樣的,他回她一個眉頭輕佻,繼而一個翻身,便將她禁錮在了自己的身下。
  
  雙手撐著她頭兩側的雪白床榻上,使兩人之間稍稍隔開了些距離,但,這距離卻僅僅只有一尺罷了。
  
  原本有些清淡的薄荷香,此時卻因著他的動作和距離,使得香味頓時濃郁起來,寧可馨眸中閃過一絲無措,吞了口口水,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只見他溫潤的面龐對著她微微一笑,繼而將頭埋在她的頸間,溫熱的呼吸時不時的噴灑在她白皙的脖頸,也使得她零碎的髮絲時不時的輕輕飄起。
  
  白皙的臉頰恰時緋紅如霞,只聽他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聲調笑,「馨兒,怎的臉頰如此之紅?」
  
  「我……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頸項,讓她不覺心中有些癢癢的感覺,很不好受,身子硬梆梆的僵在那兒,似乎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我才,才沒有!」
  
  宇文逸軒心中不禁失笑,揚了揚眉,繼續輕聲說道,「馨兒,你我即以成親那麼久,是不是也該洞房了?」
  
  聞言,她錯愕的睜大了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雖然說這是遲早的事,如今他們又互相表明心境,這件事也更加的理所當然,只是……只是不知為何,真正到了這一步的時候,她心中卻有些微微的恐懼,帶著些莫名的害怕。
  
  心臟撲通撲通有力的跳動著,卻也越來越快,手中也有了些微微的汗水,她輕輕咬了咬唇瓣,雙眼一閉,心一橫,來就來吧,口中也下意識的說道,「來吧。」
  
  而這一回,換他錯愕了,當他抬起頭看到她一臉似是趕赴刑場的表情時,著實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失笑搖了搖頭,他輕輕吻上了她粉嫩的唇。
  
  溫溫軟軟的觸感,讓寧可馨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卻也很快舒展開來。
  
  他輕輕的吻著她,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卻也帶著些許霸道,片刻,他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隨即眸中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在生澀的回應著他的吻,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無措和害怕。
  
  緩緩抬起頭,調侃道,「馨兒,你這樣搞的我好像什麼罪大惡極的人一樣。」
  
  聞言,她想都沒想就睜開了眼,怒瞪他一眼,側過臉不去看他。
  
  此時她的臉色已經緩和許多,沒有之前那般的蒼白,卻紅的透徹,再加上房內燭火的映照,使得她看上去更加明艷動人。
  
  為她蓋好雪白的羽被,輕擁著她入眠。
  
  她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卻見他安撫一笑,「馨兒,我不會現在就要你將自己交付給我,我會等到你完全能接受的那一天。」說完便閉上眼睛,咩裝睡著。
  
  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心中的害怕,從一個姑娘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雖然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但是他不希望在她自己還有些害怕和無措的時候就那樣,他希望等到她真正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再如此,而他,會一直等著。
  
  忽然想起之前她看春宮的情景,心中更是覺得有趣,若那真是春宮,這會兒,她又會怎的如此羞赧和害怕……
  
  破曉的陽光總是有如希望,但是對於不同的人來說,這希望有時候也會是絕望。
  
  正如此時此刻的栴雲殿中,雖然希望的晨光揮灑入內,但是裡面的幾個人卻是神色各異。
  
  「外公,難道我們要在這裡坐以待斃麼?」卓溪泉微怒的聲音高高響起,說完,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就算到了現在,她依然不相信那個軒王妃就是江湖之中人人傳言的出雲宮二宮主,縱使她對江湖之事再如何的不屑一顧,但是出雲宮這三個字,她還是知道的。
  
  只是,她始終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寧可馨她真的是出雲宮的宮主,那麼一個江湖兒女又怎麼可能會是相府的千金小姐?這也太荒謬了吧!
  
  站起身跺了跺腳,她轉而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卓月,「哥!你也說句話啊!」
  
  「泉兒,這個軒王妃,你真的不該去惹的。」
  
  聽見卓月如此一說,卓溪泉啪的一聲拍向桌子,怒道,「你怎麼胳膊肘朝外拐啊,我才是你妹妹啊!」頓了頓,「就算她是出雲宮的宮主又怎麼樣,不過就大我幾歲,武功能有多好?」輕嗤一聲,「不就是靠張臉,想必也是靠那張臉勾搭上了出雲宮的前任宮主,才會有如今身份的吧。」
  
  「啪——」話音剛落,一個響亮的耳光便落在了她的臉上。
  
  而在場的所有人在看見他們面前的來人時,都怔住了,不是寧可馨,而是雲千棗。
  
  雲千棗一身茶色錦衣,領口袖口皆是細緻的紋樣,這一次她沒有再帶面紗,絕世的容顏就那樣呈現在幾人面前,而面上是十分溫柔的笑。
  
  腰間垂下一塊通透的羊脂玉珮,上面刻著的則是一個棗字,這是出雲宮宮主特有的配飾,她和寧可馨各有一個,只不過她的是刻著棗字的羊脂玉珮,而寧可馨的則是刻著一個馨字的精緻銀鈴。
  
  她作勢拍了拍手中的灰塵,眉頭輕撇,「陌繡,去給我打盆水來,不知怎的,感覺手上全是灰塵,怎麼拍都拍不掉,髒死了。」
  
  聞言,卓溪泉臉色唰的變得鐵青,剛剛被打的一邊微微發紅,她怒瞪著眼前的女子,卻正待說什麼便見自己的外公跪了下來。
  
  卓文一臉的無可奈何,此時的他不禁有些痛恨自己當初對卓溪泉的溺愛,導致了她如今的性格,這樣的性格若是以前,他定能護得她周全,可是如今呢?
  
  正如他所想,或許卓溪泉從來沒有想過禍從口出這四個字吧……
  
  蒼老的聲音裡,帶著懇求,「雲宮主,泉兒年紀小,一時衝動才說錯了話,請你饒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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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雲千棗嗤笑一聲,逕自從卓文身邊走過,腳下的步子不急不慢的向正前方的紅木椅子走去,輕撩衣擺,慵懶的斜倚在上面。
  
  以手支額,她嘴角輕揚,隨意瞥了眼此時正背對著她跪在地上的卓文,繼而抬眸看向一旁臉色鐵青的卓溪泉,悠然開口,「你剛剛口氣很大啊。」
  
  聞言,卓溪泉咬牙切齒的看著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外公,心中的怒火頓時更甚,正欲發作,便被自己的外公截去了話。
  
  卓文依舊是跪著,此時他已轉過年邁的身子,凹陷的雙眸中有著著急,「雲宮主,老夫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泉兒。」
  
  輕輕沉吟一聲,雲千棗笑了笑,「卓文,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麼?」
  
  聞言,他怔怔的看著她,只見她輕啟朱唇,「我在想啊,你這話,是不是也和可馨說過……」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她舒了舒身子,看了眼卓文,繼續說道,「果然是呢……卓文啊卓文,難道你不知道,同樣的話說多了就會顯得廉價了麼?」
  
  不以為意的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皺的衣裳,「本來這件事本宮主也是不想插手的,但是呢……」雲千棗話音一轉,「你也知道,這不單單是你孫女和可馨兩個人的事,這其中,還有你傲雪山莊和出雲宮的賬。」
  
  話音剛落,便見陌繡端了一盆清澈的水走了進來,而她身後,則是寧可馨,宇文逸軒以及寧楓三人。
  
  寧可馨一身絳紫的曳地長裙,裙擺與地面摩擦發出簌簌的聲音,而腰間垂下的銀鈴也隨著她的步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輕佻眉梢,嘴角邪笑,「喲,千棗啊,回來也不跟我說聲,你這是把我三哥當成跑腿的吶!」
  
  雲千棗無辜的說道,「這你可就錯怪我了,這可是你三哥自己非要去的。」繼而看向一身白衣,風姿卓越的寧楓,甜甜的笑道,「是吧,相公。」
  
  而這「相公」二字,則讓寧可馨剛剛坐下喝入口中的茶水就那麼沒有形象的噴了出來,而這一噴,偏偏好巧不巧的就噴在了卓溪泉的裙子上。
  
  卓溪泉立馬罵道,「寧可馨,你這個賤人!」
  
  「啪——」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過,這一次依然不是寧可馨出的手,但也不是雲千棗出的手,而是寧楓。
  
  寧楓俊朗一笑,十分抱歉的看著她,「哎呀。這不知怎麼搞的,最近手總是有點不聽使喚。」眼眸中的笑意又深了些,「千棗,為夫的手又開始犯抽筋的毛病了,看來你這醫術還是不夠精湛啊……」
  
  聞言,雲千棗笑的更是傾國傾城,「相公教訓的是,不過啊,這偶爾抽抽筋也是沒什麼害處的。」
  
  「你們兩個夠了吧……」寧可馨黑了黑臉,插話道,「你們什麼時候都是夫妻稱謂了?」
  
  寧楓笑道,「瞧為兄這記性,小妹啊,我和千棗已經自行拜過天地了,這證人,便是這廣闊的天地。」
  
  寧可馨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們兩,嘴角輕輕抽了抽,雖說三哥向來我行我素,千棗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性子,可是這兩人……這兩人也太那個什麼了吧……
  
  三人說的開心,早已忘記一旁憤然不已的卓溪泉,直到她再度開口,她們才想起來她的存在。
  
  卓溪泉本就不醜,也算秀麗,此時的她淚眼婆娑,看上去有些楚楚動人,她看向一旁不發一語的宇文逸軒,委屈道,「逸軒哥——」
  
  第二個「哥」字還未說出口,卓溪泉再一次光榮的迎來了第三個響亮的巴掌,而這一次,正是寧可馨穩穩當當的打上去的。
  
  她咩裝不悅的看著卓溪泉,輕皺眉頭,「怎麼說你也是在傲雪山莊這種大門派長大的,怎的竟如此不知禮數?」
  
  被打紅的臉頰有些發燙也有些火辣辣的疼,但是此刻的卓溪泉卻完全不在意,她的心中只有無盡的屈辱,這三個巴掌她一定要討回來,她一定要。
  
  對上寧可馨漠然的眼神,她冷笑一聲,「你少廢話,我知不知禮數還輪不到你來說!」
  
  「哦?」聞言,她挑了挑眉,繼而看向一身月白錦衣的宇文逸軒,笑道,「相公,稱你為兄的必定是當朝公主,難道,這傲雪山莊的大小姐是你皇族不慎遺失的公主?」
  
  宇文逸軒謙和一笑,「自然不是,我除了詩兒一個妹妹,便再無其他妹妹。」
  
  卓溪泉睜大了眼看著此時一臉笑意的宇文逸軒,他說的如此自然,她現在簡直不敢相信前些日子他對自己的溫柔,彷彿是另一個人所為一樣,她不可置信的問他,「逸——」剛吐出一個字,她便意識到什麼,立即改口,「軒王爺,泉兒不懂你的意思,你不是答應娶泉兒入軒王府的麼?」
  
  宇文逸軒對她溫潤一笑,但是這笑容裡卻不帶一絲一毫的別樣情感,他自然不會告訴她之前想要娶她的用意,只聽他緩緩開口,「先不說我已有馨兒,你覺得我會娶一個喜歡玩弄心計的女人進我軒王府的大門麼?」出口的每個字符都十分好聽,卻又如一把利刃一般狠狠的一刀一刀的紮在卓溪泉的心裡。
  
  她的嘴唇有些顫抖,面色有些蒼白,身子不自覺的向後倒退了一步,她顫著聲音問,「你……說的什麼意思?」
  
  宇文逸軒面上恢復了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他不疾不徐的展開手中的折扇,輕扇兩下,顯得十分隨意灑脫。
  
  「當初我去傲雪山莊的時候,你不過還是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但是我卻沒想到,那個時候的如此一個小丫頭竟然也會有如此攻於心計。」
  
  看了眼從方才到現在一言未發過的銀鳶,「我一直覺得銀鳶救我不會那麼偶然,再我讓顧墨的調查和馨兒的一些幫助下,果然如我所想,那件事沒有那麼單純,想必這單靠你一人之力是絕對無法辦到的,這其中,卓老莊主肯定也是幫了不小的忙吧?」
  
  為了嫁進軒王府,那個時候看似天真單純的卓溪泉卻在心中早已盤算了起來,而卓文向來便視這個孫女如掌上明珠,思量權衡之下,覺得這一切除了需要冒些風險之外,於他們來說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只是他們錯了,他們千錯萬錯錯在不該去招惹的人是宇文逸軒,他們不該自以為是的以為他不過是一個喜愛玩樂的逍遙王爺,卻從沒真正想過,這個人在總是一臉笑容的後面又隱藏著些什麼。
  
  可是如今,再想到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正如下棋,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卓文瞠目結舌的看著宇文逸軒,一臉的不信,卻見到同樣一臉錯愕的卓溪泉,他才相信,自己方才沒有聽錯。
  
  原來他全都知道,而他們卻跟個傻瓜一樣,還以為他被他們玩弄於手掌之間,讓軒王府成為傲雪山莊的靠山是早就決定好的事,卻不想只是他們的一廂情願。
  
  卓文突然覺得傲雪山莊像是長久以來一直在扮演著小丑的角色,他們在台上唱的開心,而宇文逸軒他們,在台下卻看的更為開心。
  
  心中忽然有股如冷冽寒冰一般刺骨的寒意,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但是卓溪泉則不然,從小到大,除了上一次在傲雪山莊和現在在出雲宮受到的屈辱外,何時有人敢如此對待過她?
  
  拽了拽一旁一直默不吭聲的卓月,她怒道,「哥!你到現在都不開口,什麼意思?你當真要幫著那些個外人來一起對付傲雪山莊?別忘了,你可是傲雪山莊的人!」
  
  「傲雪山莊?」寧可馨鄙夷的語氣讓卓溪泉更為惱怒,此時她手中無劍,若是有,她必定毫不猶豫的上前殺了她!
  
  寧可馨倒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抬起好看的眸子,像陌錦示意了一個眼神,便聽陌錦緩緩說道,「卓小姐,可能您有所不知,其實卓少莊主並不是卓家的血脈。」
  
  聞言,卓溪泉整個人怔在了那裡,一臉的驚愕,她雙眼直直的看著仍是一臉沉默的卓月,她用著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哥,你,你真的……」
  
  她吞了吞口水,後面的話,她怎麼也無法再問出來,卻見卓月很是淡然的點了點頭,「沒錯。我是莊主領養的。」
  
  恍若一個驚雷狠狠的劈在了她的身上一般,怪不得外公總是對他一副冷冷的樣子,不管在何事上都是十分嚴厲,不允許出絲毫插錯,從小到大,她是快樂的成長,而他則是在外公嚴厲的督促下成長,稍有一點錯誤,就會挨到實實在在的毒打。
  
  輕抽一口氣,原來竟是如此,怪不得雖然他是自己的哥哥,卻每每遇事,總是一副冷然的樣子,輕笑一聲,血緣這種東西,果真是騙不了人的。
  
  冷諷的看了卓月一眼,「卓月,搞了半天你原來不是我親哥哥,這也難怪你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根本就不配做傲雪山莊的人!」
  
  「卓溪泉,夠了!」銀鳶一拍桌子,滿臉怒容的站了起來。
  
  「銀鳶,你是不是活膩了,敢這樣和我說話?」
  
  銀鳶哂笑一聲,「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沒錯,你的確是傲雪山莊的小姐,是我的主子,可是你知不知道如今的傲雪山莊成什麼樣了?莊主和少莊主又成什麼樣了?本來傲雪山莊可以繼續風光人前,若不是你的驕縱蠻橫,傲雪山莊會走到如今的地步麼?你不但不知反省,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隨意耍潑,到了現在,你還以為你是那個人人尊敬畏怯的傲雪山莊大小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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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你有種再給我說一遍!」卓溪泉想都沒想便怒吼起來。
  
  銀鳶冷眼看她一眼,聲音猶如化不開的冰雪,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與之前判若兩人。
  
  「無論你讓我說幾遍都一樣。事到如今,我已沒什麼好怕的了,當初我照你意思待在青樓去勾引軒王爺,結果反而被軒王妃在莊主六十大壽的時候給送了回去,念在當初莊主收留我的恩情,我一直以來都聽從你的吩咐,你讓我與你和少莊主一同前往綿州城,我同意了,你讓我繼續勾引軒王爺,我也同意了,可是此時此刻,你還如此蠻不講理,難道我還要繼續順從你不可?」
  
  銀鳶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自認這麼多年,為你做的這些事,恩情也算是還給莊主了,已經不再欠你什麼了,可是你越來越把一切做的似乎是多麼的想當然一樣,如今,說難聽點,傲雪山莊不過有如喪家之犬,我看,也就只有你還不知道,整日樂在其中了吧。」
  
  卓溪泉臉色由青變白,再由白變青,幾種情緒在那燃著怒火的眸子裡不時互相替換,時而糾纏在一起,時而又互相衝撞著,但是此刻的她,卻聽不進去任何話,彷彿只要是與她意願相反的便都是錯的。
  
  從小到大,她向來是說對便對,說錯便錯,她說對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敢在她的面前說錯,而她說錯的時候,自然很順成的沒有一個人敢說一個對字。
  
  故而此刻當她聽見銀鳶如此指著她腦袋罵的時候,她心中只有怒火,相反,她絕對不會有一刻是去思考銀鳶說的話是否是有道理的,她只知道,她是對的。
  
  栴雲殿的殿門此時是敞開著的,門前靜然佇立的婢女們,膚色白皙,身上是青白相錯的裙裳,映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宛若一幅上好的水墨畫。
  
  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
  
  秋風颯爽,過後,是一陣陣濃郁的桂花香。
  
  殿內,寧可馨有些懶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打了一個呵欠,她換了一個姿勢倚著,神情慵懶的隨意打量了那幾人。
  
  此時,卓溪泉依舊怒容滿面,在那斥罵著銀鳶,而銀鳶雖沒說話,但是寧可馨卻看出了她眼中所流露出的不屑,沒有了之前的恭敬。
  
  再說卓月,他依舊那樣沉默的坐在那兒,彷彿周圍的的事都事不關己,就好像他真的不是傲雪山莊的人一般,而他身邊的卓文,卻是一臉的無奈和急切,想要出言阻止,卻無論如何也插不上話。
  
  寧可馨嘴角一揚,心中嗤笑,這就是卓文自己做的孽啊,如今連他自己都無法收拾了,卓溪泉這個囂張的個性,看來著實是讓他心力交瘁了。
  
  繼而轉頭看向一邊自己的好姐們兒,此時那位正和自己的三哥在一起卿卿我我,也不顧此時身處何地,周圍又有什麼人,好像這偌大的宮殿之中,只有他們二人。
  
  只見寧楓攬著她,輕佻的挑起她白皙光滑的下巴,笑道,「千棗。」雖然聲音極力壓低了不少,但是於寧可馨的耳力來說,依舊聽的十分清晰。
  
  只聽雲千棗也壓了壓聲音,笑回,「我在。」
  
  「我的千棗。」
  
  「我在。」
  
  「我的心肝兒喲,千棗……」
  
  「我的寶貝兒喲,啊楓……」
  
  寧可馨禁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啊……啊楓……
  
  一臉哭像的瞟了他們二人一眼,心中淚流滿面,這兩人不顧她也要顧顧這場合吧,都不知道節制一點兒……下次出去了可千萬別說他們認識她,太丟人了。
  
  忽然手上傳來一陣暖暖的溫度,她側過頭看了宇文逸軒一眼,兩人就這麼互相看了一會兒,繼而相視一笑。
  
  寧可馨對卓溪泉笑道,「卓大小姐,你吵夠了沒?從方才一直吼道現在,你不累,我聽著都累了。」
  
  「你給我閉嘴!」卓溪泉怒道,此時她正面紅耳赤的斥罵著銀鳶,聽見寧可馨忽然插聲進來,頓時更為火大,血液彷彿一瞬間通通都向面部流去,弄得整個臉都紅得厲害。
  
  寧可馨也不怒,狀似無意的理了理自己寬大的衣袖,繼而微微抬眸看著她,「本宮主方才好像記得你對卓月說他不配做傲雪山莊的人,是吧?」
  
  「沒錯!你要是沒聽清本小姐可以再說一遍給你聽!」
  
  「哦?」輕輕佻了挑眉,「本小姐這三個字,你在我面前還不配說。」
  
  看著卓溪泉垮下來的臉,寧可馨面上更是笑得如花一般,嘴角的酒窩也時隱時現的,甚是動人,「現在你聽好下面本宮主要告訴你的事。」
  
  聞言,卓溪泉不屑的輕哼一聲,便聽寧可馨說道,「從現在開始,卓月不但是傲雪山莊的人,哦,不對,確切的說應該是傲雪山莊從此刻起便為卓月所有,他不但是傲雪山莊的主人,還將是傲雪山莊的新莊主。」
  
  說完她頓了頓,看向一旁此時也因方才生氣而導致面色略顯粉紅的銀鳶,「至於銀鳶……便做這傲雪山莊的莊主夫人吧。」笑。
  
  她話剛出口,便見銀鳶滿臉錯愕,而平時面容常年冷漠的卓月,也在寧可馨的話後,起了微微的變化,卻也轉眼即逝。
  
  寧可馨微笑著看著他們,「怎麼,不滿意我的安排?」
  
  「寧可馨!」卓溪泉吼道,「你好像沒搞清楚,你是出雲宮的宮主又如何,傲雪山莊是我們卓家的,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過問!」
  
  寧可馨不悅的皺起眉頭,看向她,「卓溪泉,我現在不但懷疑你的智商,還懷疑你有沒有教養了。」這話一出口,連帶卓文也一起罵了進去,「這卓月似乎也是姓卓的吧?除去這點不說,難道你不知道別人說話的時候,最基本的禮貌便是不隨意插話麼?一個小姑娘家,怎的如此粗俗,我看就是路邊乞討的孩童,都要比你懂上三分禮節吧?」
  
  微微揚起下顎,與頸項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度,寧可馨一臉傲然的看著她,卻在說完那一番話後,便也沒再怎麼搭理她,任由她如一隻路邊的瘋狗一般亂吠。
  
  看向卓月和銀鳶,繼續問道,「卓月,銀鳶,我的提議你們可以不接受,但若是接受,我必定保你傲雪山莊日後在江湖之中仍是不容小覷的名門大派。」
  
  方纔在銀鳶怒指卓溪泉不是的時候,寧可馨就已經看出了些端倪。
  
  如果真要說起來,銀鳶絕對是個難得的賢內助,銀鳶骨子裡便是那種沉靜內斂的性子,但是出於對卓文的報恩,她將這一份性格給深深的埋藏起來,不讓人察覺,只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心計頗深,舉止輕浮,愛裝可憐的女子,但是寧可馨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第一次在百花樓見到她的時候,她淚眼婆娑楚楚可憐的向宇文逸軒訴說委屈的時候,寧可馨就知道她本質上並不是那樣的女子,因為沒有哪一個青樓的女子會在對一個男人露出那種表情說出那種話的時候,眸子裡卻是幽深不帶一絲感情的黑,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即便是她寧可馨,她也不敢保證她可以做到那樣。
  
  再加上方纔,她本可以繼續保持沉默的坐在那裡,可是她卻與卓溪泉起了爭執,無非是卓溪泉碰到了一個她不該碰的導火點,而那導火點便是源於卓月。
  
  如此一來,銀鳶的目的便也就達到。
  
  她喜歡卓月,這個寧可馨從她的眼神中不難看出,即使她隱藏的再深,寧可馨也能看的出來,但若換做是以前,她還不敢如此絕對,如今,她也已是有了心儀之人的人,將心比心,自然容易發現她的破綻,但卻也不點破,只是做個順水人情。
  
  也因著這一層關係,銀鳶希望卓月可以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她覺得這些年她為卓文和卓溪泉做的足夠多,足夠抵償他們給她的恩情,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她在適當的時候故意與卓溪泉發生衝突,卓溪泉向來是個一激就怒的人,自然不會多做其他想法,只知是銀鳶背叛了她和傲雪山莊,殊不知她的動怒,反而讓銀鳶得到了她想要的。
  
  寧可馨淺笑著搖了搖頭,人心叵測,這話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她曾經說過,姜,雖然是老的辣,但是在她寧可馨的面前,即使是老的姜也鬥不過她這顆嫩的姜。
  
  不是因為她是出雲宮的宮主她才敢如此信誓旦旦的這麼說,而是因為在出雲宮的這些年,她見過的人亦或是遇到的事遠遠要比普通人想像的要多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因著這些閱歷,她才可以說出那樣大言不慚的話。
  
  許久,她聽見銀鳶輕輕的聲音說,「我……」她似是有些猶豫的看了卓月一眼,咬了咬唇瓣。
  
  「我接受。」這一句,卻是卓月說的。
  
  銀鳶錯愕的睜大了眼,她木楞的看著卓月,「少,少莊主……」
  
  卓月難得展開了一絲笑顏,「這些年我為傲雪山莊做的夠多了,你為傲雪山莊做的也夠多了,縱使我再如何冷漠,也自然曉得你對我的情意,只是不便說出口罷了。」
  
  他頓了頓,「如今,既然可以脫離莊主的掌控,我自然也是十分樂意。」他說的極其輕鬆,彷彿那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也沒什麼大不了,「雖然莊主養育我二十幾年,我應當感恩,但是,我父母的死卻也和莊主脫不了干係,如此一想,倒也覺得沒那必要。」
  
  「你,你都知道?」卓文纏著聲音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信。
  
  卓月恢復了眉間的冷漠,淡淡開口,「是。」
  
  卓文不再說話,他父母的死的確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干係,如今將傲雪山莊給予他也好,也算是贖了自己多年造的孽吧,若是可以以傲雪山莊換取泉兒的命,他也覺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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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但是,他這麼想卻不代表卓溪泉也是如此的想法,雖是爺孫,但這想法卻是大相逕庭。
  
  「啪」的一聲,卓溪泉怒目圓瞪,一手拍向桌子,厚厚實實的一聲沉悶的聲音讓寧可馨再度將視線轉移回了她的身上。
  
  只聽卓溪泉怒道,「你說接受就接受?搞清楚啊你卓月,就算寧可馨這麼說了又怎麼樣,她不過就是個外人,傲雪山莊是我外公說了算!」此時的她,早已將卓月看做外人,直呼其名不說,多年的兄妹之情,也在這一刻瓦解的徹底,「卓月,我告訴你,就憑你還想做傲雪山莊的莊主?別說是這輩子,就是下輩子都不可能!」
  
  「卓溪泉啊卓溪泉……」寧可馨低頭輕笑,喃喃一聲,「你好像還是沒有搞清楚啊,好吧,既然你說傲雪山莊是你外公說了算,那本宮主就親自來問問你外公。」親自二字說的格外清晰。
  
  她笑意盈盈的看向一旁的卓文,語氣輕柔,「卓文,對於本宮主方纔的意見,你有何看法?」
  
  聞聲,卓文先是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繼而顫著聲音說,「宮主說什麼便是什麼,從今以後傲雪山莊的莊主便是月兒。」
  
  滿意的點點頭,寧可馨看向此時臉色難看至極的卓溪泉笑道,「我說卓大小姐啊,你清楚了沒?你外公都沒意見了,你到底哪裡來的那麼多的意見?」
  
  「你……」卓溪泉氣急敗壞,許久說不出除了「你」字之外的任何一個字,緊握成拳的雙手,指甲早已陷入肉中,陣陣傳來的疼痛感,非但沒有讓她更理智一些,反而讓她更加的瘋狂。
  
  咬了咬唇瓣,卓溪泉吼了起來,「外公!我們有什麼好怕她的,傲雪山莊現在還是我們的,你怎麼能這樣就讓出去!卓月算個什麼東西,讓他在傲雪山莊做個看門的小廝他都不夠格!」
  
  「卓溪泉你夠了!」銀鳶終於忍無可忍,方纔她就一直想要發作,但因顧著一旁卓月總在關鍵時刻制止了她,她才忍了下來,如今,卓溪泉卻越來越不上道,越說越離譜,最終她不顧卓月的制止開了口。
  
  聞言,卓溪泉很是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冷冷笑道,「銀鳶,你還當真以為你是未來的莊主夫人了?」上下打量她一眼,「嘖嘖,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貨色,還妄想做莊主夫人。」
  
  「你——」銀鳶舉起的手,剛要揮下去,便被另一隻手攔了下來。
  
  不知何時,寧可馨橫在二人中間,她攔下銀鳶即將揮下的手腕,繼而看向卓溪泉,很是溫柔的笑了笑,「卓溪泉,你不用這麼一直刺激著銀鳶和卓月,放心,本宮主知道你是嫉妒他們二人,但是你大可放心,本宮主也為你安排了幾個好去處。」
  
  她的眼眸又彎了彎,雖然笑的很柔和,很好看,但是卻讓卓溪泉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寒意……這讓她也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小步。
  
  一旁的卓文聽聞寧可馨的一席話,也沒來由的心中緊張了起來,幾個好去處五個字在腦中揮之不去,而寧可馨那雙深黑帶笑的眸子,也讓他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底,彷彿一汪深潭,平靜無波。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他感到害怕,他看不透眼前這個十七歲的小丫頭,看不透也猜不透,彷彿一個無底洞,無論他怎樣想辦法去看透,結果都始終是不盡人意的,他無法看到這個洞究竟有多深。
  
  「我給你三個去處讓你選擇。」寧可馨笑道,「其一,百花樓;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初你既然那樣對待銀鳶,倒也可以讓你也嘗嘗這其中滋味,至於能不能爬上花魁的位子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其二,軒王府的婢女,如果你選擇這一個,那麼到時候本宮主一定會好好厚待與你,至於這最後一個去處嘛……」她狡黠的笑了笑,「便是傲雪山莊了,只不過傲雪山莊從今日起,莊主便是卓月和銀鳶了,你在傲雪山莊的日子不用我說,想必你也應該能想到,好了,選擇吧。」
  
  「寧可馨,你也搞清楚,你不過只是出雲宮的宮主,你憑什麼決定我的去處?」
  
  「憑什麼啊?」她蹙起眉頭,故作深思,「就憑我高興。」
  
  說完,她很是活潑的笑了笑,卓溪泉看著那張燦爛的笑顏,心中似是一口氣堵在那裡一般,想發洩卻發洩不出來,想要出手卻又感覺體內有股無形的氣力阻止著自己。
  
  「不用白費力氣了。」寧可馨朝她挑了挑眉,「你們的茶水裡我都下過藥了,不過還真是便宜你了,那可是我前不久剛剛調製出來的,用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
  
  「你——」
  
  「別你了,卓溪泉,識相的就選擇吧,哎呀,我怎麼忘了。」寧可馨忽然輕拍了下自己白皙的額頭,手掌與額頭之間相碰發出的清脆聲響,在這偌大的栴雲殿中顯得一絲靈動,「隨風。」她輕喚一聲。
  
  殿門外,一個身著淺青衣衫的男子,面容淡然,有如天上的行雲,漆黑柔順的長髮隨意披散,他走近殿內,向寧可馨有禮的躬了躬身,「宮主。」
  
  寧可馨嘴角一抹邪邪的笑意,她朝卓文的方向輕輕揚了揚頭,隨風便知道了什麼意思。
  
  下一刻,隨風便站在了卓文的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懷中取出一顆褐色的藥丸,塞進了卓文口中,輕抬起他的下巴,被迫讓他嚥了下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卓文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便感覺一顆圓形的藥丸從自己的喉中滑了下去,霎時間,體內一片清涼的感覺,老實說,這感覺還不壞。
  
  但是卻把一旁的卓溪泉給著實是嚇著了,寧可馨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對於不相干的人,她可以說是再狠毒的手段也能使的出來。
  
  而對於她來說,卓文從小便是她心中最為尊敬的人,甚至這份親情就連她的生母都比不上,從小到大,無論是武藝還是識字,都是外公親自教導給她,而她敢如此肆意妄為,也是因為她知道,無論她闖出什麼禍,都會有外公保護著她,有著這個臂膀護著她。
  
  而剛剛隨風的動作,卻讓她向來自傲的內心有了痛這種感覺,她不可以讓外公因為她而受到任何傷害,一瞬間似乎想通了很多,一直以來都是外公保護著自己,這一回,該由自己來保護外公了。
  
  「你剛剛給我外公吃了什麼?」她盡量放平語氣,冷冷問道。
  
  寧可馨無所謂的聳聳肩,「如你所見咯,你覺得我像是會做什麼補藥的人麼?」
  
  「你——」話剛說出口,卓溪泉便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再次放平聲音,她不可以拿外公的命去做賭注,這個,她賭不起,「你如何才肯給我外公解藥?」
  
  「這要看你的表現咯!」笑。
  
  許久,卓溪泉從口中生硬的吐出了一個「好」字,她極力穩住自己的氣息,不讓自己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你說話算話?」
  
  「自然。」
  
  「好。」思量再三,她道,「我隨你去軒王府,做軒王府的婢女,你放了我外公吧。」最後一句話,有些無力,也帶著寫祈求,此刻,她終於有些明白了方才外公的心情,自諷一笑,真正不知天高地厚的,看來是她自己呢,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會認輸,只要去了軒王府,她便可以待在她身邊,只要在她身邊,她便一定能尋到機會報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寧可馨又怎會不知她心中的想法,卻也正是因為軒王府太過平靜,讓她去鬧鬧反而有意思些,她笑道,「隨風,給卓老莊主解毒吧。」
  
  就在卓文聽了卓溪泉方才一番話還沒緩和過來的時候,又是一顆圓形的藥丸從自己的喉中滑了下去,這一次卻感覺體內比方才要暖上不少,不再似天山上的冰雪,而似一縷暖陽。
  
  卓文睜大著那雙飽含歲月的雙眸,怔怔看著那個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孫女兒,「泉兒,你,你……」
  
  卓溪泉淺淺笑了笑,笑的很真切,隱隱還有些淚光,「外公,只要你沒事,泉兒做什麼犧牲都無所謂。」轉而看向寧可馨,語氣也陰沉了不少,「外公放心,泉兒絕對不會受到委屈的。」
  
  再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卓月和銀鳶,這一次她放軟了語氣,但也有著些心不甘情不願,「新莊主,莊主夫人,我外公怎麼說也對你們有恩,我希望你們可以好好善待他,不然若是讓我知道我外公受到任何委屈,我一定會對你們不客氣!」
  
  銀鳶輕嗤一聲,卻也沒說話,倒是卓月淡淡道,「泉兒,你放心吧,這麼多年來,畢竟是莊主將我撫養長大,我自然不會恩將仇報。」
  
  卓溪泉這才鬆了口氣,畢竟相處了十幾年,卓月的為人她還是清楚的,所以,讓外公回傲雪山莊也不為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而寧可馨也沒有阻止,反正來日方長,若是卓文真要敢有什麼小動作,她也不怕,既然如此,放他一馬又如何?
  
  日子有如流水,過起來倒也快。
  
  自那日之後,沒過多久江湖上便又開始活躍起來,傳言四處紛飛,這其中無非三點尤為甚。
  
  其一,傲雪山莊換了新的莊主,少莊主卓月上台,與此同時,銀鳶成為傲雪山莊莊主夫人,而卓老莊主,聽說則是因為覺得自己年歲已大,實在經不起折騰為由,帶著自己女兒卓暖玉隱居山林,從此不問江湖之事,不但如此,傲雪山莊和出雲宮的關係也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友好。
  
  其二,出雲宮二宮主臉上的那層神秘面紗終於被揭開,原來竟是相府的七小姐,軒王府的軒王妃,不但如此,聽聞這位軒王妃在隨軒王爺離開出雲宮的時候身邊還多了一名婢女,而那名婢女的長相則與傲雪山莊的卓大小姐極為神似,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
  
  其三,出雲宮的大宮主竟然已有夫婿,而且還是寧相爺的三公子……
  
  而這三條驚人的消息,早已將整個江湖弄得有如炸開鍋的螞蚱。
  
  不過對於幾位當事人,他們則完全不以為意,彷彿說的不是他們,而是與他們毫不相關的人一樣。
  
  而此時,位於京城的寧府中,寧相爺一身墨綠錦袍,滿眼含淚的坐在書房之中,時不時的輕錘兩下桌案,時不時的哀嚎兩聲,桌案與之正對面放著的則是寧相爺先父的牌位。
  
  「爹啊!!!!」寧相爺看著先父的排位,淚流滿面,沒有了在同僚面前的風度,也沒了在皇上面前的鎮定自若,「我怎麼就教出了這麼個兒子和女兒啊!!!想我們寧家向來家風嚴謹,從不參與江湖之事,如今如今……哎……」
  
  看著面前那個牌位,寧相爺心中的憤憤然頓時全部發洩出來,「爹啊!!!你倒是說句話啊!!!」
  
  ……
  
  書房外,寧夫人一臉擔憂的站在門外,四女寧清雲在其一旁陪伴著,秀眉蹙起,她聲音本就十分溫柔,此時因著擔心父親,聽起來更加柔和可親。
  
  「娘,爹會不會這幾天把自己悶出病來了……」
  
  「這楓兒和馨兒也是,瞧瞧把你爹給氣的。」寧夫人輕歎一聲,「這可怎麼辦喲,現在老爺竟然和牌位說起話來了,這……這牌位怎可能開口說話啊……」
  
  就在這時,房中突然傳來寧相爺的聲音,「爹!你開口說話了!爹!!!」接著又是一陣哀嚎。
  
  於是,書房之外的寧夫人和寧清雲,凌亂了……
  
  再說宮中,依然是書房,只不過叫法卻又有著本質的不同,此處名曰:御書房。
  
  下了朝的皇上,此時一身玄色常服,正坐在御書房中的圓凳上,一臉的笑意,如沐春風,旁邊,皇后一身明黃宮裝,頭戴金步搖,陪坐在旁邊,面上也是一副得了喜事的笑。
  
  只聽皇上朗朗笑道,「皇后啊,想不到這軒兒可是給我們娶了個不得了的兒媳啊。」
  
  「說回來,這最大的功臣還是皇上,若不是皇上當日賜婚,這馨兒會不會嫁給我們軒兒還是個未知數呢。」笑。
  
  聞言,皇上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當初聽聞寧可馨便是江湖上的毒神出雲宮的二宮主的時候,他可是真真的錯愕了許久,想不到自己這個兒媳竟然有著如此龐大的背景,不過不但心中不排斥,反而更是歡喜。
  
  這一來,是因為當初自己的皇后便是江湖女子,所以他向來不排斥江湖中人,反而覺得江湖中人性情更加爽直。
  
  這二來,則是因著寧可馨的身份,不但自己兩個兒子的毒說不定有一線生機,說不定就連皇后的毒也能一併解除。
  
  而這最後一點便是,出雲宮乃是江湖中的第一大派,在江湖之中也有著不可言喻的威信和地位,如今出雲宮的二宮主是他的兒媳,對他可謂是大大的有利,因著這層關係,他便可以將這天朝整治的更為出色。
  
  而皇后也自然曉得他的想法,與他夫妻幾十年,對於他的習性和想法早已摸得透徹,如果不是隻老狐狸,又怎麼可能讓天朝有如今的繁華?
  
  但是他們並沒有讓寧可馨他們趕快回來,反而讓一切順其自然,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如他們年輕時一般,不受束縛,自由自在的享受著眼前一切。
  
  至於其他的,則由他們做父母的來分擔吧,他們不似平民百姓之家,可以一家人整日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能給的只是完好的保障,和衣食不愁。
  
  皇上突然很慶幸他有幾個如此乖巧孝順的兒子,不似當年自己的兄弟,為了帝位不惜犧牲骨肉之情,互相殘殺,他看的出來,帝位在這幾個兒子的眼中不過就是一個責任的象徵而已,既然如此,不如趁他還身體健康的時候將一切都攬下來,讓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的享受人生,而這也是他可以給他們的。

  不知不覺已過去三個多月,此時的京城已被白雪所覆蓋,厚厚的積雪堆積在房簷,地面上,放眼望去有如月中宮闕。
  
  鵝毛般的大雪隨風飛舞,六角形的雪花輕輕墜落,寧可馨在宇文逸軒的攙扶下跳下馬車,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雪白狐裘,雖然是練武之人,但她的身子依舊不太御寒,即使穿著狐裘,此刻她的小臉仍是變得有些蒼白,就如這飄飛的雪花一般。
  
  羽扇一般的睫毛上,也隱隱輟上了些許雪白,彷彿鍍上了一層銀色的邊,隨著她的眨動,睫毛上輟著的小小雪白冰晶也微微顫動著。
  
  本來打算早些回來的,奈何顧著貪玩便拖著宇文逸軒四處遊玩,以至於到了這大雪紛飛的日子才回來。
  
  宇文逸軒仍是一身單薄的暖白錦衣,他一手攬過寧可馨,一手緊緊的握住她冰冷的雙手,他輕聲笑了笑,「想不到這一離開竟然現在才回來。」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身旁的人聽。
  
  寧可馨好看的眸子笑意盈盈的看著他,「相公,這也算是去時兩不愛,回來時,兩相愛。」
  
  聞言,宇文逸軒朗笑出聲。
  
  冬季的風總是刺骨的冷冽,吹過臉頰也有如刀片劃過一般,生生的疼,寧可馨下意識的又想他的懷裡縮了縮。
  
  繼而笑道,「卓溪泉,把馬車上的東西都拿好,陌錦,你先隨我們進府吧。」
  
  三人便向府中走去,只留卓溪泉一人可憐兮兮的吹著刺骨的寒風,瘦小的身子拿著大包小包。
  
  回到屋裡,寧可馨立馬解了身上的狐裘爬上了床,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笑道,「小白臉,本宮主就批准讓你也睡這間房好了。」
  
  宇文逸軒哭笑不得看著她,繼而抽出折扇輕搖兩下,輕佻眉梢,「馨兒,這王府那麼大,為夫睡得地方可多了去了。」
  
  看著他在這大冷天的還拿去折扇輕搖,她不禁打了個激靈,抽了抽嘴角,「我說,你不冷麼……」
  
  宇文逸軒壞壞一笑,「哎,馨兒,這你就不知道了,為夫從小練武,自然不怕寒冷。」說完有意無意的揚起嘴角。
  
  寧可馨怒,一把掀了裹在自己身上的棉被,跳下床,宇文逸軒本以為她要過來和自己過上兩招,事實上本也是如此,但是出於寧可馨實在是怕冷的毛病,站在床下還沒兩秒,她便再次跳上床,裹上被子,心中是萬分的挫敗……
  
  故作一本正經的說,「我那個……我跟你說,我不是怕你,你不要以為我是怕你,我那個……哎……今天天氣真好啊……」
  
  宇文逸軒輕笑,「的確很好……好的都大雪紛飛,寒風肆掠了。」
  
  「咻——」雪白的枕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還一邊伴隨著寧可馨憤怒的聲音,「你、給、我、滾、出、去!」
  
  接住枕頭,宇文逸軒也不動,過了片刻,他便慢慢走向她,寧可馨撇了撇眉,「喂!你聽不懂人話啊!」
  
  「若是我聽不懂人話,馨兒此刻和我說的豈不是也非人話了?」他笑著坐下,又替她裹得嚴實了些,看著她的樣子,他哈哈一笑。
  
  「笑什麼笑。」不服氣的嘟了嘟嘴。
  
  輕輕點了點她的鼻樑,他雙手環胸,笑道,「馨兒,你可知,此刻的你很像是雪地裡的雪人啊!」
  
  聞言,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滿臉黑線,此時的她,渾身被雪白的棉被裹著,只餘一顆腦袋在外面,她嘴角輕輕抽搐,便又聽他說道,「馨兒,要不我將你抱到外面去吧?若是放在雪地裡,想必定是這冬日裡的一朵奇葩。」
  
  咬牙切齒的朝他笑著,「是麼……」
  
  與此同時,一隻手悄悄的探出被子,摸向一旁的枕頭,然後用力的舉起,拍向他的臉。
  
  得意的仰頭一笑,「奇葩是吧……」看著自己臉上蓋著一個枕頭的相公,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我看你現在倒更像是個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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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夜晚,雪似乎又下的大了許多,好像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房內,昏黃的燭火因著從門縫中鑽入的寒風,在燭台上歡快的跳躍著,不時發出辟啪的聲響。
  
  放下的床帳也隨著悄然而入的寒風不時輕輕飄動兩下,而被床帳遮住的地方卻傳來陣陣歡笑聲。
  
  正可謂是,房外寒風簌簌,房內卻是一片祥和,而被床帳遮住的地方,卻又是另一番旖旎風光。
  
  而這樣平靜美好的夜晚,卻在寧可馨忽如其來的一聲尖叫中戛然而止。
  
  床帳中傳來寧可馨隱約帶著哽咽和責怪的聲音,但此時此刻聽起來卻又有那麼些撒嬌的意味,「疼啊,你就不能輕點兒啊……」
  
  「馨兒,第一次是有些疼的。」哭笑不得。
  
  話音剛落,接著傳來的便是一個物體打中人的悶悶的聲音,只聽寧可馨道,「你怎麼知道第一次有些疼?」一陣抽氣聲,「你你你,該不會被人……唔……」接下的話被人生生的切斷,至於是用什麼方法嘛,所謂天機不可洩露也。
  
  而這一夜,也是寧可馨第一次在這樣寒冷的夜裡沒有覺得冷。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次日,不但沒有在寧可馨的臉上看出爽,反而是一臉的頹廢,萎靡,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以至於已近正午時分,澈雪送水進來準備給她梳洗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連手中端著的滿滿一盆水,也匡噹一聲跌落在地上,被溫水浸濕的地面還隱隱冒出熱氣。
  
  寧可馨揉了揉額角的太陽穴,淡淡道,「澈雪啊,你下去吧,讓陌錦來伺候就好了。」
  
  臨出門時,澈雪還再三的望了望床榻上的寧可馨,心中疑惑連連,小姐如今的這副模樣,她可還是第一次見呢。
  
  待陌錦進來後,寧可馨仍是躺在床上,只不過這一次看起來稍微像是個活人了。
  
  起初陌錦也是十分不解,但在不小心隨意瞥見床榻上的一處落紅時,她心中才瞭然,面上也浮現了古怪的笑意,想必此刻的小姐並不是不想下床,而是下不了床。
  
  如今,小姐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軒王妃了,但是她更為小姐感到高興的是,小姐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心儀之人,一個讓小姐得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逕自走向衣櫃裡,取出雪白的狐裘,繼而走向床邊,為她披上,待一切都打理好後,才伺候她洗漱。
  
  寧可馨扁了扁嘴,自己這夫君也真是的,這公務一天不做又不會怎麼樣,反正也都好幾個月沒做了,遲一天又有什麼關係,竟然就這樣將她一個人丟在房中,簡直是可惡!
  
  咬牙切齒的喝著陌錦送來的紅棗粥,問道,「卓溪泉呢?」
  
  陌錦微微一笑,「正在前院鏟雪呢。」
  
  聞言,她向敞著的門外看了一眼,忽然發現,雪已經停了,嘴角輕輕抽搐兩下,明明昨晚還下的那麼大,今天竟然,就停了……
  
  而接下來的幾日,寧可馨都獨自待在房中,而宇文逸軒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陪她,便讓管家將所有事物都在這幾天匯報給他。
  
  而那紛紛揚揚的雪,除了那晚之後,又下了一次,只不過這一次卻是太陽雪。
  
  都說太陽雪過後,便預示著天氣的回暖,果不其然,自從太陽雪後,便再沒下過雪,反而溫度回升了不少,地上的積雪也因著暖暖的陽光而融化,不過還是有著些許的殘雪留在房簷,扶欄,台階上。
  
  王府花園中,嫩黃的臘梅迎寒而放,沁人的芳香在空氣中四處蔓延,彷彿微冷清新的空氣中,也有了一絲甜甜的味道。
  
  寧可馨一身鵝黃色的錦衣,正與這不畏嚴寒的臘梅相互呼應。
  
  她獨自一人在府中花園不知忙活著些什麼,四周皆是擺滿了竹編而成的篩子的架子,每個架子至少隔了兩層,一個架子上至少放了九個篩子,大致數下來,整個花園中幾乎給她擺了至少十幾個架子,而架子上的篩子之中,都是各色的草藥和不知名的花朵。
  
  寧可馨負手身後,慢慢走向每個架子,時不時的拿起篩子中的花草放在鼻下輕聞兩下,時不時的放在口中請嚼兩下。
  
  累了的時候,在一邊事先讓陌錦放好的躺椅上正對著太陽躺下,暖暖的溫度環繞在週身,令她不禁嘴角輕揚。
  
  喝上一口矮几上的熱茶,便拿起書冊躺下看了起來。
  
  觸目驚心的書名讓帶領宇文逸軒前來的澈雪驚了一下,心中暗自懊悔,早知道剛剛她應該找個借口遲些再帶王爺過來的,如今,如今,這可怎麼辦是好。
  
  宇文逸軒一身月白錦袍更是將他人襯得宛若白玉,他輕佻眉梢,「馨兒,你可知你的身份?」
  
  聞言,澈雪心中更是害怕的緊,都讓小姐不要看這些書了,小姐偏是不聽,此刻被王爺發現了,這可怎麼辦。
  
  「嗯哼。」
  
  寧可馨不以為然的聲音,更是讓她心裡緊緊糾結成一團。
  
  「你說你堂堂一個王妃天天抱著本春宮圖看成個什麼樣子。」
  
  寧可馨輕笑一聲,繼而眉頭輕佻,「我高興,你奈我何?」挑釁,明顯的挑釁。
  
  「……」
  
  見他沒話可說,她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得意,故作正經道,「沒事了就一邊呆著去,別礙著本姑娘看書。」
  
  壞壞的笑容在聽見這句話後漾在臉上,心中一個想法悄然而生,調侃道,「莫非是為夫讓娘子太飢渴了?」
  
  「……」這一回換她無語了。
  
  見此情景,宇文逸軒朗聲一笑,他又怎會不知她看的究竟是什麼?自從那日出雲宮中兩人互訴衷情後,便對對方不隱瞞任何事,此時不過是一時興起,逗她一逗罷了。
  
  「相公。」寧可馨好看的雙眸完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過來一起看。」
  
  見宇文逸軒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一旁的澈雪更是膽戰心驚了,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王,王爺竟然和自家小姐一起看,看春宮圖?吞了吞口水,這太,太詭異了……
  
  於是某日,在寧可馨的吩咐下,澈雪隨陌錦一同回了寧府一趟,目的是為了取一些東西,但是澈雪卻被寧相爺莫名其妙的叫去問了話。
  
  此時的寧相爺,面色憔悴,但人卻精神不少,不再像前些日子日日哀嚎,似是已將自己女兒和兒子的那些個事兒給消化了去。
  
  他端坐在椅子上,問道,「澈雪啊,小姐近來在王府過的如何?」
  
  威嚴的聲音,讓澈雪單薄的身子輕顫了一下,不自覺的想到了那日花園中的詭異情景,嘴上卻說道,「小,小姐過得很好。」卻因緊張,而結巴了一下。
  
  精明如寧相爺,又怎會不知道澈雪有事故意瞞他?
  
  輕拍下一邊的桌子,咩裝發怒,「澈雪,你好大的膽子,連我都敢騙了?說,是不是小姐在王府裡那些個毛病還沒改掉?」
  
  聞聲,澈雪立馬跪了下來,「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小,小姐她,確,確實——」
  
  「馨兒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澈雪未說完的話被寧相爺給截了下來,此時的寧相爺,不再是咩裝發怒,而是真的發怒了。
  
  澈雪怯怯的抬起頭,「老,老爺,奴婢還沒說完……」
  
  「說!」怒。
  
  澈雪吞了吞口水,怯懦的說,「其實,小姐她不是一個人看,王,王爺和小姐一起看。」
  
  於是自這日之後,寧府府中眾人又開始了不眠之夜,而這一次,據說寧相爺比之前更加瘋狂了……
  
  不過這件事,寧可馨自然是不曉得的,她依舊天天研究著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但是卻始終覺得資料太少。
  
  清緣這種毒,既然是由苗疆的女子研製而成,想必其中定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她沒有見過清緣這種毒的實物,最多也不過就是從書中瞭解,只是,偶然間卻給她發現了一樣書中沒有記載到的東西。
  
  說來也是好笑,雖說清緣這種毒不知何時會突然發作,亦或是只是對人體沒什麼特別傷害的毒,但是既然是毒,便不可能對人體一點危害都沒有。
  
  但是對於不同體質的人而言,卻又有著本質的不同。
  
  就拿她,宇文逸軒和宇文逸樞來做比方,她和宇文逸軒是從小便開始習武的,雖然她不御寒,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的健康狀態,也因著自小習武,使得自身的體制有了大大的改善,與常人相比,要好上幾百幾千倍,所以即使此刻她的體內也有一半的毒,但是如今這麼多時日下來,卻是沒有一次發作過,當然宇文逸軒也同樣如此。
  
  只是宇文逸樞便不同了,宇文逸樞從小身子便比較孱弱,更別說是習武了,靠著名貴的雪蓮人參一直調理,近幾年身子才好上許多。
  
  但是因著前段時日的大雪,身子忽然之間似是不聽使喚了一般,時常產生脫力現象,寧可馨也去看過,替他把脈,脈象卻正是與書中所說吻合,因此她才斷定,這毒若要發作也是因各人體制而決定先後,所以她非但不能因為如此而放鬆警惕,反而要更加警惕,因為不知何時下一個出現如此狀況的便是她和宇文逸軒了。
  
  再加上如今宇文逸樞怎麼說也是她的姐夫,她不可以讓自己的姐姐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書中有寫過,脫力是毒發的初時情況,若是不及時壓制住,會慢慢由脫力變成陷入昏迷,所以,她一定要趕快找出解法。
  
  於是在和宇文逸軒的商量下,她做出了一個決定,便是親自前往苗疆,而這兩人偏偏又是行動派的,說什麼便做什麼的人,於是翌日帶上些盤纏,兩人便共乘一騎向南疆奔去。
  
  沒有帶其他的任何一個人,只是他們兩個,就連陌錦和顧墨,都沒有帶。
  
  苗疆與京城可以說是有著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即使他們騎得是千里良駒,日夜兼程,也花費了足足近三個月才到達,而彼時,已是春入河邊草,花開水上槎。
  
  苗疆不似京城那般繁華,相較之下,苗疆更加顯得質樸,而隱隱之中還帶有一絲神秘。
  
  放眼望去,皆是綠色草木,茂密蔥鬱,彷彿在昭示著春意的盎然,而在這草木的環繞下,是一棟棟土黃色的石屋,無論是屋簷亦或是房屋本身,皆是土黃色,每棟之間間隔少許距離,形成一條條小道,身著藏青色和朱紅交錯的布衫的男男女女在這小道上過過往往。
  
  一切顯得很是和睦,寧可馨站在宇文逸軒身邊,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女子的頭上戴著銀飾,手腕上戴著粗粗的銀手鐲,脖頸上也帶著一個銀項圈,而且還不是一個人如此打扮,有意思的就在於只要是女子皆是如此一副裝扮,而男子也同樣是在脖頸上帶著一個銀項圈,但與女子的所佩戴的,花紋卻有著細微的不同,而當他們與女子們站在一起時,卻顯得特別的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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