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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6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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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你發通告給報社?湯姆叔叔,我簡直不敢相信。真可怕,這錯得很離譜嘛!」
安琪聽說叔叔發佈消息,代她接受求婚,彷彿當頭一棒。她正在圖書室來回踱步,一面滔滔不絕。她怒火中燒,愁眉不展,正努力設法脫困。
下午她剛從公園騎馬回來,身上還穿著綴有金繐的暗紅色新款騎馬裝,頭上依然戴著飾了一支神氣紅羽毛的成套的帽子,腳上也還穿著她的灰色皮靴。傭人告訴她湯姆爵爺找她,她一陣風似的趕到圖書室。
結果卻被當頭棒喝。
「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湯姆叔叔,你怎麼能犯這種錯誤?」
「不要認為這是錯誤。」湯姆含糊其辭地說。他坐在扶手椅上宣佈這件事情,然後又一頭埋進剛剛在讀的書本中。「費翰里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一定是搞錯了。費翰里根本沒有向我求過婚。」安琪來回踱步,很生氣地思索這個問題。「他顯然是要跟凱蒂求婚,而你會錯意了。」
「不要這麼認為嘛!」湯姆看書的頭埋得更深。
「算了吧,叔叔,你有時會心不在焉。你常常把我的名字和凱蒂的名字搞錯,特別是你在讀書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
「那又怎麼樣?你們兩個人的名字都是羅馬皇帝的名字。」湯姆努力找借口。「偶爾搞錯是難免的。」
安琪哼了一聲。她瞭解叔叔,當他全神貫注在希臘羅馬文學時,要讓他完全專心是不可能的。費翰里來訪之前,他一定是正在讀書,難怪他會搞混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事關我將來的終身,你竟然沒有先徵詢我的意見。」
「他會是一個穩重的丈夫,安琪。」
「我不要穩重的丈夫。我什麼丈夫都不要,穩重的更不要。什麼意思嘛?穩重,馬也很穩重呀?」
「問題是,孩子,你可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選。」
「很可能。不過你看不出來嗎?叔叔,人家不是來跟我求婚呀,這一點我很肯定。」安琪轉來轉去,暗紅色的裙子兜得像個池塘。「噢,叔叔,我不是對你發脾氣。天曉得你對我這麼好,這麼大方,我應該永遠感激你,這你也知道。」
「我也一樣感激你,親愛的,為了今年的社交季你為凱蒂所做的一切。你讓她從一隻害羞的小老鼠變成萬人矚目的焦點,她母親在世一定會覺得很驕傲。」
「這沒什麼,叔叔,凱蒂是個漂亮又有才華的女孩。只是她的服裝和社交禮儀需要一些指點罷了。」
「這些你都替她做了。」
安琪聳聳肩。「來自我母親的遺傳吧。她常請客,我也學了很多。我還得力於賀夫人,她誰都認識,所以這一切不能全歸功於我。我很清楚您要我把凱蒂帶入社交界是為了治療我的憂鬱。您很好,真的。」
湯姆嘟嘟囔囔地道:「我只記得,有一天晚上我要你陪凱蒂去參加晚會。從此你就把她當成你的責任,孩子,事情就開始了。」
「謝謝您,叔叔。關於費翰里,我堅持——」
「現在你不用擔心費翰里的事。我說過,他是個穩重的丈夫、穩如盤石,既聰明又有錢,女人家還要要求什麼呢?」
「叔叔,你不懂。」
「現在你只是情緒有點激動,諾森柏蘭家的人常常很情緒化。」
安琪滿懷挫折感地盯著叔叔,然後在她眼淚流出來之前衝出房間。
那天晚上安琪盛裝要赴宴時,依然充滿了有苦說不出的挫折感,不過至少不再泫然欲泣了。她告訴自己,眼前的危機需要採取行動,不是鬧情緒的時候。
凱蒂很關心地看著安琪愁眉不展的臉龐,然後她以優雅的姿勢倒了兩杯茶,帶著柔柔的笑容將一杯遞給她的堂姊。「冷靜一點,安琪,不會有事的。」
「出了這麼大的錯,什麼狗屁怎麼可能不會有事。天哪!凱蒂,你不懂嗎?我們大難臨頭了。湯姆叔叔興奮得衝出去對新聞界發佈消息。到明天早上,費翰里和我就算正式訂婚了。一旦消息見報,他就沒有辦法無損清譽地退婚。」
「我瞭解。」
「那你怎麼還能沒事兒人似地倒水喝茶?」安琪重重放下杯碟,跳了起來。她在臥室裡轉來轉去,大踏步地走來走去,兩道眉毛糾結在一起,雙眼低垂。
安琪第一次對自己的穿著漫不經心。她的心緒亂極了,以至於無法集中精神來做這項她平日最喜歡的挑選衣服的工作。女傭貝絲替她挑了一件領口開得很大膽並綴有緞質小玫瑰花的玫瑰色晚禮服,也是貝絲幫她選成套的緞質便鞋和長手套。貝絲還做主將她褐栗色的頭髮梳成希臘式的髮型。安琪來回走動時,瀑布般的髮便左右晃動。
「我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凱蒂喃喃說道。「我印象中你滿喜歡費翰里的。」
「才不呢!」
「得了吧,安琪,連爸爸都注意到你對伯爵有興趣,前幾天還提到這件事呢。」
「我只是要了一篇費翰里最近所寫『古羅馬帝國之崩亡』的論文來讀罷了。這很難稱之為喜愛。」
「嗯!就算是這樣,爸爸徑行代你接受費翰里求婚也沒什麼好訝異的。他以為你會很高興,而事實也如此。這是天作之合,安琪,你不否認吧?」
安琪不再踱步,良久才以幽怨的眼神看著她堂妹。「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凱蒂,這根本是個錯誤!費翰里絕不會是跟我求婚,等一百萬年也不會。他認為我是個可怕的淘氣鬼,是個總是差一點就沾上醜聞的沒規矩的頑劣少女。對他而言,我是難以駕馭的小累贅。在他眼中,我是最不理想的伯爵夫人。而且他很對。」
「胡說!你會是個可愛的伯爵夫人。」凱蒂真心地說。
「謝謝!」安琪滿懷懊惱地哼了一聲。「不過你錯了。我聽說費翰里的前任夫人是最理想的伯爵夫人,而我也不想讓自己符合前任夫人的標準。」
「喔,對,他和佳琳結過婚。我記得母親提過她。伯爵夫人對母親寫的那些淑女叢書極其推崇,我想佳琳就是按書養大的。母親常說佳琳是她那些教材的活模板。」
「真不錯!」安琪走到窗邊,落寞地凝視著後花園。「費翰里和我毫無共同點。對於許多當今的問題,我們觀點完全相左。他不喜觀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女性,而且他也表明這種態度。他要是知道我做的事,鐵定會大發雷霆。」
「我想像不出費翰里大發雷霆會是什麼樣子,而我也不認為你行為有什麼不檢。」
安琪氣餒了。「妳的肚量實在很大,但是費翰里不可能娶我的。」
「那他為什麼要跟你求婚?」
「我認為他並沒有求婚,」安琪倔強地說。「這是個要命的錯誤。毫無疑問他想求婚的對象是你。」
「我?」凱蒂的杯子?;;?;;啷啷地放在碟子上。「老天!這不可能。」
「當然可能。」她眉頭皺得更緊。「我一直在想誤會是怎麼發生的。今天下午費翰里一定是來跟『貝小姐』求婚,因為我年紀比較大,所以叔叔就認為是我,但是其實他是指你。」
「真的嗎,安琪?我很懷疑爸爸會犯這麼嚴重的錯誤。」
「這完全可能,叔叔就常把我們兩個搞混。」
「也沒有常常啦。」
「不過你不否認發生過吧。」安琪堅持道。「可憐,︵譯註:poor意同貪窮︶的費翰里。」
「窮?我聽說他很有錢呢。在杜塞有房產。」
「我不是指他的財務狀況。」安琪很不耐煩。「我是說明天早上他看了報紙一定既恐慌又困窘,我得立刻採取一些行動。」
「你又能怎麼樣?現在都快九點了。再過幾分鐘我們就要去參加白家的晚會。」
安琪下定了決心。「今晚我得去拜訪一下賀莎莉夫人。」
「今晚你又要去『龐碧亞』?」凱蒂柔和的聲音帶有斥責的味道。
「對,妳要不要一起去?」安琪不只一次邀她,而她也知道答案是什麼。
「不!光聽名字就要考慮一下。『龐碧亞』,讓人有不貞的聯想。安琪,我真的認為你不該把太多時間耗在俱樂部裡。」
「拜託,凱蒂,今晚別說教。」
「我知道你喜歡那裡,也喜歡賀夫人。但是我在想『龐碧亞』是不是助長了你體內諾森柏蘭家系的特質。你應該盡量克制壓抑這些衝動魯莽的傾向。特別是你現在即將成為伯爵夫人。」
安琪垂下眼睛看著她可愛的堂妹。有時凱蒂真是像透了她母親,著名的貝樸媛夫人。
安琪的嬸嬸樸媛是好幾本教科書物作者,諸如—女性舉止品行之教導或女性心向之導正。凱蒂地打算追隨母親寫一本名稱暫定為『女性實用知識導讀』。
「凱蒂,如果我能及時把這件事擺平,你願意嫁給費翰里嗎?」
「不會有錯的。」凱蒂站起來,平靜地走到門邊。她穿著安琪特為她的形象而挑選的衣服,看起來真像個天使。剪裁雅的淺藍色絲袍在穿了便鞋的腳邊搖曳生姿,金色的頭髮中分,梳成聖母馬利亞的髮型,頭上還別了一根小小的鑽石髮梳。
「但是萬一錯了呢,凱蒂?」
「當然,我會遵照爸爸的意思,我一直想當個乖女兒。不過你會發現不會有錯的。整個社交季你都給我許多寶貴的意見,安琪,現在讓我給你一點意見吧。你要盡量討好費翰里,讓你的舉止像個伯爵夫人,那麼伯爵也會對你很好。或許你結婚之前想看看我母親的書。」
堂妹走出去關上門時,安琪為之氣結。住在漢普夏家中有時還真受不了。
毫無疑問,凱蒂會是個完美的伯爵夫人。我要讓伯爵稱心如意。這兩個人結婚不到兩周必會無聊透頂,不過那是他們的事。安琪站在穿衣鏡前,邊想邊對著自己的影像皺眉頭,她注意到自己還沒挑出搭配玫瑰色袍子的珠寶。
她打開梳妝台上的小珠寶箱,裡面放了兩件寶貝:一張仔細折好的紙和一條項鏈。這張紙上有點點棕色斑點,是她哥哥過世前不久寫的一首不甚愉快的小詩。
項鏈是他們諾森柏蘭家族女性三代的傳家寶。是母親留給她的。血紅的紅寶石和碎鑽交雜鑲成,中間懸有一顆大大的紅寶石。
安琪將項鏈仔細地扣緊脖子,這件首飾她常戴,是母親僅存的遺物。其它的都已變賣,用以換取哥哥理查的軍職。
安琪戴好項鏈,紅寶石安臥在雙乳之間。她轉身面對窗戶,開始瘋狂地訂定她的計劃。
翰里午夜過不久便從俱樂部回到家裡,他打發傭人上床,自己則直驅心愛的圖書室。女兒最近的來信放在桌上,內容詳述她的學習進度和杜塞的天氣狀況。
翰里替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坐下,再把信讀一遍。瑪麗已經九歲了,他以她為榮。她顯然是個嚴謹勤勉的學生,想要盡力討好父親並把事情做好。
翰里親自為瑪麗設計功課表,並且每一步驟都仔細督促。瑣瑣碎碎的事情像水彩畫和小說閱讀都毫不留情地從課程中剔除。翰里認為這些東西會導致輕浮和浪漫,而這是很多女人的通病。
每天的功課則由家庭教師費萊莎負責教導。費萊莎是費家的窮親戚,翰里很慶幸家裡有這個成員。萊莎姑媽的教育觀點與他一致。翰里希望瑪麗的學習,由她來指導最適合不過。
翰里放下信,啜一口白蘭地,然後仔細想著:一旦這個規矩很多的家由安琪負責管理會是什麼樣子呢?
或許他真的是昏了頭。
窗外有東西一閃而過,翰里皺著眉往外望,只見漆黑一片。接著他聽到輕輕刮的聲音。
翰里歎了口氣,拿起身邊漂亮的黑檀木手杖,這根手杖向來不離左右。倫敦不是歐陸,而且戰爭也結束了,但是這個世界似乎永無安寧的時候。
他手拿手杖,站起來,熄了燈,然後走到窗邊站著。
房間一暗,輕輕刮的聲音更雜了。現在有點危險,翰里認為。有人正沿著屋子匆匆穿過樹叢。
過了一會兒,有人急急敲著窗戶。翰里向下望,看到一個穿連帽斗篷的人隔著窗子看。月光下可以看到一隻小手再度輕敲窗戶。
這隻手似曾相識。
「該死!」翰里把手杖放在桌上。他唰地一聲很生氣地打開窗戶,雙手放在窗台上探身出去。
「多謝天老爺,您還在這兒,爵爺。」安琪拉下帽子。白色的月光照出她臉上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我看見燈亮著,知道您在裡面;後來燈突然滅了,我怕您走了。今晚要是沒見著您就糟了。我在賀夫人那兒等您回來已經等了一個小時。」
「我要是知道有位小姐在等我,我一定會早些回來。」
安琪皺皺鼻子。「您生氣了,對不對?」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翰里彎下身,隔著披風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從窗戶拉進來。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樹叢裡有個身影蹲著。「那個死傢伙是誰?」
「是克魯,爵爺,賀夫人的管家。」安琪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賀夫人堅持要他陪我來。」
「哦,克魯,我知道了。你在這兒等著。」翰里雙腿越過窗台,跳到濕漉漉的地面上,對著樹叢裡的身影招手。「過來,好傢伙。」
「是,爵爺。」克魯一跛一跛地上前,笑盈盈的眼睛在夜裡閃閃發光。「要我做什麼嗎?」
「你今晚做的已經夠多了,克魯。」翰里咬牙切齒地說。他注意到安琪在開著的窗邊徘徊,於是當他面對薛比德時,他降低了聲量。「你要是膽敢再幫她冒這種險,我一定親手把你擺平,讓你永遠起不來。聽懂了嗎?」
「是,爵爺。對,爵爺。」克魯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慢慢往後退,可憐巴巴地說:「我在外頭等貝小姐就好,您不用擔心夜裡的冷空氣會給我這把老骨頭惹來風濕痛。您不用擔心我的關節,爵爺。」
「我才不擔心你的關節,除非我打算把它一根根拆了。你回莎莉那兒,我會照顧貝小姐。」
「莎莉打算用她的馬車,連同『龐碧亞』的幾個會員送她回家。」比德用自己的聲音輕聲說:「甭急,翰里。除了我和莎莉以外沒有人知道她來這裡的事。我會在莎莉的花園裡等安琪。只要你送她回那兒,她就不會有事。」
「你這些話真令我寬心,比德。」
比德貼了假鬍鬚的嘴笑了笑。「這不是我的點子,你曉得,這全是貝小姐一個人想出來的。」
「很不幸,我完全相信。」
「阻止不了她。她要求莎莉讓她偷偷潛進你家花園,到你屋旁的小徑等著,莎莉很聰明地堅持要我同行。我們怕萬一路上發生什麼事。」
「你走吧,比德。你那老掉牙的借口我沒興趣聽。」
比德笑著遁入夜色中。
「克魯上哪兒?」安琪問。
「回他主人那兒。」翰里爬進圖書室,關上窗戶。
「哦,您真好,打發他回去。外面那麼冷,我也不希望他站太久,怕他會風濕痛。」
「他要是再做那種事,讓他痛一痛也無所謂。」翰里嘟嚷道,又點亮了燈。
「噢,請不要怪克魯,這全是我的意思。」
「原來如此,那麼我告訴你,貝小姐,這是非常不穩重的行為。是不經大腦,愚蠢而且應該好好處罰的主意。不過,既然你已經來了;那麼你或許可以解釋一下是什麼事情讓你非得冒生命和名節的危險以這種方式來見我?」
安琪略帶挫折地小聲說:「這不太好解釋,爵爺。」
「顯然是。」
她張開斗篷,轉身面對尚有餘光的灰燼。胸前那顆大紅寶石映著餘燼,熠熠生輝。
翰里凝視著安琪胸部美好的曲線。老天,他幾乎可以看見精巧設計的緞質玫瑰花內突出的乳頭。
翰里眨了一下眼睛,立刻意識到自己有點勃起。他努力克制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理由是什麼,我建議你趕快解釋,時候不早了。」翰里用身體頂住書桌,雙手抱胸,裝出很嚴厲的樣子。此時要他板起臉來實在很難,因為這個時候他真正想做的是將安琪拉到地毯上做愛。他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個女人真是迷住他了。
「我今晚來是警告您,大禍要臨頭了。」
「請問是什麼樣的大禍,貝小姐?」
她回過頭來,很不開心地看了他一眼。「有一樁嚴重的錯誤,今天下午您去拜訪我叔叔,爵爺?」
「不錯。」她不會是要拒絕他的求婚吧,翰里想著,他第一次感到事態嚴重。
「叔叔誤會了您的意思,他以為您跟我求婚。顯然,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他一直擔心我變成老處女,他認為他有責任看著我完婚。我害怕他已經把消息發給報社了,我很抱歉的來通知您明天一早我們訂婚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市。」
翰里佇留在緞質玫瑰花上的眼光立即避開。他的呼吸愈來愈重濁,他盡量若無其事地說:「原來如此。」
「請相信我,爵爺,這全是我叔叔的錯。我仔細問了他,他很確定您是跟我求婚。您是知道他的,他完全活在不同的世界裡。他可以記得每個古希臘羅馬人的名字,但是對自己家裡人的名字卻搞不清楚。我希望您能瞭解。」
「嗯。」
「是的,我想您能。您當然也身受其苦。」安琪蓮步輕移,斗篷擺得像一張黑天鵝絨的船帆。「明天消息傳出去以後,我們兩個都會很難過。不過,別怕,我有策略。」
「老天保佑!」翰里低聲說。
「您說什麼?」她杏眼圓睜,盯著他。
「沒什麼,貝小姐。你說是什麼樣的策略?」
「現在仔細聽好。由於您對學術上的興趣,我知道您對於計謀策略可能不是很在行,所以您一定要很仔細地聽。」
「我想你對這種事一定是經驗豐富?」
「嗯,不一定是這種事。」她承認道。「而是一般的計謀策略,不知道您有沒有聽懂。執行策略有一個秘訣,就是一定要勇敢。我們做的時候一定要若無其事,我們時時刻刻要鎮定。您懂我的意思嗎,爵爺?」
「我想我懂。你何不簡單扼要說明你的計劃,那麼我就有個概念。」
「很好,」她一心一意皺著眉研究牆上掛的歐洲地圖。「問題是,一旦我們訂婚的消息見報,您就無法很光彩地抽身。」
「對,」他同意。「我並不打算抽身。」
「的確,您是很困窘。而我這方面呢,則可以利用女性的特權取消婚約。這就是我打算做的。」
「貝小姐——」
「噢,我知道會有很多閒話,而人家也會認為我是拋棄男人的浪蕩女。我勢必得離開城裡一段時間,不過不能待在這裡或家裡。最後,您就自由了。其實是您會獲得大家的同情。風暴過後,您就可以一如您的初衷,向我的堂妹求婚了。」安琪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這就是你的全盤策略,貝小姐?」翰里想了一會兒之後問道。
「大概就是這樣子。」她有點擔心地說:「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您認為呢?或許我們
可以再審慎研究一下,讓它做起來更漂亮。不過,大體上說來,我希望策略越簡單越好,這樣比較容易執行。」
「毫無疑問,你對這些事情的天賦能力比我強。」翰里喃喃說道:「那麼,你是真的堅決要退婚嘍?」
她被說中心事,臉紅了起來,立刻避開他眼光。「這不是重點,爵爺。重點是您本來並不是要向我求婚,怎能怪您呢?!我完全瞭解。雖然我必須警告您,這並非良配,因為你們兩個太相像了。」
翰里舉手阻止她繼續滔滔不絕。「或許進一步討論你的策略之前,我應該先澄清一些事情。」
「什麼事?」
他狡黠地微微笑了笑,很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你叔叔並沒有搞錯。我求婚的對象是你,貝小姐。」
「我?」
「對。」
「您要跟我結婚,爵爺?」她茫茫然瞪著他。
翰里再也受不了了。他離開書桌,慢慢走近她。他在她面前停住,握住她顫動的手,一語不發緩緩地將她擁入懷裡。她摸起來出奇地細緻,他想著。她的背部曲線美好,隔著玫瑰色的衣服,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臀部的柔軟。
「爵爺,我不懂。」她吐氣如蘭。
「那是顯而易見的,或許這可以讓你明白。」
翰里低下頭來吻她。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擁抱她,在安飛圖書室那晚,她在他頰上輕輕啄了一下不算數。
以往的夜裡,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時,在魂牽夢縈的臆想中,他已給了她無數的吻。
翰里的嘴輕輕拂過安琪微啟的雙唇。他知道她緊張、好奇、疑惑。她的情緒變化自然而然地刺激了他,讓他興起一股想保護她的強烈慾望,然而同時他卻也渴望蹂躪她。這兩種強烈的慾望交雜使得他頭暈自眩。
他輕輕地將安琪的手擱在他肩上,她的手指抓緊他,翰里深深地吻她,享受她甘美的櫻唇。
她的滋味難以形容。甜美、豐潤而且十足的女性,徹底刺激了他每一根神經。翰里還不完全瞭解自己在做什麼時,已將舌頭滑進她的嘴裡。他雙手箍住她的纖腰,將她的玫瑰絲袍揉得稀爛。隔著衣服,他可以感覺得到那小小突起的乳頭。
安琪低喊了一聲,突然舉起雙臂纏住他的頸項。她的斗篷落到肩後,露出乳溝。翰里頭暈目眩地聞著她混合著香水味的體香。他的身體緊緊貼著她。
他抓住安琪袍子上的一邊袖子,將它推開。她的左乳自似有若無的上衣蹦了出來。
「噢,老天,翰里。我是說,爵爺——」
「叫我翰里更好。」他讓手指再度滑過她的胸脯感受到安琪熱烈的反應。
壁爐的火光輝映著她頸上閃閃發亮的紅寶石。翰里俯視著安琪浴在火光和寶石光芒的美景。他看到她眼中被喚醒的慾念,而他自己的腦子則縈繞著那位傳說中的古代女王的影像:「我的克莉歐佩脫拉!」他濁重地喃喃說道。
安琪挺直了背脊,開始後退。翰里再度輕觸她的乳頭,吻著她的頸窩。
「翰里,」安琪喘息,全身癱在他身上。「噢,翰里,我一直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她吻著他的喉嚨,貼著他。
她突如其來的熱情火花更加強了他的男性本能。翰里心裡始終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但是他卻沒有想過這種反應對他的影響。她奔放的慾念淹沒了他的感官。
他一手托著她的乳房,輕輕把她放在地毯上。她抓緊他的肩膀,隔著睫毛盯著他。她美麗的琥珀色眼睛充滿渴望、好奇和恐懼。
翰里在她身旁躺下,低低吁著氣,一邊探手去掀她的裙擺。
「爵爺———」這些話像一陣氣般地從她唇間呼出。
「翰里———」他再次糾正她,慢慢地將玫瑰絲袍拉到膝上,露出已經小心鬆開了的吊襪帶。
「翰里,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我不希望你娶了我以後,才覺得自己受了騙。」
他霎時呆若木雞。「什麼事?安琪,你跟別的男人上過床?」
她眨了眨眼,有一會兒沒有會意過來,接著滿臉通紅。「老天,不是。我要說的根本不是這回事。」
「好極了。」翰里鬆了一口氣地笑了,滿心歡喜。她當然不可能跟過別人,幾周以前他的直覺就這樣告訴他,不過確定了更好。
「事情是這樣子,翰里,」安琪繼續熱切地說:「我怕我不會是一個好妻子。前天晚上您在安飛府發現我時,我想向您解釋我是不受社會禮節約束的。您要記住我是諾森柏蘭的貝家人,跟我堂妹那天使型的淑女完全不一樣。我完全不在乎禮儀,而您顯然是想要一位中規中矩的妻子。」
翰里把裙襬再向上拉一點,她大腿內側的觸感無比柔軟。「我想只要稍稍教導一下,你就會是我最理想的妻子。」
「我可沒有把握,爵爺。」她有點失望。「一個人的脾氣是很難改變的。」
「我沒有要你改變。」
「真的?」她認真研讀他的表情。「您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
「很喜歡。」他吻著她的肩。「或許一、兩個比較重要的部分要熟悉一下。不過我有把握一切都沒問題,你會是個很出色的伯爵夫人。」
「我懂了。」她咬著嘴唇,夾緊雙腿。「翰里,你愛不愛我?」
他歎了口氣,手停下來。「安琪,我知道現在很多像你這種時髦的現代女性認為,愛情是一種神秘的、獨一無二的感覺,沒有道理可尋。但是我的看法則完全不同。」
「當然,」她的眼中有明顯的失望。「我想您完全不相信愛情,對嗎?畢竟,您是學者,是亞里斯多德和柏拉圖的信徒,是那種極端邏輯型的。我得警告您,爵爺,太多邏輯和理性會嚴重敗壞大腦。」
「我會記住。」他吻她的乳房,享受肌膚美好的觸感。他漸漸不耐,體內的慾望奴役著他。渴望她,他小心地分開她的腿。
安琪驚叫起來,眼中充滿了訝異。「翰里!」
「你喜歡嗎,安琪?」
「我不知道,」她繼續不斷地喘息。「感覺很奇怪,我不知道——」
牆角高大的鍾敲了起來。翰里彷彿被潑了一盆冷水,突然驚醒過來。
「老天!我在做什麼呀?」翰里立刻坐起來,把安琪的衣服拉下來。「看看時間,賀夫人和你的朋友一定正在等你。不知她們現在正怎麼想。」
他拉她起來,弄平她的衣服。安琪沒有把握地笑了笑。「不用驚慌,爵爺。賀夫人和我一樣是很現代的女性。克魯是她的管家,他不會說什麼的。」
「他不會才怪!」翰里喃喃地說,一面努力整理她上衣的緞質玫瑰花,一面把斗篷拉到前面。「該死的衣服!你應該扔了它。我跟你說,我們結婚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訂做一整櫃新的衣裳。」
「翰里——」
「快,安琪。」他拉著她的手越過窗戶。「我們得馬上趕到賀夫人那裡。我最不希望聽到跟你有關的閒話。」
「的確,爵爺。」語氣隱隱有一股霜氣?
翰里不理會她的不快。其實他很想帶她到樓上臥室,而不想送她回賀莎莉家,但是今晚不行。
他拉著她的手穿過花園走向大門。他們的婚禮一定要盡快舉行,他對自己說。他無法長期忍受這種折磨。
「翰里,如果你這麼在意我的閒話,如果你不相信你愛我,那你為什麼要跟我結婚?」安琪用斗篷將自己裹好,一蹦一跳地跟上他的腳步。
這個問題令他既吃驚又困擾,雖然他知道遲早會發生。但是安琪卻不是容易打發的那型。
「理由很多。」他停在門口檢查路上是否無人,坦白地告訴她:「但是今晚沒有時間討論。」冷冷的月光照著鵝卵石的路面。路的盡頭莎莉屋裡的燈暖暖地亮著。路上沒人。「拉下帽子來遮住臉。」
「是,爵爺。我們不能冒險讓別人看見我們在一起,對不對?」
他聽出她裝出的一本正經的語氣,他氣餒了。「原諒我不能像你期望的那麼羅曼蒂克,安琪,但是我實在有點急。」
「顯然是。」
「你或許不介意你的名聲,貝小姐,但是我介意。」他一心一意帶她安然回到賀夫人花園的後門。門沒鎖,翰里催她進去。他看到有個影子離開屋子蟹行地靠近。克魯依然全副偽裝,翰里苦笑。
翰里望著新任未婚妻,想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帽子卻遮住了臉。他很清楚自己的舉止完全不像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
「安琪?」
「是的,爵爺?」
「我們瞭解彼此的立場,對不對?妳明天不會退婚吧?如果會的話,我得警告妳:」
「老天!不會的。爵爺,」她抬起下巴。「如果您喜歡娶一個領口開得太低的輕浮女子,那麼我就能夠忍受一個一板一眼、乏味又缺乏情調的學究。依我的年紀,能找到丈夫就該慶幸了。不過,有個條件,爵爺。」
「什麼要命的條件?」
「我堅持訂婚期要拉長。」
「多長?」他突然有點擔心地問道。
「一年?」她以試探的眼光看著他。
「老天!我不想把一年的時間浪費在訂婚上,貝小姐。準備婚禮的時間最多不必超過三個月。」
「六個月。」
「要命!四個月,說定了。」
安琪抬起下巴。「真大方,爵爺。」她不高興地說。
「對,實在太大方了。在我後悔自己的大方並做出一些會令我們雙方都後悔莫及的事之前,你趕快進屋去,貝小姐。」
翰里轉身大踏步回小徑。路上他細細回想剛才的事。他剛才就像個魚販一樣就自己的訂婚期長短討價還價。他在想這大概就是安東尼對付埃及艷後克莉歐佩脫拉的樣子吧。
翰里今晚格外同情安東尼,以往他一直認為這個羅馬人是被放縱的情慾犧牲了。但是現在他開始瞭解女人是如何一點一滴的腐蝕男人的自制力。
幾個小時後,安琪安穩地躺在自己床上,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她仍舊感覺得到他的嘴印在她唇上的暖意,他撫摸過的每一個部位她都記得。她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渴望,一股熊熊流動的燥熱環繞下身。
她很害怕地發現自己竟然希望能和翰里完成在圖書室未竟之事。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激情吧,她想著,也是史詩和浪漫小說的題材。女人會為了這種熊熊燃燒,不由自主的興奮而迷失了自己。
而且費翰里急著結婚。
安琪突然一陣恐慌。結婚?跟費翰里?這不可能,這將是可怕的錯誤。為了兩個人著想,她一定要想辦法終止婚約。安琪凝視著天花板上的影子,警告自己一定要非常小心,非常聰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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