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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艾琳以主人身份優雅自在的招呼晚餐,這種正規待客的精緻藝術是她花一輩子時間致力培養的。

  佩妮凝視著面前排列整齊的餐具和器皿,感覺好似游擊隊員正要全副備戰。她絕不會搞砸它,她靜默地發著誓。她受過良好的教育,雖非出身於上流社會,一路行來也知道海產用叉和沙拉叉的不同。她絕不會搞砸的。

  她也不準備讓艾琳嚇倒她,尤其她已暗自懷疑那正是這次晚宴的目的。艾琳遠遠坐在大長桌的盡頭,帶著模糊的笑容注意著眼前各式威其伍奶油陶器皿、薛菲銀盤和瓦特佛水晶杯等,佩妮知道她在想什麼。艾琳是想藉機表明凱絲與此地是多麼不相稱,這情形當然也延伸到佩妮身上。

  佩妮很高興凱絲已事先告知她威其伍、薛菲和瓦特佛……….

         ***********

  達倫深沉地注視佩妮。「你小時候常和父母親一起旅行嗎?」

  「沒有,我留在祖母家。基金會要我父母去的地方通常都很危險。」

  「我想你的父母是為你好,」尼克很嚴肅地說道。「但我認為既然他們還有女兒要撫養,他們便沒有資格在世界各地出生入死地冒險。你應該是他們最優先關懷的對象。」

  儘管佩妮也曾在極度寂寞的時候,有過類似的怨思,這時卻生起氣來。「他們有權利依他們良心而行。假如沒有人做這些事,那麼這世界將會比現在糟上許多。」

  「我贊成尼克的說法,」達倫突然插嘴說道。「既然你已經出生,你的父母有義務為你前途著想。他們首要責任是保護你而不是一群陌生人。」

  薇琪點點頭,烏黑的眼睛閃過一絲陰影。「你父母親因為在外拯救別人,而必須把你孤單地留在這世間,我想這實在是很令人悲傷。」

  「你們未免把這話題講得太崇高了,只因為你們不贊同我父母的工作。我敢確定如果我說我父親擔任軍職,並為了保護美好的美利堅合眾國遠赴世界既危險又困難的地方工作,你們必定會說這是他職責所在。」

  理德臉露不悅。「那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就偽善論點而言,」佩妮得意地一笑,並舉起叉子直指理德面前的桌面,再舉起附在叉尖的蘆筍在空中晃幾下。「你的邏輯完全混淆。我父母親所做的是他們視為職責的工作,就好像他們在軍隊裡該做的一樣。」

  「有一個很重要的差別,」尼克指摘。「如果你父親在軍隊工作,你母親便有機會在家照顧你,你便不會同時失去雙親。」

  「這麼說你認為女子不該擔任軍職?你是那種盲目的沙文主義者,認為婦女不應該從事戰鬥職務?」佩妮慷慨激昂的指陳使叉尖的蘆筍掉落下來。

  佩妮瞥見嫩綠的蘆筍正好掉落在昂貴的古典鑲邊桌巾上,便採取下意識唯一想到的動作,她立即刺起蘆筍,再迅速放到嘴裡。當她抬眼迎上尼克的眼神時,正好看到尼克暗暗地對她笑,和她與他做愛時眼裡流露的笑一樣。

  「我看不出任何理由應讓婦女上戰場打鬥,」尼克健康潔白的牙齒咬入一塊又厚又大的硬皮酵母麵包裡。「她們不是做那種用途的。」

  「假如你這麼認為,我很訝異你竟會那麼熱心地教我用槍。」

  「我並不反對女性學習保護自己。」尼克反駁道。

  達倫輕輕點頭。「幾年前我教薇琪使用左輪手槍,這只是普通常識而已。」

  「尼克是個優秀的老師,」遠在桌子盡頭的海莉喃喃自語。「我們結婚那年,他也教我使用手槍。」

  這話使佩妮的帆大洩其氣,思及尼克曾教過海莉許多事物就叫佩妮氣餒。海莉簡單幾句話卻有強烈的效果,提醒佩妮另一個女人也曾和尼克共享親密關係。她看看對面的尼克,尼克的表情已轉變成固執、僵硬的面容,這表情激怒了她。

  她考慮就手槍之惡績好好大作文章,既而又想到實在沒必要小題大作。但為了情勢,她仍忍不住發表了一點小小意見。

  「假如我們有較好的槍械管製法令,我們便不必煩惱該如何學習使用槍枝自保。犯罪者也不會有這麼多武器流通了。」

  「這世界處處充滿危險,」艾琳安詳地說道。「每個人都需採取適當的防禦。」當每個人的目光都轉向她時,她立刻鼓起她那魅人的笑容,並沿著長桌注視理德。「對了,我要提醒各位有關月底達倫在西雅圖籌募基金一事,快到了,嗯?我確信我們可以獲得相當多的支持,我們要開始州長競選活動。」她轉頭看看尼克。「我很希望每個人都到,顯示家族的團結是很重要的,你們以為呢?」

  一陣岑寂圍繞桌子四周,海莉輕快地說道:「我相信該到的人都會到的,艾琳。我們都很樂見達倫的競選活動有一個好的開始,是不是呀?理德。」

  「當然。」理德看來並不怎麼感興趣。

  薇琪急切地看著尼克。「你對達倫當選州長的機率有何看法?尼克。」

  「我認為,」尼克說道,舉起酒杯。「柯雷公司的人只是生意人,而非政治圈人。」

  緊接著尼克的談話的是一陣死寂,達倫自在地一笑,打破此岑寂。「尼克,我想你確實是個道地的商人,實際上也比我優秀得多。但是我認為在政治領域裡我會有一番貢獻,我的許多想法和方法對本州會很有用的。華盛頓州是最後幾道防線之一,這情況已逐漸顯露出來了,我們得好好地開始經營這些資源,不然會像加州一樣地失去它們。」

  「競選公職需花很多錢,」尼克指出道。「很多、很多錢的!」

  達倫點點頭,率直地看著尼克。「最近當選的人沒有人不是靠家族的支持,這大家都知道。」

  「的確,」佩妮很有精神地插嘴說道。「也使得政治成為富裕的上層階級的遊戲,不是嗎?像林肯這樣的人活在現在便沒有機會了。」

  理德禁不住對她怒目而視。「假如一個人不能證明他的事業有成,我便不允許他為國效勞。假如他連自己的財務都管理不好,他如何能掌理國家龐大的經濟呢?」

  「噢,天哪……」佩妮說道,然而在她正要繼續說時,她發現尼克和達倫仍很用心地企圖打動對方。

  「達倫,就你這事而言,」尼克喃喃說道,忽略佩妮正要繼續的話題。「那花的將不只是柯家的錢,不是嗎?而是整個柯雷公司的錢。」

  「是的,」達倫同意。「是這樣,不是嗎?我寧願認為這是對我們的前途和本州的前途的投資。柯雷公司與華盛頓州及美國西北部有最主要的利害關係,我們的命運是相連的。」

  「不論本州發生什麼政治事件,柯雷公司皆能屹立不搖的。」尼克說道。

  達倫還來不及反駁,薇琪突然插進一句改變了話題。「我想今年夏天我們又要給城裡的人一些話題了。」她以裝出來的活潑評論道。

  「有沒有事人家都會說的。」達倫聳聳肩說道。

  「在這種情形下你不能責怪別人對這件事的好奇!」薇琪堅持說道,眼睛瞟向佩妮。

  佩妮對她溫和一笑。「你們多少總該給柯頓港居民一些話題談談呀!尤其是你們既已取消了獎學金以及大部分對本地慈善機構和都市改革計劃的捐助。」

  餐桌上的每一個人都很驚訝地瞪視著佩妮。

  「我想我們可以用點心了,」艾琳立刻宣佈道。「我按鈴叫艾太太。」她舉起放在叉子旁邊的銀鈴。

  幾分鐘內好幾碗新鮮的覆盆果加奶油便到達了。在清除餐盤和上點心的慌亂漸褪後,佩妮認為她最後的話題大概就此停止了,然而她錯了。

  「你說我們取消獎學金和慈善機關的錢是什麼意思?」艾太太離開後,達倫皺著眉頭問道。

  佩妮吞下口中的覆盆果。「我最近和鎮上雜貨店裡一位很不錯的年輕人有過一段頗為有趣的談話。」

  「衛家的孩子。」尼克諷刺地說道,雙眼注視佩妮。

  「他抱怨我們捐助得不夠嗎?」海莉質問道。

  艾琳哀傷地搖搖頭。「近來人們要求的太多了。過去每個人都很有尊嚴和進取心地自食其力。」

  「你誤會了,」佩妮平順地說道。「他沒有抱怨。事實上,他非常尊敬你們,他甚至想投達倫一票--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僅只說柯雷公司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樣對本鎮感興趣了。是我在抱怨的。」

  「你究竟抱怨什麼呢?」理德以命令的口吻問道。

  「理德,別這樣!」艾琳帶點責備地說道。

  「我認為像你們這麼有錢的人卻沒有多回饋一些錢給地方是很可惡的。」

  「我們可是投下一狗票錢給一大堆名義和機構呢!」理德盛怒地反駁道。

  「拜託,理德,注意你的用辭。」艾琳對他皺眉。

  「假如你是指捐錢給那些愚蠢的保守主義者以及右翼政客的活動,我告訴你,」佩妮說道。「那不算!幫助人才算數。」她再度舉起刀叉對著理德,這次叉尖換成覆盆果。「獎學金幫助本地孩子繼續念大學才算,捐書給圖書館才算,為失學青年的教育補助計劃才算,給無家的人食住的計劃才算。」

  「天哪!」理德誇張地喊道。「她聽起來像若雅,若雅總是要我們拿錢給每一個出現在門口、有著一段悲涼故事又喋喋不休的傢伙們。」

  「爸,那太誇張了,你該知道的。」尼克平靜地打岔道。「媽曾很仔細地調查每一個申請人,只有經她仔細調查過的,她才要我們給錢。」

  「你知道人家怎麼形容錢嗎?」佩妮喃喃說道。「錢就好像肥料,不散開來,便沒有任何益處。」

  尼克仔細看著她搖晃著的叉子。「佩妮,你是想將果子吃下去呢?還是想丟到我們之中哪一個人身上?」

  佩妮眨眨眼。「我不知道,各佔一半吧!」不過她還是掉轉叉子的方向,將水果塞入嘴裡。她瞪眼瞧著坐在對面的達倫。「看來你大約也想成為一個頑固、右翼、極端保守的共和黨員候選人吧?」

  達倫緩緩地露齒一笑,展現一種非常迷人的魅力,這無疑是他日後登上長途政治列車的最佳動力。「就算我是,我也不會現在在這裡對你承認。我可能是一個共和黨,但我絕不愚蠢。」

  佩妮眨下眼睛,放聲大笑,達倫也笑了起來。幾秒鐘的遲疑之後,理德也開始輕聲地笑,笑聲繼而轉變成哄笑,充塞整個房間。

  佩妮看一眼尼克,發現他是對著他自己笑,看來相當欣慰。

  艾琳再度搖鈴換上起司盤。

  當夜深時刻,佩妮俯在尼克胸前,下巴架在迭起的手上,因為再度享受了那天在海灘經歷的最美妙神奇的感覺,精神非常愉快和振奮。尼克用手指梳理她的頭髮,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光,肌膚仍閃動著剛剛歡愛之後的汗珠。

  「今晚在餐桌上施展魅力很開心吧!狡猾的女孩?」他問道。

  「我有施展什麼嗎?」她把玩著一小撮他的頭髮,又舒捲他的胸毛。「我認為我只是很有禮貌地參加一次談話而已。」

  「談到最後你已經使爸爸和達倫舔著你的手了。」

  「我想他們喜歡爭辯,乾脆辯個痛快。」

  「他們的確很喜歡和你爭辯。」

  「不過海莉、薇琪和艾琳便不大高興。」佩妮稍微蠕動一下,尋找一個較舒適的位置。

  「她們還不能確定你是什麼東西做的,她們當你是一個威脅,這一點她們比爸爸和達倫聰明。」

  佩妮皺眉頭。「我沒什麼威脅性的。」

  「那要視你的觀點而定。別亂動,你會讓我再興奮起來,而我已經太老,無法這麼快就重新上陣。現在我只想和你談話。」

  佩妮笑一笑,很高興他對她的反應這麼迅速。「你想和我談什麼?」

  「我必須南下到加州去幾天。」

  「加州。」佩妮收起笑容。「為什麼?」

  「記得嗎?我在聖塔芭芭拉還有事業呢!我讓一個很不錯的人負責管理,但有些事必須老闆親自處理。不過不會太久的。」

  「噢!」實在很好笑,你竟然這麼快就習慣身旁有人陪伴,佩妮頹喪地想著。沒有尼克,這海邊小屋會顯得多麼寂寞啊,

  「聽你的語氣好像很失望。」尼克說道。

  「別自我陶醉了。」

  「會想我嗎?」

  「會的。」佩妮誠實地說道。

  「好,你現在可以開始動了。」

  「她和馬凱絲很不一樣,不是嗎?」達倫穿著一件絲質睡褲從浴室裡出來時說道。「還記得凱絲總是要激怒大家嗎?」

  「我記得。」薇琪躺在枕頭上端詳著她的丈夫。「但我認為佩妮比凱絲更危險。」

  「你為什麼這麼說?」達倫關掉電燈,爬上床。他並沒碰她,只將手枕在頭下,瞪著天花板。

  「凱絲的目的很清楚,她放意惹麻煩,處罰這些年來這個家庭遺棄她。很明顯地,她要我們為她的遭遇付出代價。還記得嗎?她只要一逮到機會,便極力辱罵我們?但我卻不知道佩妮想要什麼。」

  「我也不知道佩妮要什麼,但,我告訴你一件事:尼克想要她,而且是非常想。」

  「你應該說他是想要那些股票,尼克是有目的的。」薇琪平靜地說道。「艾琳認為他會為我們拿回那些股票,但我很懷疑。你認為他可能想引誘佩妮將那些股票給他自己,而不是給你?」

  「尼克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

  薇琪嚇了一跳。「天哪!達倫,我們不能讓他那麼做,那是柯家的股票,是我們的,尼克應該知道艾琳因為相信他的辦事能力才請他幫忙,她相信他能將股票歸還給我們。」

  「即使他打算使佩妮將股票轉給他而不是我們,你仍是假定他能使她照辦。其實他不一定辦得到。佩妮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是個有主見的女人。」

  「他若不是想引誘她將股票移交給他,他為什麼要和她上床?」薇琪對達倫缺乏這些普通常識感到很不耐煩。「佩妮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你認為海莉較符合他喜歡的型嗎?」達倫問道。

  「就某方面來說,是的,喔,就氣質而言便不怎麼相配。但你必須承認她的教養、背景和架勢等等條件皆符合當尼克妻子的要求。海莉絕不會在用餐時高談闊論又把蘆筍掉到桌面上。」

  達倫在黑暗中露齒微笑。「不,大概不會的。」

  「達倫,」思考了一陣子後,薇琪說道。「如果尼克真的從佩妮那兒得到股票,並且他將之與他繼承自他母親的部分和他自己的那一份合併,他是否便能將公司的控制權自海莉手上奪走?」

  達倫遲疑著。「他還需要另外的一大堆股份。」

  「理德的?」

  「可能,或者我和你的。」

  「尼克永不可能掌握理德的股份。」薇琪斷然地說道。「理德絕不可能支持他而排除海莉的,尤其是三年前他認為尼克對她所做的那件事!」

  「他『認為』尼克所做的事?你是說你不相信那小孩是尼克的?」

  薇琪咬咬嘴唇後悔剛才所講的話。「別提了,這和現在發生的事沒什麼關係,不必要再挖那些舊聞,重要的是未來。達倫,我很擔心。你的政治機會端賴這家庭對你的財務支持,和放你競選公職的自由。雷家那邊海莉很願意幫忙,艾琳也說我們需要她的幫忙。」

  「今晚你也聽到尼克的話,對於你想問政,他的態度和三年前一樣。」

  「我知道。」

  「如果你想贏得州長選舉!你必須獲得柯雷公司主要董事的支持。不,我真不願承認這事實,艾琳說我們必須讓海莉掌理柯雷公司雷家的部分,她是對的。我們必須支持海莉。」

  「薇琪,當談到我的政治前途時,你的眼光總是這麼清楚和理智。有時我會覺得我的前途對你的重要更勝於我。」

  薇琪屏了一口氣。「這話未免太可惡了。」

  「告訴我,我經常懷疑三年前當你準備和我離婚時,我父親答應給你多少,所以你才繼續留在我身邊?」

  一陣強烈的痛苦使薇琪閉上眼睛,他們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談話。有兩次,剛開始時一次,第二次是馬凱絲再度挖掘出來的。「他一毛錢也沒有給我,三年前我告訴過你。去年凱絲從你父親那裡發現這事,她是故意要取笑你的。」

  「噢,你算了吧!三年前你已和一位律師約談了,結果某件事改變了你的心意。爸總是說你的忠誠是他買的,我瞭解他必然答應給你很多,以補償身為政治家妻子所帶來的麻煩,以及扮演他的孫子的母親。他不願你帶走喬登,爸一定給你很多好處。」

  「別說了,達倫,我留下來只為了想與你在一起,我告訴過你的。在我告訴你我不想離婚那天,我不是屈服了嗎?」

  「我只想知道爸答應你什麼,他遺囑裡的一份財產嗎?」

  「如果他真說了,我不是成了更大的笑話嗎?」薇琪苦澀地說道。「因為他並沒有額外給我任何東西,不是嗎?」

  「也許是凱絲得到了他原來計劃要給你的那一部分,凱絲粉碎了每個人的計劃。」

  「你父親卻很喜歡,他喜歡看她帶給我們的惡果。」

  達倫深深吐一口氣。「自從去年她來了之後,每件事情都變了。」

  「並不是凱絲導致我們每一件事的改變,」薇琪喃喃地說道。「真正的改變是三年前尼克離開的時候就開始了。」

  「別再提了,我很抱歉,我不該舊事重提。」

  「你不會比我更抱歉。」

  達倫歎口氣。「你知道,」他溫柔地說道。「今晚當理德因佩妮而笑時,我才發現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笑。」

  「我知道。天哪!我真想知道尼克到底想做什麼。也許艾琳找他回來是錯的。」

  「在她召喚他前,她應該衡量一下可能的結果。」

  「確定的是,我們不能讓尼克控制公司。」薇琪宣佈道。

  「那會使事情變得複雜,在另一方面……」

  「不,」薇琪瞪著天花板。「這會毀掉每件事的。艾琳說,在你開始起來時,我們需要海莉掌理事務。也許將來尼克會回來,只是目前還不可能。」

  「尼克的麻煩是他總喜歡自己作決定,而且總不願告訴別人,等到人們知道時已來不及阻止他了。」

  艾琳啜著她深夜常喝的雪利酒,注視著窗外寂靜的黑夜。她已開始覺得將尼克帶入情況是錯誤的,但已經太遲了。晚餐時,他的表現使她瞭解她不可能依賴他為她做那些事。

  她曾經求他拿回那些股票,那是凱絲留給這無名小卒的,而艾琳以為尼克會照她的話做。他會將之爭取回來,畢竟他屬於這個家庭,而且他辦理事情簡直神奇無比,在這方面他比他父親理德或達倫更有天分。

  但她的年齡已使她有智能去發現神奇的辦事能力絕不便宜。要這個魔法師從傅佩妮手中奪走這些股票,他會要求多少費用?或許,艾琳想,柯家將完全失去;或許尼克將取得它們而為自己所用。

  她試著想像尼克將如何處理,而每一個想法都歸結於一點:尼克若回來,便必須擠掉海莉。他們兩人不可能長久共存,他們的關係太緊張了。

  但尼克若想控制公司他需要的股權將比佩妮的更多。

  艾琳知道她必須面對如果尼克從海莉手中奪回柯雷公司的控制權,達倫剛起步的政治事業便將倍加困難的事實。尼克對達倫參政並不熱心,但要贏得選舉便必須聯閤家族的錢,金錢和積極參選的自由。

  她絕不允許任何事介入達倫的政治前途。

  「柏肯,即使你不承認,我還是認為他比你強。但這也許是你一直對他如此苛求的原因吧!你視他為勁敵,不是嗎?但將來有一天,他一定會比你夢想的還有權勢,他將成為本州的下一任州長。」

  艾琳背轉身來,看著這聯邦時期式樣的臥房,精美古舊的化妝台、高腳床架、凸花條紋窗簾。這些日子來,她在這房間裡快樂多了。她將柏肯的東西都搬了出去,那些東西會使她想到他而難過。每個人也都接受她的解釋而不疑有它。

  但事實卻是,柏肯死的那天,她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解脫感,她終於自由了。

  無論如何,她仍然不自由,她現在才知道沒有人是自由的。

  「柏肯,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嗎?我們仍為你那殘酷的遊戲正在付出代價,你很高興吧!我早該知道你即使從墳墓裡也能找到傷害我們的方法。」

  她想像得出他在墳墓裡看到他所設計而且遺留的災難和紛爭時,得意大笑的模樣。有些人注定要破壞別人的幸福,柯柏肯是這方面的專家,而他的私生女更繼承這方面的天才。但是達倫不同,達倫是「她的」兒子,他繼承了父親的容貌與魅力,卻沒有他的冷漠無情。

  艾琳握緊雪利酒杯。她拒絕想到失敗,她不准她死去的丈夫毀掉她兒子的前途。

  「理德!今晚你還愉快嗎?」海莉上樓時隨意地問著走在後面的丈夫。

  「當然,艾琳總是擺出上好的食物,假如她沒有堅持要用適當的葡萄酒杯和叉子,我們會更愉快,不過這也沒關係。比目魚實在好吃。」他拉開領帶,很訝異這些天他竟然都這麼自動地對海莉隱藏他真正的感覺。那好像是一種本能。

  「佩妮有時候也能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不是嗎?」

  「當然了,她很會幫助尼克花錢,這是一定的。」

  「她真的使你想起若雅?」

  理德猜測著她問此事的目的,便愈加小心了。「只是那段慈善捐助的話題。若雅總是背著我們四處散財助人,我記得,她總愛將之比喻成施肥。」

  「你知道大部分慈善機關都是騙人的,」海莉登上樓梯盡頭在拐彎地方說道。「必須小心謹慎才好,還是捐給保守黨組織和政治家較有用,他們使國家走上正途。就長程來說,不論窮人或富人皆因而受益無窮。」

  「對極了。」

  「尼克似乎很同意佩妮。」

  「尼克的事誰也說不準。」理德聽到自己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知道。」海莉走進她的房間。「三年前我們都痛苦地受過教訓,不是嗎?晚安,理德。」關房門前她殷切對他微笑。

  理德呆視著關起的門扉好一會兒,才慢慢走過走廊回到自己臥室。他走進去並關上房門!他的目光凝視著手雕的楓木床。他試著想像海莉躺在那張床上的模樣。她那美麗的紅髮披瀉在胸前,美好的身軀在被單底下慵懶地伸展。

  辦不到,無論如何努力,他總無法將海莉的影像放在床上。若雅才是這屋裡唯一適合這張床的女人。

  儘管發生過很多不愉快的往事,理德仍為尼克能從傅佩妮處獲得快樂與滿足而高興。若雅也願意她的兒子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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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輪手槍砰地巨響,聲浪直穿入佩妮戴著厚耳罩的耳中。沉重的槍在她手裡跳起,而她正努力地想再使它對準射擊目標。

  「放輕鬆點,佩妮。」

  「什麼?」佩妮邊喊邊瞇著眼瞄準遠處的紙靶,看看是否已經對準。

  「你的動作太快了,慢下來。這可不是拔槍射擊比賽。」

  「什麼?」

  「我說,」尼克拿開她戴在耳上的耳罩重複著說道。「這不是拔槍射擊比賽。你整個的射擊過程必須平順從容才行,動作試著放慢些。」

  「我不喜歡這枝槍。」

  「什麼槍你都不喜歡,所以你根本沒法公平地判斷。」

  「為什麼我不能用我自己的槍來練習?」

  「因為,對一個像你一樣不願意練習又完全不喜歡槍的人來說,用左輪手槍遠比用自動手槍好得多了。我早就解釋過了,你得花上好幾百次的射擊練習,才能熟悉你的九厘米自動手槍。而我卻不認為你會願意那樣做。」

  「這東西很難裝子彈。」

  「別再抱怨了,你就會習慣的。就算它上彈真的有點麻煩,但是左輪手槍用起來簡單得多。你的目的只是要簡單又射得準,不必漂亮。相信我,佩妮,點三八真的比九厘米適合你。」

  「這東西好重,我拿得手臂累死了,扣扳機也扣得我手好酸。」

  尼克生氣地看她一眼。「從我們早上到這兒來,你就一直抱怨個不停。閉上你的嘴,把槍上膛吧,小姐。」

  「你對我愈來愈沒耐性了,尼克。」她撥弄著彈夾,活像以前西部電影裡那些玩命的惡漢。「你一直吼個不停會讓我緊張。」

  「隨身帶槍是你的主意,而我絕不會准許你帶著一個你完全無法控制的東西亂跑。如果你真要放枝槍在床邊,你就必須完全弄清楚怎麼去用它。就這樣。」

  「你聲音愈來越大了,尼克。」

  「你如果再不用心點,我可就不只這樣而已。好了,看在老天的分上,靠近射擊線吧,記住我剛剛告訴你的話,慢慢來。」

  「難道一談到槍,男人就會變得這麼粗暴,嗯?這就是你整個早上說話都這麼冷酷無情的原因嗎?」

  「再五分鐘我就不只是說話冷酷無情了,我的動作會更冷酷無情的。我倒很有興趣想要來看看這樣會不會更有效。」尼克把耳罩再推回到她耳朵上。

  佩妮咕噥著,以她所認為的平穩的方式舉起左輪手槍,擺好姿態。她對著靶的大約方向連發兩槍,才把槍放低。

  「不壞,」泰克大聲地在她身後說著。「她開始進入情況了,但是射擊動作還是太快,不過已經射中了靶。」

  佩妮拿開耳罩,驕傲地笑著。「謝謝你嘍,修曼將軍。您真好,還用話來鼓舞士氣。如果我太在意尼克說的話,一定會非常洩氣。他整個早上都沒句好話。」

  

                     ******************

  沒有人擔心她的個人安全已經很久,而有人自覺有義務教會她如何保護自己,則是更久以前的事。

  這很不合理,但是,自從凱絲死後,佩妮第一次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是那麼孤單。

  尼克在下午四點鐘抵達西雅圖。當他將保時捷跑車停在公司的停車場時,他承認這又是另一次仔細計劃後的冒險。不過這整個計劃本來便建立在一連串類似的冒險上。他必須將這些都置放到邊緣,直到他準備好將哪一些推下去。

  他將車子熄了火,在駕駛座上坐了一會兒,打量著做為柯雷公司總部的二、三樓建築。

  早年,這家公司擴張得極快。理德和柏肯將全部心力全投注在調整事務及製造工廠的設計上。業務直線上升,他們也沒時間去注意別的事了。

  他們在西雅圖南端取得了建築用地,建築商也盡可能找最便宜、最有效率的。停車場散佈在建築四周。不久之前,有人為了緩和這過分嚴肅的週遭環境而在門口種了些灌木。

  柯雷公司的建築不可能得什麼工業設計大獎,但它遠不及整個公司有史以來從未停工過這項工作能力來得重要。甚至在週期性工業不景氣那段艱難的日子裡,工廠仍然運作無歇。

  公司很能應變不景氣,並隨時準備在經濟復甦時回復公司的強盛。避免大規模停工正是柯雷公司應變的對策。

  的確,柯雷公司早年在理德及柏肯領導下,經營得極為完善。但,依尼克看來在過去的數年,業務開始變得遲滯不前。公司固守常態,對新市場不再重視,競爭者因而接踵而至。所以當尼克被任命為執行總經理時,他立即謀求改革。

  他與一些新的供應商訂約,這些供應商比柯雷公司平常用的那些公司現代化。他也開始擴展海外市場,特別是亞太地區國家。而他亦著手發展新產品,希望柯雷公司可以較不依賴政府的合約。

  就這樣,他開始發現自己的思想正和父親及柯柏肯背道而馳。他們喜歡老式的做生意法,即是走政府的路子。

  尼克強烈地感覺到,親密的電子用品及儀器在工業上的用途不比在軍事硬體上的用途少。但對理德及柏肯來說,政府之外的市場不值一顧,只不過柯雷公司毫無計劃可言的兼差罷了。

  但尼克早已看出這些兼差的前途,所以他訂定了研究計劃,發展新產品。達倫很贊同這個新主張,但尼克仍必須和父親及柏肯奮戰下去。

  當他將保時捷跑車停好時,突然有個念頭:假如,在他與父親及柏肯奮戰的那時候,有佩妮在他身邊,他可能已經打勝了。

  他走出保時捷跑車時,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很明顯地,佩妮一旦付出了友誼或者愛情,她定會絕對地忠誠。她會全意支持她的丈夫,不像海莉,只要一逮到機會,便扯尼克後腿。尼克在一生中曾經犯過幾次錯誤,但他也承認,娶了海莉是最錯的一個。

  他走在寬廣的停車場上,穿梭在車列之間,才到得通往辦公室那幢建築的走道。他推開玻璃門,懷著一種無法抑制的佔有感環顧四周。上次走進這門已是三年前的事,但他有權在這兒,以及這就是他所歸屬的地方,這種感覺卻從來不曾動搖過。

  在那些年裡,他什麼事都做過,從倒廢紙簍到簽訂數百萬的合約。他徹徹底底地瞭解柯雷公司,而柯雷公司的一半應該是他的。

  柯雷公司的雷氏部分是他與生俱來所應該得的。三年前!他曾告訴自己,忘掉這份繼承,但現在,當他再次通過前門時,他知道有一天,他會要回來。

  坐在前面桌子後頭的接待員是個新人,身材苗條,而且年輕得嚇人。她的模樣看起來好似她的在職訓練是在化妝品櫃始後面做的——除了完美的皮膚、完美的頭髮及完美的化妝品外什麼都沒有。

  她的名牌上寫著齊麗妲。尼克真想問歐小姐哪裡去了。她比齊小姐起碼年長三十歲,有著灰色的頭髮,總是擋住一大群好管閒事的政府官僚。

  「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嗎?先生。」齊小姐以暗示尼克是走錯地方的笑容問道。

  「我是雷尼克,我要上樓到執行總經理辦公室去。」

  齊小姐蹙著眉思索著這個名字。「抱歉,先生,雷太太並不在這兒。她要休假幾個星期,她的助理費先生可能也下班了。您說您是姓雷嗎?」

  「沒錯,而且你不用擔心我上樓。那辦公室本來就是我的,只是有一段時間沒用罷了。」他朝著電梯走去。

  齊小姐跳了起來。「雷先生,等一等,我不能讓您闖上去。」

  尼克認出了慢慢走過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的警衛。「嗨,博伊,大大和孩子好嗎?」

  那警衛臉上現出了一陣迷惘,隨後即綻現出大大的笑容。「雷先生,真高興再見到您,先生,實在是好久不見了。」

  「我知道。」尼克走進等著的電梯裡。「請告訴齊小姐,我是自己人。她太緊張了一點。」

  「噢,當然,我會告訴她的。她是個新來的。您要回來工作了嗎?雷先生。」

  「快了,」尼克在電梯即將關上時應允著。「很快了。」

  電梯在二樓停了下來,他走出電梯發現又有個女人坐在桌子後。但這張臉卻是熟悉的。

  「雷先生,真高興能再見到您,先生。」

  「嗨,葛太太。這些日子你還好嗎?」

  「很好、很好。這兒的人都很懷念您,先生。您是來見您的,嗯,太太……我的意思是雷先生的太太嗎?」她終於說出了口。

  「很複雜吧,對不對?」尼克說道。「答案是不是。」

  「哦,那很好。因為她,我是說他們,這層樓的人都到海邊去了。您知道的,是柯頓港。」她臉脹得通紅。「老天!您怎會不曉得柯頓港,不必我告訴您。」

  「不必擔心那些,葛太太。」尼克溫和地說道。「我是特別在家人出外享受難得的假期時,來這兒做點事的。」

  「做事?」她迷惑地注視著他。「您要回到柯雷公司來工作了?」

  「對了,葛太太。」

  她臉上綻開了笑容。「太好了,先生。但是,雷太太呢?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要探聽的。我只是疑惑,已經有人事調動了嗎?」

  「人事調動會在八月的年會上決定,但我覺得我需要在今天回來把事情瞭解一下。再次熟悉環境之類的,你應該會瞭解我的意思。」

  「當然了,先生,就請進吧。若有任何問題,我可以聯絡費先生,請他回辦公室來。他才剛離開而已,我可以找得到他的。」

  「不用麻煩,葛大大,我用不著費先生的。」

  「那好,先生。啊,雷太太把辦公室做了一點改變。」葛大大附帶地提醒了一句。

  「我並不覺得驚訝。」

  他確是不驚訝,但尼克在打開內辦公室的門時,仍感到一點點畏縮。在他擔任柯雷公司執行總經理時,這兒曾是他的私人王國。那時這兒仍是保持著工廠原本的陳設:有效能、隨和及簡樸。

  而現在,這兒卻充滿了異國風味的植物,奢侈華麗的安妮女王式傢俱,地上鋪著東方地毯。海莉來後將這兒佈置得極為舒適,內行的艾琳大概幫過忙。

  尼克慢慢地在辦公室裡走動,開開抽屜和檢閱牆上的畫。他所能說的就是,在這些無言的抽像作品裡,沒有一張是西北地區藝術家的作品。海莉從沒真正喜歡過西北地區,更別談它的藝術。

  尼克靠在胡桃木書桌上,皺著眉頭打量它有著優美線條、彎曲矯飾的小桌腳。然後俯身按了對講機的按鈕,另一次精心計劃的冒險該開始了。

  「葛太太,可以把崔韌的檔案拿來給我嗎?」

  「好的,先生,請等一等。」

  尼克坐回桌上等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五分鐘後,對講機裡傳來了葛太太的聲音。她聲音聽來有些苦惱。「抱歉,雷先生,您說的是崔韌嗎?」

  「沒錯。」他把字母拼給她,但他卻已經很清楚,這奇招並沒奏效。他毫不驚訝,若成功的話,倒還真覺得有點太過容易了。

  「這名字好像並沒有建檔,我再找一遍,也許它放錯地方了。」

  「沒關係了,葛太太。我想我知道它在哪兒。」

  「太好了,先生,若要我再查一次的話請告訴我。」

  「謝了。」他坐回去,環顧著四周。海莉掛了一幅精巧的淡紫色彩畫來擋住牆上的保險櫃。他父親以前總是掛張獵犬的畫像在那兒。尼克搬進這辦公室時,那幅畫就在那兒了。獵犬那專注、哀傷的眼神常使他有種忍俊不住的笑意。

  他站起來,走近那幅畫,將它從牆上拿下來。假如海莉改了保險櫃的組合號碼,他會去叫一個職業鎖匠來。那得花上一些時間,但也沒辦法了。他試了舊號碼。他為自己三年了還記得這號碼而感到好笑。

  保險櫃沒有打開。尼克正準備拿起電話簿來找個鎖匠時,突然記起了海莉向來都記不住數字。假如你曾和某人一起生活了幾個月,想不知道她的某些習性都不可能。海莉甚至連電話號碼都記不住。她總是把住址、電話號碼及銀行提款卡密碼寫下來。她對那些事總是非常小心。

  尼克開始檢查舊書桌的小抽屜,看看是否有記載在方便位置的一串數字。最後,他放棄了書桌,開始試試房裡其他地方。他在房裡繞來繞去,將遮住保險櫃的那幅抽像畫翻了過來。他發現了海莉正將號碼簡潔地寫在背面。寫在這兒可真方便。

  三分鐘後,他從保險櫃裡取出了兩小疊檔案。上面全沒標籤,但不用多久就找到了哪個是崔韌的檔案了。

  這個檔案中有些資料是新的,但仍足以印證尼克的猜測。他在加州聽到的傳言果然是真的。海莉和崔韌有往來。柯雷公司將會慢慢地、無聲無息地給分解掉。等到柯雷兩家的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時,早已來不及了。

  半個小時後,尼克將檔案放回保險櫃裡,再將畫掛回原位。他料對了,檔案中新的資料並不多,但卻足以令人震驚。

  他搖了搖頭,一邊退後,確定畫是否已掛正。他很清楚海莉的品味很敏銳,艾琳曾經證實過這點。但要他試著去喜歡淡紫色則免談。他想起佩妮穿著亮麗的禮服和綻放的笑靨。他轉過身,走出了辦公室。

  「葛太太!這個下午我還有件事想托你辦。」

  「好的。」

  「可否請你聯絡賀拉威鎮的報社,看他們的檔案資料裡是否有一個叫丁路加的人的判決新聞?」

  葛太太蹙著眉將這名字寫下來。「丁路加?」

  「沒錯。」

  「我記得在東華盛頓地區有個地方叫賀拉威鎮;你說的就是那個鎮嗎?」

  「是,假如有任何消息,問他們能否給我們一份資料副本。謝謝你了,葛太太。」

  「哪裡。」她笑著說道。「您真的很快就會回到公司來了嗎?雷先生。」葛太太問道。

  「就快了。」尼克答道。

  走到停車場上,他發動保時捷跑車,朝著市中心駛去。西雅圖主要商業中心成串的高大建築矗立在七月晴朗的藍空下。

  伊利特灣有如一片藍鏡,而人們以藝術手法排列了一艘艘的貨輪和明亮的白色渡船。然而,這兒的遊艇卻很少。這裡是個商港,沒有太多的空間可以給那些無關緊要的船隻。遊艇和帆船都在聯合湖或華盛頓湖那兒航行,或到巴吉海峽做群島探險去了。

  尼克由九十九號公路進城,賞玩著這沿海優美的高架道路。他往下一瞥,瞧見了從邦橋島入塢的渡船。這個景象給他一種怪異的感覺。邦橋島正是柯雷公司宿舍區的主要所在。

  尼克轉入西尼卡街,再左轉入第一街,經過派克市場到達臨灣的一座鑲著玻璃的公寓大廈。

  他已經三年沒來過這幢大廈公寓。偶爾,他曾興起出租它,甚或賣掉它的念頭。但是,每次總是在最後關頭改變心意。而且,他仍然一直支付著清潔及管理費,雖然一直到最近他才有了要再回來的想法。

  坐落在全年不休的市場附近,享有伊利特灣及大片天空的美景,這幢大廈公寓曾經是他可以享受獨處的地方。他在他們新婚時曾帶海莉到過這兒,冀望著離開家可能會有助於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但,什麼問題也沒有解決,海莉卻立即全力重新佈置這幢公寓。尼克走進屋裡,一切正如她離開時一樣,完全沒變。房間裡全是從新英格蘭老家運來的深色桃花心木、松木及胡桃木傢俱。

  尼克回想著,雷氏家族在事業上雖然蒸蒸日上,但內心仍沉醉在過去的歲月中。

  電話在他正盤算著到市場哪兒用餐時響了。

  「雷先生,真高興找到您了。我們剛拿到了來自『賀拉威報導』的資料。」葛太太宣佈說道。「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謝謝你,葛太太,你幫了個大忙。我會在明早離城前來拿資料。」

  父親是對的。調查這件事得從使丁路加入獄的判決著手。尼克發覺他開始對傅佩妮有了強烈的責任感。

  在尼克飛往聖塔芭芭拉後的早晨,佩妮在柯頓港郊外的加油站找到了一座付費電話亭。她講話很簡潔,而在掛了電話後,她仍站了一會兒,看著加油站站員洗她的車窗。

  尼克在聖塔芭芭拉雷氏顧問公司的秘書所說的話,一直在她耳中迴響。

  「很抱歉,雷先生不在辦公室裡,短時間內也不會回來。他休假去了,傅先生代理他的工作,他會很樂意和您談談的。請問您貴姓?」

  佩妮的回答既簡短又直接。「不用了。」

  她悶悶不樂地站著,仔細地打量這個加油站站員。這個斑白頭髮的中年男子是清瘦型的,他穿著一件沾滿油污的連身工作服,戴著一頂就像被車子輾過的工作帽,看起來已把這行當作事業了。佩妮離開付費電話亭,朝著地的車子走去。

  看來尼克並沒有南下飛往加州,或者即使去了,也並未和辦公室聯絡。在知道他要到那兒出差後,她真是煩惱——甚至還有些擔心。

  但不管怎樣,尼克欺騙了她。

  她也不完全清楚是什麼原因使她打這通電話。她告訴自己,這絕不是查他的勤。但其實,她潛意識裡卻想要這麼做。她希望自己知道該怎麼去處理這個令人不安的消息。

  「謝謝你洗了窗子。」佩妮在進到車裡時對著站員說道。在她坐到駕駛座時,感到肩膀一陣酸痛。昨天在尼克、他父親、達倫和泰克的監視下,舉著那枝笨重、醜陋的左輪手槍,扎扎實實地練足了兩個鐘頭,酸痛在今天出現了。她的手臂和肩膀酸得好像做了許多次伏地挺身似的。當她想起下午排定了要和泰克一起練習時,不由得皺了下鼻頭。

  「你就是那個住在吉力那幢房子的小姐,是不是?那個和雷尼克同居——我是說住在一起的小姐吧?」這個站員邊從佩妮手中接過鈔票,邊看著地說道。

  「是的,我是住在吉力的房子,」佩妮帶著冷漠的微笑說道。小城鎮都是這樣,大家的興趣全集中在別家的事情上。「但,不是和雷尼克一起,我過我的生活。」

  那站員並沒有發覺自己這樣問很不禮貌,他臉上露出一陣迷惘。「但是,他是和你住在一起的,不是嗎?我聽說你和他一起住在那兒。每個人都在猜他什麼時候回來。實在不能怪他這麼久不回家,都是他太太改嫁了他父親。你知道的,這真是不可思議。也許,尼克覺得若有另外一個女人陪同,回家就自在多了。男人也有他的自尊。」

  佩妮不願意理會他那些話。她發動了她的小汽車,向右疾馳而去,向左一眼也不看地將她的小紅車開上大街,朝著吉力的小屋開去。這條沿著海灘的雙線公路正擠滿了要去露營的人、拖車及旅行車。

  尼克有他的自尊。沒錯,佩妮對這點毫不懷疑。但是,無論如何她卻不相信尼克需要有女人陪同才能再度面對家人。

  然而,也許他會找某個女人——比如說,一個傅佩妮——來當做他重掌柯雷公司的小跳板。

  該死!為什麼他要騙她說要到聖塔芭芭拉去呢?那傷害了她。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樣做全無意義。雷尼克的行動常常很神秘也很危險。

  當她看見泰克開著他的敞篷吉普車朝著她過來時,便將車子停在吉爾馬登車道上。他工作帽下的眼睛直視著她。今天的夏威夷襯衫是薄紫、黃色和黑色的。她很欣賞它,雖然這人惹人厭,但對穿衣卻滿有品味的。

  「我正在找你呢,佩妮。」泰克在吉普車上喊著。「柯太太想見你,你可以上屋子去幾分鐘嗎?」

  「我想可以吧。她有什麼事?」

  「我知道就好了。別忘了我們今天還有例行練習。」

  「嗯,我差點把它給忘了,泰克。」

  泰克狡猾地看著她說道:「我不會讓你忘記的。假如我沒要你把練習做完就讓你跑掉,尼克會剝了我的皮喂貓頭鷹的。」

  「那全是藉口。你想控制我,那才是真的,對吧?你想對我下命令。你到底是不是曾經當過訓練新兵的土官長呢?」

  「在潘得頓待過幾年是真的。」泰克承認,看起來好像正沉浸在快活的回憶中。

  「我敢說,你一定認為揍新兵是件很有趣的事。」

  「那並不好玩,只是工作而已。但,我卻認為教你射擊很有趣。上吉普車來吧,我載你上房子那兒去。」

  佩妮只好認命了,跳上吉普車。「你真的不知道艾琳為什麼找我?」

  「不知道,不過我想她會告訴你的。」

  五分鐘後,他把吉普車停在柯家車道上。「她一會兒就會從溫室回來了。」

  「好,謝謝你的便車了。我想,別人是不會知道這兒的。」一陣歡迎的狗叫聲使她回過頭去,不由得不快的呻吟。「噢,不好,是受過訓練的看門狗來了。」

  「可可」和「菲菲」活潑地來到屋子這頭,高興地朝著佩妮跑來。它們一下子就圍住她,把鼻子湊在她手掌上,因她的出現而急欲表現出它們的快樂。

  「這樣說吧,」泰克說道。「和它們為敵不如和它們做朋友。對柯家和雷家的人也是這樣。我會在三點鐘來載你去做射擊練習。」

  「我會看看我能不能在我的時間表上排出另一段練習時間來的。」

  但從泰克看她的眼光來看,她別無選擇了。她跟著狗兒到了柯家海灘別墅的前廊,想著,和柯艾琳的會面是否會比和泰克的射擊練習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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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你來啦,親愛的,趕快進來吧,我正閒得發慌呢!」佩妮出現在溫室門口時,艾琳略微虛張聲勢地抬頭看著她。

  「好特別的地方。」佩妮不解地四顧張望著。這間溫室裡暖和、潮濕而且充滿強烈熱帶氣息。那十足誘人的濃厚土味,壓襯在所有氣息之下,水在一個大水族箱裡汨汨響動著。佩妮的鼻子欣羨地皺了起來。「我從未進入私人的暖房,我真想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

  艾琳自棉布工作帽簷下抬起眼睛望著她,艾琳正忙著從一株植物上拆下一些杯狀物的葉子。「你對植物有興趣?」

  「我喜歡花草,我真想有個可以終年栽植花卉的地方。」佩妮傾身去看一片邊緣上有著一排刺狀的奇特紅葉。「這是什麼?某種仙人掌?」

  「不是,親愛的,那是豬籠草,一種天生的捕蠅具。」

  佩妮正準備伸手去摸它,突然收回手來。「一種肉食性植物?」

  「沒錯,親愛的。肉食類植物是我的專長。」艾琳又捻下另一片葉子來。

  「多有趣,我自己對蔓籐和黃櫱類有興趣。」佩妮放眼望去,對自己不識這暖房裡的任何植物而蹙起眉。「那個你正在修剪的、有小小杯狀物的植物是什麼?」

  「各式的捕蠅草,我正試著插技。注意到那漂亮的豬籠草嗎?」

  「那是豬籠草嗎?就是那種小蟲子會不慎掉落其中而跑不出來的東西嗎?」

  艾琳對手中之植物滿意地笑笑。「確實是的,親愛的。豬籠草當然是變形的瓶狀植物。觀看著小蟲子發現花蜜,然後被誘上葉狀口舌,真是件相當有意思的事。」

  「我無法想像。」

  「那些小東西不斷向裡移動,直到突然間一雙小腳開始滑向葉口裡的細微絲須上。小蟲子不斷掙扎想脫身,然後卻到達了一處無法定足的蠟滑地區。在它明白發生何事之前,已落進瓶口狀葉體的底端了。」

  佩妮望著那狀似無辜的植物。「然後呢?」

  「然後它就被吃掉啦,親愛的。」艾琳笑著說道。「一旦進入之後,它就沒法從瓶碗部分逃脫了,你看,那就是陷阱。」

  「這植物怎麼消化分解它呢?」

  「瓶狀物底端有一組特殊腺體會分泌消化酵素,」艾琳解釋著。「細菌反應也會產生,幫助食物消化。」她茫然地四顧張望。「喬登有一天在那邊玩著捕蠅草。如果你往那些豬籠草裡部看去,也許可以看見一些螞蟻屑在底端。」

  「不用了,我馬上要吃午餐了。」那個水族箱吸引了佩妮的注意力。「那箱子裡的植物也是肉食性的嗎?」

  「噢,是的。那是一種胞果,通常我們稱它做狸藻。」

  「這暖房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肉食性的,是不是?」佩妮盯視著艾琳,不知她是否會對她的雙關語感到侮辱。

  「沒錯,親愛的,我偏好肉食性植物。」艾琳摘下另一片葉子。

  這句雙關語或許過於隱諱,不然就是艾琳太淑女,不會表現出憤怒。「你對這些植物有興趣多久了?」佩妮問道。

  「我想超過三十年了,在我對肉食性植物著迷之前,我是栽培蘭花的。」

  「是嗎?」佩妮發覺自己談論了太多的園藝知識。「謝謝你昨天的晚餐,艾琳,我覺得很盡興。」

  「別那麼客氣,我想你能有機會和我們聚聚也滿好的。」

  「讓我能瞭解到自己像凱絲一樣不能適應雷家和柯家嗎?你在擔心什麼?艾琳。是擔心我也許有加入這快樂幸福家庭的癡心妄想?」

  艾琳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給嚇著了,然而她很快地恢復鎮定。「我確信你像馬小姐一樣,有相當異於我們的背景。」

  「好笑的是,假使凱絲的父親負起他的責任,凱絲的身份背景會和達倫一模一樣。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又一個遺傳與環境哪個重要的古老話題。」

  當艾琳明顯地強自鎮靜時,她那愉快的茫然表情變得嚴正起來。「我今天請你來,是想和你坦白談談你的股票。」

  「我不驚訝,你想談什麼?艾琳。海莉想將它們全數購回;薇琪哭著指控我奪走她兒子的繼承權,我樂意聽聽你的做法。」

  「你和馬凱絲真的不一樣。其他人正開始這麼認為,不過我能明瞭事實。我對探究事情有一點經驗,你懂嗎?」艾琳以一短促而奮力的動作整理著殘枝,一把樹葉散落在桌上。「我看見這個家庭的男人對你的態度開始轉變了,男人都是盲目的,不是嗎?」

  「是嗎?艾琳。」

  「你認為他們會很快的就被你所掌握嗎?理德昨晚在餐桌上開心得不得了,他很久沒那樣了。尼克以他從未對待海莉的方式看著你,甚至達倫都喜歡你。薇琪今早告訴我說,他幾乎不再那麼擔心你了。」

  「你認為你兒子不應該擔心嗎?」

  「他當然應該擔心,他整個未來都掌握在一個汲汲營營的投機者身上,你就像凱絲一樣的殘酷和惡毒。」

  「如果你一定要攻擊,就攻擊我吧,不要那樣對待凱絲。她已經死了,記得嗎?」

  艾琳倏然抬起頭時,狂亂的神色自她眼中消褪,她優雅的聲調中緊繃著強抑的忿恨。「海莉試奢想和你誠摯交易,傅小姐,但是你拒絕了。薇琪想說服你,假如你是個真切的人,你會接受那筆錢並且交回股票。但你卻極欲引起痛苦和毀滅,就像凱絲所做的一樣。」

  佩妮把指甲深掐進雙掌裡。「這家庭曾令凱絲痛苦萬分,事實上那毀了她。」

  「那不是事實。」

  「她已經死了,艾琳,而你們卻都活的好好的。」佩妮輕聲地說著。「所以別對我說究竟是誰引起了痛苦和毀滅,事實的結果說明了一切。」

  艾琳不再摘折葉片,眼中充滿忿恨和悲痛。「馬凱絲卑劣而且深懷惡意,自她出現在我們生活的那一刻就帶來了麻煩,總是試圖引起我們的不合。你居然敢要我為她難過,我絕不會原諒她在此所做的一切,她無權那樣對待我們,完全沒有權利。」

  「凱絲並非最初引起痛苦的人,」佩妮說道。「她和你一樣也是權力之下的犧牲者。當你丈夫在多年前因為一夜風流並使那可憐的女人懷孕時,使你痛苦至今。凱絲是你丈夫紊亂男女關係的結果。」

  「你無權那樣說我丈夫,柯柏肯是個好人,一個成功而有影響力的商人。他有自己的社交信譽,他兒子將會成為本州的下任官員,因此你最好別亂說話,傅小姐。」

  「我承認凱絲闖進你們的生活並不適當,但是凱絲並不明白真正的慈悲。人從範例中學習,艾琳,而從沒有人在她成長時教給她任何溫暖或是仁慈。」

  「我不必要聽這些。」

  「是你先開始的,假如你繼續不斷因你丈夫所引起的痛苦而責怪凱絲,我就應該主持公道,將譴責還請你丈夫身上。」佩妮覺得自己的指甲正刺入手掌皮膚內,可是她決意不動聲色。

  「住口,住口,你馬上給我住口,聽到沒有?那卑劣的小雜種才該被譴責。」艾琳的聲音開始震顫。

  「不,艾琳!」佩妮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應該是欺騙了妻子多年的那個男人。我再告訴你一些事,假使他曾那麼做過一次,那麼他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們失望,為了你好,你不必再得到更多的驚訝。」

  「閉上你的嘴,你這小潑婦!」

  「噢,現在我懂了。那是你悲痛的真正源頭,不是嗎?你真心瞭解你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敢打賭你當時就已知道了。你是個聰明的女人,艾琳,不可能不知道柯柏肯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你才放棄栽養蘭花而開始種植肉食植物吧?這是你極力擺脫那份你自知永無希望的不幸婚姻的方法嗎?」

  「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艾琳喘息著。「真是可怕。」

  「我只是坦訴一些事實。」佩妮能感覺自己渾身顫抖。

  「我不會讓你這麼對我說話。」艾琳緊抓著工作凳。「你只是個沒用的小娼婦,而且我確定尼克清楚這一點。你沒姿色、沒錢也沒背景。動動你的腦筋,你這笨蛋。如果你腦筋清楚明瞭尼克只是在利用你,他怎麼可能除了一些廉價的性慾之外還會對你有興趣?畢竟,他曾和海莉結過婚。」

  「你認為海莉比較適合他?」佩妮嚴苛地問道。

  「海莉很美麓、有風度而且有教養,她的家世可以溯至『五月花號』。她擁有一切你所沒有的,你如何能和她較量呢?」

  「我不知道這兒有場競爭在進行。」佩妮緊繃地說著。「海莉嫁給另一個男人了,難道你忘了?我確信當她戴著另一枚戒指時,身為一名淑女很難再追另一個男人。此外,尼克也並未表現對她有興趣。別奢望他們復合了,艾琳。我知道你親手為尼克選了她,可是那不表示你選對了人。」

  「你什麼都不懂,是嗎?」艾琳的聲音像玻璃一樣尖刻。「你這小白癡,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做什麼,你只是站在門外往裡看,試圖攪局,還自以為做得對。海莉不會爭取他回去的,她為何應該在他對她做了那一切之後希望他回去?」

  「他對她究竟做了什麼?艾琳。」

  「薇琪說她告訴過你有關那孩子的事。」

  「那又如何呢?你以為那孩子是尼克的?」

  「我知道那孩子是尼克的。」艾琳的眼神模糊不明。「他強暴了她,下次你和他上床時想想這事。當你大膽得敢和一個強暴自己的老婆的男人上床時,別稱我的柏肯是個花花公子。」

  「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艾琳淡淡地笑了笑。「是嗎?那是事實。尼克強迫海莉做那些,是因為他氣憤她要求離婚,她懷了孕且幾乎精神崩潰。」

  「我不相信你。」

  「那麼你是個非常愚蠢的女人,傅佩妮。」

  「海莉告訴你她被強暴了嗎?」

  「是的,在她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服了些鎮靜劑並且在次日清晨來找我。尼克已在數周前離開了,海莉滔滔不絕地說著,幾乎是語無倫次。不過她對我說了一切,包括她是如何在尼克離開之前被他侵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我打電話通知理德的。」

  「而理德當然做了偉大的事,對嗎?」

  艾琳僵直了身子。「理德是個好人,雖然甚至經過這些年還是有些嚴厲,但他是個善良誠摯的男人。」

  佩妮強自在混亂的情緒中極力思索。「好吧,我同意你所說的那些。我認為他是個誠懇的人,但尼克也是,這你是知道的。」

  「我不想再談論尼克了。」

  「不行,告訴我,艾琳,假使你真的相信他對海莉那麼惡劣,為什麼你不厭其煩的要在過去三年裡始終和他保持聯絡?」

  艾琳丟開剪刀拿起一個小水罐。「尼克是戀家的人,我不能就這麼讓他完全失去消息。」她低聲說著。

  「特別是當你打內心裡知道他是被冤枉了之後?」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也許吧,或許是我太寬厚了。我假定你和尼克保持聯絡,是因為你懷疑他是無辜的,但真正的原因或許更實際些——因為你知道這家庭中終有一天會需要他回來經營柯雷公司?你想留住這個管道以利萬一你決定想找他回來接管時可用?」

  艾琳準備為一株植物澆水的水罐噴口晃動著。「我不必對你這種人解釋我的行為。」

  「很好,我也不想站在這裡和你這種人浪費唇舌。」她轉身走向門口。

  「傅小姐,我想知道你準備怎樣處理那些股票?」

  「等我決定之後,一定會告訴你的。」

  「那些股票是我兒子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凱絲和達倫擁有一樣的權利,她是柏肯的女兒,還記得嗎?」

  「不,不,你這混蛋,不是的。她是個外人。」艾琳的眼中噙著淚水,驕傲的臉垮了下來。

  佩妮走出門,用顫抖的手關上門。她的雙腳無力,因此當兩隻狗在她身邊戲耍時,她差點在它們的逗弄間倒下地。不過在它們愉悅而活潑的情意之下有一些非常令人溫馨的感覺,佩妮蹲下身去將它們緊緊擁在懷裡。

  那天下午在靶場,佩妮極其專注地聽泰克的指導。他顯然感覺到她的態度大變,他嚴格命令要求,而佩妮遵行無誤。當她終於連射成功之後,他滿意地點頭。

  「尼克會很高興的。」泰克說道。「讓我們再試一遍。」

  她不斷重複練習。她一再練習舉槍,用食指找到扳機,帶動槍枝到定點發射,一遍遍地對準紙靶。點三八口徑槍技的射擊聲和泰克的粗吼聲成了唯一的聲響。

  「別擔心速度,如果第一發不准,快開槍有何用,現在起慢慢放輕鬆來做。」

  當泰克喊停時,佩妮必須猛拉自己才能回到現實。她取下耳罩,用拇指和食指按揉太陽穴。

  「你練得很好。」泰克說道。「但是有什麼不對嗎?你今天下午有些不對勁。」

  「我沒事,泰克,我想走路回去。」

  「這段路很長。」

  「我不介意。」

  「我會在回家的途中順便把槍送到你住的地方,我有鑰匙。」

  「多謝了,你可以把槍放在廚房的抽屜裡。」

  「好的。但別忘了今晚將它拿到你臥室去,嗯?」

  「是的,泰克。」

  泰克站起身走向吉普車,然後他又停住。「那個想突襲你的男人長的什麼樣子?」

  「高大壯碩,奇異的藍眼睛。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時,他留著鬍鬚和長髮,但現在那些也許不存在了。」

  「你確定他沒有傷害到你?」

  「沒有,他沒有機會,警察到達時他正想拉我上卡車。」

  「你不必擔心那混蛋了,知道嗎?」泰克聲音粗啞的說道。「尼克會照顧你的。」

  「我自個兒照顧慣了,泰克,我很能照顧自己的。」

  海莉自十九世紀初期的骨董壺中倒出咖啡遞給艾琳。這只美麗的咖啡器具是將近四十年前艾琳和柏肯的結婚禮物,她心裡明白。這只壺是她娘家世代相傳的器物。

  海莉不知道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否也是一個家庭的傳統。曾有多少艾琳的祖先自這只精巧的壺中倒出咖啡,並暗自猜想為了這只壺和其他的東西,犧牲是否值得。

  「她讓你難過了是不是?」海莉在沙發上靠著,手裡端著杯碟,靜靜地問道。

  艾琳深啜了一口咖啡。「她是個很不一樣的年輕女子。」

  「我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對你說了什麼讓你心煩意亂的事?」

  「大多了,她陳述了更多的卑鄙控訴,並且拒絕告訴我她要把那些股票怎麼辦。」

  海莉明知道還有更多,但是她同時也瞭解這不是質問的時機。「我想我們可以假定她會把這些股票交給尼克,或是至少以他告訴她的方式將股票權提供出來。」

  艾琳歎了一口氣。「我太確定尼克會正確行事的,我認為他可能說服她把股票轉給我們。尼克太會做生意了,我不相信他會把事情弄糟。」

  「如果尼克三年前沒有做出正確的決定,你憑什麼認為他如今能正確行事?」

  艾琳茫然地搖搖頭,然後偏過頭去。「這是事業,家庭事業,看來……」她忽然停下來。「我是錯了。」

  「你認為他會在一念之間就因為你而想通了嗎?而且是為了這個家庭?」海莉懊惱的笑了笑。「我知道的是依自己認為最好的方式行事!艾琳,結果卻只是讓事情變得比你找來尼克之前更加複雜。」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自己能知道,那個姓傅的女人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

  海莉憐憫地看著她。「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傅佩妮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什麼?那已經很清楚擺在眼前了。她要的和凱絲一模一樣,想成為家族的一份子。」

  艾琳為之震驚。「我的天!你認為她真相信自己能讓尼克娶她?」

  「為什麼不?尼克很顯然也正鼓勵她這麼想。」海莉將林子和碟子擱在桌上。「畢竟,他和她睡在一起。」

  「那並不代表什麼。我警告過她不要太依賴那種卑劣的計略。她現在應已瞭解自己比他低下許多,而他只是利用她。」

  「或許吧,但是她也可能精明的在將股票給他之前,已經為它們標明價碼了。」

  「婚姻就是那價碼?」艾琳大吃一驚。「你認為他會付這種代價嗎?海莉。她實在沒這個價值啊!」

  「他極想得到那些股票,」海莉分析著。「我認為那是可能的。假如他不能從她手中引誘出來,他也許會娶她以將它們弄到手。反正,他將來隨時可以和她離婚。」

  「她會要求他為離婚付出現金的代價。」

  海莉瀟灑的聳聳肩。「她想法中的一大筆贍養費,對尼克而言,只是小零錢。他負擔得起的,或許我該說柯雷公司負擔得起。」

  「我們要怎麼做?海莉。」艾琳疲累的問著。「我們要採取任何舉動嗎?」

  海莉用手指輕撫過沙發背上精細縫製的渦卷形花紋。「尼克光用自己和佩妮的股票不可能在年會中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他需要另一份巨大的股份才能控制全局。」

  「我曉得。但假使他說服達倫和理德支持他,他就可以控制整個公司了。」

  「或者是你,假如他能得到你那一大部分的股票,他也可以那麼做的,艾琳。」

  「別這麼說,我是不可能會支持他的。」

  「那一定會讓達倫的前途危險重重,不是嗎?如果尼克重新掌握了柯雷公司,他是不會輕易讓你兒子走進州政府大廈的。你聽到尼克那天晚餐上說的了,他無意資助達倫的競選活動。」

  「嗯,」艾琳不自在地說道。「看來尼克仍然反對家人從政。」

  「我們必須確定柯雷兩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被動搖。」

  艾琳丟給海莉一個洞察的神色。「你認為理德有可能嗎?他開始傾向於尼克了,我可以感覺到。」

  「理德一向做他自己認為對的事。他可能會對自己兒子親和些,但他絕不會支持他控制柯雷公司的。他絕不會再信任尼克了。」海莉希望自己沒有看錯這件事。「不過無論如何,我個人是會企圖將那些股票自佩妮手中上拿回來。」

  「如果她拒絕了你的代價,你憑什麼認為自己仍有機會說服她?」

  「凱絲曾談論過許多與佩妮有關的事,我對她十分瞭解。」

  「你知道什麼有關那小娼婦的事?」艾琳的咖啡杯在碟裡搖動著,她迅速放下杯碟。「她就和凱絲一模一樣。」

  「不,」海莉若有所思地說道。「她和凱絲不一樣,所以我或許可以使用另一個戰術。」

  佩妮打算直接由靶場走回小屋去!可是當她路經海灘小路時,改變了心意。海灘空無一人,風中獨行的意念吸引著她,她開始向小路走去。

  噹一聲熟悉的喊叫驚動了她時,她正走在樹林裡的小路上。她回頭正看見「可可」和「菲菲」開始跳下路面,柯達倫悠閒地在它們後頭追隨著。

  這兩隻狗繞著佩妮嬉鬧了一會兒,她心不在焉地拍拍它們,眼睛望著達倫。他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嗨,佩妮。泰克說你從靶場走回家,我想和你碰個面,跟你談談。」

  「要談什麼?或者在這種情況下這麼問實在很愚蠢。」

  「沒什麼愚蠢的。」他雙手插在皮夾克口袋裡,跟著她到海灘去。「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可可」和「菲菲」競相跑到水邊去,開始追逐著海鷗。

  「這兩隻狗真是喜愛這裡!不是嗎?」佩妮把手放進牛仔褲口袋裡。「看看它們,它們曾抓到海鷗嗎?」

  「沒有,可是我不確定它們真的努力在嘗試,對它們來說,這只是一個遊戲,它們現在並不是認真在獵捕。」

  「當它們變得認真之後會發生什麼?」

  「那麼它們就危險了,就像我能舉例的一些人一般。」

  「這是有關尼克意圖的間接警告嗎?」

  「看來你已聽到不少了?」達倫笑著,並且悠閒地踢著一粒小貝殼。

  「大概每個人都說了,包括他自己的父親。」

  「理德有他自己的理由要警告你有關尼克之事。」

  「愚昧的理由。」

  達倫瞥了她一眼。「你為什麼這麼說?」

  「我們正在談論有關海莉那有名的孩子,對嗎?」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你認為尼克讓他父親在災禍之後來收拾殘局是正確的嗎?因為那正是尼克所做的。理德覺得有義務插手保護海莉。」

  「那麼他就是個傻瓜,尼克自有辦法解決他自己的問題,理德應該知道。」

  「等一下,你確實知道那孩子是尼克的,對嗎?」

  「我知道每個人都那樣認為,當然也包括理德。」

  達倫蹙起眉頭。「可是你不相信。」

  「一點也不。」

  「好吧,看來你的觀點是太過偏頗了一些。畢竟你正和尼克來往,你只相信他最好的那一面。」

  「他不是天使。」佩妮喃喃說著,想起今早那通撥到聖塔色芭拉的電話。「我知道那些,他是個隱密的人,而且我確實知道他費心地在誤導我一些事情。他也是相當的神秘,而且我不確定當事情到達某種地步時,我能信任他到什麼程度。可是我確信如果這孩子是他的,他不會讓他父親負起孩子的責任。」

  「你的口氣非常有自信。但是海莉為什麼要說謊呢?」

  「很好的問題,或許因為這場婚姻失敗了,而她並不想失去任何她因婚姻而得自柯雷公司的一切?」

  達倫沉默了好一會兒。「大約是在三年前,我自己曾一、兩次想到這可能性。」他終於承認了。「不過我母親似乎非常確信海莉的說法。海莉說服她,說自己曾被尼克虐待,而理德和柯雷公司沒有盡到保護之責,她對海莉頗具保護之心。你對海莉知道多少?」

  「只有凱絲對我說的那一點點。」

  「你可能被隱瞞了大多數的事。」達倫說著。「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可是馬凱絲是一點都不能相信的。」

  「我能夠相信她。」

  達倫聳聳肩撇開這話題。「回頭來談海莉吧!艾琳在五年前介紹她和尼克認識。假若那不是個一見鍾情的例子,那就絕對是個一見滿意的例子。他們兩人似乎都想得到對方所能給予的。尼克打算結婚,而海莉是個出色的女人,看來會是他極理想的妻子。」

  「我知道。」佩妮皺皺鼻子。「好的家世背景、美貌加上大筆家產。完美的組合,慘的是她不愛他。」

  「他以為她愛他,或起碼他以為愛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否則他不會娶她。他生長在幸福的家庭中,而我認為他全心期望自己結婚後也有同樣的婚姻關係。不過你看錯了一件事,海莉並沒有大筆家產。」

  「沒有?」

  達倫搖搖頭。「她的確有很好的家庭背景和美貌,但也只有這兩樣了。她來自一個自我而封閉的古老家庭,很不幸地,他們沒有培養出一個精明到能夠繼續增進家產的人。他們犯了動用祖產的老式錯誤,當海莉和尼克結婚時,他們已瀕臨破產的邊緣。」

  佩妮嚇得目瞪口呆。「尼克知道這些嗎?」

  「當然,他並不笨,至少在金錢方面。」

  「你認為他曾擔心她是因為錢才嫁給他的嗎?」

  「尼克是個天生的冒險家,我認為他只是決定在這件事上值得冒一次險。畢竟,其他的一切都看似美好,而海莉也表現得全心全意愛著他。」

  「還有你的母親大力促成。」

  「是的,她覺得在若雅死後,她有義務為尼克找個合適的妻子。她喜歡海莉,而且她的家庭和海莉的家庭是世交。」

  佩妮蹙起眉頭。「她知道海莉家就快要破產了嗎?」

  「她或許知道,不過她並不認為那有何妨礙。你認為她為何會嫁給我父親?」

  「你說什麼?」

  達倫又淡淡地笑了笑。「我恐怕那就像他們所說的,是一份有目的的婚姻。她的家庭是南方貴族,血源可追溯到殖民時代。」

  「可是他們破產了?」

  達倫點點頭。「他們尚有足夠的錢擺個場面,不過基本上,當柯柏肯到東部去找尋適合的結婚對像時,他們已經陷入嚴重困境了。」

  「可憐的艾琳!」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一切正如她所願。她也許沒有錢,但是她有強烈的家庭榮譽感和責任感。天曉得呢?或許當初她確實愛我父親,他對女人是那麼有辦法。」

  「她忍受了和一個她或許認為不如自己的男人四十年的婚姻生活?」

  「她盡全力使他和我們開心,她花了許多年的時間來保持形象,我認為她視這些為她終生的工作。」

  「換句話說,她完成了自己在這場交易中的責任。她為柯雷兩家帶來一些格調。」佩妮扮了個怪臉。「因此事情就這麼發展下來,名利雙收的生活。」

  「沒那麼有錢,當然也沒那麼有名。」達倫說道。「別表現得如此卑劣的樣子。」

  「你不必教訓我,我對今早和你母親的談話已經很不安了。」

  達倫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你對她說了什麼?」

  「她指責凱絲引起太多痛苦和悲傷,我說該被譴責的是柏肯,是他在這些年來拈花惹草。同時我指出,如果他曾搞過一朵花,毫無疑問的,他會接二連三摘下去。」

  「你對我母親說這些?」達倫的聲音變得陰森起來。

  「我想是的。」

  「你真的是個小混帳,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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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個真正的小混帳,就像凱絲一樣。

  佩妮當晚準備沙拉時,這些話不斷在心中迴盪著。它們令她覺得疲累而沮喪。

  佩妮把碟子拿到廚房桌上,然後坐下。她知道自己又沒胃口了。她真不想吃這沙拉,她什麼都不想吃。

  另一場暴風雨又接近了,強大的雨滴敲落在窗上像是急遽的戰火。她已經變成特殊音響的專家了。

  她在這海邊唯一完成的事就是惹出更多的麻煩,佩妮對自己說,一邊試圖清晰地面對這一切。

  凱絲已經死了,做什麼都已徒然。沒什麼好問的,她是打從一開始就明白的。該是把股票歸還給原主的時候了。

  奇怪的是,在今天下午和艾琳一番談話之後,事情竟變得如此清楚了。她沒有理由責怪柯、雷兩家,他們在經過這些年之後,已徹底地懲罰了他們自己。

  除此之外,她居然傻到涉身其中和雷尼克玩著危險遊戲。她和自己開玩笑簡直是昏了頭,每個人都是對的。尼克從不貿然行事,他是在利用她,她明白,他們全都明白。佩妮沒有特別責怪他,畢竟,她也一直在利用他,然而她突然厭倦了這種局面。

  她知道自己允許尼克說服她到柯頓港來,是因為她無事可做。她需要為自己的憂煩心結找個寄托,她需要有事情能使自己再振作起來。為柯、雷兩家製造紛爭似乎可暫時使自己忙一陣子,她可以假裝是在為凱絲報仇。但是佩妮愈陷入這兩個家庭的恩怨,愈不覺得仇恨。

  該放手和退出了。凱絲坐觀暴風雨襲擊時,心中暗自決定。明天一早她就把股票交給達倫,然後她會打點行囊去西雅圖。

  西雅圖似乎是個尋找工作機會的好地方,而且她也需要重新整頓生活。

  該忙於新的開始了。正當佩妮開始享用沙拉時,尼克的保時捷駛進車道上。強力的引擎聲讓她嚇了一跳,她並沒料到他今晚會回來。在尼克走進前門時,她緩緩地站起身來,向他迎去。

  「我以為你明天才到得了。」他放下行李時,她很快地說道。

  他注視著她。「我處理完公事決定早點回來。」他迷惑地望著她,遲疑了一會兒。「我想這兒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是嗎?」

  「難道你不應該衝進我懷裡嗎?不該緊貼著,剝去我的衣服嗎?」

  「我應該嗎?」

  「噢,老天!發生了什麼事?」他把外套自肩上抖落扔在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沒什麼,我已經決定明天離開,尼克。」

  他一動也不動,眼光變得憂鬱而嚴厲。「是嗎?你準備把那些股票怎麼辦?」

  佩妮毫不幽默的笑著轉身走進廚房。「當然那是最重要的問題。『我要怎麼處理那些股票呢?』我想你們可以全部停止猜疑,我打算把它還給達倫,它們是屬於他的。」

  「幾天以前,你一直聲稱那些股票是凱絲的繼承物。」尼克跟隨她走進廚房。

  「凱絲已經死了。」

  「那不是新聞,她死了快三個月了。」

  「我想自己總算接受了那個事實。」佩妮重新在桌邊坐下拿起叉子。「那很困難,你知道嗎?我想我是害怕讓她離去,她曾是我所擁有的一切,很難想像沒有她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尼克打開碗櫥找到一瓶威士忌。「你願意告訴我,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麼事嗎?」

  「真的沒什麼。我今天和艾琳說過話,事後我覺得自己像件垃圾般齷齪。那真是令我震驚,同時事情也變得明朗而清晰。」

  「你對她說了什麼?或是她對你說了些什麼?」尼克倒酒時冷冷地望著她。

  「我對她說了一些惡毒的事,說完之後我覺得就像自己在踢一隻早已病倒在地的狗。她努力了多少年在維持這個家庭的和諧,而我竟極其殘忍地將它輕易破壞。」

  「你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提醒她,是她的丈夫引起凱絲這件麻煩的。」

  「一個合理的推斷。」

  「但不是艾琳所願選擇的。她不願承認是自己的丈夫引起那個麻煩,她只想責怪外人,這家庭必須不計代價保持完整。」

  「可是你指明了事實?」

  「完全沒有療效,她不會承認的,而且她為什麼應該承認?她的生活重心全在兩個家族,柯雷兩家的形象對她比任何事都重要。我有什麼權利去攪亂她那小小的世界。」

  「我以為你想為馬凱絲報仇,而在這家庭中重新爭取她的利益。柯雷兩家該負起的道德責任怎麼辦?」

  「我今天才瞭解我已厭倦扮演復仇女神的角色。凱絲的死不是任何人的責任,甚至也不是她自己的責任。她只是天降厄運的犧牲者,世界上多得是。」

  「我不知道是否自己能面對傅佩妮轉變為存在主義者的事實,我比較喜歡偏執於種種謀略的你。」

  她注視著他。「我很高興你仍然能找到樂趣,你真的很陶醉在自己的小小遊戲中不是嗎?尼克。你是應該的,你對那些是很拿手的。」

  他對她蹙起眉頭,將威土忌倒進酒杯。「你的心情真是不好,對嗎?」

  「你想談談有關謀略的事嗎?好吧,我就和你談談。就從你告訴我你到聖塔芭芭拉的旅行開始好嗎?」

  他自一口威士忌中警覺地抬起頭。「是你打電話到我辦公室的?瑪莎說那位小姐沒留姓名,我還以為是海莉。」

  「也許我們都打了電話。」佩妮不悅地聳聳肩。

  「不,瑪莎說只有一個女的指名找我,一定是你或者海莉。」

  「你為何打回公司查詢?怕有人懷疑你謊稱公差?」

  「那是可能發生的危險之一。好奇問問,你為何懷疑?」!

  「正如你們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柯雷兩家的人。」她說道。

  「噢,那才是我熟識的佩妮。」

  「我真高興你會覺得這事有趣。」

  「我是到西雅圖去了,不是聖塔芭芭拉。」

  「是嗎?」

  「你關心嗎?」他反問道。

  「不特別關心了,那是你的事業,已經與我無關。」

  「正是。」尼克將杯子擱在瓷磚檯面上。「而且我準備在八月份把它弄回來。」

  佩妮慢慢地點著頭,把玩著沙拉中的青菜。「每個人都知道你正有某種企圖,他們不斷提醒我你在利用我。」

  尼克倚靠在櫃抬上,鏡片後的眼睛瞇了起來。「你認為呢?」

  「他們說的當然沒錯,你是在利用我。」

  「而且比你利用我的還多,是嗎?佩妮。你似乎也頗享受床上的時光。」

  「噢,是的,可是狂歡結束了,我厭倦了,也該回家了。」

  「你的家在哪裡?賀拉威鎮?」

  她很快地搖搖頭。「不,不是那裡,某個新地方,也許是西雅圖。」

  他點點頭。「當你找尋住處和工作時,我有一個地方可以供你暫宿。派克市場附近有幢大廈公寓,你會喜歡的。」

  她被擊倒了。「你為什麼願意幫助我呢?我說過要把股票還給達倫,你不必為此而報答我。」

  「我並不是想報答你,我只是賄賂你,希望你能持有股票直到八月份的年會。」

  「為什麼我應該那麼做?」

  「我需要那些股票,」尼克輕聲地說道。「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你。」

  她體會到一絲短促的欣悅之後,隨即試圖鎮靜下來。「你要我怎麼做?」

  「我想要其他人都知道你準備在年會上支持我,我希望他們認為你信任我。」

  「我明白了。」她壓抑住失望之情,她最大的希望已被熄滅。「不過我有些地方不大清楚,你為什麼希望家族的人認為我會支持你?」

  「因為假使你能繼續,將有不小的機會讓另一份大股持有人加入我們行列。」

  「而假如真有人決定支持你呢?」

  尼克慢慢地笑了。「我就可以重新擔任原來的工作。」

  「你可以再次控制柯雷公司?」

  「沒錯,那是注定的。」他又倒了另一杯酒。

  佩妮覺得驚駭,雨正猛烈敲打在窗欞上。「你怎麼會認為我以凱絲的股票資助你,將會鼓勵其他人跟進?」

  「我的寶貝啊,你像女巫一般魔力十足的攪亂了這家人的生活,然而也有一些人開始認為你有不少優點。」

  「比如說什麼?」

  「比如像單純,純真的誠實和正直感。」

  「儘管他們真的懷疑我有左派和反制度的傾向?」

  「對的,你使他們開始懷疑我,佩妮。這並不盡然是我所計劃的,可是我認為一切都會解決的。他們全都開始懷疑,三年前我是否真的是那個壞人。我希望假使你將疑慮布得夠廣,疑問將會散播開來。」

  「你是說那將對你有利?」

  「是的。」

  「誰是故事裡那邪惡的巫婆?」

  「猜猜看吧。」

  「海莉?」

  「沒錯。」

  佩妮搖搖頭。「我不認為自己喜歡那樣,除此之外,我已厭倦了被人利用。」

  「你別無選擇,」尼克說道,冷峻的聲調再次出現。「自從你繼承了那些股票,便沒有其他任何選擇了。」

  「我告訴過你,我不想報復了。假如你想因為海莉讓每個人都認為你在三年前離開她和孩子而報復她,你可以自己去做。你是個大人,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佩妮低頭看看沙拉,再也吃不下了。她站起來把碟子端到洗碗槽裡去。

  尼克伸出手抱住她的腰。他的眼神和戶外的雨一般陰鬱。「我想我們必須談談。」

  「不,我已經決定了,明天我就離開。」

  「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或者至少假裝支持我,直到八月。」

  「我為什麼應該?那對我有什麼好處?」佩妮氣極地問道。

  尼克盯著她好一會兒,仔細思索著。「你想要什麼好處?」

  她大聲叫著:「我什麼都不要,我想不出要從一個雷家人身上得到什麼,因此我想那表示免談。」

  「佩妮,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很懷疑。」

  「相信我,一切都靠你了。所有事正處在一個敏感的階段,假使你現在背棄我,這個平衡很可能在瞬間倒向海莉那一邊。」

  「我沒興趣協助你報復你的前妻,該死!」

  「老天!你以為我如此大費周章只是為了報復?」

  「不然會是什麼別的原因?」

  「我這麼做是為了拯救柯雷公司,你這小傻瓜。那表示我這麼做是為了這兩家族,不論他們喜歡與否。我和海莉之間的問題是最微不足道的。」

  佩妮想掙脫他的掌握。「放開我。」

  尼克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放開她,將雙手合抱在胸前。「請你幫助我,佩妮。」

  她走到窗邊。「你說為了柯雷公司是什麼意思?」

  「在我說明之前,你得答應我不對其他任何人提起。」

  「假使有什麼會影響到公司的事,為什麼不應該說?」

  「因為現階段,海莉仍可掩飾而按照她的計劃脫逃。」

  佩妮躊躇了片刻,明白他正厚顏地解著她的鈕扣,而她也正在回應著。她覺得自己逐漸脆弱。「好吧,說說看。」

  「你發誓保守秘密到八月的年會嗎?」

  「是的。」

  「好吧,我長話短說。大約六個月以前,我開始聽到有關柯雷公司秘密協談的謠言。很難話說從頭,我只能東拼西湊各種聽聞。我必須小心查證這些閒言閒語,不想讓海莉聽到我在查證此事。」

  「你查到了什麼?」

  「經由一些因職責所在而查證謠傳的朋友的協助,我發現海莉準備將柯雷公司之大部分主權賣給一個叫崔韌的外人。」

  「誰是崔韌?」

  「一個頭腦靈活、非常有手段的矽谷生意人。他在過去幾年裡在加州一路通吃到底,買下高科技公司,收盡利益之後又轉手出售,留下一堆爛攤子在那兒。」

  「海莉為什麼想賣掉她手上的公司股票?那沒道理啊,」

  尼克用手順了順頭髮。「我也不知道,我自問過一百遍了。也許崔先生說服她說自己能使柯雷公司更穩固壯大,或者也許她另有想法。我所知道的是,她將在八月年會中得到支持之後就打算那麼做了。」

  「其他人不會支持她將股票外賣之舉。天哪,尼克,他們是不可能那麼做的,想想看他們多麼努力要將凱絲的股票拿回來。」

  「其他人會到交易結束之後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海莉並不笨,她不會那麼簡單的讓他們賣出部分股票,她只要教他們選舉她,付予她更大範圍的權力。」

  「他們為什麼會同意給她更大範圍的權力?」

  「董事會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很明顯地,我父親只是不想管太多的事,他寧願打高爾夫球。達倫想要更多的自由以便躍入政壇,寧可把整個公司交給一個承諾將盡可能支持他的人去經營。薇琪總是依照達倫給予她的意見選舉,而她也希望達倫有個光明的政治前途。」

  「而且艾琳也決意給予達倫一個問政的機會,」佩妮緩緩地說著。「除此之外,她信任海莉,絕對支持她,她會給予海莉在會議上所要求的一切。」

  「沒錯。」

  「但假使他們認為這麼做會損害到柯雷公司,沒有人會支持她的。為什麼不乾脆跟他們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我告訴你,海莉仍有機會掩飾過失。我沒有真憑實據,只是從加州地區聽到的謠言,以及崔先生手中一份密藏在西雅圖辦公室裡的檔案資料。」

  「檔案裡有什麼?」

  「很不幸地,沒什麼可足以證明我的說法。我昨天下午翻閱了那些資料,從我的通訊網處得到消息,我知道那表示海莉正在和崔先生進行交易,但是我不能證明她會把柯雷公司的大部分股票賣給他。我需要從她手中拿回柯雷公司的控制權,以便摧毀她和崔先生的交易。假如我能在八月份得回我的舊工作,我就能做到。」

  「你想再次當上執行總經理,那可需要大部分股票持有人支持你才行。」

  「沒錯。」

  佩妮望著窗外的暴風雨。「你真的相信有我的支持,就能說服其他人也支持你?」

  「那是我唯一的機會。佩妮,而且你至少能勸服他們之中的一個人再次信任我。」

  「是嗎?你父親嗎?」

  「或許吧,」尼克喝乾杯中的酒。「也許是達倫。」

  「那麼艾琳呢?」

  「我想她太相信海莉這位慈善王后會支持達倫問政。同時依過去的情況看來,艾琳和你在今天所發現的一樣謹慎。她不會相信你,因為你和凱絲有關係,她不會承認任何和馬凱絲有關聯的事會是好的。」

  「假使我不能說服其他人支持你的話又該如何呢?」

  「那麼我就失敗了,而柯雷公司也跟著完了。」

  「你在冒著巨大風險。」

  「一個精心計算過的風險,」他詭笑著說。「我很拿手的。」

  他當然是。佩妮轉過身突如其來憤怒地面對著他。「告訴我,尼克,你來找我是因為艾琳要求你來,或是你早已找出方法想利用我重新控制公司?」

  他聳聳肩。「當我知道你這個人時,我明白自己會碰上棘手問題。我當時並不確定自己想怎麼做,我甚至不確定一開始要怎麼去說服你。你出乎我意料之外,因此我只能決定隨機應變。」

  「你期望的是什麼?」

  「一個會接受股票迅速轉讓的人,雖然當我見到你時,發現那是個錯誤判斷。」

  「因此你取而代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陷溺在凱絲死亡的憤怒和沮喪中,而我正投你所好。」佩妮搖頭。「該死!我痛恨被人操縱,尼克。」

  「我知道,我自己也是一樣。但是你不認為在這件事當中,我們倆都犯了彼此利用的罪嗎?而且機敏的你毫不吃虧。」

  「別想讓我覺得有罪,我已經覺得愚昧,那已經夠慘了。」

  「你為什麼覺得愚昧?」他嚴峻地問道。「你適得所求,不是嗎?」

  「你是指一個能折磨柯雷兩家以報復他們未善待凱絲?真可笑,他們已彼此折磨夠多了,不必我再來加油添醋的。」

  「你幾天之前還不確定這些事,如果你的心智現在已能對整件事泰然處之,也已真能接受凱絲的死亡,那麼你已經達到了目的,我只要求你讓我完成我的目的。」

  佩妮只是望著他,累得甚至想大哭。然後她轉過身走出廚房,在她失去自制力之前已走出了門口。她心中怒火沸騰,將疲憊一掃而空。她一拳敲擊在門框上。

  「你為什麼要讓事情失控到和我睡覺?」她衝回到他面前,幾乎哭出聲來。「為什麼你不能讓它只是一樁單純的商業交易?」

  尼克一動也不動,可是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緊緊繃著。他開口說話時,聲音是溫柔的。「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你,我們倆上床和股票之事毫無關係。」

  「那完全是一派胡言,而且你心裡明白。你利用了我被你所吸引的事實,正如你想利用我的股票,正如你想利用我作為引路之羊將其他人在八月時帶到你這邊來。」

  「那麼我呢?」

  「你怎麼樣?」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很高興地在床上利用了我,正如同你很高興能利用我打入這兩家族的核心。」

  佩妮閉上眼睛以抗拒那無比的忿恨。「不,不是那樣。」

  「不是嗎?」

  她倏地睜開眼睛。「我並非為了進入核心才和你睡覺。」

  「我也並非為了那些股票才和你睡覺。」

  佩妮覺得驚愕而且說不出話來。「看來,」她緩緩地說道。「一旦深入下去,我們都無法信任彼此,不是指上床的事,而是任何事情。」

  「我們不能嗎?」

  「不能。」她又掉過頭去,刻意地走出客廳。她走到一半時突然停下來,知道自己實在不是想去哪裡,只是想逃出廚房。

  「佩妮,」尼克在她身後靜靜說著。「別走,請幫助我。」

  「為什麼我該幫助你這該死的傢伙?」

  「我說過,我需要你。」

  「需要我去拯救柯雷公司?」她想到薇琪、小喬登、理德、達倫以及艾琳。「我倒覺得你們該設法自救。」

  「沒有你的協助我們做不到。」

  安桑瑪的話在佩妮耳畔迴響:「你是天生的改革者,是解救別人的人。這是你的天性,也是你的優點之一,但也是你最大的弱點。」看來桑瑪並不是唯一瞭解她最大弱點的人,尼克很快便抓到了。

  「告訴我,尼克,為什麼在眾人那般對待你之後,你還在乎柯雷公司?」

  尼克猶疑著。「那很難解釋,我只能說家人終究是家人。」

  「眾人都背棄你,除了艾琳之外沒有人在過去這三年裡和你說過話,你仍試圖為他們挽救這家族企業?」

  「看來好像很不可思議,是嗎?」他淡淡地笑著說道。

  那聽來也許太戲劇化,但卻是事實,佩妮明瞭自己相信他。他對她的要求,不是因為他想報復海莉,即使他是想要報復,那也只是個副產品罷了。他主要的目標是想為這兩個家族拯救柯雷公司。她瞭解那是當務之急,家人終究是家人。

  「好吧。」佩妮說道。「我盡力而為,但別期待奇跡。」

  「謝謝你,佩妮。」

  「別為此感動好嗎?就讓它維持一種乾淨而真正的生意關係。」她開始走向臥室。

  「佩妮?」

  「不行,」她堅決地說著。「如果你想留在這兒,就睡沙發。我們不能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

  三小時之後,尼克已受夠了這凹凸不平的沙發,他踢開毛毯站起身來。他赤足走到臥室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望著床上。他只能看到佩妮覆在被單下的身形。

  他輕聲推開門走進去。她沒被驚醒,他走到床邊慢慢拉開被單,溜進她身旁。

  尼克輕輕撫摸她,並未驚醒的她,立即偎入他懷中,緊緊倚靠著。她的一隻腿滑進他雙腿中,他聽到她在自己胸前輕輕歎息,他體內一股巨大的張力似乎退去。

  佩妮說他們無法在床上彼此信任的話是錯的,在床上是他們最坦誠的時候。

  「混帳東西。」她瞌睡地說著,但卻不稍微退卻,舌尖輕觸他的乳頭。

  「再做一次。」他擁著她轉為仰躺。

  她照做了,一陣極度的愉悅竄過他體內。然後她的舌尖觸及他另一隻乳頭,他輕聲呻吟起來。他撫摸著她平滑的背部直滑下她的大腿,找到她睡袍的下擺拉扯到腰間。他的手指輕輕移動到她股間的溫暖槽溝處。尼克感覺到她身上的微微震顫,他在黑暗中微笑起來。

  「你真該死,尼克。你是怎麼做的?」可是她沒有等著回答。

  她開始在床單下蠕動身軀,尼克感覺到她的牙齒咬著他的小腹。當他移動腿部時,她將身體往下滑。她的手指在嘴唇的撫觸之前,找到他男性象徵根部,熱切地握住它。他早就如岩石那般堅硬了,自他進入臥室便如此了。

  「寶貝,」他喃喃說著。「請吻我,我想感覺你的唇。」

  她立即蜷伏到他身上,想吻他的唇。他輕柔地阻止了她,雙手糾纏著她的髮絲。

  「那裡,」他濃濁低沉地說著。「你的手撫觸的地方。」

  她再次顫抖起來,然後開始向下滑落到他那堅挺之處。他感覺到她的呼息拂過腿上的毛髮,之後在他感覺到她的雙唇覆上他震顫的部位時,他差點要喘不過氣來。

  「真好,」尼克說道。「太好了。」他將自己移舉進她溫暖而柔軟的嘴中,而她也甘心地迎著他。她用指尖不規律地在他雙腿內側畫動著,他整個身體開始變得僵直。

  「現在。」他對她說,一邊探手到床邊抽屜裡。他的手指觸摸到左輪槍,他推開手槍,找尋到保險套。

  佩妮在他迅速戴上保險套時鬆開了他,然後她又覆到他身上。他將自己引進她體內,感覺到她緊縮而灼熱地緩緩將自己熱切抵上他。

  然後他進入了自己所想求的境地,深切地進入了。他急促喘息著,細細品味這片刻的美好。他將雙手撫上佩妮柔軟而均勻有致的雙腿,她放聲吟泣著並且緊靠在他的肩上。他能感受到她指甲深陷到他皮膚,他在黑暗中微笑。

  一會兒後,她因震撼的狂喜而全身僵直,他也向那驚悸高潮屈服。佩妮癱倒在他身上。

  許久之後,他在睡意中換個姿勢,並且將佩妮擁得更緊。他以為她睡著了,然而她的聲音在黑暗中輕柔傳來。

  「那是誰的孩子?」

  「嗯?」尼克費了片刻時間才回到現實中來。他沉溺在愉悅後的溫存裡,並意欲沉沉睡去。

  她的下頷擱在相疊的手臂上,一雙懷疑而機警的大眼睛緊緊瞅住他。「海莉的孩子是誰的?」

  「現在不適宜談這問題。」

  「每個人都知道那個孩子的事。不是你的,那會是誰的?」

  尼克疲累地揉了揉鼻樑。「可能是我父親的,她可能在瞭解我想結束那段婚姻時,便開始著手誘惑他。」

  「不會的。」佩妮不耐地否定。「不會是理德的。」

  尼克停下手上的動作。「他倒是很快就和她結婚了。」

  佩妮若有所思地望著地。「你始終認為她和理德有染?」

  「是或不是已無意義,都是歷史了。」

  「等一下,理德懷疑是你拋棄自己的孩子已經是夠糟糕的想法了,可是我從不知道你竟認定是他使海莉懷孕的。」

  尼克突然極度緊張起來。「你不認為那是當時那些情況下最合理的解釋?」

  「天哪,不會的,理德絕不會和你妻子睡覺的。至少不是在她於理法仍是你的妻子時,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除此而外,艾琳說海莉聲稱自己是被強暴的。」

  「是的,我知道。」

  「理德跟你一樣,絕不可能在任何情況下對一個女人使用暴力的。」

  「不錯,但是海莉也很可能對艾琳說謊。」

  「有可能,不過我仍然不認為理德有罪。他會進入這事件完全是因為他相信自己必須彌補你的錯。說實話,尼克,你怎能如此愚昧地認為你的父親和自己的妻子睡覺?」

  尼克生氣了。「老天,他娶了她呀,在我們離婚的當天就結婚了,我又該作何感想?」

  「真是一對笨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佩妮坐起身來,屈起膝蓋雙手環抱著膝頭。她又開始疑惑不解。「想想這件事吧!」

  「何必?」

  「因為我相信那也許很重要。」

  「那都是舊聞了,佩妮。」

  她審慎地搖搖頭。「我倒不那麼認為。」

  「該死!那都是三年前的舊事了。」

  「卻仍對這兩個家庭有影響啊!」

  「我不是要你留到八月,以便你能扮演社會工作者的角色。這並不是一個需要你專業服務的失調家庭。就請聽從我的指揮,好嗎?專注於生意上的事,細節部分我會處理。」

  佩妮沉默不語,不過尼克幾乎可以聽見她腦中的運轉。她的心神又再度活躍起來,他得承認那確是一大紆解。當他稍早在晚間時分回來,發現她像是把對包括他在內的一切事都放棄了時,可真是把他嚇壞了。

  尼克讓她靜思片刻,但當她終於在他身邊躺下來時,他開始感到不耐。「好吧,也許是什麼外人讓海莉懷孕的,是個什麼和她有著感情往來的人。」

  「不會的。」

  「為什麼不?她很明顯地並不愛我,當然有可能產生婚外情,恰逢其時地懷了孕,並且利用這場懷孕作為利器。」

  「我不認為事情是這樣的。艾琳說她在海莉發現自己懷孕的次日清晨看到她,海莉非常地煩憂,那並不是一個成熟世故的女人在僅是有過一段婚外情,並且意外受孕之後會有的態度表現。一個有那種身份地位的女人會毫不張揚地處理那種問題。」

  「拜託你,佩妮,我已經告訴過你海莉太會說謊了。」

  「我相信你,但我不認為艾琳今早欺騙了我。她千真萬確相信海莉是被強暴了,她十分袒護海莉。我懷疑為什麼?」

  「我說過艾琳希望讓海莉來掌握公司,以便能使達倫的前途有所發展,她自然會袒護海莉。現在就別再為那些老問題找答案了,睡覺吧。」

  「不要再告訴我該做什麼,你知道我不擅長聽命行事。」

  「確實如此。慶幸你還有其他一些拿手的事,因此我還是會留你在我身邊。」

  她雙眼深邃地注視著他,那是一雙機靈如狐狸般的眼睛,尼克這麼想著。即使是在黑暗中,尼克仍能辨識出佩妮的眼睛再次充滿生氣。

  「你只要瞭解,這次我們的關係只純粹限於公事。」佩妮聲明著。

  他用拇指輕撫過她滑膩的背脊。「小姐,你想騙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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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二天早晨,前門的敲門聲吵醒了佩妮。她緩緩了開眼睛,意識到一份重力將她壓了下去。她直覺地推開那巨大身軀,但他一動也不動。她的手指觸碰到那赤裸剛健肌膚上的粗濃毛髮,她倏然驚醒過來並奮力掙扎著。

  「佩妮,佩妮,等一下,別亂鬧,是我,不要緊張,親愛的。」

  「快讓開。」她又驚又急地說著,一面推尼克的肩。

  「我正要移開,真抱歉,我一定是睡著中壓到你了。」尼克迅速退身到一側,挪開自己和她糾結的雙腳。他半盤伏在她身上,沉重的腿仍夾著她的下半身,一隻手臂橫擱在她胸前。

  佩妮急喘地坐起來,把垂落在雙眼上的頭髮向後拂去。

  「你沒事吧?」尼克溫柔地問著。

  「有人在敲門。」

  「我去開。」尼克撥開被單站起身來。他關切地低下頭看著她。「你還好嗎?」

  她很快地點點頭,看也沒看他一眼。「是的,是的,我很好,只是稍微慌亂了片刻。你知道我不喜歡男人在我身上。」

  「那全是意外,親愛的。」

  「我知道,我知道。去開門吧!」她揮手叫他出去。

  尼克套上牛仔褲,不情願地走出臥室。佩妮深吸了幾口氣鎮定下來。這次還不算太糟糕,慌亂只是短暫的,而且已經在消褪了。

  尼克絕不會傷害她,他只是不小心引起一些舊有的反射性恐懼。

  她聽到雷理德的聲音在室外響起。佩妮下床穿上睡袍,當她打開臥室門時,感到自己幾乎再度平靜了下來。

  「哎呀,你看來真是神采奕奕,佩妮。」理德看到她時,愉快地對她說道。「嘿,我正告訴尼克,我想你今天或許想再試試打場高爾夫球,你覺得怎麼樣?」

  佩妮眨眨眼,眼神飄向尼克。他正赤足站在前門附近,臉上是一副機警的表情,她知道他又在耍計謀了。

  佩妮打了個呵欠。「我今天不想去,理德。你何不和他去玩玩呢,尼克?」

  當兩個男人在思索她的話語時,空氣中是一陣尷尬的沉默。理德清清嗓子。「我沒預先通知,你或許有事,尼克。」

  「是啊!而且我沒帶球具在身邊,好久沒玩了。」尼克說道。

  佩妮瞇起眼睛。「別傻了,尼克,理德找我也沒預先通知呀!你今天早上沒有特別要辦的事,球具可以在球場租啊!而且呀,身為雷家人,你還可能租到職業球員用的呢!」

  「無論如何,今早球場也許太多人了,」理德喪氣地說道。「也許改天吧!」

  「好啊!」

  佩妮朝這兩個人蹙起眉頭。「去吧,去吧,你們兩個。我不習慣在這清晨時刻讓這麼多男人站在我的客廳裡,我會覺得很緊張。」

  理德倏地側過頭。「隨你便吧,尼克,想比場球嗎?」

  「你可能會贏我。」

  理德邪門地笑笑。「一點沒錯,尤其你又缺乏練習。」

  「我可沒那麼缺乏練習,不信的話想小賭一番嗎?」

  理德歎了一口氣。「那末免太輕而易舉了嘛。」

  「試試看才知道。讓我把鞋子穿上,馬上就走。」尼克大步走向臥室去。

  理德揚起眉梢注視著佩妮。「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去?」

  「真的不去,我想好好吃一頓以咖啡和甜甜圈當的早餐。」

  「在我們前往球場之前,可以在俱樂部餐廳大吃一頓。」

  「哈,我就知道你會用火腿煎蛋早餐引誘我出去,然後又告訴我說沒有時間用餐。太多人在等著開球,你會催促我到球場上去,而我就得空著肚子走完十八個洞。」

  理德悠閒地四顧張望著。「你為什麼鼓勵尼克和我一起去?」

  「我想你們也該彼此再認識了。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之後,你們都忘記了彼此間一些重要的事。」

  「比如什麼?」

  「自己去找,你們倆都夠聰明。雖然稱不上是天才,但也在水平之上,只要你們肯試,不需要我告訴你們可能會發現什麼。」佩妮調整著紫色睡袍的衣帶。

  尼克走出臥室,皮夾克披掛在肩上。他走到佩妮面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記著我們的約定,好嗎?」

  佩妮瞇起眼睛。「走吧,快滾。」

  「她早上的時候總是這麼不開心嗎?」理德跟隨他兒子走出門時說著。

  「不,有時比這個更糟糕。別擔心,我正試求解決。」他把門關上。

  佩妮轉動著眼珠走進廚房開始煮咖啡,然後回臥室準備洗個晨澡。

  她走到半路時,發現櫥櫃門半掩著。她拉開櫥門,看見尼克把她昨夜拿給他睡沙發用的寢具再丟在裡面,他一定是在匆忙應門前如此處理的。

  這是他第二次掩飾他被摒棄而睡在沙發上,又是男性尊嚴作祟。瞭解到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許他讓任何人認為他待在客廳度夜讓她有一種奇異的悸動。他是如此冷靜而自信,在眾多方面都如此有把握。

  佩妮突然想到,和海莉結婚對像尼克這樣的男人來說,也許真是難以忍受的。

  她打開樹櫃,重新摺疊他丟進櫥內的衣物和毛毯。

  他的襯衫口袋裡有什麼軋吱出聲。佩妮瞄了一眼袋內,看到一張摺成四摺的紙張。

  她幾乎要阻止自己不去看那紙,但某種直覺讓她伸手拿出那張紙。她小心展開,看到一份兩個月前的新聞影本。

  賈拉威鎮,一名賀拉威鎮地區民眾因今年稍早侵襲一位社工人員,然後又發現該男子身攜毒品,於今日宣判定罪。

  丁路加被判十八個月徒刑。

  侵襲事件發生於賀拉威燒烤店的停車場。根據證詞,丁路加曾同意與一位社工人員傅佩妮會面咨商由他和妻子丁絲珀共同經營的認養之家有關事宜。

  丁路加和傅佩妮大約同時到達停車場,在丁路加攻擊這位社工人員並試圖將她拖入他的卡車時,兩者間曾發生口角爭執。傅佩妮全力抵抗,然後丁路加自卡車上取來一把手槍。警方人員到達時,他正以槍威脅她。

  在丁路加被拘留調查時期,警方在他身上查獲海洛因。丁路加為此侵襲事件坦承認罪,但他的妻子在審訊過程中堅稱她丈夫從未使用毒品。所有為丁氏夫婦認養的孩童均分送至其他家庭暫代看顧。

  佩妮攤開紙張的手不禁顫抖起來。尼克在挖掘她的過去。她心痛地猜想著,他一直在找尋什麼,或者更可怕的是,他究竟在懷疑什麼。

  他不可能知道任何比報載消息更多,她告訴自己,他沒有理由認為事件的背後另有隱情。

  她沉坐在沙發扶手上,試圖理出個頭緒來。實在沒什麼好擔憂的,他只不過對丁路加好奇罷了。那很合理,畢竟他知道她對那個男人有所恐懼,而他想去瞭解丁路加出現在她生命中之後,她學會在這事件中如何保護自己。

  只有這樣,尼克只是在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告訴他父親要查查這件事,因此保存影本。佩妮對自己說,她有太多事有待煩心不該偏執此事。

  「看來你除了十塊錢之外還欠我一杯啤酒,尼克。」雷理德邊走向俱樂部餐廳邊笑著說道。「好久以來贏得最輕鬆的錢,你上次玩高爾夫是什麼時候?」

  「十八個月以前,和一個客戶玩過一場。」

  「你贏了?」

  「是啊!不過他不像你這麼高桿,這也難怪,你最近太勤練了。」

  理德收住了笑容。「那是事實。」

  「來吧!我請你喝啤酒。」

  「別忘了那十塊錢。」

  他們在俱樂部休閒區找到幾張椅子。尼克仰靠著,一隻腳橫跨在膝上,手上拿著一瓶冰啤酒。

  理德猛然灌了一大口啤酒。「艾琳不在這裡真好。看看我們,我們看來真像終日勞苦工作之後的藍領工人,她認為喝啤酒是沒有水準的事。」

  「艾琳總對格調的問題太想不開了。」

  「若雅常說那是因為艾琳自以為下嫁了。」理德沉默了一會兒。「若雅常常說對許多事。」

  「沒錯。」

  「你那小女孩也以為她總是對的。」

  「她認為自己的一切都是對的。」尼克看到一隊雙打隊伍正準備進入球場。

  「她對了嗎?」

  「我還不知道,」尼克緩緩地說道。「不過我開始認為她對大多數事情的直覺都相當正確。」

  「她有非常怪異的見解,但我猜想那是她的教養所致。」理德寬厚地說著。

  「沒錯,這是可以預見的。」

  「她終於棄絕了有關我們對馬凱絲之死有道德責任的怪念頭。」

  「她已經歸結出那完全是天降厄運所致,我想這是她現在的說法。」

  理德思索著。「也許那也有部分事實,凱絲還在這兒的時候諸事不順,有著太多的緊張和憤怒。柏肯是唯一自得其樂的人,他像是個玩耍著鞭炮的小孩。」

  「因為這樣才造成不穩定的情勢。」

  「正是如此。」理德喝著啤酒。「你打算拿傅佩妮怎麼辦?」

  「我想我會把她留在身邊。」

  「直到你將股票拿回來?」

  尼克慢慢地露出笑容。「即使是拿回股票之後。」

  「是的,我已經開始有那種感覺。你何時要將股票拿回來,尼克?」

  「快了。」

  理德偏過頭去正視他的兒子。「拿回之後準備怎麼做?」

  尼克深深陷坐在椅子裡,眼光停留在那正開始要打球的四個人身上。「你覺得我們兩個或是其中一個人,有可能在三年前犯下了錯誤嗎?爸。」

  理德緩緩吁了一口氣。「這想法從哪裡來的,太清楚了,不是嗎?那小傢伙的話影響了你的想法。」

  「她也讓你有這種想法了嗎?」

  「我得承認,那小女孩有辦法讓你停下來思考一些事情。」理德終於謹慎地說道。「若雅也有這種本事。」

  「讓你停下來思考一些事?」

  「沒錯。」理德又喝了一些啤酒。「許久以來,我的思考以最近最清晰。她對人的瞭解一向比我要透徹。」

  尼克推想那是他們兩人都有的狀況,也許該是再冒另一次險的時機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要怎麼處理佩妮的那些股票,我會告訴你。」

  理德面無表情地細細打量他好一會兒。「我正在聽。」

  「我打算要她在八月的年會中支持我。」

  「為什麼?」理德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那些股票屬於達倫,你很清楚這點。」

  「我知道,不過我不確定能讓達倫支持我。雖然除了佩妮站在我這一邊之外,我仍需要你們其中一人的支持。」

  「我們之中的一心?」

  「你,達倫以及薇琪,或是艾琳。」

  「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尼克。」

  「我想在柯雷公司被整垮之前,把它救出困境。」

  理德用手捏扁了啤酒罐。「或許你最好告訴我全部的事實。」

  尼克又灌了一口啤酒,然後開始述說整個故事。

  當海莉來到佩妮門前時,她正在猜想著那場高爾夫進行得如何了,並打算到海灘去散步。當佩妮見到她的訪客的那一剎那,她真希望自己提早五分鐘去了海邊。

  「請進,」佩妮有禮地說著,因為那是此般情景下她唯一能說的。「想喝點咖啡嗎?」

  「太好了,謝謝你。」海莉站在那兒,優雅地觀看著這間舒適的陋室。

  她穿了一條黑色的緊身褲,以及寬袖口的簡式赤褐色襯衫,一小串的金鏈優雅地垂掛在衣領前。

  「請坐。」佩妮走進廚房之前對她招呼著。

  當她回來時,看到海莉坐在沙發上。她端坐在椅沿以免整個人深陷到老舊的椅勢裡。她拿起咖啡杯仔細打量著佩妮。「真難相信你和凱絲是那麼親近。」

  「你不相信嗎?」

  「不,凱絲和我說過太多有關你的事,讓我瞭解你和她曾有不平凡的關係。」海莉遲疑了一會兒。「我有時還真嫉妒那種關係。」

  「你不必嫉妒,」當佩妮拉來一張椅子時,她溫和地說著。「海莉,如果我問你一個誠實的問題,你會回答我嗎?」

  「我不知道。」

  「你真如艾琳所說的被強暴了嗎?」

  海莉猛地掉過頭去,尖銳地死盯住佩妮。「是的。」

  佩妮心中竄升起一陣悲憫,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為你感到難過。」

  海莉幾乎是立即地抑制住自己。「我沒想到艾琳告訴了你這麼多,她從未對別人提及這一部分。」

  「她很難過。」

  「是你使她難過的。」海莉指控著。

  「是的,我……」佩妮嚥下話。「我怕自己傷害了她。」

  「你光是在這裡就傷害了許多人,你不認為該是交出股票離開此地的時候了嗎?」

  「或許吧。」

  長長的寂靜之後,海莉靜靜地說道:「他說我冷酷,你知道嗎?他說我只是一個有著美麗外殼的女人,他無法忍受我對他無法回應的事實。」

  佩妮放下咖啡杯,雙手緊握在一起。「你不必告訴我這些,海莉。」

  「我為什麼不應該呢?你正想成為這家庭的一份子,不是嗎?或許你最好多知道一些有關這家庭的事情,也許那些事實會讓你睜開雙眼。」

  「我不認為你想告訴我這些。」

  海莉尖刻地看著她。「或許你對,那並不是一個非常愉快的故事。」

  「那麼告訴我有關凱絲的事吧。」

  海莉猶疑了片刻,表情柔和下來。「凱絲是個特殊的人,對其他人而言,她似乎非常自我中心,但是我瞭解她,她瞭解我。」

  「我明白。」

  「我和任何人的關係都不曾如我和凱絲那樣密切。」

  佩妮點點頭。

  「你知道一切,對不對?」海莉的聲音緊繃。

  「有關你和她是情人的事?是的,我知道。我昨晚仔細地想過,而終於將自這家庭得知的事情,加上一些從凱絲那兒聽來有關你們的一切綜合在一起。凱絲是個謹慎的人,而且她絕不會直截了當告訴我有關她和你的感情事件。不過在我瞭解你們之後,並不難發現那事實。」

  海莉注視著她。「你並不嫉妒,對嗎?」

  「凱絲和我是最好的朋友,但我們從不是情人。她比我更早知道我們絕不會成為情人的。」佩妮啜了一口咖啡。「她極度痛恨男人,她認為他們全是傻子,雖然偶爾她也會發現他們很好利用。她總是說,我不可救藥地陷溺在異性戀情中而那是十分可惜的。可惜的是因為我甚至沒有享受過它。至少凱絲會真心高興地得知尼克改變了那真實。」

  海莉冷酷地抿起嘴。「在我遇見凱絲之前,我一直無法瞭解為什麼我對尼克或是任何男人不能有所反應。我一直拒絕尼克,直到我們的新婚之夜,因為我害怕他發現自己永遠得不到他所想要的那種反應。我感覺到他應該是一個肉體需求很強的男人,一個熱情的男人。可是當我認識凱絲之後,我終於明瞭了,我不再和自己抗爭。」

  「但是你嫁給理德。」

  「只因為那孩子,理德從沒碰過我。」

  「你們倆都過著相當寂寞的生活,不是嗎?」

  「我有我的目標,我自己很滿意。」海莉的眼光熱切但卻不再嚴厲。「如果你知道凱絲和我是情人,那麼你一定知道她計劃把那些股票給我,或是至少在年會上支持我。她知道那些股票對我有多重要。」

  「然而她卻沒有把它們交給你,海莉,同時她也沒有將它們在遺囑中留給你。她把股票給了我,並未附帶任何指令。」

  「凱絲充滿了生命力,她絕沒想到自己會在年會前就死亡。她絕對沒想到要更改自己的遺囑,她太年輕而不可能想到那些。甚至我們兩個都不可能料想到她會去世。」

  「即使她早想到,我也不相信她會更改遺囑的。凱絲和我是至友。」

  「可是我是她的情人啊!」

  「她還有其他的情人,海莉。她在遺囑中也沒提到這些。」

  「你真該死,我知道她有意讓我擁有那些股票,她告訴過我的,你無權擁有它們。你會因為對於尼克的盲目迷戀,而準備讓他告訴你該如何處理那些股票嗎?」

  佩妮思索了一會兒。「我不會因為迷戀他而支持他。」

  「你認為自己愛他嗎?」海莉軟化了口氣。「你認為他會跟你結婚嗎?」

  佩妮搖搖頭。「那與我無關。生意歸生意。」

  「生意?你是說他開出的價錢多得你無法拒絕?他終於發現你的價碼了嗎?」

  「沒有。」佩妮說道。「他太聰明而不願嘗試。他知道如果他想收買我,我只會氣憤萬分的。」

  「他有什麼秘密武器?」海莉問道。

  「我信任他會對這兩家族做出最有利的安排。」

  「你信任他嗎?你瘋了,在我剛才告訴了你有關他對我所做的一切之後?」

  「你並沒有說是尼克強暴了你。」

  「嗯,是他,你這個傻瓜!」

  「是嗎?」佩妮知道她的咖啡逐漸涼了。

  「是的,是的!是的!」海莉跳起腳,當她把杯碟半扔半擲到小茶几上時,碰撞出一陣脆響。「他嚴重地傷害了我,非常嚴重地。」

  佩妮低頭看著手上的咖啡。「我不相信你,海莉。事實上,我不相信你被任何人強暴。」

  「看來你比我想像的更愚蠢。」海莉匆匆走到門口,然後又突然停步,頭也不回地說:「如果你願意,請告訴我一件事,我必須知道。」

  「你必須知道什麼?海莉。」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凱絲那麼愛你?你甚至不是她的情人。」

  佩妮覺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並且開始滑落到臉頰上。「你不明白嗎?」她低聲說著。「你不瞭解嗎?只有我可以讓她放下防衛,冒個險以仁慈待人;只有我除了友誼不對她要求任何東西,只有我不曾設法利用她。」

  「我從未設法利用她。」

  「你當然有,每個人都有,除了我以外。和我在一起她覺得安全,但是她錯了,不是嗎?我最後仍無法保護她,不是嗎?」

  在長長的沉默之後,海莉十分冷漠地開口。「我們都愛她,可是我不認為我們之中有誰能保護她。她是她自己最嚴厲的敵人,旁人無法解救她不做自我傷害。」

  佩妮忍住淚水。「我不知道,噢,天哪!我真的不知道。」

  當海莉打開門時,門閂軋吱作響。「還有一件事,佩妮。別再接近艾琳了,你聽見了嗎?我不希望你再讓她難過,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她甩上門。

  佩妮直等到自己雙腳能堅強地站立起來,才慢慢走進廚房。她的淚水混合著冰冷的咖啡一起落進水槽中。

  沒有一件事比一個孩子的笑聲更能將她自病態的想法中拉拔出來,當佩妮那天下午走在柯雷兩家大門前的走道上時,這麼想著。

  喬登的歡笑聲在草坪上迴響。他透過鑄鐵的圍欄看到他正因為由一處小草坡上翻滾下來而開心著。當他一滾到地面上時,便爬起身來回到草坡上重新又再滾。「可可」和「菲菲」在他身旁上下追嬉著,完全沉浸在一片歡愉裡。佩妮佇立了一會兒,手指緊緊攀纏在欄杆上,她意識到一種奇異的期盼感受。在她能明確認定這份奇異感覺之前,喬登發現了她,熱烈地向她招呼著。然後他衝到她面前,那兩隻狗追隨在他身後。

  「嗨,佩妮,嗨,佩妮。嗨,佩妮。」當喬登奔向她時,念唱著他的歡迎之意。

  「嗨,小傢伙,你在做什麼?」她拍拍那兩隻狗,阻止它們向自己撲躍上來。

  「在讓自己頭暈腦脹。」喬登得意地笑著。

  「那很有趣嗎?」

  他用力地點點頭。「想試試看嗎?」

  「今天不必了,多謝,我已經頭暈了。你媽媽呢?」當喬登指向柯家別墅時,佩妮不由自主地朝那兒望去。她看見薇琪自陽台鞦韆上站起來,開始朝大門走來。「噢,她在那裡。」佩妮站直了身,想拍撫那兩隻狗道別。她此刻不想面對任何柯家和雷家的大人。「替我向她問好。」

  「你要去哪裡?」

  「我只是散散步。」

  「佩妮。」薇琪已經來到門前。

  佩妮大聲喊著:「嗨,薇琪。我剛和喬登在聊天,準備要去散散步。」

  「喬登跟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好啊,好啊!」喬登拍手叫好。

  當佩妮自別墅中出來時,她真希望自己沒有轉到左邊方向來,她應該直接去海邊的。「當然好嘍。」

  「尼克呢?」薇棋和兒子走在佩妮身邊。喬登和那兩隻狗在前來回蹦跳著。

  「他和理德在打高爾夫球。」

  薇棋顯得有些驚愕。「是嗎?」

  「是啊!」

  「他們有許多年沒一起打球了。」

  「那麼該是時候了,不是嗎?」

  薇琪瞇起雙眼。「海莉今天早上去找你做什麼?」

  「還不是一樣。」

  「想教你把股票讓給她?」

  「那不正是每一個柯家或雷家的人不厭其煩跑來找我的唯一原因嗎?」

  「你能怪我們嗎?」

  「不。薇琪,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我想知道你最關心的是喬登未來的繼承問題,你該確信我不會做任何事來危害它的。」

  「如果你在年會上支持尼克取代海莉,那麼你就會危及到我丈夫和孩子的前途。」

  「我認為尼克會把柯雷公司的利益放在心上。」

  「海莉也一樣,她或許不會在意任何人或事,但她絕對會為公司奉獻。」

  「你為什麼不喜歡海莉?」佩妮沉靜地問道。

  「那真的不干你的事,對嗎?」

  佩妮思索了一會兒。「我猜想你以為那孩子是達倫的,是不是?」

  薇琪停下腳步,轉過頭面對她。「你這小賤人!」

  佩妮閉上眼睛,然後又慢慢瞇睜著。「最近有太多人似乎都在用那些字眼形容我,你丈夫也是那麼叫我。」

  「他是對的。」

  「好吧,無論如何有關他的事情,你是錯了。海莉宣稱她是被強暴的,達倫不會做這種事。」

  「任何一個男人如果被逼急了都會採取強暴手段,就像任何一個男人都可能以謀殺解決事情一樣。」薇琪嚴厲地說道。

  「海莉沒有逼他,她為什麼要逼他?」

  「誰曉得她怎麼想的?她喜歡控制每個人和每件事。她或許以為自己能用性來控制達倫。當她和尼克仍維持婚姻時,她確實讓他著迷了好一陣子。」

  「薇琪,理智一點。你丈夫和海莉之間並沒有任何令人傷痛的隱密過去。」

  「你怎麼曉得?」薇琪盯著佩妮的臉。

  「假使有的話,我會察覺到的,我對那種事情很在行。達倫對她稍有防範可能有他適當的理由。她太精明能幹,他甚至十分地仰慕她的才能。他願意和她打交道,是因為她能給予他所冀求的,而且她畢竟是一家人。不過他對她的興趣僅止於此,相信我。」

  「三年前你並不在這裡,你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達倫和我之間有了問題,我們正處於離婚邊緣。我想他投向她是很自然的。」

  「如果那是你在這三年裡不斷告訴自己的話,那就省省吧!那不是事實。假使他們之間有事,我會知道的。當他們在一起時會顯露出來。海莉痛恨那個令她懷孕的男人,不論他是什麼人,她絕不會像對待達倫那樣對待他。我無法想像你為何會認為那孩子可能是你丈夫的。」

  薇琪雙手在身側緊握著。「我從沒有確定過,只是有時會懷疑。因為達倫的父親,啊!我想你聽說過。」

  「一個以追求女人為能事的人。是的,我非常瞭解。」

  「我常在半夜醒來,懷疑那種事是否是種遺傳。」薇琪陰澀地笑著。「但大半時候我總是把這整件事丟在腦後。後來在一年之前,凱絲出現,她立刻地明白了這狀況。她常常不停地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因而重新激起許多你不為人知的恐懼?」

  「是的。」薇琪的面容僵硬起來。「我猜想是的。」

  「柏肯必定是個千真萬確的混蛋。」

  「請千萬別在艾琳面前這麼說。」

  「太遲了,我昨天已經說過了。」

  薇琪吃了一驚。「難怪她會如此難過了。你太殘忍了,佩妮。」

  「我知道,我很抱歉。我只是像以往一樣試圖為凱絲辯護。」

  「真是糟糕。」

  「是的,」佩妮同意著。「確實是的。我打算八月年會一完畢就馬上離開。我不像凱絲,和一般人的看法也不同,我不認為身為柯家或雷家的一份子有何真正的利益。我不打算留下來。」

  薇琪打量著她。「年會中將會發生什麼事?」

  「我準備支持尼克的任何計劃,然後把股票還給達倫。」

  「但那就太遲了,」薇琪說道。「我們需要海莉在會議中再次當選主權的總經理。」

  「抱歉,」佩妮說著。「可是我信任尼克遠超過海莉。說到信任……」

  「怎麼了?」

  「你也許可以告訴你丈夫,說你信任他。」

  「我為什麼要那麼麻煩?他並不真正信任我。」

  佩妮睜大了雙眼。「他以為你到處玩?」

  薇琪不耐煩地揮手否定著。「不,他認為我在三年前接受柏肯的賄賂,停辦離婚手續。」

  「你接受了嗎?」

  「沒有,我留下來是因為想試圖挽回我們的婚姻。我愛他。」

  「什麼樣的一種情景啊?你們每一個人都懷疑對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而卻沒有人站出來向對方證實自己無辜。多有趣的問題。」

  「卻沒有解決的方法?」薇琪瞇著眼間道。

  「我可沒那麼說。」

  「你打算怎麼辦,傅小姐?揮動一枝魔術棒,然後讓一切變得完美些?」

  「不是的,這該由你和達倫去解決。不過下回當你們兩個討論事情時,請想一想資料的來源。也請考慮一下你們雖然互相懷疑,卻仍然沒有離婚的事實。在你們的關係中,一定還有些愛和信任維持著這樁婚姻。」

  「達倫以為我抓著他不放是因為我想成為一個政治家的妻子,而他纏著我是因為他想要他的兒子。」

  「也許吧!」

  「這是事實,你這該死的傢伙!」

  「只有你想當它是事實的時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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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不,」佩妮堅決地說道。「當然不要,我才不要被拖去參加西雅圖的募款活動。」

  尼克按捺住性子。「沒那麼糟糕的,你或許會玩得很開心。」

  「不要。」

  「我一定得去,而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你不會讓我獨自落單的,對不對?」

  「你不會落單,你有所有的親朋好友陪著你。每個人都想看到達倫在政壇上飛黃騰達。」

  「除了你之外。」

  「我不在乎達倫的事業,即使他真的不幸身為一名共和黨員,我仍預祝他好運。不過他絕對不會在那豪華的募款活動中需要我,而且他母親不會希望我在那兒,請相信我。我的出現可能會使整個事件為之失色。」

  「頑固份子。」

  「沒錯。」佩妮把鑰匙插進鎖孔,和海莉及薇琪折騰了一天已夠頭痛了。

  佩妮和尼克剛從艾琳所安排的一場飯後休閒點心時間之後走了回來。這個邀約在當日下午意外的來到,而佩妮仍不甚明瞭為什麼會有這種安排。

  儘管佩妮十分懷疑艾琳是想利用這機會,再次證明佩妮出現在這家庭中的不合宜,但整個活動還算相當文明。艾琳和其他人一樣沒怎麼理會她。

  理德仍無法不以言語去挑弄佩妮,而尼克似乎也頗為自得其樂。不過她覺得自己把持的很好,甚至有好幾次以那些爭辯為樂。

  爭論一路進行到住處,尼克開心的假定,她會和他一起前往西雅圖參加達倫第一場募款宴會。尼克近日來假定了太多的事,佩妮不悅地對自己說。

  「佩妮,你為什麼不願去呢?你不會是害怕群眾吧?」

  「我沒理由去。」她脫下外套掛到衣架上。「另外我也不是家族的一份子。」

  尼克坐下解鞋帶時,不悅地蹙起眉。「你是公司的一份子。」

  「就快要不是了,八月的年會之後就不再是了。」

  尼克靠坐在沙發一角,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如果我請求你為了我而前往呢?」

  「你為什麼要在意我是否前去?」

  「你應該踴躍出面表示支持我的,還記得嗎?我們約定過的。」

  「我去不去並不影響我們所謂的聯合陣線或是其他。我真的不想去,尼克。」

  他舉起手表示投降。「好吧,如果你那麼堅持。」

  「我是堅持。」他為何這樣逼她?募款活動與他想拯救柯雷公司的目標並無關係。

  「我接受你的決定。」

  「你的風度真的太好了。」她更不信。「你今天和理德比賽高爾夫結果如何?」她邊在椅上坐下邊間道。

  「今晚你會聽到他誇耀自己如何打敗我。」

  「是你讓他嗎?」

  「天哪!才沒有。他一直是個高爾夫好手,而且自他不再掌管柯雷公司之後,勤練不少。他公平地贏了我十塊錢和一罐啤酒。」

  「你和他談了話嗎?」

  「當然,和一個人打了十八洞很難不談話。」

  「那不是我的意思,你是知道的。」

  尼克詭異地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能說我小心繞過孩子的話題,沒有明白指出,這樣滿意了嗎?」

  「噢。」佩妮顯得失望。

  「我實在不便開口談論那件事,佩妮。」

  「畢竟,如果我對,你們兩個都得承認犯了重大錯誤,不是嗎?」

  「而如果你錯,提起那話題只會引起更多我此刻並不需要的紛擾和敵意。我已經有更大的麻煩了。」

  「比如說拯救柯雷公司?」

  他奇怪地看著她。「那是其中之一,我今天真的在我爸爸面前冒了一次大險。我告訴他我已發現有關海莉要出售柯雷公司大筆股票的計劃。」

  「你告訴他了?」佩妮吃了一驚。「那確實很冒險,什麼原因讓你現在就告訴他?」

  「是你。」

  佩妮急切地把身子向前傾。「是嗎?你父親有什麼反應?」

  「他說他會想一想。」

  「就只有那樣?他會想一想?」

  「是啊!」

  「但如果他告訴海莉怎麼辦?」

  「她會全盤否認,而我也無法證明什麼。不過他倒沒說會和海莉談談。」

  佩妮仔細思索著這問題。「你可以慶幸的是他並不常和海莉談話。據我所知,他們像陌生人一樣住在那幢大房子裡。嗯,看來你已打算幸訴理德,這倒有趣了。」

  「我很高興你會為此而興奮,因為你是催促我和我爸爸把話挑明了說的人。」

  「我沒有催促,我從來不催促嘮叨。」

  「那是觀點問題。你準備把我趕下床嗎?」

  「說實話,尼克,你有時真是沒有溝通的雅量。」

  「我知道,那是很討厭的,對不對?但,」他豁然開朗地說道。「反正你又不是因為雅量才愛我的,不是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蹙起眉頭隱藏住自己恐怕自眼神中洩漏出的情緒。「別殘忍。」

  「你喜愛這樣,你的內心是很大地型的。」

  佩妮希望他能不再用「愛」這個字眼,這絕對不是她最近開得起玩笑的話題,那使她緊張。她站起來。「我累了,我不知道你怎樣,不過我今天真是累壞了。」

  尼克緩緩自沙發裡站起來,若有期待的笑著。「我也累了,等不及想上床。」

  「以一個今天可能犯下了巨大戰略性錯誤的人來說,你的心情倒是很好。」

  「全是因為你。」他拉起她的手,搖晃著走進臥室。

  「當然。」

  他停住腳步將她擁進懷裡。「吻我,寶貝。」他低吟著。「我渾身都在燃燒,只有你知道如何熄滅的。」

  她倚在他身上,雙臂圈住他頸子。「你真令人受不了。」

  「還好,只是熱了些。」他吻著她的頸間。「和我做愛到讓我瘋狂,好嗎?」

  「你不是說你很累了?」

  尼克退開身子,坐在床邊仰靠在枕頭上,雙手伸展開來。「我是很累,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職責,我是你的了。」

  「少來假裝高貴了,你只是好色罷了。」

  「也沒錯。」

  佩妮試圖抑制自己,但像往常一般,她抗拒不了他。她褪下衣衫,感覺到他熱烈地打量著她身上每一寸肌膚。他的眼光已足以令她興奮至極。

  「寶貝,你真是一個美麗又性感的淑女。」尼克喃喃說著,當她脫下最後一件衣物時,他的聲音急切起來。

  佩妮發出一聲輕巧而歡愉的感歎,覆上了他的身體。

  尼克已準備好在等待著她,他眼中是沈靜的笑意。

  許久之後,當她覺得自己沉在愉悅的昏然狀態,她的頭棲靠在尼克的肩膀上,她的腿跨繞在他粗壯的腿上。他說話了。

  「告訴我,」他用手指搓揉著她的乳尖。「你不想參加募款活動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你會笑我的。」

  「不,我不會。」

  「你保證?」

  「我發誓我甚至不會有任何笑意的。」

  佩妮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沒有適合的衣服可以穿。」

  尼克狂笑了起來。佩妮在他背脊上敲了一記,可是也無法阻止他。

  「閉上嘴,」她命令著。「我是說真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那麼好笑。傅佩妮,急進左派領導人,因為沒有漂亮衣服而且遇到右派人士,我不相信,我還以為你會穿著牛仔褲出席,當做一種聲明。」

  「我才不發表什麼聲明呢,我是很實際的人。我只是不要讓自己因為衣著不合宜去參加一場正式宴會而丟臉。」

  「我完全瞭解,」尼克拍撫她說道。「我們可以早幾天到西雅圖去挑選一套衣服。」

  「尼克,我買不起那種衣服,你大概沒想到,我現在正在失業。」這人真是愚蠢,她憤憤地想著。

  「你剛好因為擁有柯雷公司的股票而發了財,我可以先借你錢。」

  「你當然會嘍。」

  「噢,好吧,我美麗而驕傲的淑女。那麼,我來買給你,如何?」

  「當然不要。」

  「我欠你的,佩妮。」他的語氣認真起來。「我會買給你的。」

  她凝視著他好一會兒,猜想該如何詮釋那句話。她最不想讓他覺得對她有責任。「別管那衣服了。」她終於說道。「我不想談論這件事了。」

  「你有時真是一個非常頑強的小狐狸。」尼克把頭滑落在她柔軟而均勻有致的腹部上,手指在她雙腿間撫弄著。「幸好我是如此地耐心和體諒。」

  「我從不知道你對兒童福利法如此關切。」達倫走出浴室時說道。

  「你從沒問過我。」薇琪繼續翻閱雜誌,心不在焉地看著一則水晶雕塑的廣告。

  達倫坐在床沿,赤裸的背部在檯燈光線下閃閃發光。「你和佩妮若把力量聯合起來,會是一對很好的搭檔。」他興味十足地說道。「你們擁有理德、尼克、媽媽和我當後盾。」

  「佩妮不是柯雷兩家的人,因此當股票事宜一旦確定,她不會留在這兒的。」

  「我可不大確定,我沒看見尼克很快地放她走,甚至在他已得到股票之後。」

  「或許是她會甩開他。」薇琪緩緩合上雜誌。「達倫,佩妮今天告訴過我,她不會做任何傷害到喬登繼承權的事。她說在八月年會之後她會交回股票,但在那時之前她必須支持尼克。」

  「是嗎?」達倫顯得若有所思。「他果然在計劃一些事情,需要一些幫助。」

  「你知道他在計劃什麼。他雖沒明說,但絕對是想自海莉手中拿回公司。」

  「為什麼挑現在?為什麼在等了三年之後在現在衝回來?」

  「也許當艾琳打電話給他談論有關佩妮之事時,他才看到機不可失。」

  「或是尼克知道一些我們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他怎麼可能知道?他已有一年沒和我們接觸了。」

  達倫搖搖頭。「我不大確定。」他回過頭打量薇琪的臉。

  「無論如何,我們無可選擇。為了你的事業,是得幫她。」

  達倫端詳著她。「告訴我,薇琪,你為何如此痛恨她?」

  薇琪臉紅了。她早料到這段談話會走到這地步,但是她也有些故意。她緊張卻篤定,如今這個叫她驚悸的時刻出現了。她閃爍其詞。

  「我們個性不合。」薇琪喃喃說著。

  「亂講,你們太相像了。相同的家世、學歷以及婚姻背景。」

  薇琪不安起來。「起碼我不是為了錢才嫁給你。」

  達倫愣住了。「不錯,那麼你為什麼嫁給我,薇琪?」

  「你知道答案的。」

  達倫檢視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再說一次,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

  薇琪忍住淚水。「我嫁你是因為我愛你。」她低沉地說道。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心意?」

  薇琪吃了一驚。「我沒改變心意,我依然愛你,真該死!假使我不是愛你遠超過自尊,在事過三年之後不會仍伴著你。難道你愚昧到不能瞭解嗎?」她放聲哭了起來,不再在意自己是否出醜。她覺得在和佩妮談過話之後,似乎就像一直身在壓力鍋中般地壓抑著。

  達倫迷惑地注視著她。「事過三年?你是說在爸提議給你錢要你留下之後?」

  「噢,閉嘴!」薇琪氣急地抹去淚水。「我就知道沒有必要問你,我就知道事情一定又是這樣結果。我真希望自己聰明點,懂得閉口不提。該死的佩妮!」

  「佩妮?佩妮和這事有何關係?」達倫變得氣憤起來。「你到底想問我什麼?我不記得有什麼問題呀!」

  「因為我三年來一直不敢問你,」薇琪激動地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信任你所說的實話,而假使答案是肯定的,我一定又必須離開。你瞭解嗎?我毫無選擇。我若不問,便可假裝一切安好,假若答案是否定的。」

  「該死,薇琪,你到底想問我什麼?」

  薇琪噙著淚水看著他。「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孩子,什麼孩子?」然後他恍然大悟,雙眼驚愕地大睜著。「噢,天哪!你不是指海莉的吧?你不可能相信那孩子是我的。」

  「為什麼不可能?」薇琪反駁著。「這三年裡,你就一直相信我留在你身邊的唯一理由是因為你父親給了我補償。」

  「我父親告訴過我有關那賄賂的事,」達倫不安而憤怒地說道。「我知道他想以金錢收買你。」

  「但我沒接受,」薇琪氣急了。「我從沒說我要拿他的錢。不過我也一直無法向你證明,你選擇去相信他。現在他也死了,我更永遠沒有機會證明我是冤枉的。」

  「那麼我呢?我又該如何證實我也是被冤枉的?」

  「你是嗎?」薇琪屏住氣息。

  「天啊!當然是。即使我穿了一身盔甲,也不可能去接近雷海莉一步。我沒有瞎,我看到了她在和尼克第一年的婚姻生活中對他的態度。更何況,據我所知海莉對我或是其他任何男人都沒有興趣。她全心只專注在自己和家族的事業之上,你怎會如此突兀地認為那孩子是我的?」

  薇琪幾乎無法呼吸。「我也並不確定,我不願意相信。這三年裡,我努力不去相信。不過你知道當時的情形,達倫,我們有太多的問題,而尼克和海莉才剛分開,我害怕海莉轉而向你尋求……安慰。」

  「安慰……」

  「我知道她太害怕自己不再和雷家人有關係,而我怕她轉而決定抓一個柯家的人。達倫,你和我一樣明白,你們兩個當時經常在一起。」

  達倫英俊的面容黯淡下來。「她很沮喪,」他同意地說道。「是找我談過幾回。」

  「她非常美麗。」

  「我知道。」他深深的歎息著。「而且她很害怕,曾有一陣子我非常同情她。」

  「那正是我所害怕的。」薇琪望了望床腳。

  「你和我常爭吵,有時我真是厭煩極了。爸常告訴我,說你可能會帶著他的孫子離開我。他不斷對我說,你覺得自己委屈下嫁。他說他明白那些徵兆,當媽嫁給他時,他也曾察覺到那些?他說我最好學會如何控制你,然後他又說我或許不夠男子漢,沒有勇氣那麼做。」

  「噢,達倫!」

  「所以,是的,我猜想有幾次我因為聆聽海莉的問題而感到安慰,起碼我知道自己並不孤獨。但是我從未和她睡過覺,薇琪。老天啊,即使我真的希望,也不會那麼做的。該死!他們的離婚甚至還沒有成立,記得嗎?她仍是尼克的妻子,這我還知道尊重。」

  「正如尼克也不可能和你的妻子上床。」薇琪慢慢地作下結論,一陣如釋重負拂過她心頭。

  達倫點點頭。「差不多。尼克和我一起長大,幾乎就是兄弟。我們不會互戲其妻,正如爸爸和理德也不可能交換媽媽和若維是一樣的。可是我沒有辦法對你證明。」

  「正如我也絕對無法向你證明,我之所以留在你身邊,不是因為你父親答應在遺囑中給予我多加一筆。結果我們只剩下什麼,達倫?」

  他靜坐了片刻,然後輕撫了她一下。「我們仍然在一起,不是嗎?即使我們都有許多疑問,但也度過了這三章。」

  薇琪露出梨花帶雨的笑容。「是的,我們做到了,不是嗎?佩妮說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堅固的基礎,否則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撐這麼久。」

  達倫移到她身邊。「再告訴我一次,你為何嫁給我?」

  「你再提那衣服一次,我就勒死你。」佩妮次日清晨自洶湧的浪花裡蹦跳開時,大聲說著。她赤著腳,牛仔褲捲到小腿中間。海面波濤起伏。

  「我真不相信你對這事如此固執。」尼克也光著腳,褲管捲到足踝上數寸之處。

  「我高興,怎麼樣?」當喬登的聲音自海灘另一角落傳來時,佩妮正準備繼續。

  「嗨,佩妮;嗨,尼克,佩妮;嗨,尼克。」

  「小孩的唱針老是有問題。」尼克朝著向他走來的達倫、薇琪以及喬登招手。

  「天啊!他們帶了狗來。」佩妮在「可可」和「菲菲」朝她撲來時,雙臂環住了自己。她突然發現它們早在海浪中游過一趟,渾身都是濕的。「不,等等,你們這些粗野的傢伙。你們敢甩身體,快停住。」

  但為時已晚。當那兩隻狗向佩妮甩灑水珠時,尼克機警地站了開來。「嗨,喬登,」他將那孩子快速拋舉在空中以示歡迎之意。「你今天要做什麼?」

  「想找到一些好的海草。」

  「聽起來很偉大。」尼克放下喬登。這孩子立刻走向佩妮,她仍在躲「可可」和「菲菲」。

  達倫對尼克笑笑。「他的海草收集有個問題。當它們在房裡擺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會自行腐壞。艾大大只好把它們丟掉。」

  「也許他該收集貝殼。」尼克建議著。

  佩妮笑了起來。「貝殼不夠細長,喬登是個鑒賞家,對嗎?他想要精緻而細長的海草。 」

  「對。」喬登開心地點點頭,一溜煙去檢視一株新發現。

  「噢,現在我才瞭解。」尼克說著。「早安,薇琪,我正想找你呢!我正在說服佩妮和我一起去參加達倫的募款活動,她說沒合適衣服可穿,或許你可以勸勸她。」

  「那麼你是要去嘍,尼克?我本來並不確定。」薇琪眼神略帶焦慮地打量著他。

  尼克淡淡地笑著。「那是家族活動,不是嗎?艾琳認為我們應該給人聯合陣線的印象,我會參加的。」

  達倫看著他,倏地點點頭。「謝謝,我很感激,愈多的影響者出現愈好。薇琪和我對這些事尚不熟悉,不過我的人員告訴我,我們最好趕緊習慣一切。」

  薇琪看著兒子在水邊嬉戲。「競選之職需要錢,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錢和時間,競選是個需要全心和全時間投入的工作,你知道嗎?」

  「我可以明瞭。」尼克平靜地說道。

  薇琪像是心有所悟地盯住佩妮。「別擔心衣著問題,黑色的衣服就行了。黑色適合任何場合。」

  佩妮清清嗓子。「我所有衣服裡連一件全黑的都沒有。」

  薇琪端詳著佩妮身上珊瑚色條紋上衣以及綠色牛仔褲,她慢慢地笑了起來。「這我倒是不覺得意外。」

  「我們會找套衣服給你穿的,」尼克說道。他拉住佩妮的手。「來吧,讓我們完成這段你所堅持的散步吧。我想在午餐之前,到別墅去進行另一段課程。」

  「我已經厭倦練習使用那枝槍了,尼克。我不認為自己可以成為神槍手。」

  「第二名也可以,走吧。」他拉住佩妮手腕對達倫和薇琪點點頭。「待會兒見。」

  「好的。」達倫牽起妻子的手,一同去找他們的兒子。

  佩妮在聽到那小男孩大聲歡呼發現水草時,轉過頭去觀看。「艾太太今天下午可得又要處理另一個標本了。」

  「她不會介意的,」尼克說道。「她愛喬登。」

  「每個人都一樣。喬登是個幸福的孩子,這世界上有太多孩子不像他那麼幸運。」

  尼克拉緊她的手。「說到孩子,我們倆怎麼樣了呢?」

  佩妮把眼光轉回尼克身上。「你在說什麼?」

  「我只是猜想,你是否已快要拿槍來追殺我。」

  佩妮突然感到一陣慌亂。「還不曉得,再過幾天吧!」

  「不管答案怎樣,你一發現就告訴我好嗎?」

  「你在擔憂嗎?」

  「沒那麼嚴重,你呢?」

  佩妮咬著牙齒不說話。

  「佩妮,」尼克拉近她的手。「我問你會不會擔憂?」

  「當然擔憂。任何女人身在我的處境都會擔憂的。雖然並沒有懷孕的可能性應該會大一點。」

  「不過才發生了一次。」

  「多謝你的保證,你不必提醒我,」她駁斥著。「我見過太多的例子。」

  「你曾想過組織家庭嗎?」片刻之後尼克問道。

  「最近這問題在我心裡出現過幾次,」她低聲說著。「當你擔心自己可能懷孕的時候,實在很難不去考慮這問題。」

  「我是說,平常你常想這件事嗎?」

  「沒有。」

  「為什麼?」

  佩妮長歎了一聲。「我想是害怕。家庭是如此脆弱,即使每個人都是好意,還是有太多可能出錯。人們愈來愈容易離婚,他們把自我和寶貴的自由擺在孩子的利益之前,然後欺騙自己,對他人說孩子不必看到大人每晚隔著餐桌爭吵反而好。」

  「我想在統計數字上,你是說對了。離婚率日漸高漲,加上你舊有工作以及個人背景並沒有讓你對美國家庭的穩固性產生信心。」

  「沒有。」

  「你看到的一直卻是最糟糕的,對嗎?最先是你自身的環境如此,然後你跨進處理不幸家庭兒童的行業,造成你對婚姻小心翼翼。」

  「那就是我,對婚姻小心翼翼。」

  「那是種諷刺,你援助不幸家庭和孩童,而你卻害怕擁有自己的家庭。」

  「我們都有自己無法解決的個人問題。」

  「完全正確。」尼克沉吟了片刻,突然迷失在自我的思緒中。「你覺不覺得薇琪和達倫今晨有些不一樣?」

  「也許他們終於開始談話了。」

  「談什麼事?」

  「所有的事。」佩妮說道。

  海莉走進書房,看到理德坐在書桌後面時,她大吃了一驚。他有兩年多沒坐那張椅子了,那份令她覺得頓失主控權的不安讓她的胃開始揪緊。

  「嗨,理德,你在找什麼嗎?」

  理德從厚重的文件中抬起頭來,對她心不在焉地笑笑。他摘下眼鏡,擱放在閱讀中的成堆紙張上。「我只是在這兒隨便看看,然後突然看到哈維的文件擺在桌上。我記得你上個月曾提過有關的事。那件事談的如何?你讓哈維對交貨日期不再傷腦筋了嗎?」

  「我想我們最後是達成協議了,我和採購部談過,他們說哈維已經冷靜下來了。」海莉走到桌邊瞥著壓在理德眼鏡下的文件。還好只有哈維的文件,她鬆了一口氣。

  理德點點頭。「老哈維從一開始就和我們來往,他甚至在柯雷公司連小帳單都無法支付時,仍然支持我們。我可不願看到我們自己停止和他做生意。」

  「我們不會的。」海莉安撫地笑著。「我不知道你對合約的結果有興趣,上次我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你並不想為種種細節煩心。」

  「我知道。」理德站起身來,雙手插在口袋裡。他閒步到窗邊,向戶外那一片草坪望去。「不過有時候事情會改變,我讓你肩負重任太久了,我很抱歉,海莉。我不該把事情全推給你,我有一陣子以為都是柏肯在處理一切。」

  「他是的。」

  「但在他死後,我應該重新掌管並負起責任。」

  海莉斜靠在桌邊,穿著蜥蜴皮面鞋的腳輕輕晃動著。「是我想負責任的,我需要它,我們都知道它保住了我的理智。如果三年前我沒有機會經營公司我將是一無所有。柯雷公司是我的一切,理德。」

  他頭也不回地點點頭。「這些年你辛苦了。」

  「我為它付出了全部心力。」她嚴謹的語調中透著感情。

  理德又點點頭,不過這回他掉過頭來。「你真是個奇特的女人,海莉。我只能說自己非常尊敬你。」

  「謝謝。」

  「別客氣。」理德走出房間。

  海莉合上雙眼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她站起來走到她的椅邊。她伸手去拿電話時,手指竟顫抖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撥了那熟悉的號碼。她早該想到這一點,早該想到的。

  「哈羅,葛太太,請找費先生聽電話。」

  「我很抱歉,雷太太,費先生現在不在辦公室。」這蠢蛋可能正在打網球。當他以為她不注意時,就會在下午溜出去打網球。她早該在一年前就換掉他的,不過因為他不注意細節,倒也確實是可利用的人。海莉按捺住不悅。「請告訴他一回來就回我電話好嗎?」

  「一定的,雷太太。你的假期玩得愉快嗎?」

  「很好,謝謝你。」

  「我們真高興那天在辦公室見到雷先生,好久不見他了。」

  海莉心中為之一震。「確實是的。他在兒待了多久,葛太太?」

  「沒有多久,不超過半小時。他似乎急著回去。」

  「謝謝你,別忘了費先生一回來就請他回電。」

  「一定會的。」

  海莉放下電話細細思量起來。半小時的時間不夠讓尼克找鎖匠去打開保險櫃,就算他真的那麼做了,他也不會知道該從何處搜起。假使他打開了保險櫃,發現了崔先生的檔案資料,對他也毫無意義的。她不會傻到把所有牽連在內的東西都放在一起。

  海莉用指甲輕叩桌面,然後忽地靈機一動地止住了手。

  現在不能讓事跡敗露,不能在當一切就快得逞之前徒勞無功,她恐懼地想著。她得盡一切可能拖到八月年會之後。

  然而她正失去控制全局的力量,她深深感覺到。或許她不必太為達倫和薇琪擔心,艾琳可以讓他們免於受影響。而理德又不同了,她曾以為他不致成為問題,不過現在她倒不敢確定了。

  理德曾長久表現對這公司無甚興致,讓她以為他不會再插手,而她也曾確定尼克不會再回來。如今她對這兩方面都估計錯誤。

  不,她還沒有錯,她理應得到審判和報復。但此階段她不會讓自己被擊倒的。

  「凱絲,」她低吟著。「如果你仍在此,我需要你的協助。我需要有人能傾訴,為什麼佩妮不能夠像你一樣?」

  整個局面正發生異變,海莉的直覺警告地,自己必須控制理德,他是眼前最大的危險。

  海莉決定最好和艾琳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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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一直覺得這個房間是兩幢別墅中最好的一間。」艾琳望了望理德的書房,想起自己曾為這特別的房間付出的心血。理德的書房有正確的佈置對她很重要。

  「你做了一個非常好的……我是說,你花了許多的心血在上面,艾琳。若雅常說你的品味高雅。」理德走到放酒的餐碟邊。「想喝點什麼嗎?」

  艾琳看了看鐘。「好啊,已經過了五點了,不是嗎?」

  「是五點多了,事實上,我覺得一切都晚了一點。」理德倒出兩杯白蘭地,遞過去給她一杯。

  「你為什麼這麼說?」

  「沒什麼,只是隨便說說。」

  她接過酒,看著他在活動椅背的安樂椅上坐下。她費心安排了那張椅子,希望他會覺得舒服。他壯碩高大,需要牢靠的椅子。

  「你今天為什麼想和我談話?艾琳。」片刻之後,理德問道。

  「我認為你知道答案。」

  「不,我不知道,不過我很好奇。」

  艾琳拿起酒杯,理德很會故作姿態。「有關八月的年會。」

  「噢。」

  她看著他。「告訴我事實,理德。尼克想在年會上拿走柯雷公司的控制權嗎?」

  「我想假設他會這麼做是比較保險的。」

  「他唯一能得手的方法是獲得你的幫助。你打算幫他嗎?」她可以像任何一個雷家人一樣魯莽,艾琳告訴自己。

  「為什麼你認為我是他唯一的希望?達倫或是你都可以支持他。只要有你們其中一個人站在他那邊,加上他自己和佩妮的股票,尼克便可以為所欲為了。」

  「我們柯家所有的人都會支持海莉。」

  理德點點頭。「你們有權依自己的意思選擇。」

  艾琳湊近他。「我們需要她來掌管事情,理德。我們所能想到的另外一個人選只有你。」

  理德搖搖頭。「不,我不準備再次插手。這不是中國的茶愈陳愈醇,該是交捧給年輕人的時候了。生命太短暫,艾琳。我不想讓剩下的年歲都浪費在辦公桌後面。」

  「你想把時間耗在高爾夫球上嗎?那是你這些日子以來唯一能想到的嗎?」

  「不,我有時會想到孫兒們。」理德啜了一口酒。「我嫉妒你,艾琳。你有兒子和小喬登,那就比我現在富足。」

  「好歹你兒子也回來了,問題只是我們還能維持多久?」

  「我瞭解。多有趣的問題,我每天都間自己好幾遍。」

  「理德,如果他再次掌握公司,你知道他會怎麼做。他會開始減少政府的訂單,他要開始再次擴展客戶市場,誰也不知道他會怎樣大幅改變。再也沒有你和柏肯來阻止他,他會讓柯雷公司生產家庭休閒的物品,真是天曉得,那並非這公司初創的意念。在十年前,你和柏肯甚至會拒絕去想一下。」

  「那是十年前,而且柏肯已經死了。總有一天我也會死去的。」理德微笑著。

  「別那麼說。」她手中的酒杯搖晃著。

  他對她明顯的驚慌蹙起了眉頭。「嘿,我只是說笑。我只是想說明柏肯在和我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前所想做的事,或許不是下一代所想做的。而且這是他們的事業了,艾琳。重要的是柯雷公司能生存下去,以及它仍舊屬於這兩個家庭。除了那些乏外,尼克和達倫大可隨意作為。」

  「那麼海莉呢?」艾琳感到失望地說道。「她在這事件中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她也有一些權利的。」

  「是的。」理德又喝了一口酒。「她有一部分權利,我不否認這一點。」

  「在過去這三年裡,她將一切都奉獻給柯雷公司了。」

  「我瞭解。」

  「可是你仍然認真考慮在八月年會中支持尼克,對嗎?」

  「我正在考慮,是的。那也是我目前只能做的,艾琳,我正在考慮。」

  艾琳強自鎮靜。「你會的,是嗎?你會支持尼克的?明知道他在三年前對我們做了什麼?」

  「最近我開始懷疑,或許我們都誤解了三年前所發生的事。事實上,我開始認為也許三年前我們都被愚弄了。」

  「都是那女人的錯。」艾琳低語著。「是她惹的禍。」

  「馬凱絲?」

  艾琳幾乎無法再次點頭,真希望自己不會在理德面前崩潰,那會是很尷尬的事。「現在我們又讓傅佩妮闖進我們的生活,讓她干擾一開始就與她無關的事。」

  「我想當一切都結束之後,我會欠她許多。」理德沉吟著。

  艾琳倏地揚起頭。「你為什麼那麼說?」

  「不論你如何不滿,她是把我兒子帶回來的人。」

  「別太捧她,你還沒真的得回尼克。同時記住,一個像她那樣背景的女人只會為自我利益著想。你還能期望她什麼?」

  「若雅常說你對家世背景有獨特看法,」理德評論著說道。「我知道你的家世尊貴,不過當你提到這問題時,請先記住我並不是那樣,我兒子也不是。艾琳,儘管你在過去這些年裡努力不懈,我們仍只是平凡百姓。平凡百姓不能留戀過往,沒什麼可留戀的。像我們這種人,只能向前看。」

  艾琳再也忍不住了,她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如果你支持尼克,請仔細想想你會對我們所有人造成什麼影響。」

  「即使尼克真的掌權,達倫仍會幹得很好。」理德溫和地說道。「別小看你兒子。」

  這番話讓她在往門口的路上突然停步。「你怎麼知道?」艾琳低聲問道。

  「我認識他和自己兒子一樣久,記得嗎?達倫比柏肯所瞭解的更有野心,或者柏肯其實是瞭解的,只是他害怕去承認兒子會比他強。我不知道問題的答案,但我真的知道如果達倫想從政,他一定會成功的。他擁有柏肯一切的優點,但沒有一絲他的缺點,感謝上天!他同時也擁有許多你的特質,那份不計一切奮戰到底的精神。」

  艾琳感到一陣莫名的暖意流過心底。「柏肯絕對想不到達倫會在政治或是任何其他方面有所作為。」她指明著,同時明白自己只是真的想尋求更多的肯定。

  「別把事情說得那麼悲觀。天知道柏肯是我過去四十多年來的親密好友及最佳搭檔。不過我得向你說實話,艾琳,在某些方面他確實是一個混蛋。」

  艾琳畏縮了。「是的,他真的是。」在她的手碰到門把上時,她聽到自己這麼說:「謝謝你,理德,謝謝你相信我的兒子。」

  「艾琳?」

  「我很高興你喜歡這房間,理德。」在他開口之前,她很快的說道。「我為你花了許多心力。」

  「我知道。」理德站起身看著她橫過這美麗的房間。「我一直覺得這裡很舒適。」

  「很好。」

  「你為什麼花這麼多時間在我書房上?艾琳。」

  「那還不明顯嗎?每個房間都是我設計的,讓我想想看是什麼時候?三十年前?」

  「是三十一年前。」

  「是的,啊,那無關緊要了。我那時候知道自己嫁錯了人,你瞭解嗎?我知道自己被騙了,而且動彈不得,重要的是我將永遠得不到我愛的那個人。他已經有了別人,於是我想為他做些什麼。我希望他在一些小地方能感到舒適,而且知道那些舒適是我所提供的。我希望當他每次坐在那安樂椅上時,就能夠想到我,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兩秒鐘。」

  她走出了門外。

  「你確定我看來很合宜嗎?」佩妮站在尼克臥室裡的壁鏡前面,不厭其煩地檢視自己的容貌。「我穿黑色顯得很奇怪,就像我要去參加喪禮什麼的。」這件衣服很合身,突顯出佩妮小小的腰肢。衣服的樣式剪裁大方。

  尼克站在她身後,從容地繫著領結。「我得承認那顏色並不適合你。」

  「我真的很難看!」佩妮悲傷的顯露出她的恐懼。「我早就知道,我曾試圖告訴薇琪,但是她堅持要我買。」

  尼克朝著鏡裡的她笑笑。「我只是在開玩笑,你真是好看極了。薇琪說得對,這件衣服非常成熟性感,當我今晚和你挽著手出席宴會時,不知要怎樣地欣喜若狂。」

  「你真正的意思是什麼?」佩妮不解的問著。

  「意思是我看慣你穿著耀眼的粉紅或是燦爛的橘色,不知怎麼地,黑色在你身上顯得沉穩,就是如此。」

  「你是說我並不是成熟世故型的女人?」

  「你今晚真是存心找碴是嗎?」

  「我說過並不想和你參加宴會。」她自鏡前轉開頭,知道自己抱怨太多了。她應該安然接受這種不得已,她得參加達倫的募款活動,因為尼克堅持要她到場。

  佩妮瞭解當雷尼克決定要做某事時,是非達目的不可的。

  她拿起薇琪認為十分搭配的銀黑色皮包,穿上黑鞋。

  今晚她有自己煩躁的理由,當募款活動結束之後,她會和尼克分享那消息。毫無疑問地,他會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而她卻要盡力來面對自己。

  「準備好了嗎?」尼克拎起他黑色的禮服外套。

  「一切打點妥當。」她轉過頭,發現自己正注視著他。「真好看。」她終於說道。

  那正式的黑白搭配晚宴服強調了他壯碩的肩背,以及線條勻稱的堅實身軀。這裝扮令他顯得分外誘人,她想著。

  「你像是看到我全新的一面。」尼克低聲說著。

  佩妮笑了起來。「沒錯,你看來像個黑社會頭頭。你只需要在衣領上再插一朵紅玫瑰、還有衣下凸起的肩帶式手愴套,那就完全一樣了。」

  「而你看來像個性感的小蕩婦。」尼克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頷,親吻她的鼻尖。「在我改變心意決定讓你跳到我身上之前,我們趕快走吧,」

  「我甚至不知道你會去權衡一項決定,我還以為我們必須要參加宴會。」

  「別再發牢騷了,我們是真的必須參加。」尼克關上臥室的燈。「跳到身上這件事稍後再做。」

  佩妮喃喃抱怨著,然而當他們穿過客廳時,她不由自主地為眼前美景驚呼起來。夏末的落日緩緩下滑著,海灣以及小島都沐浴在一種溫暖而金黃色的光芒中。

  「多美的景色啊!」佩妮說著。「當你住在加州時,一定沒看過這種景致。」

  「我真的沒看過,我是直到現在才瞭解這種壯觀美景。」

  「這真是一幢奇妙的大樓。美麗的地點、綺麗的風景,全都是適意愉快的,第一流的都市設計。不知有多少低收入的住戶被吃光,好讓開發公司能建築這怪物。」

  尼克笑了起來。「省省你的精力,我不會讓你使我覺得住在這裡是種罪惡,我是憑本事賺來這個住處。無論如何,為了讓你瞭解,這屋子的地點以往是個老舊的廢棄倉庫,一座真正礙眼的東西。這麼說讓你感覺好些了吧?」

  「好太多了。」她最後又看了一眼那些光鮮名貴的骨董傢俱。「為何柯雷兩家總是喜歡早期建築的擺飾?」

  「你不喜歡這屋子的裝潢?」

  佩妮聳聳肩。「太暗了一點,需要一點色彩。」

  尼克關燈的時候四顧張望了一陣,他笑著說:「我也想過。」

  尼克和佩妮到達時,衣著光鮮的來賓已齊集在市區新穎大樓的頂層宴客廳裡了。當佩妮挽著尼克的手臂走進去時,她機警的環顧著。她留意到這屋子擠滿了人,達倫一定會開心的。低沉的交談聲摻雜著偶爾響起的歡笑聲,以及杯中冰塊匡啷聲。

  一組衣著正式的三重奏樂隊在室內一角演奏著莫扎特樂曲,待者們端著開胃點心以及飲料在人群中穿梭服務著。西雅圖地區全景以及海灣在遙遠的底處延展,透過巨大的窗口宏偉展現著.夕陽餘暉籠罩在奧林匹克半島上。

  不過這景致、佳餚、美酒以及悠揚的音符都成為今夜的次要吸引條件。毫無疑問地,柯達倫是注意力的焦點。高大、優雅、有活力的他在人群中遊走,隨處成為中心人物。他如此輕鬆而自然地吸引著群眾,恍若那是他的本能。他走進人群的鮮活姿態,就像一個巨星活生生的自螢幕上走下來。除了他之外,薇琪看來也是自在而美麗大方,行為合宜有度。完全是一副完美的美國佳偶的形象。

  「多出眾的領袖氣質。」佩妮喃喃說道,一邊伸手取來一杯香檳。

  尼克咬嚼著一塊培根裹蛤蠣點心。「是啊!他真是毫無疑問地出眾,不是嗎?你稍微由他的交際手腕就能瞭解他的影響力。」

  「那是種罕有的影響方式。」

  「沒錯,我始終瞭解達倫有他自己的一套,一種我不大會解釋的東西。但當柏肯還活著時,那些是被壓抑著。就像不論它是什麼,都沒機會真正施展出來,而現在它開始綻放光芒了。天哪!這人真的可能成為下屆州長。」

  「我想你說的對,」佩妮輕聲地說道。「而且看看薇琪,她會是個很理想的州長夫人。天啊!她更會是個完美的總統夫人,她是如此地泰然自若,如此迷人而可愛。」

  「而且當他們帶著小喬登來到攝影師面前時,他們將會被刊登在明天的『西雅圖時報』封頁上。」尼克推論著。

  「如果喬登想把他自行萎縮的水草標本展現給那些懾影師看,真會是非常有趣的。」佩妮環顧中發現艾琳朝他們走過來。

  「原來你們到了,」艾琳來到他們面前很有精神地說道。她的面容因母性的驕傲而散放光芒。「謝謝你今晚能與會,尼克。」

  「我說過我們會來。」尼克自侍者手上取來一杯酒。「看來一切順利。家父呢?」

  「和海莉在那邊,和一些生意上的朋友談話。」艾琳望著佩妮。「看來你終於決定來參加了。」

  「我逃不掉。」佩妮燦爛的笑著。「我試著不使這兩家困窘。」

  「真是感激之至。」艾琳向尼克點點頭之後離去。

  「又在虛應政客了,是嗎?」尼克靜靜觀察著群眾。

  「是她先開始的。」

  「艾琳沒有開始任何事情,是你惴惴不安。為什麼呢?」

  「我沒有不安,是艾琳不安,你如果想讓她平靜下來,告訴她你已決定全力支持達倫。」

  「我今晚不是來了嗎?那還不表示支持嗎?」

  「那是正確的一步,不過達倫還要求更多,他需要你在背後的資助,不只是像這種公開活動。」

  「傅佩妮,政客參謀者。」

  「正是。」佩妮瞭解自己仍感憤怒,並且略帶沮喪。她伸手取來另一杯香檳。

  「你忘了達倫甚至不是自由派的民主黨員。」

  「我沒忘,不過我對他抱有希望。」

  「你認為他會投誠反正?」

  佩妮悲淒地笑笑。「我不敢那麼展望,不過我認為他可以經由指導而看清道理,那會讓他高出一般的共和黨員。他很孺子可教。」

  「我確信他會高興聽到這些的。」

  佩妮淡淡地笑了笑。「我已經告訴過他了。」她再次四處張望著,發現到一個熟悉身影。「海莉今晚真是美極了。」

  「海莉總是美麗迷人的。」尼克似乎不特別感與趣。「來吧,我們最好和他人交際一番,這是我們的職責。」

  「把它當作是個家庭聚會,柯雷兩家是一個快樂的大家庭。」

  尼克拉著佩妮走向人群,他對一些人點頭寒暄,停下來和另外一些人談話問好,最後在窗前一對男女面前停了下來。這女子是位四十多歲的迷人褐髮美女,她正抬起眼看著他們,然後溫暖地微笑起來。

  「尼克!真高興又見到你。好久不見了,你只是來拜訪,還是準備住下來?」

  「這次我打算住下來。佩妮,這是柏艾娜和她丈夫柏紐曼。我們是老朋友,這位是傅佩妮。」

  「你們好嗎?」佩妮有禮地說道。「我是否在哪裡曾聽說過你的大名?柏太太。」

  「當世界上沒有其他重大新聞時,我偶爾會上報。」柏艾娜笑著說道。

  佩妮很快地想起來,並猛然露出歡顏。「你是為流浪者的孩子籌設看護中心的那些人之一,我們在華盛頓州東區常聽到有關的消息,真榮幸能見到你。」

  柏艾娜微笑著,若有所想地說道:「大多數的人在和我互相介紹時,都會閃躲猶恐不及,他們怕我要求募款。你對流浪者孩童的看護工作有興趣嗎?」

  「我是——曾經是——社工人員。直到前不久,我仍在進行著認養家庭的計劃,我很注意西雅圖一帶的遊民問題。」

  「父母們在那種無家可歸的壓力之下,孩子們也同樣受苦。他們急需一個安適而健全的環境,不能夠在車上、巴士上或是地鐵中養育孩子。」

  「假使你是一名家長,當你同時在照料好幾個孩子的時候,你實在無法去找個工作或是參加職業訓練,或者是處理福利制度的問題。我認為看護中心的構想非常好。這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我們正在資助兩個中心,希望今秋能開辦第三所。」

  「你和達倫以及薇琪談過這些嗎?」佩妮問道。

  艾娜瞇起眼思索著。「沒有,事實上,從沒談過。我猜達倫不會對這計劃特別有興趣。」

  佩妮輕揮著手撇開話題。「噢,別擔心達倫,他不像其他柯雷兩家的人那麼保守和食古不化。他很有彈性,對外來事物頗有接納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娶了一個對兒童問題非常有興趣的女人。」

  「是嗎?」艾娜把眼光飄向屋子中央,達倫和薇琪正站在那兒和一群人談話。「我竟然不知道,或許我該和薇琪稍微談一談。紐曼,把支票簿拿來,看來我們今晚可以盡一份心意。真高興認識你,佩妮。高興再次見到你,尼克。找個時間一塊吃晚飯吧。」

  「好啊,一定會的。」尼克對他們兩人點點頭說道。當柏氏夫婦走遠之後,他低頭看看佩妮。「恭喜,你剛從全屋子裡最一毛不拔的人身上弄到一筆錢。」

  佩妮大吃一驚。「如果他們沒有支持意願,為何來此?」

  「據薇琪說,他們在本市自有勢力,不敢不邀請他們來參加。但沒有一個人真的期望能在今晚得到他們的財務資助。艾娜只支持極少數政治人物是眾所皆知的。不過,當他們真想支持的話,會全力以赴的,她會把大筆的金錢投注在他身上。真希望你沒有過分宣傳達倫對兒童福利的支持態度。」

  「我沒有。達倫會聆聽兒童福利的意見,我知道他會的。假使他不聽,薇琪會有辦法讓他聽的。」佩妮相信自己的想法,她若有所思地環顧著室內。「你知道,當一個人擁有像這一屋子這麼多的錢時,可以做好多的事。」

  「那是個很好的主意。」尼克聲音溫柔地說道。「你臉上的奇特表情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也想從政?」

  「誰,我啊?」

  「別一臉無事相。」

  「天哪,我會是個糟糕的政客。」

  「那倒是真的,你太多話了。你比較適合做募款之類的事。」

  「你這麼認為嗎?」

  「當然,你是那種願意和人們打交道直到他們拿出捐款的人。這樣的活動,是需要勇氣才能成為有影響力的人。」

  佩妮四下顧盼。「這或許是件有意思的事,讓我們來練習吧!」

  尼克呻吟起來。「給這女人一點甜頭,她就會瘋狂了。」

  佩妮在整個晚宴當中,不斷的聆聽、觀察和發問,那使得她忘掉了其他的問題。理德手拿著一杯酒,被她吸引的前來問好。

  「啊,還沒有人想把我丟出去。」

  理德開心地點點頭。「好現象,你一定是沒有亂說話。」

  「我已經厭煩人們認為我多話的批評了。海莉在哪裡?」

  「她在和一些商場朋友談話。尼克呢?」

  「在角落那邊和那個魁梧的男人在一起。」

  理德望了望那個方向,點點頭。「那是葛先生,在本市擁有八家餐廳。」

  艾琳發現了他們,離開一小群女士向理德走來。

  「你在這裡啊,理德,我一直在找你。你見過白先生了嗎?」

  「在那邊自助餐桌旁見過。」理德說著。「怎麼樣?」

  「我想確定他們見過了達倫和薇琪。一切順利,對嗎?」

  「簡直是太棒了,」佩妮說道。「達倫真是個天才,對嗎?」

  艾琳望著她。「是的,他是的。」

  「尼克和我剛才還在談論達倫有多適合走入政壇。浪費了那麼些有潛力的領導人材真是可惜,天曉得我們多需要更多能做事的人來從政。」

  艾琳的眼神為之一亮。「你和尼克討論過這些?」

  佩妮點點頭,喝了一口香檳。「尼克已看到光明了,你知道嗎?艾琳。」

  「我見到什麼光明了?」尼克從佩妮背後問著。

  佩妮吃了一驚,然後意義深重的微笑著。「有關達倫政治前途的光明。我才剛告訴艾琳,你覺得那很適合他。」

  尼克看著他的父親。「有她在身邊,我甚至不用開口,她成為我的發言人了。」

  理德若隱若現地笑著。「我留意到了。」

  艾琳盯著尼克。「你是說真的?」

  「你問佩妮,她今晚似乎替我思考了一切。」尼克的眼光越過艾琳的頭。「康霍爾來了,我最好和他打招呼。」他退開身,然後一眼望見佩妮手中一滿杯的酒。「你已經喝了多少了?」

  「這只是我的第二杯,我想是吧。也許第三杯,我不大確定,別這麼氣憤嘛。」

  「好好看著她,」尼克對理德說道。「她今晚有點怪,很容易惹上麻煩。」

  「我不知道你希望我怎麼做。想吃點什麼嗎?佩妮。」

  「好的,謝謝。」她對理德開心地笑笑。「別理尼克,他從來不希望我高興。」

  半小時之後,佩妮發現自己恰巧獨自站在通往洗手間的走廊上,她想自己最好利用這時機去整理一下。她走下鋪有地毯的走道,推開門進去。

  她站在那兒驚歎著豪華的設備。室內全是以淡藍綠以及玫瑰色裝飾而成,同時搭配著幾張典雅的絲絨沙發,一面牆上的許多鏡面邊緣都綴以流蘇燈,大理石的齊邊圍繞在每一隔間座上。

  不過這是佩妮從其中一間的鏡面中看到的。窗外全市的景觀足可壓倒任何高級的地域景致,而這景色放在洗手間裡著實浪費了。真是高級。佩妮推開每一隔間的門,看看哪一間裡可望見最佳的景觀。

  當她聽見洗手間的外門開關聲時,正從中間那一隔間向外觀看著城市的夜景。佩妮匆匆走出來洗手,擔心有人會發現她在洗手間窗格上流連著夜色的窘相。

  她在看到海莉站在大理石洗手給邊時,一陣緊張不安讓她停住了腳步。看到海莉美麗臉龐因憤怒而扭曲時,她的愉悅心情頓時冷卻下來。很明顯地,海莉已武裝起自己準備吵架。

  她看來像個復仇王后,佩妮想著。她著實被海莉眼中的憤恨給嚇住了。

  「嗨,海莉。」佩妮謹慎地說道。

  「老天啊!你真有本事裝得一副天真相,你這小賤人!」

  佩妮驚悸地倒抽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一定覺得——」

  「你根本不懂我的感覺,根本不僮。你真以為自己會贏嗎?」海莉問道。「噢,我注意到他們開始注意你——相信你、聆聽你的樣子。而且因為你,他們全又開始相信尼克了。真是個有趣的做法。不過你是不會贏的,佩妮。我不會讓你贏。我花了大多的時間和心力在這上面,現在絕對不能輸。」

  佩妮心理上開始抗衡著海莉突發的憤怒。「尼克告訴過我有關崔先生和你計劃破壞公司的事,可是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他們不該受到這種傷害。」

  洗手間的門又被打開,尼克泰然自若的進來像是走進一間會議室。他粗獷而無情,站在這般豪華而極度女性氣息的環境中。他望著佩妮。

  「我看到你走進洗手間,又看見海莉跟了進來。我忽然覺得應該加入這場高峰會議。我們不該談談嗎?佩妮。」

  「她想為三年前發生的事而懲罰你們所有人。」佩妮看著海莉的冷峻面容,輕輕說著。「但那不公平,你們全都是無辜的。當然柏肯除外。」

  「你知道嗎?你說的很對。」海莉雙臂抱胸看著佩妮。「我想一點一滴地瓦解柯雷公司,並將它接手過來。」海莉把眼光轉到尼克臉上。「我要毀掉你們所有的一切。」

  「你花了三年在籌劃,而你就要得手了是嗎?」尼克冷靜地問著。

  「是的,」海莉自負地說著。「而且我一定會成功。當計劃完成之後,我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而柯雷兩家的人將只能眼看著他們的家族企業落入一群陌生人手裡。」

  「根本沒有強暴這件事對嗎?海莉。」佩妮問道。「只有引誘。當你知道尼克將要離開公司,而且假如你拒絕隨他同去就得和他離婚的時候,你出於絕望引誘了柏肯。你知道自己沒機會勾引理德,因為他絕不肯碰你,而且達倫也是一樣。然而柏肯卻和他們都不一樣。」

  「你錯了。強暴是事實,在我的感覺除了肉體之外,意識也是強暴。我所被應允的每一件事都一項一項的自我手中失去,我和雷家有過約定,我嫁給了其中一個,我想要的東西就該得到。」

  當真相逐漸大白時,佩妮緩緩地點著頭。「然而當你瞭解自己將失去一切的時候,你投入柏肯的懷抱,對嗎?一定得是柏肯,因為他是最軟弱的一個,你知道他是唯一可供你利用的人。」

  「他極度渴望著我,早在我成為尼克妻子的那一天開始。」

  「或許是你自己偷嘗禁果,」佩妮說道。「是你在玩火,對嗎?你以為只要你能掌握柏肯,而當你失去雷家媳婦身份之後,便能獲得他的支持。你害怕失去那身份,那是你最在意的,也是你當初嫁給尼克的原因。」

  「沒錯。」海莉微笑著。「你自以為很瞭解我,是嗎?我猜想是因為凱絲?」

  「那是部分原因。你說的對,海莉。你真的很像凱絲,你和凱絲一樣需要很強力的財務保障。你對它有心理上的障礙,那是這世界上唯一對你最重要的事。」

  「一個女人必須能照顧自己。」

  「因為你的婚姻失敗,加上無望於攀上理德或達倫,柏肯成了你唯一求取保障的機會。你究竟妄想到什麼程度?你真以為他會和艾琳離婚,然後來娶你?」

  「那是非常可能的,」海莉贊同地說道。「不過在我意外懷孕之後,沒有必要再使用那方法了,我甚至不再去想那種手段。不過當我瞭解自己將要有孩子時,我突然明白,只要我說那孩子是尼克的,一切都將變得簡單多了。身為雷家子孫的母親,我的身份將會至死都不容破壞。」

  「可是你為什麼想瓦解這公司?海莉。」尼克溫和地說著。「為什麼在掌握它之後仍不滿足?」

  海莉冷眼望著他。「因為在我失去柏肯的孩子之後,我發現自己隨時有危險。我知道你遲早會像一個回來繼承王位的國王一樣,柯雷公司是你的天賦人權。」

  「但是你是理德的妻子,你會沒事的。」佩妮指出。

  「你以為假使事實被揭發之後,我還當得成理德的妻子嗎?我不能冒險。當理德開始對這公司失去興趣時,我適時掌握。我瞭解假使自己能適當處理一切,便能逐漸獲權以出售這公司,並且這輩子都可以安穩無事。到時我完全不再需要倚仗柯家或雷家,我大可逍遙自在。而那將會發生的。」

  「事情不會變成那樣的,海莉。」尼克說道。「現在我回來了。」

  海莉笑著說道:「你回來得太晚了,尼克,也或許是太快了。不論太遲或太早,你現在都沒有力量挽回了。即使加上凱絲的股票,你在八月年會上也得不到足夠的家庭助力。在年會之後,我將仍會是公司的執行總經理。」

  「別想得那麼美。」

  「你認為這兩家人會相信這些嗎?你盡可以喊破喉嚨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不會相信的。我花了三年的工夫在計劃這些,現在他們都有理由希望我繼續主事。你才是他們認為的背叛者,不是我。」

  「我知道。」

  海莉面容頓然失色。「這些都不該發生的,全是你的錯,你真該死。我們有過約定,你和我,而你破壞了它。」

  「那該是場婚約,並非商約。我需要一個妻子而非合夥人。」

  「一個妻子?你想要的是一個會隨你赴湯蹈火的笨女人。」海莉不屑地抿起嘴。「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傻瓜?我嫁給你是因為你是柯雷公司的當然繼承人,而不是為了其他的原因。你以為還會有別的原因嗎?」

  「問得好,當然不會是因為你愛我吧?」

  「你這混蛋,愛情和這壓根兒扯不上關係。這是一項雙邊的交易行為,你需要我能帶給這家庭的美貌、家世以及教養。」

  「你需要我是因為你的家道中落,你想為金錢而結婚。」

  「這就是我們的生存世界。尼克,記得嗎?我生來就瞭解這些事情,就如同艾琳在四十年前所瞭解的一樣。」

  「你根本不瞭解,海莉。」尼克把肩頭靠在牆面上。

  「那不是事實,我早已準備堅持我這方的約定。只要你身為柯雷公司掌權人一天,我會扮演好妻子的角色。然而在我們十八個月的婚姻生活當中,你只因為理德和柏肯不會聽你的話,便要離開這公司。而且你竟然期望我和你一起離去。」

  「沒錯,我真是愚蠢。我只想到一個妻子應該不計丈夫的工作職權隨他共進退。」

  「那是過時、盲目而且愚昧的想法。」

  「看是什麼樣的妻子,」尼克說著。「我母親就會隨著我父親上刀山下油鍋。」

  海莉厭恨地尖叫著,然後轉過頭面對佩妮。「凱絲她瞭解。她知道我所想要、和需要的,她會幫助我的。」

  「她瞭解,但是她並沒有將股票轉交給你,而且也沒想要更改遺囑,對嗎?」佩妮搖搖頭。「在她的部分意識裡絕不會讓你毀了柯雷公司的,海莉。」

  「你錯了,她會支持我到底。」

  「不,我不這麼認為。不論發生了什麼,不論她如何同情你,她絕不會允許你那樣傷害柯家。你看,當最後緊要關頭時,凱絲把她自己視為這家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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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我需要喝點東西。」佩妮走進尼克的家直接進入廚房。

  「你喝得夠多了,真懷疑你還能站得穩。你今晚是怎麼了?我從沒見你這樣過。」尼克拴上門鎖跟在她身後。

  一路走去,他丟開了領結、黑外套以及金袖扣。當他走進廚房時,佩妮覺得他衣著不整卻性感無比。她認為那並不公平。

  「我要慶祝。」佩妮猛地拉開櫥台,扭開一瓶半滿的威士忌。她不大能靈活自櫥架上取下酒杯,幾乎失手摔了杯子。

  「你要慶祝什麼?」尼克悠閒地伸出手接來酒瓶和酒杯。

  佩妮沒理會那問題,輕輕歎起氣。「真令人傷心,不是嗎?尼克。」她看著他在杯裡倒下極少量的酒遞給她。

  「什麼事傷心?和海莉在化妝間的那一幕?那是免不了的。她已開始感到壓力,今晚她明白自己輸了。」

  「你怎麼會想要走進來?」

  「我明瞭到最好看住你,你真的太會惹麻煩。」

  「完全錯誤,我不同意。」她輕嘗著酒,而終於明白自己並不真的想再喝。她把酒杯放在櫃檯上。

  「你什麼時候知道那孩子是柏肯的?」尼克靜靜地問道。

  「當海莉今晚開始談及自己如何欺騙時,我便恍然大悟了。雖然當你靜下來思考的時候,一切本來很明白,而每個人應該在許久以前就瞭解的。畢竟,你不可能做了之後,丟下不管,你不是那種人。而達倫因為太過機警而不願和她上床。除此之外,他仍愛著薇琪。但真正的線索是來自艾琳的行為表現。」

  「艾琳?她做了什麼?」

  佩妮聳聳肩。「她總是那麼防衛,那麼固執的支持和保護海莉。其實她早懷疑事實,或至少懷疑部分事實。她仍相信強暴那一段,可是在內心深處,我認為她相信是柏肯強暴了海莉而非你。那種恐懼,也許是海莉自己植進去的,而且為了她自己的利益當成了真的。」

  「天哪!」

  「不論什麼原因,艾琳覺得她對海莉有責任。畢竟是她將海莉帶進這兩家的家庭。然後,她也因為她們都為了共同理由嫁進這兩個家庭而覺得和她親近。」

  「不管是不是親近,她最不希望的事就是真相大白。那會玷污了老柏肯以及整個家族的形象,使之萬劫不復。」

  「沒錯,在這情況之下,可憐的艾琳被迫選擇要保護哪一個家庭,她當然選擇柯家,但她也不會完全不顧你家。她對你和理德都有好感,因此她照舊不顧一切地想保持好的形象。她對製造形象十分拿手。」

  「三年來,是她不斷告知我這兩個家庭所發生的一切事。她何須如此費事呢?」

  「她對你被強迫成為代罪羔羊感到不安。必須有一個壞人的存在,而你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代罪羔羊。她不可能承認是柏肯的錯。」

  「何況我父親還以婚姻來補償。」

  「那是為了保住他的孫兒,他真相信那孩子是你的。」

  尼克顯得不悅。「海莉為什麼那麼肯定凱絲會以那些股票支持她?她們兩人是怎樣變得如此親近的?」

  「凱絲和海莉是情人。」

  「她們是什麼?」尼克驚惶失色地盯住她。

  「你聽到了。」

  「海莉喜歡女人?」

  「是的,凱絲也一樣。別太驚訝,尼克。那是可能的,你知道,有些女人確是如此。」

  他顯得有些倉皇。「我知道,我瞭解這些。但我絕沒想到海莉也會像那樣,我從沒想過。該死!那足以解釋許多事。也許那是為什麼我們……她和我……也許那就是為什麼我從不能讓她……」

  「或許吧。」佩妮同意地說道。

  「那凱絲呢?」

  「也是。她痛恨男人,因為她曾被幾個和她母親同居的男友虐待過。同時明瞭她父親在她出生前就拋棄了她,更令她生恨。」

  尼克的表情僵硬起來。「那麼你和凱絲呢?」

  佩妮搖搖頭,一抹笑容自唇邊浮起。「不,凱絲和我只是朋友不是情人。坦白說,我直到認識你之後才對性有了正確的認識。」

  尼克徐緩地笑著,眼中透露著滿意。「啊,這沒什麼的,隨時樂意效勞。」

  「有時靈魂中的劣性也只是在表皮下面。」

  「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是平凡的人。」

  「我是說了。」

  尼克猶疑了片刻,然後又輕聲說道:「你還沒告訴我要慶祝什麼?」

  她望著他。「我今天剛發現自己沒有懷孕。」

  「我明白了。」他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她。

  佩妮不悅他的沒有反應。「怎麼樣?你不覺得放心了嗎?」

  「也不特別感覺。你呢?你放心了嗎?」

  「我當然放心,我為什麼不該放心?」她開始在廚房裡踱步。「這樣讓一切都簡單多了。」

  「你這麼認為嗎?」

  「別傻了,當然是這樣。」

  「我想不必擔心你拿著槍追殺我了。」尼克沉思地說道。「不過我忍不住要想,一個小小的傅佩妮會有多可愛。」

  「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尼克。」

  「當然不是,夫人。」

  「這樣的話,我們做選擇時就不會有任何限制了。」

  「對,能這樣最好。」

  「你準不準備認真的看待這件事?」她繞到他面前忿忿問道。

  「那要看情形。」

  「什麼情形?」

  「得看我下個問題的答案。」尼克雙手撐在櫃抬上向後仰靠,仔細端詳著佩妮。「你認為自己有沒有一點點的可能愛上了我?」

  佩妮覺得天旋地轉起來。她伸出雙手緊抓尼克的襯衣向他咆哮。「你在取笑我?」

  「當然不是。」

  「你在笑。」

  「不,那只是種緊張之下的反應,我想。」

  「你從來不會緊張的,你總是冷靜得像冰河一樣。何況,你有什麼事好緊張的?」她緊緊扯住他襯衫前胸。

  「呃,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對你或許並不愛我會感到緊張。」

  「噢!尼克。」她鬆開他,雙手抱住他的後腦,然後她踮起腳尖,將他的臉貼上自己的,她猛烈地吻著他。

  「這是表示你也愛我嗎?」尼克抬起頭,笑著垂眼看她。

  她緊靠著他,把鼻尖裡進他雪白的襯衫裡。「我愛你,我愛上你幾輩子了。今天當我發現自己沒有懷孕時,我是那麼地失望。然後我又告訴自己說,那樣最好,那樣真的最好。那樣我才有好理由繼續和你在一起,而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噢,尼克,我害怕極了,你會不愛我。」

  他托起她的下頷,鏡片後的眼神是閃閃有勁。「告訴你一個事實,我倒希望你第一次就中獎了。當第二天早上,你威嚇我要拿槍追殺我時,我就明白了。我發現自己認為那並非是件倒楣的事。」

  「中獎?這是什麼話?說話放客氣點,雷先生。」

  他滿眼笑意地望著她。「我會的,不過床上功夫我比較拿手。」

  她感到一陣興奮,然後她想起自己為何慶祝。佩妮輕歎著把頭靠在他胸前。「很快就會讓你表現的。」

  「是啊,比如兩分鐘之後。走吧,我等不及讓你剝掉我的衣服。」

  「尼克,天哪,你沒聽見嗎?我才說我在慶祝自己沒有懷孕,記得嗎?」

  「我怎會忘記?」

  佩妮被激怒起來。「好吧,你認為我是怎麼發現自己並沒中獎的,你這大傻瓜?」

  「平常的方法呀,我想?」

  「對,平常的方法。現在你知道重點了吧?」

  「上床的重點?我不懂你的意思。」

  「尼克,我拜託你,你能不能表現一點點的常識和體貼?」

  「我明白了。你因想到在這種特定時間和我親熱而有些尷尬。這樣夠體貼了吧?」

  佩妮倚倒在他懷裡。「老天,你這是什麼腦力,最多只有兩伏特。真不敢相信他們會讓你經營一個龐大的企業。」

  他用鼻尖嘟著她耳後,雙手圍上她的腰。「有件事要告訴你,甜心,一個好的主管人物絕不會被小事情阻礙他的大目標。」

  「可是,尼克……」

  「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會。」

  「那麼,我是真的介意。這不是個可取的主意。」

  「你覺得不舒服嗎?會痛嗎?」

  「不會。」她的聲音在他襯衫上悶響著。「這真是愈講愈不好意思了。」

  「你的量很多嗎?」

  「不,只有一點點。我告訴過你今天才開始的,可是……」

  「那麼我們去享受一下吧,嗯?」

  「尼克,我不能。我已經覺得這整件事太丟臉,所以算了。」她推開他走出廚房。尼克在門邊攔住了她。

  「別緊張,親愛的。」他微笑著說道,並且把她抱了起來,開始走向臥室。

  「我們要去哪裡?你在做什麼?」

  「今晚你將絕對會因為太丟臉而無法如往常那般專橫和霸道,因此這次或許可以試試另一個方式。」

  「什麼另一種方式?」

  「相信我。」

  「你為什麼要抱著我?」

  「因為我想這麼做,你介意嗎?」

  她審慎地思慮著。「不,我想不會的。」

  「那就好,何況要爭論也太晚了。」

  他走進臥室,將她小心地放下來站著,然後他拉開了被單,接著他摘下眼鏡放在桌上對她微笑著。在他慣有的冷靜眼神中散發出愛意及歡樂,還有一份熱切的渴望。

  「好。」他說道。「坐下。」

  佩妮在床尾坐下。當尼克屈膝跪在她面前,開始脫去她的晚宴服和高跟鞋時,她驚訝無比地觀看著。「你現在又在做什麼?」

  「我這樣做像在幹什麼?我在替你寬衣。」

  「你很拿手嘛。」

  「我從你那兒學來的。」他說道。他褪下她的黑色禮服,然後再脫下她的絲襪和胸罩。

  她閉上眼,沉醉在他的手感裡。

  「到浴室去處理那些事吧,親愛的。當你出來的時候,我會準備好的。」

  佩妮同意地點點頭,然後迷茫地找到浴室的門。當她幾分鐘之後走出來時,看見尼克正在等著她。他全身赤裸並且亢奮著。她站在那兒注視著他,心想他是如何的迷人。

  「嗨!」她招呼著。

  「嗨!」

  「我本來認為你太高大,你知道嗎?」她說道。

  「是嗎?」

  「我不喜歡高大的男人。」

  「也許我會隨著世紀慢慢縮小。」

  「我很懷疑。」然後當她低下眼光去看他那大而堅挺的男性象徵時,不覺笑了起來。「我仔細考慮之後,覺得也許你身體上某部分會慢慢縮小。」

  「不過可能小不了多久,只要你在身邊。」他執起她的手,將她拉到床上。

  佩妮如釋重負地躺到床上。「你真的愛我嗎?尼克。」她以作夢般的眼光望著他。

  「我真的愛你。」

  「我以前從未真正戀愛,那是件美妙的事,不是嗎?」她問道。

  「非常美好。而且根據統計,我也從未真正戀愛過。不像這樣的,我從未有過和你在一起的這種感覺。」

  他的手指輕撫過她大腿內側,她在他的熱情愛撫之下,稍稍不安地蠕動起來。一陣熟悉的溫濕感覺在她腿間出現。

  「尼克?」

  「嗯?」

  「今晚要依你的方式,是嗎?」

  「是的。」他親吻她的胸部,然後仰起頭看著她。他的眼神熱切。「我希望你能學習開始在各方面都信任我。」

  「好的。」

  「那對你會很困難嗎?」他輕柔地問著。

  「不會。」這是事實,佩妮半信半疑地想著。她開始飄浮,他安穩的手感令她舒爽。他的唇來回遊走著她全身。他像在品嚐珍品似地向她索求著,探索著她肩部的曲伏,雙乳下的隱處,足踝的內裡以及每一寸肌膚。

  以前從未這樣,她乍現的理智在思索著。她從未平躺在床上迎接著這些樂趣。在以往,她總是忙於激發他,發現自己的力量,因見到他在自己撫弄下興奮起來而感到無比愉悅。而且因為能控制全局而感到十足地安全。

  這是自他們相識之後,頭一回調換了姿勢。她等待著那熟悉的慌亂感覺,但什麼都沒發生。一切都徐緩地進行著,她感到如此輕鬆,而無法築起任何真正的警戒。

  這就是尼克,和他在一起永遠都是安全的。

  他雙手繼續著無限溫柔的撫觸。佩妮開始忘卻了時間,她感到沉醉而暖熱,一種流動的情感使她不由自主地在床單上開始扭動,並張開了雙腿。

  當尼克的手指順滑到她的雙腿頂端時,佩妮不禁呻吟起來,並拉來一個枕頭覆在嘴上。他的手指向下輕移,溫柔地撫觸著她的敏感私處。

  「尼克,尼克。」佩妮丟開枕頭,卻沒有了開眼晴。她將自己向他的手靠過去,他用一隻手指探入她的溫熱體內。「噢,我的天,尼克。」

  「感覺好嗎?甜心。」

  「是的,是的,是的。」

  「那麼這樣呢?」

  當他輕彈她腿間小而隆起的性感核心時,她顫抖著,再次抓緊枕頭。他同時又將手指探進她體內,佩妮頓時覺得自己將要被撕裂成千萬碎片。

  「來吧。」她不由自主地拋開枕頭,緊抓住他。在那一刻,誰上誰下似乎已無關緊要了。她只想感受全部的他,她必須讓他貼近她。

  尼克讓她將自己拉覆在她身上。他在她最後一絲紓解感受退去時.進入她。他急促地進出,將自己幾乎完全抽離,並在她不禁因沮挫而叫喊之前急速進入。

  尼克是她整個世界的焦點,他在她的上面、裡面和外面,將她圍在性感的懷抱中。佩妮感受到他完全地和自己合而為一,同時意識到自己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完全和受憐愛的感覺。

  她覺得就像自己終於回到了家。

  在佩妮正因為第一波高潮將要退卻,而喘一口氣時,另一波已緩緩上升。這一次是徐緩地、深沉地,並且像要無休無盡似的。她叫著尼克的名字並緊擁著他,一雙腿緊緊攀在他的腰上。

  「甜心,噢,佩妮,愛我,愛我。」

  「我愛你,尼克。」

  尼克在她的溫暖擁抱下狂猛地射出。佩妮幾乎沒有意識到他的陣陣戰慄,她更加貼近他,此生從未如此緊密地抱住一個人。

  當一切過去,他癱在她的身上,雙腿緊箝著她,雙手輕握著她的手腕,緊實的身體將她沉沉地壓進床裡。

  佩妮逐漸恢復了神智!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這壯碩而性感十足的男人正壓在她上面,接下來她注意到自己被尼克的沉重身軀完全控制著。她再次等待著那份慌亂,但它沒有出現。

  當舊有的恐懼並沒有具形化時,她開始在尼克筋肉均勻的背脊上輕畫起一個個有趣的圖形。

  「你還好吧?」他慵懶地動一下,手肘支撐起自己。他的眼神因亙古而來的那種滿溢而閃爍著,但目光中的一份溫柔令佩妮屏住了氣息。

  「我想是的。」她對他笑笑。「你在上面了。」

  「我告訴過你,該是實驗新姿勢的時候了。」

  她笑笑。「我還以為基本的保守姿勢是最舊的。」

  「你必須承認,對我們而言,這完全是另一種。」

  「正是,而且非常地詭異。」

  他遲疑一會兒,然後做下推論。「我忍不住留意到,你並沒有拳打腳踢把我趕下床去。」

  「嗯。」她試圖移動一隻腿,尼克讓它從身下滑出來。她屈起腳,輕輕在他小腿背上來回撫弄著。他腿上的毛令她腳底作癢,她笑了起來。

  「你比較喜歡這樣嗎?」佩妮打量著他的臉輕輕地問道。

  「我喜歡任何能和你在一起的方式。」他吻著她的頸間。「相信我,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和你壓在我身上有相同的快感。不過,我一直在猜,你何時才能足夠信任我,而讓我變換方式的。」

  佩妮瞇起眼睛。「就某方面來說那是信任與否的關係,對嗎?」

  尼克點點頭,認真起來。「一開始我就覺得是。我確知當你讓我用這種方式和你做愛的時候,也將是彼此關係有了真正進展的時候。」

  「典型的用肉體親密來尋求進一步關係的男人。」

  「是啊!」他熱情地親吻她,然後不情願地翻躺到她身側。「你明白我從沒希望你放棄你所專長的攻略戰術。」

  「你是一個貪心的男人。」她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溜下床去。「我馬上回來。」她朝浴室走去。

  她回來時,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但是當地爬上床挨近他身邊時,他用手臂圈住她。

  「我正在想。」尼克說道。

  「想什麼?」

  「結婚。」

  佩妮怔住了。「結婚!誰?我們?你和我?」

  「你必須承認這是絕對合理的。」

  佩妮坐起來,把被單拉到胸前。「我的天!尼克,我們不可能結婚的。」她緊張地嚥著口水。「不過,我非常感謝你的求婚。」她怯怯地說著。

  他文風不動,但眼神陰鬱地盯住她。「你對嫁給我有問題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理智一點,尼克。嫁給任何一個雷家或柯家人,就像嫁給一整個家族。如果你娶了一個大家都不喜歡的人,對每個人都會很淒慘。我們實話實說,有一件事是我們可以認定的,那就是我並非其餘柯家及雷家人所歡迎的人物。」

  「佩妮,我是請你嫁給我,不是家族的其他任何人。」

  「他們絕不可能接納我的,尼克,你知道這一點。」

  「我才不管他們接受你與否,我才是你要嫁的人。除了參加年會之外,我們不需要和其他任何人打交道啊!」

  「還有國慶日、聖誕節、暑假、達倫的政治餐會場合、艾琳的晚宴,以及一年當中其他許許多多的活動場合。」

  「你說的太誇張了。如果你覺得不自在,我們可以不參加任何的活動。」

  「我告訴過你我不想參加今晚的募款活動,而你偏拖我去。」

  「那不一樣。」他脫口而出。

  「是嗎?我不這麼認為。」

  「我以為一旦你到場之後便會覺得有趣,而我的想法正確,就像我今晚確信你會喜愛床上的新姿勢是一樣的。」

  「我的天,請別把參加政治募款活動和上床相提並論。」

  「真要命,如果你對家庭活動的反應那麼強烈,我們避免它。過去三年我都逃脫了,不是嗎?」

  「用用你的腦筋,尼克,你不可能掌管這公司卻又可免於和家族打交道。而且站在我的立場想想,你以為我會願意成為你不出席家庭活動的原因嗎?我一向都為身處於你和其他家人之間感到罪惡。」

  「這真是個愚蠢的念頭。」

  「是嗎?」佩妮用手背拂去眼裡的濕潤。「尼克,我不想成為另一個凱絲。」

  「胡說,」他伸手去把她拉進懷裡。「根本原因是在這裡對不對?」

  「我知道那份排拒對她造成什麼後果,我不確定自己能否捱得過去。你不會瞭解那種感覺的,尼克。」

  「是嗎?」他的聲調溫和卻急促。「我過了三年那種日子。」

  佩妮靜靜地聽著他的事實。「是的,你確實是,對嗎?」

  「佩妮,沒有一個人會批評你的。如果有人想這麼做,那麼他或許將得給我個交代。這是一開始就得有的認知。」

  「我不認為那會有用,尼克。」

  「相信我。」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且敏感的現實問題。柯雷兩家並不認同我,我現在能應付只是因為我和他們處於對立的地位。而我們可以在這種基礎上來面對事情。但假使我嫁給你,我會成為家中的一份子,那將會變得一團糟,相信我。」

  「你將情況過分的複雜化,或許是來自你社工的訓練。」

  「這並不好玩,尼克。」

  「我知道,我只是試著想讓你從不同角度來看這情況。你一向從各方假設觀點來看,但假使你落實下來給每個人機會,一切都會順利的。」

  「那對一個繁複無比的情況是不切實際的做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尼克撐起手肘,威嚇的向她湊靠過去。「我不在意你怎麼說,那將會是我的做法,而我向你保證事情會解決的。」

  佩妮聽到他話中的氣憤,不覺發出淺淺的歎息。「我不這麼認為,尼克。這樣吧,我們有點妥協好不好?」

  「我沒心情談什麼妥協,雷家的人不做那種事。」

  「別再表現得像叢林之王,請聽我說,好嗎?」她看著他,懇求他的瞭解。「就讓我們維持現狀吧,先試著住在一起。我會參加一些家庭聚會,我們看看他們之中其餘的人是否能接納我。或許一段日子之後會有不同的情況出現。那麼,如果你仍然有興趣,我們再談結婚。」

  「我們現在就來談。」

  佩妮咬咬嘴唇。「別太快就假設婚姻是你所想要的。」

  「我為何要改變心意?」他問道。「我從不改變心意的,那是雷家人很少做的事。」

  「是嗎?好吧,當我告訴你,明天我準備把自己在柯雷公司的股票交還給達倫之後,你也許會改變和我結婚的心意。」

  尼克簡直嚇呆了。當地開口時,語調是冷峻但極平和。

  「你不可以。」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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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尼克憤憤地推開被單,爬下床走到窗口去。他站在那兒望向戶外漆黑的伊利特灣。「我需要那些股票。」

  「不,你不需要。」

  「你曾經是個社工人員,不是個企管碩士,你懂什麼?」他野蠻地問著。

  「我也許不懂商業,但我瞭解人心。這是一個讓兩家人聯合支持你的絕佳機會。達倫會支持你,我想你父親也會。」

  「你想?」尼克掉過頭丟給她一個憤恨的眼色。「你『想』他們會支持我?我不會根據你情緒的估計,就把柯雷公司的前途當兒戲,小姐。這風險太大了,我希望得知你的股票是掌握在我手上,我也要所有其他人都知道。我已經解釋過了,我能獲得其他人支持的最佳機會,是讓每一個人知道你在支持我。」

  「是的,我知道。但假使我把股票交還達倫,並讓他來投票,不是更好嗎?」佩妮靜靜地說道。

  「對誰更好?對什麼更好?」

  「家庭團結。」

  「不要跟我提什麼家庭團結。你那麼在乎做什麼?」

  問得好,不過佩妮不知如何作答。她只是依憑直覺,而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麼做是對的。她屈起雙膝,用手臂環抱著,她把下頷抵在膝頭上,機警地注意著她的對立者。她試著冷靜地說話。

  「假使你能盡可能得到最多數人的認同,那對大家都好,包括你自己在內。」她說道。「我相當確信你父親會支持你,而我認為達倫也會。如果達倫支持你,那表示你也已得到薇琪那一票。假如艾琳看到別人都支持你,她也會加入的,你將會得到聯合陣線。唯一不會加入的只有海莉。」

  「你不懂企業營運管理,我們不是在這裡玩心理遊戲。」

  「我們確實是。你一直都在那麼做,只是以不同的名義為之罷了。假使不是心理遊戲,你又要如何解釋利用我來說服他人支持你的做法?」

  尼克走回床邊。他湊近她,而她向枕頭上稍略退去。他雙手扶在她肩頭,將她圈住。「聽我說,你這伶牙俐齒、專找麻煩的小小社會改革家。我正採用一種非常冒險的手法拯救柯雷公司,我不會讓你在此刻危及到任何事情。重點是要你握有那些股票直到年會之後。一旦我將柯雷公司自海莉手中拿回來,你便可隨意任為。」

  「尼克,我真的覺得,假使我退出事件之外會比較好。」

  「太遲了,自從我在賀拉威把你找來,你就已涉入了。在我說可以退出之前,你得留下來。」

  她逐漸緊張起來,他並沒有碰她,但她開始再次感覺到,當他利用自己軀體將她壓在床上時的那份恐慌。佩妮試圖靠在床頭架上紆解那份不安。「尼克,請聽我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你不知道。」

  「這麼做只會比較好,我確信如此,我能感覺到。你必須知道兩家人都支持你,他們則需要感覺到自己能自由選你。這是個家庭事件,而我是外人。」

  「在這之前你一直都很高興干預著。」

  「那不一樣,當初是因為凱絲,後來是因為你要求我繼續留下。不過現在我想離開。除此之外,我也厭倦了被利用和被操縱。」

  「那是你所認為正在發生的事嗎?」

  「當然,你從一開始就那麼做的。我愛你,而且我認為你也愛我,然而我並沒有完全瞎了眼。你利用我以回到老窩,而現在你又想利用我去得回這公司的主權。真棒,去拿回這公司啊!我贊同你,那是最好不過的。但不要利用我去達到目的。」

  「該死!佩妮。」尼克站起來,不耐地用手抓拂著頭髮。「這兒發生了什麼事?你不嫁給我,你不用那些發票來支持我,而你希望我能相信你真心愛我?」

  「我是真的愛你,尼克。」她推開被單,緩緩站起來。「我這麼做是為你好。」

  「別告訴我那些廢話。」

  「相信我。」她顫抖地微笑著。「難道那不是剛才我們做愛時你對我說的嗎?」

  他面露不豫之色。「這不是同一回事。」

  「你不認為我也已經信任你了嗎?在明知你從一開始便利用我之後,仍信任你嗎?你不認為在一切都發生之後,我仍如此愛著你,確實需要很大的信賴嗎?」

  「別再說我利用了你。」

  「為什麼?難道那不是事實嗎?」

  「我真不相信自己竟站在這裡和你爭論這些,不到二十分鐘前,你還在我身下激狂不已呢!」

  她觸碰他的手臂。「這麼做會比較好,相信我。這兩家的人需要共同來為事業努力,他們需要知道自己並非被外人牽著鼻子走。我不是家人,尼克,我無權干涉。」

  「你已經干涉了,該死的!」

  她緊抿著嘴。「那是實話,不是嗎?不過現在我要離開,你不再需要我了。我幾乎確定你會在年會上如願以償。自從你回來,一切便都改觀了,你會明白的。」

  「我不大確定,這風險太大,佩妮。一切都不大穩定,如果每個人都知道你要退出,我不確定會發生什麼事。」

  「他們會支持你的。尼克,事實是他們全想支持你,當然海莉除外。但內心裡他們全都希望能再次相信你,他們感覺到你才是應當掌管公司的人,我很清楚。」

  「你打算給我一份書面保證嗎?」

  佩妮搖搖頭。「你不需要。」

  「你百分之百確信你的分析嗎?」他目光嚴苛地問道。

  「啊,不,我無法做百分之百的保證,面對人性的時候任何人都不可能做此保證。」

  「那正是問題所在,那也正是我為什麼想要你的股票的原因。」

  「我必須做自己認為最好的事。」

  尼克倒在床上,陰森而機警地看著她。「你是對的,你知道嗎?」

  「有關兩家支持你之事?」

  「不,有關我利用你的事。」

  佩妮一語不發,只是注意著他。

  「當我發現你的時候,我立刻知道,和你在一起,我找到了在這場遊戲中所遺落的關鍵。但你不是我所期望的樣子,我總是掌握不住該如何來利用你。」

  「多謝了。」

  「半數的時間,你總會做出驚人之舉,例如第一次陪我父親打高爾夫球。」

  佩妮伸手去拿睡袍披在身上。「那次怎麼樣了?」

  「我認為將你們兩個人湊到一塊兒是件有趣的事。我以為爸會和你相互爭執一番,而你也許會將他自穴居中拉出來,使他對週遭及公司之事產生興趣。我認為我可以做到那些,而我沒料到你竟會先開始以我的極有責任感來教訓他。」

  「噢。」

  「我比他更驚訝,三年來,我早已忘了不需有力證據就能讓他人信任我的感覺。」

  「人們很少依靠有力證據來相信事情,也不用它來判斷人物。人其實幾乎都以直覺和信任取決事情。」

  「沒錯。好吧,你應付我父親的方式並非唯一令我驚訝的事。對於你讓達倫和薇琪重新檢視自己,以及用另一種方式看待柏肯對待他們的態度,更是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同時你也瞭解在我行動之前,什麼事最能激怒海莉。你甚至瞭解艾琳以及她急切想保護家庭形象的衝動。每次當我轉過身去,你就插手去管那些家務事。」

  「我已經管完了。」

  「不,還沒有,不過我們稍後再談這些。現在我已經有夠多事情要煩惱的了。」

  「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尼克。明天我要打電話給達倫,告訴他那些股票都是他的,他大可隨自己高興處理。」

  「好啊,我相信你。」他並沒有移開盯在她身上的眼光。「甩掉那些股票。你心中仍有一部分不信任我,對嗎?」

  她皺起眉頭。「這和信任沒關係,我在做自以為對的事。」

  「我不是指你將股票還給達倫的事情。我是說我們的事——你和我。你並不完全信任我  「我應該嗎?在你剛承認利用我之後?」

  「這是雙方面的,你也在利用我。」

  「不錯。」

  「告訴我,佩妮。」他語調低沉而興味十足地說著。

  「告訴你什麼?」

  「任何你需要告訴我的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緩緩地吁口氣。「你在說謊。」

  「那又如何?」佩妮駁斥著。「你打算要怎麼樣?」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上。「對我瘋狂熱情的做愛,甜心。」

  「我以為你生我的氣。」

  「我是真的氣壞了。你和往常一樣不按牌理出牌,不過我現在不想和你爭論。」

  「你認為假使我們做愛,我會變得嬌柔而順從,並改變我對那些股票的做法嗎?」

  「我認為如果我們做愛,我會不再那麼氣憤。那不是個很值得達成的目標嗎?」

  佩妮開心地笑著。「你說的對。」

  薇琪拿著網球拍站在那兒,焦慮地看著達倫掛斷球場的電話。「我沒聽錯吧?她要將股票交給你?真的嗎?」

  「是真的。」達倫心不在焉地將球拋擲在空中,接住之後又再重新向上拋。

  「那麼尼克呢?」

  「他怎麼了?」

  「嗯,他對這一切有何看法?」薇琪不耐地蹙起眉頭。「他會同意嗎?」

  「我覺得他沒有太多選擇。佩妮自作主張,她說她對凱絲在這裡的那些問題已有了答案,她要退出這一切。」

  薇琪耍弄著她的球拍。「她表現得好像來看看並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又走了。那麼不經意,而事實是,她已改變了一切。她讓每個人對過去三年中所深信不疑的事產生懷疑。她震撼了兩個家庭,而現在她只想離去?」

  達倫用手搔搔臉頷。「她是這麼說的。雖然我不認為尼克會讓它發生。」

  「好吧,也許她不能離開他,不過她很顯然地自手中柯雷公司的那份股票上走開了。」

  薇琪遲疑了片刻。「應該說我們的部分股票。」

  「當然。」

  「你認為有其他事牽扯其中嗎?」

  「不像,她表現得像是她不再關心柯雷公司將發生的事,不過我不相信。只要與尼克有關,她都會在意的。」

  「她愛上他了。」這是個陳述,薇琪對這句話有自信。

  「但即使那是他一直希望她做的,她也不會在年會上支持他。」

  「那表示假使尼克想掌握柯雷公司,他將需要你以及自己父親的協助。」薇琪思索了片刻。「你打算怎麼做,達倫?」

  「我會密切注意整件事情的動向。」他笑了笑。「那是當政客們因突發事件而仍屹立不搖時該說的話,不是嗎?」

  「艾琳會支持海莉到底的。」

  「也許吧,不過我甚至也不確定了。」

  「你總是和你母親站在同一條線上。」

  「我通常也和我父親意見一致,但並非盲目遵從他。那全是因為我們所有人都對這公司有相同的認知。」

  「柏肯總是想為公司全心奉獻,我尊敬他那一點。那是他真正關切的。」當薇琪若有所思地佇立在那兒時,一陣輕柔的晨風吹飄起她白短裙的邊緣。「凱絲以前常常提到你們兩人的事。」

  「什麼事?」

  「錯誤的事,已經不重要了。」她踮起腳尖吻他。「感謝上天,你並不像你父親。我似乎一直都知道,而那是三年前當前途一片黯淡時,我始終沒有離婚的真正原因。」

  達倫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他的眼神清澈而嚴肅。「政界是很詭譎的,薇琪。將來總有一天,我會厭倦那一切,而只想逃離開。」

  「沒關係。只要那是你的希望,我會和你同進退。我只在乎你,還有喬登。」

  他點點頭,輕撫她的頭髮。「你和喬登是我的至愛。」

  薇琪畏怯地微笑著,然後退開來。她的雙眼閃閃有神。「那是當然的。該你發球了,我想。」

  「她今天將股權交還給達倫。」艾琳將茶自銀壺中倒出來,用湯匙不斷攪動著。她沒看海莉一眼。「這麼一個奇特的不可思議的女孩。」

  「或許她覺得自己惹了夠多的麻煩。」海莉假裝事不幹己地啜著茶,而事實上,她正激烈地評估這個消息。在她和佩妮的對談之後,這是她所沒想到會發生的事。畢竟,也許一切都將獲得解決。「我很驚訝尼克會讓她這麼做。」

  「達倫認為她自行做決定,而尼克可能並不樂見此事。」

  海莉思考著這問題,對自己強烈的落魄感不露痕跡。也許佩妮對凱絲以及凱絲的情人的忠誠佔了上風。她或許覺得將那些股票直接交給海莉並不正確,可是她應該知道將它們交給達倫幾乎是同樣的事情。

  海莉猜測尼克會不會因為佩妮已無利用價值而甩掉她。那是非常可能的。他畢竟是個生意人,懂得何時降低虧損。

  「我猜佩妮和尼克的關係就要完了,」海莉大聲的評論著。「尼克太狡猾無法讓人長久相信。」

  艾琳慢慢地點點頭。「她絕對不是合適他的類型。」

  「這個家庭中有她會是件滿尷尬的事。」

  「的確。不過我不覺得他曾真的考慮娶她,沒有必要嘛,除非是他得到股票的唯一方法。」

  「這使事情簡單多了。」海莉希望自己說的對。「你和達倫現在可以自由做決定了。」

  「當然是的,親愛的,達倫和我都希望做出對柯雷公司最好的決定。」

  「也是對達倫的事業最好的。」

  「當然嘍。」艾琳挺滿意的笑著。「那天的募款活動辦得真好!不是嗎?」

  「的確成功。」海莉想起洗手間的那一幕,真想把骨瓷茶杯扔到牆上去。

  「我聽說甚至連柏艾娜和她先生都捐了一筆為數不少的錢。」艾琳蹙起眉頭。「很稀奇,對嗎?我總覺得艾娜的作為都不無企圖的,我很驚訝她會有興趣贊助共和黨員的競選活動。薇琪說那是針對她對兒童福利的興趣。」

  「贊助就是贊助,管它是怎麼來的,對嗎?」

  「這倒是實話,親愛的,或許艾娜終於想通了吧。畢竟我兒子將力圖改善本州環境,而每一個人都想支持個勝利者。誰知道達倫會在政壇上如何竄升或是有多少作為?」

  「這還得倚靠他的家庭助力以及財力資助才辦得到的。」

  「那還用說嗎,親愛的。再加點茶嗎?」

  「該死!那多嘴的小女孩知道她在做什麼嗎?」理德的聲量如此尖銳,尼克不得不讓話筒遠離耳朵。

  「首先她就不聽從我的。」尼克用力咀嚼著乳酪餅乾點心,佩妮剛從市場採購回來。她每次都會發現一種更為新奇的乳酪。他不知道這乳酪的名稱,不過它透著濃重的羊味。

  「好吧,假使你不能控制她的股票,那麼你到底打算在年會上怎麼辦?」

  「和我始終計劃的一樣去做,我要競選柯雷公司的執行總經理。」

  「我的老天,她真是個特立不群的人,不是嗎?」

  「只在一些事情上如此。」尼克在佩妮端著兩杯酒走進來時,抬起頭看著她。「其他的事,她倒相當可被理解的。」

  「她會把你整慘的。」

  「我知道,也許是緣吧。」尼克從佩妮手裡接來一個杯子。她在他身邊坐下,蜷起雙腿。他對她的紫紅上衣和藍綠長褲笑了起來。

  「如果你在年會上無法打敗海莉怎麼辦?」理德語氣更為壓抑地問道。

  「我還有一個公司等我回去繼續經營,記得嗎?」

  「我記得。那麼佩妮呢?她會和你同去嗎?」

  「當然。我不想再和你爭辯有關柯雷公司前途的問題,我還有事,爸,我們年會再見。如果你像我所認為的那麼聰明,你會投我票的。」尼克等不及他父親回答,便掛下電話。

  「這個酒,」佩妮聲稱著。「搭配這乳酪,美味極了。」

  「只知道吃,」他咬著另一塊乳酪餅乾。「你知道整個家庭因你而鬧得天翻地覆嗎?」

  「是嗎?」

  「海莉現在一定瘋狂地想查明你又想做什麼了。」

  「那麼你呢?,」

  「我?我已放棄探究你的興趣,我只是順應局勢到底。」

  「如果它不止於該止之處呢?」

  「那麼你和我在年會之後就去加州。」尼克毫不猶疑地說道。

  佩妮謹慎地注視著他。「假使我阻擾了你拯救柯雷公司,你確定還要我嗎?」

  尼克從容地笑著。「對呀,佩妮。如果你讓我失去這公司,我當然一定要你和我一起走的。我要你補償我。」

  「聽起來挺有趣的。」

  當天夜晚,尼克清醒著躺在床上思索著自己的話。事情到了這地步,躺在那兒認真的考慮會在此階段失去柯雷公司,是相當教人驚心慌亂的。

  但他明白事情也不致那麼糟。假使柯雷公司四分五裂並且被外人經營,那將有些遺憾。不過有時事情就是那樣,每個人還是都會活下來。

  尼克想著,只要他擁有佩妮,失去柯雷公司就不是世界末日。她輕鬆地談論過這將是家庭團聚的黃金機會,但事實卻是,她是他此生的黃金機會。但他才不會在此刻告訴她。他知道她內心也深深擔憂自己也許錯估了年會的結果,他覺得她理應擔憂。

  如果他一直在冒冷汗,她也該留一點。

  當泰克在小吧抬上調配馬丁尼酒時!理德自手中的晚報抬起頭來。「我猜你也聽說了股票交回達倫之手的事?」

  「是的,先生。那位傅小姐真是讓人難以捉摸,不是嗎?」

  「的確。」理德嘴嚼者一粒橄攬,同時走到窗前看著一艘豪華遊艇滑過伊利特灣的水面。邦橋島上這幢房子在結構上多處面海,就像河頓港的夏日別墅一樣。「不知我那個兒子現在想要怎麼做?」

  「每個人都在猜測,先生,尼克總能讓人議論紛紛。」

  「我要說三年前我說他是懦夫時,真是大錯特錯了。他真是勇氣十足。」

  「對不起,先生,但在三年前的事情發生之後,要再回到這兒並且試圖掌管公司,需要的不光只是勇氣。那需要堅強無比的膽識。」當海莉出現在門口時,泰克停住了嘴。「晚安,夫人,我能為你調製一杯馬丁尼嗎?」

  「好的,謝謝你,泰克。」海莉走進屋來疲累地笑著說道。她優雅地在綠色絲緞面的齊本德耳式椅子上坐下。「嗨,理德,今天好嗎?」

  「很好,我和老桑較量了十八個洞,贏了二十塊錢。」

  「恭喜。」海莉接過泰克手中的酒。「謝謝你,泰克,沒別的事了。」她點點頭示意他迴避,並在他離開房間之後才又開口。「不管怎樣,明天就見分曉了,不是嗎?」

  理德沒有掉開視線。「你說得像明天是個審判日。」

  「也許因為我是這麼看它。兩家人將會坐在那兒評判我,以及過去這三年我對柯雷公司所做的一切。」海莉又淡淡地笑了笑。「我希望自己無懈可擊。」

  「你對這公司鞠躬盡瘁了,海莉。」

  「謝謝你,理德,你的認同對我意義非凡。柯雷公司對我來說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它是我的生命。不知你和其他的人在票選下一屆的執行總經理時是否會記得。」

  「怎麼可能忘記。」他吃下另一粒橄欖。

  「當你那浪子似的兒子回家時,很多事都會被忘掉。那是想像得到的。」

  「都已經一年了,海莉。」

  「是的,但有什麼事真的改變了嗎?尼克曾經離開我們,不只是我和這孩子,還有整個公司。誰敢說一旦他再度掌權,不會舊事重演呢?」她站起來走到她丈夫身邊。「我們該問自己的是,尼克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認為他想要什麼?」

  海莉深深吸了一口氣。「報復。我認為他想控制柯雷公司,以便能反過身來毀了它。他從未原諒我們三年前所做的事。他是當然繼承人,他視柯雷公司為個人未來的王國。當你和柏肯拒絕讓他用自己的方式經營公司時,他發了火。他先是對付我,然後是你們全部的人。我認為他是不毀了這公司是不會罷休的。」

  理德用橄欖簽攬了攬他的酒。

  海莉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只有一件事是我真正懊悔的。」

  「什麼事?」

  「我很抱歉失去了那孩子,我極想讓你如願的有個孫子,理德。」

  那孩子當然不是尼克的,他不懂自己在三年前為何會如此盲目。佩妮說的對,尼克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是不會遺棄自己的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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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尼克走進那間自他出生以後就當作柯雷公司會議室的簡單辦公室。這兒是所有有關柯雷公司前途之重大決定的取抉場所,今天它將要目睹決定這公司存亡的大場面。

  依柯雷公司的現況,它大可在豪華、現代而企業化及鑲板牆面以及厚厚地毯的環境中舉行會議,但大家仍遵照傳統不曾例外。甚至連海莉都不敢對這種特殊傳統有所異議。當尼克端詳這熟悉的環境時,心中這麼想著。

  「你終於來了,尼克。」理德身著高爾夫運動褲及馬球襯衫,坐在室內中間的圓桌邊。「我們都準備好了在等著呢。我們開始吧,我一點鐘還有一場高爾夫約會。」

  「可別耽誤你了。」尼克說著。

  艾琳、達倫和薇琪都已在座。穿著白絲套裝的海莉看來誠摯而優雅,她正從椅子裡站起來。她將一疊文件整齊的堆放在面前,當尼克在他父親身旁坐下時,她一語不發的抬眼看著。其他的人都向他低聲招呼。

  「喝點咖啡好嗎?」泰克拿來一壺咖啡,大聲宣佈著。

  「謝謝你,泰克。你現在可以離開了。」海莉說著。

  「是的,夫人。」

  海莉環顧眾人。「我想我們可以開始了。」

  佩妮把滿滿兩大袋的水果、蔬菜、乳酪、麵條和酒放到車上,自市場出發轉進第一大道,並且希望自己沒有犯下嚴重錯誤。

  也許她該保留那些股票,她覺得尼克已擁有來自兩家助力的想法或許錯了。如果海莉在過去這幾天做了一些重大的破壞事件,那又該怎麼辦?

  佩妮試著告訴自己,達倫和理德都不是傻瓜,他們能瞭解自己在三年前全誤解了尼克。她並不期盼艾琳改變對海莉的忠誠,因為這位年長女士自有支持她的理由。然而達倫是個獨立思考的人,他不會盲從母親的意見,而薇琪則是一切聽達倫的。

  佩妮試圖從不同角度來思考這件事,不過她對事實毫無影響力,尼克需要至少董事會議中的兩票支持。

  然而他需要盡可能眾多的家庭助力以獲得公司掌管權,當佩妮肩靠在大廈大廳的玻璃門上時,她提醒著自己。如果她這位外人不涉入其中,所有人都會覺得好過些。柯雷兩家人需要靠自己內部的力量來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

  佩妮空出一隻手按下電梯,同時看了看她的表。此刻會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她不知道一場股東會議要進行多久,等待著尼克今天下午從這門外走進來真會讓她發瘋的。

  電梯門在頂樓打開,佩妮走進鋪著地毯的走廊。當她走進尼克寓所時,她掙扎著空出一隻手來開門鎖。

  在她打開前門時,她猜測著自己和尼克是否會在次日清晨前往加州。她用一隻腳將購物袋踢進門裡去,一隻手臂抱著另一個購物袋,同時將門關上。

  她在發現自己並非獨處時,正在往廚房的半途中。她張開嘴,但一隻巨大的手掌蒙上她的嘴,使她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逃得過我的手掌嗎?你這虛偽的小娼婦!」丁路加在她耳邊低聲說著,冰涼的金屬槍管抵在她喉間。

  「在正式投票前,」海莉冷靜地說著。「我希望各位審慎考慮,究竟自己想從柯雷公司獲得什麼。你們曾詢問過尼克對本公司前途的構想,而他告訴你們,他將把公司導入一個新而未經證實的方向。你們願意將對一向只有成功記錄的柯雷公司的支持,投注在冒險的嘗試上嗎?」

  「別誇大事實,海莉。」尼克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的前妻,不懂自己當初怎會娶她。她和他完全不適合。「我不會一次就改變所有政策的,我們不能不顧和政府的合約,直到我們能在商業範圍中先獲取到利益。」

  達倫蹙起眉頭。「那麼有關你想擴展大平洋沿線市場的計劃呢?別說得太輕鬆,尼克,那些市場很難攻進去。」

  「我已經花了三年的時間努力研究那些市場的發展潛力,當柯雷公司準備好要進佔那些市場時,那些市場我們將可以順利到手。」

  理德為自己倒了第三杯咖啡。「柯雷公司這些年和政府關係一向良好。」

  「時代變了,爸,應該有其他成長和擴展事業的方式。柯雷將近四十年沒有改變它的基本政策,它需要一些新的作為。沒有一件事能永恆不變的,這公司快僵化了。」

  「我們剛順利完成了第二季的工作,而第三季看似一切無虞。」海莉插嘴說道。「你怎麼能說這公司僵化了?」

  「除了每一季的目標之外,還有其他因素有待考慮。」尼克靜靜地說道。

  「比如什麼?」海莉反駁地說道。

  「比如前瞻的管理方式,我們應當為下一個世紀而計劃,而非只是今後一年或三年的短期計劃。」

  「政府的合約是不會失去的,他們永遠需要我們的產品。」理德說道。

  「我們在過去做得如此優秀,」艾琳說著。「我厭恨看到我們太快速的改變。」

  尼克看著她。「它不會一夜之間就改變的,艾琳。我確信我們會在對任何新方向有所認同之前,讓一切保持衡態。」這並不容易,當會議結束之後,他將會明白自己經歷了一場戰爭。柯雷兩家人是頑強而固守成見的。他真希望佩妮坐在他身邊,給他一些精神支持。

  「你說謊,而他們全都相信你,對嗎?那讓你嘗到權力的滋味,對嗎?讓整個法庭的人都相信了你的謊言?好吧,我希望你當初已得到那份震撼快感,因為我將要使你為自己的多嘴感到抱歉。我警告過你,我會為你所說的謊言而懲罰你,我警告過你的,對嗎?對嗎?」

  他的氣味惡臭,佩妮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她無法再忍受他的手覆在自己嘴上,她已逐漸感到反胃。他將她拖出廚房,她無望地任他拖著走。

  當她被他拖行的時候,丁路加放下在她嘴上的手,以便能更牢靠地抓住她。槍口在她手臂上摩擦著。「虛偽的小娼婦,你沒有權利將那些孩子帶走,他們是我的,我會好好教養他們、教導他們明理守規的。」

  「用你對小安迪的方式?」佩妮壓低聲音,以免他驚惶中把手又蒙到她嘴上。

  丁路加恐怖的雙眼尖刻地盯著她。「安迪不聽我的話,而我早已對所有孩童表明清楚要聽從我。我必須以他作為範例,我別無選擇。」他猛搖著佩妮,使得她的頭向後傾。「毫無選擇,我大可以自己希望的方式去做。」

  「你讓其他人在一旁觀看嗎?所以我第二天和他們談話時,他們才會如此恐懼。」

  「我告訴過你,我必須教導他們懂規律。他們必須明白一旦不聽從我的話,將會有什麼後果。規律是個重要的原則,身為一個孩子,當他戒慎恐懼的時候,是學習規律的最好方式。那是自我父親那兒學到的。」

  「我不想聽你瘋狂的解釋,或是你的藉口。丁路加,你是個殺人兇手,你虐待兒童又殺害兒童。你是個人渣,你不只是毒打那些孩子並且殺了可憐的小安迪,對嗎?你還利用他們做了別的事,對不對?你還強暴他們。」

  丁路加的臉色因憤怒而脹紅。「那些孩子交給我就任憑我處置了。我理當扶養他們,我也有權利那麼做,他們是我的。我有權做我想做的一切,我必須要求規律,我必須讓他們知道我有權控制一切。」

  當理德要求表決時,尼克環顧了眾人的臉色。

  在那一刻,他知道佩妮說的對,不論輸贏,這麼做比較好些。這是家務事,如果他真的贏了,他需要知道是這家庭支持他的。假如他輸了,那又如何呢?加州和佩妮在等著他。

  「請贊同由尼克出任執行總經理的人說『同意』。」

  「同意。」理德說著。

  尼克覺得一陣莫名的輕鬆。如果沒有別的,他現在確知自己的父親再度相信了他。

  「同意。」達倫說道。

  「同意。」薇琪看著尼克,微微地笑著。

  艾琳遲疑了一下,再次看看海莉,然後她突然地點點頭。「同意。」

  海莉放下把玩了好一會兒的銀筆。她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誠摯,但眼中卻是無盡的悲痛。「看來塵埃落定了,對嗎?恭喜你,尼克,你勝利了。」

  這番結論之後,緊接著一陣不安的沉默。理德打破了僵局,他伸出手去拍拍尼克的肩膀,眼中散放著滿足的光輝。「你最好打電話給佩妮,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如果我猜想不錯的話,她正焦急不堪著。」

  尼克揚起鼻頭。「你這麼認為嗎?」

  「是啊!撥個電話給她,這個小女孩現在一定急於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拿起電話,遞到尼克面前。

  尼克接起話筒,撥下號碼,感覺得到其他的人都在看他。那就像是他們全都希望佩妮出席今晨的會議似的,他突然瞭解到這一點。他們已視她為家庭成員之一。

  屋裡的電話響了三聲。「那一定是尼克,」佩妮耐心地說道。「他知道我在這裡,如果我不接聽,他會懷疑的。」

  電話響了第四次。

  「好吧,去接吧,該死的!不過別讓他認為我在這裡。等我解決了你之後,我也會殺了他的。我發誓我一定會的。」

  佩妮手指顫抖地接起話筒,試圖讓思緒明晰。她知道電話那端將會是尼克,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在她接起電話之前,已響起了四次鈴。尼克立刻明白一定是有什麼事不對勁了。她的聲音氣若游絲。

  「佩妮?」

  「噢,尼克,真高興你打電話來。」那透著偽飾的愉悅令尼克耳朵發熱。「這兒一切安好。不過你知道嗎?在你今晨離開之後,我才想起來自己忘了為你、達倫、理德和泰克送給我的禮物道謝。你記得我所說的那件禮物嗎?」

  「你究竟在說什麼啊?」尼克疑心地問道。

  「對了,是那個,就是那個。好吧,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現在就要開始好好利用它了。真等不及用它,事實上,我……噢,親愛的,我得走了,待會兒再見。尼克,快點回家。」

  尼克丟下話筒匆匆站起身來,桌邊的每一個人都驚愕地注視著他。

  「什麼事不對勁嗎?」理德問道。

  「我不確定,不過我想是發生了什麼事。」尼克已經繞過桌面走向門口。

  達倫站起身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尼克。」

  尼克在門邊稍稍猶豫了一會兒。「我們給過佩妮的唯一東西是什麼?」

  「我們教她如何使用槍枝。」達倫立即回答著。

  「沒錯,她剛告訴我她立刻就要使用我們給她的禮物,而且她要求我趕快回家。」

  「真要命,」理德驚呼起來。「你認為是被她作證入獄的那個男人?」

  「我不知道,我不想冒險,快撥九一一報警。告訴他們我們有可疑狀況,請求他們立即去查看。如果你怕來不及求援,打電話給大廈管理員,請他上樓看看佩妮,告訴他我已出發前去了。」

  艾琳立刻拿起電話。「我馬上辦,尼克。」

  尼克走出門去。「多謝了。」他掉過頭大聲說著。

  「等一下,」理德推開他的椅子高喊著。「我想我還是和你一起去比較好,泰克也會想去的,只是以防萬一。」

  「我也去。」達倫倏地站起身來說道。

  薇琪也離開座位。「我跟你們一起去。」

 三十秒之後,海莉和艾琳獨自坐在桌旁。海莉看著艾琳按下九一一,然後開始用她那一貫的命令語氣開始說話。

  就在艾琳把警察們當作是自己的員工時,海莉靜靜地收拾著自己的文件。

  當海莉走到門邊時,艾琳正結束說話。她放下話筒。「他們馬上出發。」她說著。

  海莉點點頭。「我並不驚訝,那相當有趣,對嗎?柯雷兩家的人正匆匆趕去救援傅佩妮。」

  「或許那只是公理正義罷了,海莉。她顯然在最近已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想拯救柯雷公司。」

  「那是事情的一面而已。」

  「你要去哪裡?海莉。」艾琳問道。「你要做什麼?」

  「那有關係嗎?」

  「是的,有關係。你是家人,海莉。」

  「不,不再是了。我不認為自己曾經是過,至少我從不真正感覺過。如果佩妮將會成為家庭的一份子,我就不是。」

  海莉走出門外,輕輕地將門合上。

  假使佩妮不是因為太恐懼和太忙著整理思緒,她知道自己可能會哭出來。丁路加仍緊緊地拉住她,他開始將她拖進臥室。她整理著思緒。她曾經操縱過這個人,她知道如何去刺激他,她必須再次這麼做。

  「你最好趕快放開我然後離去,警方會來找你的。」

  「等他們知道我的去向時,我已經離開了。」

  「你如何找到我的?」

  「我讓絲珀追蹤你,她一直都雇了一個人替她注意你的行蹤。」

  佩妮沉痛地閉上雙眼。她從未安全過,甚至是那段在柯頓港的日子。有人在監視她,這份事實的發現比她眼前的處境更可怕。

  「你要做什麼?丁路加。」她強自鎮定地問道。

  「首先,我要報復你讓我失去了一切,我要為你對我做的一切深深地傷害你,用那種我們在監獄裡傷害女犯人的方式。而當你哭著求饒時,我就會殺了你。」

  「你是個笨蛋,你能做什麼?你能跑到哪兒去?你將要逃亡下半生,因為這次每個人都確定你是兇手。和我住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將會發誓殺掉你,他是個壯碩的男人,丁路加,比你壯多了。」

  「你只是他的情婦不是妻子。你死了以後,他為什麼要在乎你?我不會有事的。」

  「你躲不過雷尼克的,你下半輩子都要生活不安寧。」

  「閉嘴,賤人!我會照顧自己的。」

  「沒有用的,丁路加,我要你知道冒險殺我的下場。我曾一度讓你下獄,記得嗎?你會因為我而再次回去。」

  「我說閉上你的嘴,你這賤人!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把她拖進臥室裡,他放手之後向後退了一步,用手背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佩妮被摔落在床上。

  佩妮舔著嘴唇破裂流出的血。當她了開眼睛時,丁路加正滿面貪婪地向她壓過來。她曾看過一次這種的男人臉色,就在那個她小時候在認養之家被侵襲的下午。不過這次沒有凱絲來解救她,當丁路加拉下他骯髒長褲的拉鏈時,她面露驚恐。

  「不。」她想起那一次,想起凱絲曾使用的檯燈。

  她毫不思索地爬起身,抓起床邊的檯燈。它自桌上滑落下來,碎裂在丁路加身邊。

  「賤人!」當檯燈的碎片四處飛濺時,丁路加本能地彈跳起來。他舉起執槍的那隻手遮擋住自己的臉。

  佩妮翻滾到床側,拉開床頭桌的抽屜。她的手緊握住點三八的熟悉握柄。只要瞄準目標,拉動扳機。

  她半伏在床邊,從抽屜裡迅速模出手槍,瞄準著正將雙手自臉上放下來的丁路加。她開了火。

  左輪手槍的重響震聾了她的耳朵,丁路加尖叫著退到牆邊,然後砰然跌落地面。血自他肩上泊泊流出,染紅了他的衣褲。他的手抽動著,人卻一動也不動。

  稍後當尼克和其他隨後而來的熟悉臉孔出現時,佩妮的雙耳仍嗡嗡響了好一會兒。

  「我的老天,」泰克說道。

  丁路加在一旁呻吟著。

  「他還活著,」理德推論著。「她一定又是太匆忙開槍了。」

  「我會改進這缺點的。」當尼克將顫抖的佩妮緊緊擁進懷裡時,她這麼說著。

  「我真高興他沒有死。他是罪有應得,不過我很高興自己沒有成為殺人兇手。」佩妮稍後邊飲著白蘭地邊戰慄著說道。警方的訊問已經夠累人的了,她發現開了一槍之後的餘波是繁冗的,即使只是為了自衛。

  然而柯雷兩家人進進出出地為她倒茶、安慰她受警方無休無止訊問的疲累,應付查驗人員並且帶領醫護人員進出大廈。他們在這冗長的過程中,全心為佩妮處理一切事宜,而尼克始終陪在她身邊。

  「如果你一槍打死了他,或許一切都簡單多了。」理德說著。「這個國家有它偽善的民主法律,當這混蛋復原之後,或許會從監獄中反過頭來告你一狀。」

  「我們可以應付丁路加丟過來的任何法律訴訟。」尼克為佩妮倒酒時,這麼說道。「畢竟,我們可以比丁路加請到更好的律師。而你明白,最昂貴的律師才能打贏官司。」

  「一點不錯。」佩妮四顧環望,疲累地笑著說道。除了海莉之外,大家都在。甚至艾琳都在報警之後趕了過來。

  泰充滿意地笑著。「因為你急於開槍,發射範圍有所偏離,不過在那種情況下,你做的已好極了,小姐。那混蛋不會死,可是你創造了自己的成績,那是可以肯定的。」

  「你感覺如何?」當薇琪分派杯碟時,這麼問道。「還在害怕嗎?」

  「我想已經慢慢好了,多謝你們大家。如果你們不在這裡,我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警察到達之前,我幾乎失去了思想能力。」

  「那位警探私下告訴我,整件案子非常清楚。丁路加是個逃獄者,另外還有積藏毒品的紀錄。」理德說著。「槍擊他是個很明顯的自衛。」

  「說到這裡,」佩妮輕聲說著。「我很感激你們各位男士,假使你們不逼我去學射擊,我不會知道如何自衛。」

  「被人感激的感覺總是美好的。」尼克喃喃說著。「喝完你的白蘭地,佩妮,那可以幫助你入睡。」

  「我很懷疑,我今晚睡得著。」

  「你會睡著的。」他應允著。

  恰與尼克所料的相反,佩妮在深夜一點仍清醒地躺在那兒。各種的情緒盤踞在她心頭,她的心神脆弱,意識起伏不定。這一刻剛覺輕鬆,下一刻又激動的想掉淚。

  「放輕鬆,親愛的,一切會沒事的。一場好睡之後會舒服許多,你只是太緊張了。」尼克的語氣低沉而撫慰。他拉她入懷,小心翼翼地呵護她。「你會沒事的。」

  「希望如此。」

  「這次比上一回更糟嗎?」

  她愣住了。「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上次你獨自應付丁路加時。」

  「噢。」

  他的手輕拂她頭髮。「你何時才能信任我而完整的告訴我上次發生的事?佩妮。」

  「我已經說過了,你自己甚至也調查過。我看見你到西雅圖時所收集的報導影本,除此之外,審訊過程有什麼關係?是那一槍令我沮喪。」當佩妮談到丁路加的審訊時,她似乎無法如常的冷靜思考。

  「也許你想的太多了,你不必太壓抑,知道嗎?不再需要那樣了,你現在並不孤單,你有我。我愛你,佩妮。」

  「我也愛你,尼克。」

  「告訴我整個事實,讓我替你分擔。」

  她僵直在他懷裡。「把負擔加諸他人身上是不公平的。」

  「那對我不構成負擔,我可以安然面對丁路加這種人被以偽證判刑下獄的事實。我並不是偽善的寬大人士,記得嗎?我姓雷。」

  她了大了雙眼。「你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不是你告訴我的丁路加事件背後還有更多的真相嗎?」他聳聳肩。「只是有點疑心。那和他的攜帶毒品有關,對嗎?」

  佩妮點點頭。「我和他在餐廳停車場爭鬥時,把海洛因放到他身上。我設陷阱讓他入獄,尼克。我計劃了一切,因為我想不出其他方法。他已經殺了一個孩子,我真害怕他會再殺害其他的人。他傷害了所有孩子、強暴他們,我必須阻止他。」

  「我明白。」

  此刻她迫不及待地傾吐著。「我知道警察每天早上在那家餐廳喝咖啡度過休息時間。人們總開玩笑說,如果他們決定要搶劫銀行,最好選在十點十五分。」

  「因此你知道那些警察的作息,然後依據那個來安排一切?」

  「我知道他們何時會抵達,而我知道自己可以讓丁路加被捕。要激怒他產生暴烈反應是很容易的,不過我想不到任何簡單的控訴理由可供使用。我需要一個重大的罪名,可以讓他被捕入獄的理由。」

  「以便他無法再合格的經營認養家庭?」

  「沒錯。」

  「你從哪裡得來海洛因的?」尼克問她。

  「拜託,尼克,你和我一樣清楚現在想弄些毒品是多麼簡單的事。身為社工,我有各種管道和消息來源。當一切都結束之後,我只需要讓法律來處理接下來的問題,只需要在法庭上出席指證。而丁路加曾在東南亞以及南美洲當過傭兵的事實更幫助了偽證的力量。」

  「陪審團相信他可能在那些地區開始使用毒品,然後在美國繼續使用。」尼克為她下結論。

  「是的。」佩妮岑寂不語,感覺到自己在等著他回答。

  「你真該死,佩妮。」

  她緊張起來。「我很抱歉,尼克,我知道那很不應該,但別無他法。我必須阻止他,我得救那些孩子。」

  「抱歉,天哪!別說抱歉。唯一該抱歉的事是我們沒有一個安全的做法,讓孩子們能免於受到丁路加之流的迫害。你不該讓自己因冒險拯救那些孩子而暴露在危險中。」

  她慢慢吁了一口氣。「我從不想對任何人說起,當初我發現自己得下決定那麼做時,就決心永遠承擔後果。我不能要求任何人來幫我承擔。」

  「但是你辭去了工作。」

  「我必須辭職,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做社工人員。這次我不只是違反一些規例,我已經跨越了一切限制,將法律玩弄於手掌上。我不再是專業人員,我是防暴人員。」

  「你並不覺得有罪惡感,對嗎?因為你確定自己不應該有。」

  「不,我並不感覺有罪。如果必要我會再做的。但那會很困難,尼克。很難再做,很難承受後果,正如今天的槍擊。」

  「記住,你並不是獨自承擔一切。」他親吻她,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著。「我愛你。」

  「你怎會認為故事的背後另有真相?」

  「因為似乎有太多過於方便的巧合,巧合代表許多的機運或是一些聰明的計劃和安排。我知道你極想使丁路加的認養之家關門,同時我深知你一向堅持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然後再加上有關丁絲珀堅稱她丈夫無販毒之罪,堅稱你在說謊。這一切通通加在一起便成了一個問號。」

  佩妮吃了一驚。「有時,你真是太聰明了一點,尼克,那令我害怕。」

  「不過有時我只是個平凡的笨男人。」他笑了笑。「就像你常說的。」

  佩妮開始從一天的緊張不安中鬆弛下來。「確實,我會以那想法來安慰自己。天啊!我差點忘了,年會怎麼樣了?誰是新的執行總經理?」

  「猜猜看。」

  「他們選了你?所有的人?」

  「除了海莉以外的所有人。」

  「噢,尼克,那真是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會贏的。」她擁住他。「我就知道。」

  尼克翻躺下身體,用充滿笑意的雙眼看著她。「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親愛的。在我今晨踏進會場之前我早就已贏了。」

  「那是什麼意思?」

  「我擁有了你,不是嗎?」

  「那就夠了嗎?你甚至不需要柯雷公司?」

  「太足夠了。」

  她熱切地吻著他。「恭喜你,總經理先生。」

  「稱我老闆吧。」

  「絕不!」

  「那麼,」他溫和地說道。「你可以叫我丈夫。」

  佩妮揚起頭垂眼看著他。「你還是想結婚?」

  「佩妮,我們毫無疑問是一定要結婚的。今天早上我決定要給你一些時間,去適應嫁入這個家族的想法。」

  「噢,天哪!多謝你。」

  「我知道你不確定他們對你有何感覺,」尼克鎮定的說下去。「不過在下午意外發生之後,他們全都匆匆趕來解救你,而且保護你免於受警方和記者的糾纏。你不必再懷疑,他們已經站在你這邊了。面對它,親愛的。不論你喜歡與否,你現在已是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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