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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梅西發現自己已經厭煩了在半夜中由於一股不對勁的感覺而驚醒。不過至少這次她一醒來,就立刻知道問題何在了。

  洛夫走了。

  那個混蛋!她從床上跳起來,很快套上睡衣往他的房間走去。他以為他可以就這樣隨時走進房間把她拖上床,然後在黎明之前一走了之嗎?

  但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梅西卻發現洛夫的房間空無一人。她屈辱的感覺霎時化為擔憂,她原本已經忘記洛夫仍然自覺是在執行職務。然而現在,她簡直可以想像洛夫在葛石鐸的書桌抽屜裡翻來找去,或者試著打開書庫的模樣了。

  書庫。

  那是他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她知道昨天下午在書庫裡待的那半小時不夠他找出他要的答案。而那個男人一向是只要對某件事打定了主意,就絕對不會放棄的。

  梅西當下作了決定。她必須立刻趕去書庫,在屋內其它人撞見洛夫以前把他拖回來。她不想讓洛夫的多疑害得必須費盡唇舌向主人解釋他們並無惡意,更不打算讓自己初萌芽的珍本書事業就此毀了。

  於是她躡手躡腳地摸黑步下樓梯,找到了通往地下花園的門,然後她輕輕地把門推開。

  關掉了燈光的花園甚至比戶外更黑暗,整間地下室唯有水池附近隱隱散發出燈光。她不知道燈光開關在哪裡,不過即使她知道,也不敢冒險把燈打開。

  她光著腳緩緩踏上石徑,益發覺得這樣在黑暗中摸來摸去簡直愚不可及。找到洛夫以後,她一定要好好告訴他自己的看法。

  當一雙男人的手扭住她的手腕,她的嘴也同時被摀住時,梅西嚇得魂不附體。她想尖叫,卻吐不出一個字;她拚死掙扎,卻害怕地發現她從那三小時的防身課學來的招術沒有一招有用。

  「你這個小白癡,他媽的!你半夜跑來這裡晃來晃去做什麼?」洛夫憤怒的聲音低低地在她耳際響起。接著,彷彿終於想起她不可能在他以手掩住她的嘴的情況下開口,他緩緩放開了手。「把聲音放低。」

  梅西喘著吸了幾口空氣。「我的天!你差點把我嚇死了:水遠別再這樣嚇我,聽到了嗎?」

  「他媽的!你應該在樓上睡覺才對的。你離開臥室多久了?」

  她眨眨眼,在黑暗中,她幾乎分辨不出他肩膀模糊的線條。「我不知道,大概只有幾分鐘吧!怎麼了?」

  「閉上嘴,照我的話做。我們可能甚至連幾分鐘都沒有了,快來。」他抓住她的手腕,不顧她連聲壓低的抗議,逕自把她向林中小徑拖過去。到了水池邊以後,他停住腳步。「把睡衣脫掉。」

  「休想!我不想和你玩什麼你泰山我珍妮的遊戲,今晚一次就夠了。」

  「我泰山你珍妮那部分待會兒才會上場,現在我們要先游一下泳。」

  她看一眼他面前的藍色水面。池底的燈光沒有關掉,因此使那藍色的池塘顯得出奇的不自然。「不。」

  他沒有再多費唇舌,只是直接伸手拉開她睡衣上的絲帶,把睡衣除去。睡衣下的她一絲不掛,但他似乎毫無知覺。「進水池去,」他柔和但危險地說道。「現在。」

  接著他開始解開自己的長褲,梅西沒有再繼續爭論。因為她看得出這個男人自然可能有點瘋,但卻也是絕對認真的。她小心地滑入水池,洛夫跟在她身後。

  「啊!」進入水中以後,梅西微微放鬆了。「這感覺還不錯。我們在這裡做什麼,洛夫?」

  「猜猜看。」

  她呻吟一聲。「障眼法?以防有人聽到我們從樓上下來的聲音嗎?」

  「不是我們,是你。還有,把聲音放低一點。」

  「你聽起來有點生氣。」

  「也許是因為那正是我此刻的感覺。」

  梅西點點頭。「好吧,」她微偏著頭。「我原本以為會冷的,沒想到池水卻溫暖得像洗澡水。你知道嗎?以前我從不曾裸泳。」

  洛夫開始閒閒地在水池裡游動,他好奇地瞟了她一眼。「你一直過著純潔的生活,是不是?」

  「這其實該怪我的伯父和伯母,他們是比較老式的人。」

  「他們撫養你長大的?」

  梅西有點驚訝於他對這個話題的興趣。「我的父母因為飛機失事去世時,我才三歲。然後我就和伯父、伯母住在一起了。「

  「這就是了,難怪你的未婚夫企圖利用你的關係來欺騙你的伯父、伯母會讓你那麼憤怒。你覺得你本來就虧欠你的伯父、伯母,而你對他們負有義務。」

  「把桑艾朗介紹給他們本來就是我的錯。」梅西喃喃地道。

  「我想說的是,梅西,你會生氣是因為這涉及你的榮譽問題。」他停止游泳,改成在水面上飄浮。「我要你瞭解:我今晚所做的,也同樣是基於這種責任感。」

  梅西揚一揚眉毛。「你是在對我解釋,你今晚何以非得冒著讓我們兩人入獄的危險,來──」

  突然充滿在整個花園的燈光使梅西的話停在口中。

  「有人在嗎?」是莎貝的聲音。

  「這裡。」洛夫鎮定地回喊道。「在水池裡。」

  「老天,洛夫。」梅西低語。「我什麼也沒穿。」

  「我告訴你了,這是障眼法。」他低語。

  「全裸地待在燈火通明的水池裡,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可以『障眼」的。」梅西向池邊游去,打算拿起放在岸邊的睡衣穿上。

  莎貝的身影從小徑間出現,梅西正好從池邊露出了上半身。她還沒時間看清楚莎貝的表情,就發現莎貝身後還跟著藍斯。

  她驚叫一聲,急忙躲回池水中,但藍斯還是眨都不眨地從她羞紅的臉看到她水面下赤裸的身體。

  梅西張口想要求一點隱私,但在她開口之前,洛夫的身體已經擋在她和藍斯色迷迷的眼光之間了。

  「抱歉,莎貝,」洛夫冷靜地說道。「我們倆抵擋不住夜泳的誘惑。你曾說過我們可以隨時使用水池,因此我們就照做了。現在請你給我們一點隱私,讓我們穿上衣服好嗎?」

  「當然,事實上該道歉的是我們。」莎貝轉向藍斯。「謝謝你通知我樓下有動靜,不過你可以看得出來,顯然只是虛驚一場,你先回去睡吧!」

  藍斯一言不發地點點頭,離開了。

  莎貝對仍站在梅西身前的洛夫微笑,她黝深的視線正以一種梅西只能稱之為專業興趣的態度看過他赤裸的身體。

  「別讓我打擾你們游泳。」莎貝說道。「戴利和藍斯睡在樓下的房間。而藍斯起來喝水時,碰巧聽到了一點聲響,因此他就通知我了,在這孤立的山區裡,我們通常比較小心些。不過既然現在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要我順手為你們關掉大燈嗎?」

  「好的。」洛夫說道。「謝謝你,還有,再次為驚動你們而抱歉。」

  「沒關係,那我們就明早再見了。」

  莎貝離開後,梅西長長吐了一口氣。「老天,多尷尬。」

  「如果你不想以後見到藍斯時覺得尷尬,就不該讓他大飽眼福。」

  「你敢怪我這個?今天晚上的事根本就是你的錯。」她爬出水池,抓起睡衣。「而且我可不是今晚唯一讓人看到的,我看到莎貝看你的樣子了。水可是遮不住的。」

  洛夫俐落地翻身上岸,然後他出乎梅西意外地咧嘴一笑。「你可以愛看什麼就看什麼,蜜糖。我很樂意於從命。」

  「謝謝你了,」她傲然套上睡衣。「不過今晚我已經看飽了。」

  洛夫聳聳肩。「我倒是還沒看到全部我想看的,不過現在既然他們已經提高警覺,我就不能再回書庫去了,我看我得另外再找機會。」他跟在梅西身後離開了花園。

  梅西走回自己的房間並把兩間房間相連的門關上時,他沒有說什麼,但梅西卻在床邊坐了良久才上床睡覺。她有太多問題想問,而房間裡的竊聽設備卻使她無法開口。明天,她決定道,她一定要和洛夫到一個可以大聲說話的地方把話好好說清楚。


  第二天早上,洛夫、梅西和葛石鐸、莎貝一碰面,葛石鐸便熱誠地邀請他們參加當晚在葛家舉行的宴會。「我們大約每隔一陣子就會邀請一些藝術家來聚聚,熱鬧一下,如果兩位願意加入,我們再高興也不過了。」

  洛夫和梅西自然接受了他的邀請。然而當葛石鐸再度熱心地和梅西討論他們對珍本書的共同興趣,並詢問梅西得到「鑽石之谷」的經過時,洛夫卻也同時開始在心中盤算著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明天一早他們就要離開此地,再加上昨晚梅西的攪局,他就只剩下今晚可以利用了。

  葛石鐸忽然向梅西提出的問題使他提高了警覺。「除了我以外,有其它人向你洽購『鑽石之谷」嗎?」

  洛夫看見梅西眨了眨眼睛,不過她回答的速度一拍也沒慢。「不,沒有其它人找上我。相信我,接到你的電話時,我高興極了。」

  葛石鐸輕笑一聲,結束了這個話題。「你們今天打算做些什麼?」他問道。「我們希望你們能玩得愉快。」

  「我希望能在這附近散散步。」梅西意志堅決地看了洛夫一眼。

  「妤主意。」葛石鐸贊同道。「我們這裡風景不錯,不過千萬留心別迷路了,這一帶是本州僅存的幾處真正的原野之一,你們最好把地圖帶在身上。」

  「我們早餐以後就走。」梅西熱切地附和他,同時對洛夫粲然一笑。洛夫從她眼中淘氣的光芒可以看出,她真正的用意是要把他弄出這幢屋子,好對他嘮叨到她高興為止。

  一個小時後,他們兩人根據戴利指示的方向往一片草地走去了。

  「迷路?怎麼可能?」梅西邊走邊喃喃地道。「我知道你對在森林漫步就像你對其他事一樣擅長。」

  洛夫不喜歡她語氣中的嘲諷,她在放餌,他知道。「不要。」他勸告道。

  「不要什麼?」

  「不要花費一個早上試圖激怒我,我沒心情。」

  「心情?」她狀似無辜。「事業隨時可能因你對葛石鐸的調查工作而毀的人是我呀!」

  「別生氣,你的事業不會這麼容易被毀的。」

  「哦,會的。你最好別讓昨夜那種尷尬場面再次發生。」

  「如果你昨晚乖乖地留在樓上,就不會發生那種事。」

  「我不接受你的指責。」梅西眉毛一挑。「你今晚要趁宴會舉行時展開另一次行動嗎?」

  他揚起一道眉毛,有點驚訝於她猜測之準。「我沒有什麼選擇,昨晚我才把書庫的鎖打開,你就冒出來了。」

  「你還會開鎖?老天!好個多才多藝的男人。」

  他決定不去計較梅西話中的嘲弄。「我從我的過去裡學到了一些關於鎖的知識。」

  「噢,對了,你的過去。」梅西堅定地說道。「這是我們必須討論的另一件事。」

  他突然覺得非常不自在起來。「別提了,梅西。我不想花時間和任何人討論我的過去。」

  「你會和我討論的,現在。」

  」是嗎?憑什麼?」

  「因為,」她滿足地說道。「我會威脅你說出一切。」

  洛夫停住腳步。「你說什麼?」

  「你聽見的。除非你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會對葛石鐸說出一切。」

  他瞪視著她。他可以單手抓起她,把她懸在懸崖邊,直到她恐懼地放聲尖叫為止。她細緻得像朵花,但她似乎一點也不怕他,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

  然後洛夫微笑了,她不會背叛他的。「你在吹牛。」說完,他逕自走上那條通往草地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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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梅西怒不可遏。

  「你怎麼知道我吹牛?」她追在他身後問道。

  他微笑著坐到散置在草地上的大圓石上。「梅西,過來坐下,看看這些花開得多漂亮。你平常是不太可能有機會看到高山上草原的美景。」

  「我是否曾對你說過,我非常討厭你開始扮演優越的男性角色?」

  「可能說過吧!不過最近五分鐘之內你還不曾提過。」

  梅西走過去往另一塊石頭上一坐,同時謹慎地看著他,微風略微吹亂了他的黑髮,他正看著環繞著他們的一大片青青草地。他慣常穿著的黑衣、黑褲與他的黝黑,使他與週遭的光亮和色彩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梅西的腦海突然出現洛夫在兩個空間之間擺盪的畫面,那兩個空間一個是他自己的,一個是她所居住的。正像他們沿途經過的那個鬼鎮,洛夫跟這個世界並未完全接觸,他或許存在於此,但並不參與。

  梅西突然很有洞見的覺得,他需要一具錨,將他牢牢地繫在此時與此地。他太容易就把自己盪開,退回他自己的世界中,在那個世界裡一切都可以用完成與未完成的圓來理解。他無法接受住在真實世界裡的這些人的怪異、不合理和難以預測。不過,梅西更慧眼獨具的相信,洛夫一定更不接受他自己身上也有這些缺點。

  梅西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開始環顧四周。這裡的確很美,遠處的山頂上罩上白雪的王冠,綠草則像綠色絨毯般鋪陳在他們腳底,陽光溫暖地照在他們身上。

  「費氏優越感。」她歎口氣說道。

  「什麼意思?」

  她聳聳肩,說道:「你似乎比較關心這裡的花開得多漂亮,反而一點也不擔心我的勒索。」

  「梅西,我們兩個都一樣明白,你不可能把你的勒索付諸實現的,永遠別對別人威脅一些你不會去做的事。」

  「那麼你是不打算告訴我,你的過去了?」

  「現在是不打算。相信我,蜜糖,你不會真想聽的。」

  她想了一下。「也許你是對的。好吧,不過我要知道你的行動計劃。」

  洛夫點點頭。「我打算趁今晚的宴會時行動,莎貝說到時會有將近五十個客人。」

  「那不是更增加了你被發現的機會嗎?」

  他搖搖頭。「不,那增加了我消失的機會。」

  梅西一顫。「我真希望你能放棄,洛夫。」

  「我不能。」

  她聽出他話中單純的陳述意味、不禁歎了口氣。「不,你不能,對不對?你是費洛夫,而這意味你必須把每道門關上,每道縫隙封死,一個封閉的圓。」

  「沒錯。」

  「她長什麼樣子?洛夫。那個你從卡瑞島救出來的女孩?」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出乎梅西意料的是,他居然回答了她的問題。

  「十八歲,很美,金髮、充滿活力。但我把她救出來時,她不再如此了。當時她耽溺於毒品,視雷伊恩為上帝的使者,而且把陪與他有生意上往來的人上床,視為是她對教會的義務。」

  「可怕。」

  「對。」

  梅西咬著下唇一會兒。「她現在怎麼樣?」

  「她父親說她大約花了一年才把藥癮戒掉,並終於相信雷伊恩只是個騙子。現在她正在念大學。」

  梅西吁了一口氣。「那麼她是沒事。」她安靜了一會兒,再度開口:「你救了她的命。她曾和你說過話嗎?你是否偶爾會去看看她?」

  「不,當時她和我救出來的其他幾個人一樣歇斯底里,拚命地想再衝回火場去,因此她不記得我是誰。自從那夜我把那群孩子交給等在海岸兩、三海里外的船上的瑞伊以後,我就不曾再見過他們了。」

  「瑞伊?」

  「瑞伊。我救出來的女孩是他的女兒,而他恨不得要將雷伊恩剝了皮。」

  「就是他請求你去的?」

  「對。」

  「你沒有向他要求報酬?」

  洛夫奇怪地看她一眼。「當然沒有。」他平靜地說:「我欠他一次人情。」

  「為什麼?」

  「瑞伊為政府工作。有一次在我需要從最高機密的卷宗裡找一些答案時,他幫了我的忙。」

  她迎視他。「你一向是這樣生活的,是不是?你把環繞著自己的圓封得好好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一切全在控制之內,甚至包括我。」

  「你?你不知道你在我的生活裡造成了多大的混亂。每一次我以為你已經被我擺平了,你就再做出一些讓我嚇破膽的事。例如昨夜跟著我下樓,以後千萬不可以這樣。」

  混亂?梅西突感不安。「你知道我的想法嗎,洛夫?我認為你很需要常常被人家搖一搖。你陷在自己的一套規則之內,變得太僵化了。只要早上無法靜坐或女侍泡的茶不對,你就懊惱不快。你以為你處理事情的方法是唯一的一套,別人若有異議,你馬上專制起來。你那套每個圓都必須完成的哲學太局限了,它使你變得毫無彈性可言。你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無法墜入情網。」梅西像個先知般悲憫地搖搖頭。「依我看,這樣的生活方式太不健康了。」

  「你的生活又有多健康?你太天真,既善變又不穩重。你一再地想激怒我,想要我失控。別想否認,」他用話堵住她正想張開的口。「昨晚就是典型的例子。我並不是到你房間去玩關係遊戲。」

  「你的確不是。你本來只是想晃進來,展現一下你神乎其技的引誘技巧,給我一點甜頭吃吃。借此過程,你將確信我還在你的控制之下。我很清楚你想用性來對付我,別以為我真那麼天真。你想用性把我綁住,我就不會對你的命令或要求再有質疑。你不喜歡我太有頭腦,對不對?你怕我用太多種角度去審視葛先生這件事,你怕我可能會認為他沒有罪,那時就太危險了,不是嗎?而不管你的床上功夫如何,我真的可能認為他是清白無辜的。」

  他的唇自嘲地緊抿著。「可見我想用性把你綁住的所謂床上功夫是多麼差勁了。」

  「你最好知道它沒有效。」

  「謝謝你的警告。」

  「不客氣。」她發現反倒是她有些鬱悶及不悅了。

  洛夫沉默了良久,而後開口道:「關於昨晚的事……」

  「如果你想道歉,最好道歉得用心一點。」

  「你要我下跪嗎?」

  「聽起來很不錯。」

  「我記得昨晚已經跪過了,」他深思地說道。「那算不算?」

  「你這個狗──昨晚我說過我會掐死你。我打算現在就實現我的話!」她轉身向洛夫撲去。

  他輕鬆地抓住她,同時把她抵在自己堅實的身上,滾向草地。

  梅西感覺到他鋼鐵般的抓握,連忙在頭頂的天空翻轉時閉上眼睛。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四平八穩地躺在草地上,而洛夫則壓在她身上。她揚起睫毛迎向那對帶笑的褐色眸子。

  他爽朗的笑聲熄滅了她短暫的怒火。她愛看洛夫大笑。

  「如果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我會在此地的陽光下和你做愛。你在草地上看起來美極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了?」她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黑髮。

  「失望嗎?」

  「即使是,我也不會承認。」她說。「你已經太有自信了。何況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會想盡快趕回主屋去。任務永遠優先,事業先於娛樂,是不是?」

  他的嘴輕刷過她的。「你為什麼要想盡方法反對我,蜜糖?你就不能接受原來的我,以及我們之間的東西嗎?」

  「或許那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梅西推他的肩膀,他緩緩坐直了身子。她回頭去看他們到底壓壞了多少美麗的花,但他仍一貫地使她只能注意他。

  「從一開始我就告訴你,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他手極為輕悄地拂過一朵紫藍色的花。「而我認為你也一直是信任我的,所以為何要這樣一再地與我爭論和激怒我呢?」

  「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呃,或許也是。洛夫,我真的信任你,我相信你忠於自己、忠於你的哲學。可是我不確定那樣的後果會如何,我無法消除那種被利用的感覺。我曾被人利用,但我很容易就可以恨他、氣他、離開他,甚至就完全忘了他;可是我好像跟你陷在一起了。」

  「而且你不恨我。」

  梅西想起昨夜,無奈地歎了口氣。「那根本是非常明顯的事,不是嗎?」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疏離。「我知道不論結果,我都欠了你的債,而我一向會付清債務的。我欠你的,必定也會還你。我向你發誓,這是榮譽問題。」

  「很好。」她面無表情地站直身子,拍了拍長褲後面。「那麼我就得好好想一想,到底要向你要求些什麼來做為報酬了,不是嗎?總要值回票價吧!」

  她開始往回走去,明白洛夫正無聲地走在她身後。陽光依舊溫暖,花兒依舊盛開,然而梅西卻覺得一切失去光彩了,因為她現在已經知道,對洛夫而言,她只不過是另一樁必須清償的債務罷了。

  她毫不懷疑洛夫的榮譽感。但她也同樣看不出一椿出於榮譽的債務,是否有轉換為愛的牽繫的可能。

  「梅西,等等。」洛夫伸手抓住她的手,迫她停住。

  她抬眼看他。「怎麼了,洛夫?」

  「我說錯了,」他以雙手捧起她的臉蛋,聲音粗嗄。「我們有足夠的空間。去他的!我們不是有這一大片草地嗎?」

  「時間呢?」她低語。

  「我們會製造出時間的。」

  洛夫把她放倒在地面上時,那一天又回覆了原先的亮麗。她伸手圈住他的頸子,知道洛夫必然非常想要她,否則不會改變剛剛的決定。她不禁微笑了。

  洛夫看到了她的微笑。「你必定是個女巫。」他呻吟一聲以自己的腿壓住她的,而後開始解開她的襯衫紐扣。「感覺一下你對我做了什麼。」他拉起她的手。把它放在已經抵著他的長褲的熾熱硬挺上。「只要在你身邊,我似乎就沒有控制可言。」

  然後他把襯衫拉下她的肩頭,並開始進攻她的長褲。他的動作很快,不像他一貫為她解衣時,那樣慢條斯理。梅西一下子就赤裸裸地躺在野花之間了。

  「你的衣服。」發現他沒有費事脫下自己的衣服時,梅西沙啞地抗議道。她的手指顫抖地移到他襯衫的扣子上。

  「別管我的衣服。」著迷地看著她裸裎在陽光下的肌膚。「我會處理的。」他拉開長褲拉鏈,盤腿坐直身子,然後再次拉住她的手。「現在你可以幫我了。」他引導她把手放到他的長褲裡面。

  「洛夫?」

  他的表情裡有著一點邪氣以及全然的性感,一雙眸子則閃閃發亮。「你還要讓我等多久?」

  她沒有再說話,聽話地找到了他。溫暖、男性化的肌肉急切地貼著她的手心悸動,梅西輕柔地把洛夫迫切的這部分釋放出來。她輕巧而流連地碰觸他,直到一滴濕潤在他的頂端形成,弄濕了她的指尖。洛夫呻吟了。

  「過來,蜜糖,我等不下去了。」他伸手拉起她,要她在他膝上坐下。

  梅西驚喘。面對他時,她忍不住扶住洛夫的肩頭以支持自己。她的雙腿大開,腿間的秘密完全暴露。而洛夫不肯屈服的男性像征則沉重而等待地壓著她的腿部內側。

  「洛夫,我不確定這……」她想不出一句合理的反對之詞,因為她根本無法思考,只知道這樣跨坐在他膝上令她覺得出奇的自由。

  「放鬆,」他耳語道。「只要記得你和我在一起:永遠安全就好了。」然後他碰觸她,充滿佔有慾地探索她。她低聲呻吟,同時閉上了眼睛。洛夫以她腿間的濕潤沾濕手指,開始揉弄她小小的慾望蓓蕾。得到了令他滿意的反應以後,他把手指更往下移去,當他的手指侵入她,找到了她柔軟而濕潤的通道時,梅西幾乎被他逼出界限。

  「洛夫!」她在他膝上蠕動,只希望得到更多。「哦,洛夫。」

  「我知道,」他的聲音由於熱情而低沉、粗噶。「我知道你要什麼,我會給你的。現在。」他停止了他性感的探索,以雙手覆住她的臀部,緩緩引導她迎向他向上挺立的男性特徵。

  他進入梅西,她狂野地覺察到他的每一寸悸動。洛夫完全地充滿她時,她渴望得全身緊繃。她想要加快一切,而洛夫眼中的光芒讓她知道他從頭到尾都和她有著一樣的激情。果然,把自己埋入她的柔軟以後,洛夫便開始了一陣原始的旋律。

  這是一場急切而佔有的性感舞蹈,但也和以往他以愛撫折磨、逗弄梅西時一樣,令她發狂。最後爆發的高潮使他們兩人都變得像週遭的山巒、草地一樣自然而美妙。洛夫滿足的叫聲在山谷之間迴旋。

  激情過後,他們癱倒在彼此懷中,直到清涼的空氣與眩目的陽光再度帶給他們力氣。


  尹莎貝站在窗前,看著洛夫和梅西往主屋走過來。她看到姓費的停住腳步,為梅西清理髮間的草屑與枯葉。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在這次外出時,他們除了散步還做了什麼。莎貝突然有股奇異的羨慕。

  她不記得自己曾被男人推倒在陽光下的草地上做愛,更不用說和葛石鐸在一起了。不過性本來就不是生活中的第一優先,她一開始之所以為葛石鐸工作,就是因為他可以帶給她夢想的權勢。如果他能相信她除了有貼身護衛必備的技巧,還有一個可以提供他意見的頭腦就好了。

  「今晚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葛石鐸在她身後問道。

  「當然。你確定有必要除掉姓費的嗎?」

  「這樣比較保險。」葛石鐸深思著說道。「表面看來,他似乎只是我們潘小姐完美的情人。但他有某些特點令我很不放心。他似乎身手矯捷,你不覺得嗎?」

  「我注意到了。」莎貝再度往窗外看了一眼。

  「我不喜歡那夜在旅館的事,我也不喜歡你昨晚在水池裡找到他們兩個,那裡離書庫太近了。不過,我最不喜歡的是,你到現在為止還摸不透他的底細。綜合這幾點,我覺得最好還是把他除掉。」

  「那麼潘梅西呢?」

  葛石鐸不經意地把手一揮。「我之所以堅持她親自把書送來,並要她作客三天,就是為了有機會查出她的身份,並弄清楚她到底知道多少;而且如果有必要除掉她,在這裡也比較容易下手。不過現在看來,她似乎就是她表面上看起來的樣子。但話說回來,如果我們要除掉姓費的,就不能不讓她也來上一點意外。」

  莎貝深吸口氣,她知道這是她的工作,但還是覺得不太舒服。如果能不殺姓費的和那女人,她的工作就輕鬆多了。而且死亡事件總會帶來問題,而問題則會帶來弱點。考慮再三以後,她謹慎地開口道:「如果潘梅西真像我們所認為的那麼單純,說不定我們可以在行動之前,先從她嘴裡問出一些有關費洛夫的事。我曾見識過你的催眠技巧。」

  葛石鐸微笑了,藍眼深不可測。「這個主意不錯。」

  午餐後不久,梅西站在客廳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尹莎貝熟練地駕著直升機起飛,朝南飛去。洛夫就坐在莎貝旁邊的座位上,而他甚至沒有回頭看梅西一眼,或者朝她揮揮手。

  不知怎的,莎貝是葛石鐸的直升機駕駛員一點也不令梅西驚訝。那女人看起來似乎無所不能。

  到現在梅西還搞不太清楚,她和洛夫是如何被拆散的,不過她懷疑這就是莎貝的目的。這次空中之旅的邀請是午餐時莎貝提出的,洛夫當場就熱切地接受了。由於梅西對小飛機的恐懼,她自然只有婉拒,因此她現在就只好誰也怨不得的一個人站在這裡了。

  「原來你在這裡,」葛石鐸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別為錯過了這次觀賞風景的機會而難過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恐懼症。」他迷人地一笑。「梅西,想不想和我到書庫裡仔仔探索一下我的寶藏?坦白說,有機會向一個能欣賞的人展示我的收藏,是最令我快樂的事了。」

  梅西心情一振。「我很樂意。」真可惜洛夫沒有信任她到肯把雷伊恩的收藏內容告訴她,她想道。不過話說回來,她也不曾鼓勵他這樣做過,因為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葛石鐸可能就是雷伊恩。

  然而她還是不想放過這個可以幫洛夫進行調查的大好機會。雖然她不知道雷伊恩的收藏內容,不過她至少可以盡可能記下一些葛石鐸的收藏項目。


  四十分鐘後,梅西坐在葛石鐸的書庫裡小心地翻閱著一本於一六六二年出版的「英格蘭之寶」。為了不使書庫內由於冷氣外洩而使室溫升高,因此葛石鐸關上了書庫的門。不知怎的,這令梅西十分不舒服,覺得自己彷彿正置身在一個巨大的棺木中。而且她也才第一次注意到,書庫的門兩面都裝置了安全鎖,裡面的人可以把自己鎖在其中。

  然而接著葛石鐸迷人的嗓音卻使她不再注意密閉的書庫,他的聲音睿智、敏銳而善體人意,梅西越聽越入神,只覺得那聲音彷彿音樂一般。

  「我怕我對書籍的熱情已經佔去了我大部分的時間,莎貝常抱怨我花在書庫的時間比陪她的時間多。」葛石鐸伸手取下另一本書。「不過,我想你應該可以瞭解這種狂熱吧,梅西?」

  「唔,我當然也在我的書店花去了不少時間。」她同意道,不過卻不太確定她是否可能變得像葛石鐸一樣狂熱,畢竟生命裡還有許多其它的東西呀!「今晚你的書庫會對客人開放嗎?」

  葛石鐸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戴利和藍斯會負責看好我放在客廳的名畫、雕刻等等。不過書籍體積太小,藏起來太簡單了,因此我不會冒險。」

  他繼續談他的嗜好,而梅西則努力在腦中記下她看到的書名。可是為了某些說不出原因的理由,她卻發現注意力似乎越來越難集中。葛石鐸每看她一眼,她就多注意他的眼睛一次,而且忽然想到最近曾在某個地方見過這種古怪、晶亮的藍色。

  「你會不會覺得太熱,梅西?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來點冰茶。」葛石鐸的語聲如愛撫一樣。

  「哦,不必。」她虛弱地一笑。「冬天的夜晚待在這裡一定很舒服。」她掙扎著思考。「你們不怕停電嗎?我注意到你們這裡一個壁爐也沒有。」

  「的確是沒有。」葛石鐸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它音樂般的魅力。「我早先說過找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恐懼症。而事實上,我恰好不太喜歡火。」

  「我可以想像火可能對你的收藏造成的損害。」明白自己擊中了要害,梅西的精神頓時集中了起來。

  「的確。」

  梅西看了看那扇關著的門。「你不曾擔心被陷在這裡面嗎?」

  葛石鐸輕笑,又回覆了迷人、催眠似的聲調。「相信我,絕對沒有這種危險,這個書庫對別人可能是陷阱,對我則不然。逃脫的方式有許多種,梅西,心智上的、感情上的、肉體上的。而這個書庫對我而言,結合了這三者。」他交給梅西一迭書。「來,坐好,我再為你介紹這幾本書……」

  葛石鐸的聲音包圍著她。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再次確信自己曾見過類似的藍。也許他戴了隱形眼鏡也說不定。

  然而她的確是看過這種藍色。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裡看到過。她似乎聽得見葛石鐸在問她一些問題,可是卻找不出力氣睜開眼睛並回答他。真沒禮貌,居然會在這些美妙的書籍前睡著了,主人會怎麼想她呢?

  他還是在問她問題。「……費洛夫?我親愛的。」

  洛夫的名字在她腦中閃過。「麻煩你再說一次。」梅西喃喃地道。這不合理,加果葛石鐸想知道洛夫的事應該問他本人才對。不過當然,他從洛夫嘴裡問不出什麼的。問她也沒用。對葛石鐸談她愛的這個男人會是某種程度的背叛,再過一百萬年,她也不會背叛洛夫的。

  「好奇,梅西。你認識他很久了嗎?」

  梅西皺眉。不,她認識他不久。不過她絕不會出聲承認的。她不要聽那些問題,並開始集中精神想洛夫的影像。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必須如此,但她還是全憑本能地這麼做了。

  洛夫的容貌填滿了她的腦中,堵住了葛石鐸的問題和聲音。現在洛夫正和尹莎貝一起飛過科羅拉多的蔚藍天空,梅西記起來了。也許莎貝正在引導他進入傳聞中的「千里高俱樂部」(譯註:該俱樂部以曾在一千英里的空中做愛為入會資格)。噁心,而且也不太可能。那架直升機能飛個離地兩英里就不錯了。也許還有個二里高俱樂部也說不定……

  「……似乎是個有趣的男人……」

  「我……」葛石鐸的眼睛顏色到底像什麼?梅西一邊想著洛夫,一邊專注地思考著。

  水底映照著燈光的水面。

  花園裡的水池。

  梅西的眼睛倏地睜開。書庫的門依舊關著,但她卻不再覺得昏昏欲睡了。她說不出自己剛剛到底在對抗什麼,可是她知道她現在已經安全了。

  「老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這麼困。真抱歉,石鐸,我想我大概還是需要喝杯冰茶。」

  「沒問題。」葛石鐸說道,他的聲音裡有一絲奇怪的怒意。「我想我大概也需要喝上一杯。那麼我們走吧!我們可以在明天你和洛夫離開以前再來一趟書庫,挑出我決定送你的書。」

  「好極了。」走出書庫時,梅西只覺得鬆了一口氣,彷彿逃出了一個自己碰巧陷入的陷阱。

  不!不是碰巧,她不自在地告訴自己。那是一個葛石鐸以他催眠似的聲音及密閉的書庫佈置出來的陷阱。要不是她專注地想著洛夫,以及一再地警告自己不能背叛他,她真害怕不知早已說出了什麼,以及發生了什麼事。

  她現在只希望莎貝趕快把洛夫送回來。若要被催眠,她寧可屈服在洛夫黑暗的性感魅力之下。


  洛夫自認對莎貝的挑逗處理得相當好。梅西應該以他為榮的,他想道。不過那鬼靈精怪的梅西會怎麼想,一向是沒個准的。

  不過事實上,拒絕莎貝的性感邀請實在也不算太困難。因為她的引誘相當不著痕跡而技巧,沒有一句話、一個動作是明著來的。總之,她的表現方式和梅西在同樣情況下,可能採取的行動是完全相反的。

  洛夫對自己微笑,梅西是大膽而率直的。而且他知道梅西只有在完全墜入情網時,才可能這麼做,也因此使得她的誘惑變得更甜蜜。

  在智力的層面上,他頗為欣賞莎貝的技巧。能在駕著直升機飛越山區的同時,還試著引誘一個男人實在不簡單。但在感情的層面上,他無動於衷。

  「石鐸是個迷人、聰明、富有的男人,可惜他只把我視為他收藏的一部分。」

  莎貝正在說話。她正在給洛夫另一次機會,他明白。「主要的興趣似乎是在他的藝術品和書籍上。」

  莎貝防風眼鏡下的眸子深不可測。「我非常崇拜他。不過他有些生理上的問題,真不幸。」

  「生理上的問題?」

  「某些男人的問題,我確信你可以瞭解。」她流暢地說道。「他偶爾會有點問題,因為他以前曾遭遇過一次意外。所以我的日子有時候就很難過了。」

  「我想我有點概念了。」洛夫傾身看著直升機下的地面。他納悶葛石鐸是否如莎貝所說的無能,而所謂「意外」是否又和三年前那場火有關?「風景真漂亮。」

  「的確,」莎貝低語。「直升機就是好在可以隨時降落,我看那片草地上就很不錯。」她詢問地看洛夫一眼。

  「如果有時間,我會帶梅西去那裡走走。」洛夫故作不知地答道。「不過似乎沒時間了,我們明天就得離開了。」

  「我瞭解。」莎貝說道,巧妙地掩飾了自己的懊惱。

  洛夫確信她瞭解,和這麼上道的人談話永遠是樂事一椿。「你飛得真好,莎貝。」

  「謝謝你。」

  「葛先生也會開直升飛機嗎?」

  「幾個月前他要我教過他一些基本的課程,還算不上專家。他只是想知道若有緊急狀況發生時應如何接手,這是很聰明的主意。」

  莎貝把直升機往回開去時,洛夫不禁開始擔心起梅西應付葛石鐸的能力。他不喜歡把她單獨留下,只是他實在需要這個鳥瞰葛石鐸的產業的機會,而且他也想藉機弄清尹莎貝的底細。

  他的第一個目標已經達成了,對葛石鐸這座山中堡壘附近的地形他已瞭然於心。第二個目標,他倒不那麼確定,不過尹莎貝絕對是一位應該避而遠之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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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傍晚,洛夫建議梅西和他上樓更換參加宴會的衣服時,梅西毫無異議。

  多數客人已經乘著葛石鐸派去接他們的巴士陸續抵達了,那是一群衣著、化妝與髮型都力求怪異的人。有些人一到就迫下及待地跳入了熱帶泳池,甚至還有幾對全裸的。這些人的歡笑聲響徹整間屋子。

  戴利和藍斯忙完接送客人的工作後,現在已開始備酒與自助餐點。

  進了房間以後,洛夫還是繼續拖著她往前走。「我們去哪裡?」

  「去洗個澡。」

  「你飛行時出了太多汗嗎?」梅西問得太甜了一點。

  「我是否聽到了一絲不友善的訊息?」他把她拉進浴室,關上門,扭開了水龍頭。

  「別怪我,我今天下午不太好過。」梅西開始對倚在洗手?上的洛夫?述在書庫裡的經歷。總之,「我得到的資料是,第一:他怕火。第二:他對你很好奇。第三.他的聲音很奇怪,你注意過嗎?我聽著聽著,就好像聽見他問起與你有關的一些事,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被催眠了似的。」她看一眼他臉上因為聽到她的?述時,霎時升起的警戒表情。「不過,我什麼也沒告訴他。」

  洛夫冷靜而滿意地一笑。「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

  「那可不一定,不過我發現自己專注地盯著他的眼睛,並決定他們跟泳池底下的燈同一個顏色。然後我告訴他我要喝冰茶,他只好端給我了。故事結束,不太精采,但頗為怪異。不過,我總算記下了一些他擁有的書。」她很快把她勉強記下的一些書名和作者告訴他。


  「有趣。」她背完時,他評論道。「和雷伊恩收藏的方向恰奸完全相反,但仍都是罕見的版本。我今晚一定得再回書庫一趙。」

  「我覺得你太重視書庫了。」梅西不安地說道。

  「我重視書庫只是因為葛石鐸顯然也很重視。你不覺得奇怪嗎?那是整幢屋子裡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像堡中之堡。他不會想把掛在客廳的那畢卡索作品放進去,倒把「鑽石之谷」這樣相形之下不甚珍貴的書擺進去,這不是很奇怪嗎?而且書庫可以從裡反鎖這件事也令我覺得奇怪,好像他把它變成一間牢房,或一間最後要撤退的地方。」

  「你還是認為葛石鐸就是雷伊恩?」

  「不錯,而且也這次會更加小,書庫可能就是他的後路。」

  「好吧。現在告訴我你下午乘坐直升機的一切細節,莎貝挑逗你了嗎?」

  洛夫把頭一偏。「你怎麼知道?」

  「本能。幸好我們明天就走了,不然她接著要帶你去草原上賞花了。你從她那裡打聽到什麼了?」

  「不多。下過我可以告訴你,她在此地的地位相當重要,絕對不只是個花瓶。記得上回衝到泳池來的是她而不是葛石鐸就是一個證明,可見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洛夫轉過身子,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我想我最好刮一下鬍子。」

  梅西沒這麼好打發。「洛夫,告訴我莎貝挑逗你以後發生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他開始解開襯衫扣子,同時脫下襯衫,伸手拿他的刮鬍刀。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很好。」梅西滿意地說道。

  他在鏡中迎上她的眼睛。「你相信我?」他雙眉一揚問道。

  「當然。在某些方面,你是絕對值得信任的,洛夫。」

  「但在其他方面?」

  「但在某些方面,你卻又像個幽靈一樣難以掌握。」她刻意讓視線在他的腰下逗留了一會兒。「唯一能讓我確定你不是幽靈的理由,是因為你身上有些部分的確堅硬具體得驚人。」梅西試著保持冶澹、泰然自若,但她往浴室門口走去時,還是忍不住燒紅了臉。她不擅長這種事,只是想到莎貝曾挑逗洛夫,才使她一時衝動的如此嘗試,但她話一出口就開始後悔了。

  洛夫迅速出手毫無警告地扣住她的頸背,把她拉回身旁,深入而徹底地吻了她。他的舌滑入她口中,雙手則插入她的髮間愛撫著她。他放開她時,她幾乎喘不過氣。

  他兩眼閃亮地低頭看著她。「我不是幽靈,梅西。等這件事結束,我會很樂意向你證明,我可以變得多麼堅硬和具體。」

  梅西從浴室落荒而逃。看來她還應該多向莎貝學習。

  當晚十點時,葛石鐸的宴會已經到了最高潮,梅西新奇但又有幾分不自在地觀察著宴會中的客人。她從未見過如此的群體,每個人都極端自我中心,似乎沒有一個人真正在傾聽對方說的話,他們只是大聲地說出自己想說的。到處都是擾人的噪音。

  主人無限制地供應著飲料和酒。但梅西懷疑實際供應的不只這個,因為到處都可以聞到一股大麻的味道。她看見好幾個人鑽進某個房間,出來時都亢奮得有些怪異。

  洛夫說她天真,但她畢竟是在西岸長大的,這種常識還是有的。

  「你為什麼這麼嚴肅地站在角落?這是個宴會呀,梅西,高興一點。」

  洛夫的聲音從她左側傳來,聽起來高興得有點奇怪。

  「原來你在這裡,」她既鬆了一口氣,又有點焦急。「我正在猜你到底上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她不安地把話煞住,看看四周,不過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而且即使客廳裡裝了竊聽器,他們的交談聲必然也被人群的吵鬧蓋住了。她瞪洛夫一眼。「你為什麼笑成這副德行?你幾乎從來不笑的。你還好吧?」

  「你知道你凶我的樣子很俏皮嗎?」他又啜了一口手裡拿著的酒。「這是煙幕」他模糊不清地說道。「必須表現得像群眾中的一份子。」

  「你做得未免太像了。」

  「而你則不然。你喝的是什麼?」他看一眼她手中的杯子。「啊,難怪。」

  「難怪什麼?」

  他的眉頭蹙在一起,然後搖了一下頭,彷彿想釐清自己的思緒。他的眸子黯深了片刻。「不管他了。」他看一看四周。「是所有好幽靈出動的時候了,嗯?開始展現他們的絕招和技巧,動手辦事了。」

  梅西把臉湊到他面前審視他,她現在不只是緊張,而是害怕了。她從未見過洛夫這麼漫不經心的樣子。「洛夫,聽我說,你下能重新考慮今晚的行動嗎?這麼多客人一定有幾個會到地下室去走動的,萬一他們看到你潛入書庫怎麼辦?」

  「沒。」他對一個走過的金髮美女友善地一笑,那女人也回他一笑。

  「你什麼意思?沒?」梅西想打他一耳光,拉回他全部的注意力。洛夫竟然會分心,令她很驚訝。

  「地下室現在沒人,我剛剛去查過了。」他對她眨眨眼,又啜了一口酒。「你吃了他們的魚子醬了嗎?很不錯,我吃了幾口。」

  梅西搖搖頭,她今晚什麼也吃不下,洛夫似乎不太對。他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喋喋不休地說著魚子醬的事?

  如果她不是這麼清楚他,她會發誓他喝醉了。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從不會飲酒過量的,一定有什麼不對的事正在進行……

  「你去加入葛石鐸和莎貝那一群人,一起談話好嗎?」

  梅西搖了搖杯王裡的冰塊。「又是煙幕嗎?你要我在你扮演樑上君子的時候去纏住主人和他的侍衛長?」


  「以防萬一。戴利和藍斯在忙吃喝的供應,暫時不會下去。」

  「噢,好吧!」她轉身向站在窗邊與人交談的男女主人走去,但想了一想,她再度走回洛夫身邊。「你確定今晚行嗎?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半杯而已。」他再度微笑。「別擔心,蜜糖,我完全能控制自己。」

  梅西不太信服地看了他最後一眼,終於未加評論地走開。

  洛夫在地下室的熱帶叢林間穿梭前進時,不斷想著梅西眼中的神情。雖然不同意他做的事,但她還是願意幫他。她是那種可以患難與共,同生共死的女人……

  該死到家了,他現在很確定自己真的不太對勁,他很少想到婚姻的。

  胃裡的另一陣翻騰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這是過去半小時以來,他第三次覺得想吐。他到底怎麼了?吃壞肚子了嗎?但他沒吃什麼呀!還是那半杯酒的關係?

  但那是絕佳的波本呀,葛石鐸絕不會供應廉價的葡萄劣酒的。

  多可笑,葛石鐸供應廉價的劣酒,洛夫幾乎笑出聲音。

  他忽然微感驚訝:他現在最不該做的事就是笑出聲音,他得靜悄悄地來去。本能告訴他,葛石鐸就是雷伊恩的復生。他們兩人之間有太多雷同之處:同樣生活在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地方,同樣有嚴密的安全措施,同樣有古怪的個人魅力。現在只等他找出證據證明他們的就是同一個人。

  不過首先他必須照顧好梅西。

  一陣更強烈的欲嘔感覺襲上了他。他努力與之對抗,但這次那種感覺褪去以後,他居然開始覺得腦袋輕飄飄的。這種感覺不太正常。三年前他扮演幽靈的時候,所有的意識都在一種完美的節奏下合力工作。他知道腎上腺素激發的感覺,也還記得那種敏銳到近乎痛苦的張力,還有那種遊走在黑洞邊緣那種亢奮的感覺。

  這些感覺以及他對這些感覺的著迷與沉醉,他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今晚卻只有一些碎片,似乎一切都被這種怪異的輕飄的鬆弛感掩蓋住,還夾雜著胃部的不適。

  他深吸口氣,努力壓抑那股想笑出聲的衝動。他該有很多感覺,但想笑絕非其中之一。若在平常,他會取消任務,延到他更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時再說。失控是很危險的,他從未允許自己那樣——只在跟梅西做愛時例外。

  如今梅西並不在眼前,他沒有理由渴望她。事情真的不大對,可是他已來不及回頭了,他必須趁今晚找出答桉。即使他能說服梅西多留一天,他也不能冒險。結束三年前的任務固然重要,但保護梅西更重要。而且她太容易惹上麻煩了。

  這個頭立刻使他腦中浮起梅西赤裸地躺在野花間的嬌態,她是如此該死的性感、溫暖、柔軟而充滿邀請。

  洛夫搖搖頭,他不能在這種時候以他和梅西纏綿的樣子使自己分心。他看看四周,模糊地覺察到花園在他下來以前,燈光就熄掉了,只有水池附近還散發出微弱的光線。他繞過花園,到達書房門口,推開書房那扇門時,發覺那道門很重。奇怪的是,昨晚他卻似乎一點也下曾注意到那扇門的重量。

  進入書房以後,他直接走到書庫前面。他必須停一下,想一想昨晚是怎麼把門打開的。真奇怪,他應該不必停下來想才對的,他對這個是老手了呀!

  他緩緩從襯衫的縫線間拿出那套精巧的工具開始工作。經過幾次令人尷尬的笨拙嘗試之後,他終於成功地把鎖打開了。洛夫動手準備把門推開。

  他不只是要看書庫的內部,他隱約地想起,也要再看看「鑽石之谷』。那本該死的書仍舊是關鍵所在。他已經檢查過那本書好幾次了,但他知道自己必然掉了什麼。們把在他手下轉動了。

  就在這時,他察覺到有人在附近出現。

  他不需要更多證明來支持自己的直覺。要在他這一行裡活下來,常常就是必須仰賴第六感。又一陣欲嘔在此刻襲上了他。討厭!禍不單行。

  他搖晃了一下,運用全部意志力,壓下了那陣不適,並利用隨後的愉悅感迅速把書庫的門重新關好,不過沒有上鎖,然後離開書房,走入花園的陰影中,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這裊時,就認為此地既適合躲藏也適合狩獵。


  他似乎聽見自己的皮靴踩過碎石的聲音,或者那是另一個人的腳步聲?他應該區分得出兩者的差別,該死的!

  不過他很確定花園裡還有另一個人,而且這人不是客人,客人不會這樣躡手躡腳。該演獵人了,洛夫對自己說,也突然覺得自己所向無敵。梅西說他像個幽靈。

  唔,現在就是扮演幽靈的時刻了。

  他本能地向水池的方向潛去。那一帶比較亮,他可以逼使他的對手在光線下暴露出身份。多聰明的點子,他想道,真可惜梅西沒有在場欣賞,他一向對這種策略很行。

  但在這一夜,他卻不夠行。

  洛夫感覺到身後的動靜,但他的身體卻無法以往常的方式反應,一切都錯了。

  他轉過身,結果卻顛了一下。這個動作絕對無法顯示他精良的訓練,不過畢竟還是救了他的命,原該劈在他頸背上的一掌,其大部分的力道便因此而由他的肩膀承受了。

  洛夫模糊地知道他的對手正藏身在灌木叢中看著他,但從頸部到手臂的疼痛使他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個人身上。他唯一能做的是,只有順勢讓那一掌把他擊入水池中。

  盲目的本能讓他在碰上水面時,保持全身的肌肉不動。他面朝下地浮在水面上,集中精神閉氣。經過多年的呼吸練習,他應該至少能閉上一段時間。洛夫知道自己唯一的活命機會是,讓攻擊者以為他已經淹死了。

  這是一個合理的推論,醉鬼撞到了頭跌到水裡是很容易淹死的,主人家若不想惹上警方,這是最方便的方法。

  洛夫在水中睜開眼睛,瞪著發光的池底。梅西是對的,池水的顏色跟葛石鐸的眼睛像極了。

  梅西,甜蜜的梅西,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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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是,梅西發現自己對葛石鐸、莎貝以及一個叫米卡的藝術家的談話竟然們當投入,即使葛石鐸的評語並無新意,光聽他的聲音也很悅耳。原來葛石鐸是這藝術家的贊助人,他們對他都很崇拜。談話告一段落時,米卡自告奮勇想去為她取一杯飲料。梅西低頭看自己只喝水的杯子,正想禮貌地打發他,眼前卻奇異地浮現了一片發亮的藍色水面的形像。

  亮藍的水,正像葛石鐸眼睛的顏色。梅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剛剛才從他們身邊走開、現在正和另一群客人交談的葛石鐸和莎貝。

  「梅西?」米卡困惑地挑起眉頭。

  「嗯……噢,請你給我一杯水就好,謝謝你。」她改變主意,把手上空空的杯子交給他。

  梅西看著米卡消失在人群中,然後她的腦海中再度浮現了那片亮藍的水面,她開始不安地猜測洛夫在書庫的行動到底進行得如何,同時她也注意到戴利和藍斯仍然在客廳裡。戴利在調酒,藍斯則正端了一盤點心從廚房走進來。幾分鐘前,她曾看到他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這真荒唐,她又不相信葛石鐸會是洛夫所謂的化身魔王,即使他是,洛夫也應該能夠照顧自己。藍色的水不見了,但不安感卻開始出現。去書庫探險需要多少時間,有沒有人會注意到洛夫不見了?

  眼前並下乏穿黑色上衣的人,所以大概不會有人注意到洛夫不見了。一切看起來都沒出差錯,但的確有某件事不對了。

  有了兩次在半夜由於這種奇怪、不安的感覺而驚醒約經驗以後,梅西學會不再對之加以忽視。和洛夫在一起,似乎也令她的第六感發達了起來。

  此外,她記起了他早先不尋常的亢奮,他真的只喝了半杯嗎?他應該不會喝醉,但他的確比平常更為輕浮和率性。看看四周,她發現米卡正在向一位黑髮女郎搭訕,而男女主人則仍熱切地和客人談著話。於是她不再拖延,立刻擠過人群,向門邊走去。

  她等了一分鐘,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開,然後便向通往書庫的階梯走去。

  打開通往花園的門時,一陣怪異的寂靜與強烈的植物味道撲面而來。她永遠說不出為什麼,但一看到水池散發出的藍色光線,梅西就打算先去水池邊看看。雖然理智告訴她應該先去書庫附近查看,但那些藍光將她吸引了過去。

  還沒真正走出小徑,她就透過厥類植物枝葉縫隙看到了浮在水池裡的深色物體。梅西一陣驚慌,因為雖然她只看到一眼,但那一眼卻已經足夠讓她知道有個人在水池裡,而且動都沒動一下,下管那是誰。

  那一身衣服的顏色使梅西的驚慌頓時化為恐懼,她開始跑。雖然宴會中穿深色衣服的不只洛夫一個,但她卻敢打賭池中的人一定是他。

  他不能死,不能是這種死法。費洛夫不是那種因為喝醉、而一頭栽到水池裡淹死的男人。

  「洛夫!哦,上帝,洛夫,你敢就這樣淹死!你敢!」梅西趕到水池邊,踢掉自己的高跟涼鞋,立刻跳入水中。洛夫浮著的樣子彷彿已經死了。

  梅西的裙子沉重地拖著她。但她還是掙扎著向洛夫的方向游去,並終於抓到了他的手臂。

  洛夫在她的碰觸下動了一下。他海豹似的在水中翻過了身子,然後讚許地對她一笑。「我知道你遲早會來的。」他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從不倚靠別人的,太危險了。不過我知道我可以倚靠你,奇怪吧?」

  梅西被燙著似地放開他。『這算什麼?」她咬著牙說道。「某種遊戲嗎?洛夫,你差點把我嚇死了。」

  「你不會。」他告訴她,彷彿他已經深思過這個問題。「你可能會害怕,但你絕不會嚇死,因為你永遠會反擊,這是你的天性。噢,還有,我可以透過你濕的上衣看到你的乳頭,很性感。」

  「你這個白癡!」梅西看著他臉上怪異的愉快表情。「你喝醉了。」她開始動手把他拉向池邊。「你沒把自己淹死真是奇跡。」

  「我可以閉氣很久。」他自豪地說道。

  「哦,棒極了。你那樣浮在水池裡,練習你的閉氣技巧有多久了?」

  「很久,」他順從些讓她拉出水池。「好在我沒呼吸,他們在看,你知道。」

  「洛夫,我一點也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麼。現在,如果你不想聽我罵人,就最好乖一點。」

  「我很乖呀,完美的紳士。如果我下乖,你知道我現在會做什麼嗎?」

  「我不確定我想聽。」梅西喃喃地道。出了水面的他,難駕馭多了。

  他正快樂地看著她。「我會把你拖到花園中央,剝光你的衣服,對你做愛到你不再罵人為止,讓你完全在我懷裹化成火焰。我光想這個,就熱起來了。」


  梅西覺得自己在洛夫那對飢渴的褐眸下也熱了起來。但她隨即撥開他伸向她胸部的手,開始低頭找鞋子。「少胡扯!」

  他也開始四處看,顯然在找著某樣東西。「在哪裡?」

  「什麼在哪裡?」梅西隨手揀起一條下午在此游泳的某位客人留下的毛巾丟給他。「你在找毛巾嗎?」

  洛夫看著他手上的毛巾,眉頭蹙了起來,他不耐地搖了搖頭。「不是毛巾,是那本書。」

  梅西僵住了,她抬眼看他。「洛夫,你是說《鑽石之谷》?」

  他的情緒又變了。他不再皺眉,愉悅、性感的神情又回到了眼中。「你想和我一起看裡面的插圖嗎,梅西?我們可以一起看那本書,再看看你會不會變熱。」

  「女人,」她銳聲告訴他。「不會像男人一樣容易對這種東西起反應。」

  「真的?」他似乎更著迷了。「你寧可來真的,嗯?這個我沒問題。」

  「洛夫,住口,你必須控制住自己。」

  「沒必要,那會太寂寞了,現在有你好多了。」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穩住自己,愉快的情緒忽然被困惑取代了。「書。」

  「書很安全呀!」她哄他。

  「安全?你把它拿到手了?」

  「我沒有,那本書在書庫裡。」她耐心地提醒他。

  「去拿它。」

  「什麼?」梅西愣了一下。「你瘋了嗎?我怎麼進書庫去?」

  洛夫拿毛巾抹掉額頭上的水滴。「我把那裡的鎖打開,然後就走開來看花園裹的人是誰了。不過我只把書庫的門帶上而已,沒有上鎖。」他停了一下。「狗屎!我又想吐了。」

  梅西又挫折又害怕。她抓住洛夫濕透的襯衫,試著想搖晃他。他對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低頭看著她。

  「你找到花園裹的人了嗎?」

  「我不必。」洛夫解釋。「他找到我了,可能是戴利或藍斯,真尷尬,我一點也不知道他離我那麼近。我不太對勁,梅西。」

  梅西突然也想吐了。「他把你推下水池嗎?」

  洛夫想了一下。「我想他是打算把我擊昏,再丟進水池。不過我騙過了他。」

  他洋洋得意地一笑。「我自己掉進水池。」

  「喔,老天!」梅西拖著他往小徑上走。「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

  洛夫忽然不合作地站住腳步,梅西推也推不動他。「沒有那本書不走,」他說「得去拿那本書。」

  梅西快急瘋了。「如果我拿到那本該死的書,你會同意跟我走嗎?」

  他很快地點點頭,性感地笑著。「跟你走到天涯海角,我喜歡看著你,我喜歡你的腿圈著我,我喜歡——」

  梅西很快作了決定。「洛夫,聽我說,我現在去拿《鑽石之谷》,然後我們就上樓去。如果路上遇到別人,我們就假裝你喝醉了,想上樓休息。一上樓,我們就收拾行李到車庫裡開著車子離開此地。懂了嗎?」

  他微笑著點頭。「甜蜜的梅西,都聽你的。」

  她把他拉出小徑,讓他站到濃密的植物之間。「好,洛夫,第一個命令是坐在這裡等我回來。不管誰來,都不要出聲,假裝你在冥想。你辦得到嗎?」

  「沒問題。」他迅速往地上盤腿一坐,然後抬頭要求她的讚許。「不錯吧?」

  「好極了。」她喃喃地道。

  「我想你不會湊巧有意思再以這種姿勢和我做愛吧?」他充滿希望地問道。「你知道,就像上午在草地上一樣,你可以——」

  梅西開始絕望了。「閉嘴!我們有大麻煩了,如果你再說一個有關性的字眼,我就把你丟回水池去,費洛夫。」

  一抹清醒的光芒再度回到了他眼中。「你要去拿書嗎?好,快點!」

  「相信我,」她轉身向書庫走去。「我會的。」

  到書庫前面以後,她半信半疑地伸手摸向門把,不知道會不會是洛夫記錯了。

  但洛夫真的沒有說錯。門把轉動了,她輕輕把它拉開,走了進去。如果要找出「鑽石之谷」,她就不能不把燈打開。而為了不使燈光外洩,她又非把書庫的門關上不可。雖然害怕待在密閉的書庫裡,她還是把門關上了。

  找到「鑽石之谷」以後,她把燈關上。要推門出來時,有一會兒,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由於誤碰了安全鎖上的號碼而把門反鎖住了,幸好那道門最後還是無聲無息地向外開啟了。

  離開書庫,把門關好以後,梅西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安全鎖上的號碼撥亂。如果運氣好,葛石鐸說不定會由此便認定沒有人進去過。

  她提心吊膽地拿著「鑽石之谷」回到了花園,只擔心洛夫會一時興起,決定和她玩一場捉迷藏。幸好他沒有,他靜靜地盤腿坐在原來的地方。

  「哈囉,甜心。」看到她出現,他開口對她說道,聲音濁重。

  「我拿到《鑽石之谷》了,我們走吧。」她傾身把他拉起來。「你還好吧?」

  「又想吐了。」他喃喃地道。

  「哦,洛夫,現在不行。等我們上樓再吐,把毛巾給我。」

  「為什麼?」

  「好讓我蓋住《鑽石之谷》呀,白癡!我不希望任何人看到我們拿著這本笨書上樓。來,快走。」

  爬上一樓時,他們沒有碰上任何人。但當他們往通二樓的樓梯走去時,一對從陰暗的起居室走出來的男女卻幾乎撞上了洛夫。

  「小心!」洛夫禮貌地忠告道。「我可能會吐在你們的鞋子上。」

  那兩個人連忙栘開他們的腳。

  「你病了嗎?」塗著發亮的睫毛膏的女人同情地問道。

  「對。」洛夫快樂地承認了。

  「你是濕的。」女人的男伴評論道。

  「游泳去了。」

  梅西一拉洛夫的手腕,她的另一手則拎著她濕透的裙子,並抓著那團包著「鑽石之谷」的毛巾。「我們走吧,蜜糖。我們可不要在宴會中出醜,對不對?」

  洛夫對他的新朋友們會心地一笑。「她想要把我弄上樓,好讓我引誘她。」

  「洛夫!」

  「好、好、好,蜜糖,就來了,我不想讓你等。」

  尹莎貝出現時,他們剛好正要踏上通往二樓的第一級階梯。

  「梅西,怎麼回事?你們兩個都濕透了!」她眼神銳利地詢問。

  「嗨,莎貝,」洛夫好脾氣地招呼她。「我們……」

  「別理他。」梅西歎口氣說道。「他喝多了,決定去夜泳一下,結果差一點因此淹死。我正要送他上床。」

  莎貝關心地看著梅西。「你需要人幫你照顧他嗎?」

  「不。」梅西還沒拒絕,洛夫就先開口了。「她不需要任何幫忙就可以料理我了,只要多練習一點就沒問題了。我會負責讓她多練習些的。」他傾身對莎貝說話,結果幾乎摔倒。「梅西有點害羞,你知道,不過她正在學。」

  梅西迅速掩住他的嘴。「夠了!」她斥責道。「你害我發窘了。」她轉向莎貝。「請原諒我們,莎貝。我現在就把他帶回房間。」

  「我不知道他喝了那麼多。」

  「他不太能喝。」

  從梅西的手下傳來一聲抗議聲,她感覺到洛夫的舌舔著她的手心,於是連忙把手栘開。他得意地笑了,很滿意這個小小的勝利。

  「乖一點。」梅西噓聲道。再次向莎貝保證她可以獨力應付,然後便拖著洛夫上樓了。洛夫則一直對莎貝揮手揮到看不見她為止。

  「棒得下得了的飛行員。」梅西把他拖進套房時,他說道。

  「如果你對她這麼心動,為什麼要在她的宴會上喝醉,而且這樣出醜?」梅西開始解開他的襯衫鈕扣。

  「我沒有心動,只是客觀的加以評論而已。我想我還是只會對你心動。」梅西推他在床邊坐下,跪下來動手脫他的靴子,同時把「鑽石之谷』放在他身邊。

  洛夫沒看那本書一眼。『你要剝光我的衣服,然後往我身上一撲嗎?」

  「不,我要把你往浴室一丟。」

  「我已經濕了。」

  「我們都又濕又冷,必須洗個熱水澡,換套衣服,而且動作得快。」她終於脫下了他的靴子。「脫掉你的長褲,去洗個澡。」

  他皺起眉,和他的拉鏈掙扎著。「我要人幫忙。」

  她歎口氣,很快拉下他的拉鏈,開始協助他邁出長褲。這個工作並不簡單,因為他一直顛來晃去的。而為了某種原因,這似乎很令他驚訝。

  「我沒醉,」他赤裸裸地往浴室走去時咕噥道。「不能醉,絕不喝醉,可能會變得像爸爸,可能會傷害某個我不想傷害的人,不能冒險。我從不喝醉。」

  梅西瞪視著他,突然驚覺他是對的。他不可能在有任務的今夜喝醉的,她追著他走進浴室。「洛夫,如果你沒喝醉,你是哪裡出錯了?」

  「他媽的,不知道。」他伸手扶住頭。「頭昏。」

  梅西不再猶豫,她迅速拿起放置在洗手?旁邊的紙杯,裝了滿滿一杯水遞給他。「來,喝掉。」

  「不渴。」但他還是接過杯子,喝了下去。

  到梅西裝滿第三杯給他時,他抗議了。「不要了。」他咕噥道。想吐。」

  「好極了,我就是要你吐。先把胃裡殘餘的毒素稀釋,然後你可以一直吐到你高興為止。喝水,洛夫。」

  他在杯子上方瞪著她。毒素?好吧。」他喝了第三杯水,然後扮個鬼臉。「再來呢?」

  「再來我要把手指插到你的喉嚨裡,幫你催吐。」

  洛夫忽然往馬桶一彎身。「我想你大概不必用手指了。」他說。

  梅西扶著他,讓他徹底地大吐特吐。

  「她在他淹死以前,把他拉出水池。但他已經神智不清了。」莎貝很快向葛石鐸報告道,她知道她很不高興。「她以為他喝醉了,已經把他弄回房間去睡了。」

  葛石鐸的眼神很冷。「他應該是死人一個才對的。我要求的是一次完美的意外,讓驗屍官找不出毛病的!藍斯為什麼不等確定姓費的已經死了再離開?」

  「他不能在水池邊留太久呀!」莎貝提醒他。「否則以後警方調查時,有人就會想起他曾離開而懷疑起他了。」

  「我不能忍受失敗。」葛石鐸冰冷地說道。「看好姓費的和那個女人。」

  莎貝點頭。「當然。目前他們大概哪裡也去不了,姓費的根本站都站下住。下過,一等他們試圖離開,我們就可以解決他們了。酒醉開車、山路,一場車禍該有的因素全有了,這對我們反而更簡單,一次就可以除掉兩個。」

  葛石鐸深思地點了點頭。「有理。姓費的潛入書庫了嗎?」

  「不,書庫還是鎖著的,藍斯檢查過了。」

  「好極了。」葛石鐸再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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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梅西把全身顫抖的洛夫推到蓮蓬頭下衝澡,同時也脫下自己的衣服加入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寒徹入骨。而洛夫似乎純粹靠著堅強的意志力才能站著不倒下去。

  洗完澡以後,為了防止竊聽,她沒有把水關掉,只是把他拉到一旁,以一條浴巾包住他,再以另一條圍住自己。他看起來很虛弱,但似乎恢復神智了。至少梅西是這麼認為,因為他已經開始懊惱今晚這一團糟了。

  「來,洛夫,」她阻止了他的自責。「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你穿衣服,我幫你收拾行李去。」

  「你是個好駕駛嗎?」

  「在這種情況下,我是你找得到的最好的駕駛。」

  他的嘴角一彎。「說得也是。」

  梅西不確定他是真的在笑,還是出於殘留的毒素的作用。「現在宴會正熱鬧,我想我們可以乘機下樓,開著車子離開,可能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

  「我懷疑。」他瞪視著自己顫抖的手,似乎很為自己的虛弱感到震驚。

  梅西出去拿來一件乾淨的襯衫為他套上。「你懷疑?什麼意思?」

  「聽起來太簡單了。」

  「但此刻有五十個客人在場,即使有人看到我們,也不敢阻攔,否則他們有五十個目擊證人。」

  他沒答話,只是全神貫注地扣著他的襯衫紐扣。

  梅西火了。「你有更好的主意嗎?」

  「沒有。」

  「好極了。那麼至少在你想出更好的點子以前,照我的方法行動,行不行?」

  「好吧。我的長褲呢?」

  「這裡。」她把他的長褲丟給他,然後轉身往浴室外面走去。「我去穿我的衣服,在我回來之前,待在這裡不要動,懂嗎?」

  他銳利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以不必再把我當成一個剛在宴會令你發窘的喝醉丈夫看待了,我的腦袋已回覆清醒。」

  「別擔心,我沒有把你錯看成我的丈夫,不管酒醉與否。」她說完就離開浴室了。

  十分鐘後,她和洛夫帶著簡單的行李悄悄溜出了套房。由於靴子濕了,因此洛夫是光著腳的。他仍然像是全憑意志力撐住才沒倒下去的,而且他也仍然想不出比趁夜離開更好的方法。

  梅西後退一步。「都伯犬。」

  兩隻大狗沒有出聲,但耳朵豎起來了,而且越來越朝他們走近。

  洛夫沒有動,相反的,他向離他最近的一隻狗伸出一手。「乖男孩,」他柔聲道。「我們只是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他繼續低低地對那兩隻大狗說話,而狗兒則偏著頭專注地聽著,不管它們原先有何疑問,現在都已忘掉了。

  「行了,」最後洛夫對梅西說道。「它們不會打擾我們了。」

  梅西難以置信地搖著頭繞過它們。「我從不喜歡都伯犬,」她說道。「我覺得它們總是一副隨時準備出擊的模樣。」

  「那是因為它們的確隨時準備出擊。」

  「的確,你怎會那麼快就和它們變成朋友?」

  「我善於跟狗相處,我們……很能彼此瞭解。」

  「或許你入錯了行,也許你該去養狗。」

  坐進了豐田車以後,梅西發動車子,而洛夫則傾身看了看油表。「唔,我們有兩件事很幸運:第一、沒有人把我們的油箱漏光,第二、我知道如何打開那道柵欄門。」

  梅西的手在方向盤上抓緊了些。「你認為我們太幸運了些?」

  「別突然害怕起來,這是你的好主意,記得嗎?」

  她眼神一亮。「也許真的是好主意,畢竟沒有人料到我們會半夜溜走。」

  「這倒是真的,依他們的預料,我該淹死在水池裡,而你……」

  「我會怎樣?」

  「我不知道,」洛夫無力地說,極度的倦怠感似乎已取代了反胃與漂浮感。「我目前無法清晰地思考,先走再說吧。」

  「你感覺如何?」

  「很累,」他伸出雙手,利用儀表板的微光看了看。「但我應該還記得怎樣打開柵欄門的密碼鎖。」

  幾分鐘後,洛夫成功地打開了柵欄。梅西把車子開上了陡峭的下坡道路,開過第一道轉彎時,輪胎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我想你是沒有開山路的經驗?」幾分鐘後,洛夫開口道。

  「別擔心,我學得很快。」

  「好。」他閉上了雙眼。

  梅西全神貫注地開她的車。但小心謹慎地開了三、四英里以後,她忽然從後照鏡中發現後方閃過一抹車頭燈的光亮,雖然彎曲的道路使那抹光亮一下子就不見了,但她還是很肯定自己的確看到了。她往油門上狠命一踩。

  「洛夫!」

  他的眼睛猛地睜開,立刻就注意到他們正高速通過的急轉彎。「呃,梅西,你把速度放慢一點好嗎?即使是我的保時捷以這種速度轉彎也是很危險的。」

  「有人在跟蹤我們。」

  「唔,如果你把車子開出懸崖,他們就連跟蹤都可以省了。來者可能是戴利或藍斯,你無法把他們甩掉,梅西。」

  梅西不情願地降低了速度。「那我們怎麼辦?」

  洛夫想了一下。「鬼鎮,」他靈機一動。「我想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抵達那裡,因為跟蹤我們的人似乎還不急,也許他們打算我們上了大路再下手。」

  「為什麼?」

  「在大路上發生的意外會更像意外,而且比較不會牽連到葛石鐸,即使找到他那兒也會更名正言順,我們是他的客人,喝了幾杯提早離開,不小心就出事了。」

  梅西打了個寒顫,不再多問。

  又轉過一個彎,鬼鎮的第一棟建築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了。

  「熄燈。」洛夫悄聲說道。「停車,這裡開始由我開。」

  「你開玩笑。」她嚇壞了。「你這種狀況根本無法開車,你自己也是這麼說的。」

  他沒有多費口舌,只是很快地把他的赤腳伸過來,擠開了她踩在油門上的腳,同時也伸手熄掉了車燈。然後他的腳改往煞車一踩。「出去!」他幾乎是把她擠出車子的。

  「洛夫!」但她還是停止爭論,打開車門,繞過車子,從另一邊的車門坐了進去。她還沒坐穩,車子已經出發。

  洛夫很快把車子往附近的樹叢裡開去。梅西幾乎看不出那裡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一部車子,但洛夫自信地開出了道路,最後成功地把車子停在樹林中。黑暗似乎對他的視線毫無妨礙。

  熄掉了引擎以後,他們迅速步出車子。雖然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梅西還是幾乎看不出洛夫站在哪裡。他的確實屬於黑暗的動物,而後她記起了他身體的狀況。

  「你覺得怎麼樣?」

  「好得像個鬼。」

  梅西忍不住尖叫的衝動。「我們不躲在車子裡面嗎?」

  「不,車子的目標太大。我已經盡我所能隱藏它了,不過跟蹤者還是可能找得到,來吧!」他拉著她向幾間小木屋走去。

  其間洛夫偶爾會看一眼遠處的路面。跟蹤者已經越來越近了,他們的時間不多。他忍不住感到自責,都是他的疏忽才害得梅西如今置身險境。他可以感覺到梅西跌跌撞撞地走在他身後,但她沒有抱怨一個字。

  「我們躲在小木屋裡嗎?」梅西喘著問道。她對她的驚慌克制得不錯,洛夫對這個女人有了新的尊敬。「我要把你留在那間比較遠些的木屋裡面,別人比較不會一下子就搜到那間去。」

  「搜?跟蹤我們的人會來搜索我們?」

  「如果他們發現我們繞出了道路,就會如此。」

  到洛夫看上的那棟木屋以後,洛夫把那道嘎吱作響的門推了開。梅西一下子生根似地站在原地。「不,我不要進去,洛夫。」

  「不,你必須進去。我需要靈活地採取行動,不能同時照顧你又要對付那些人。」洛夫勉強耐心地說道。

  「不,我不要,」她的眼睛恐懼地掃視了木屋內的一片黑暗以後,懇求地轉向他。「我在裡面會覺得自己掉在陷阱裡一樣。」

  他想摟住她,要她別害怕,但他知道這不是溫柔對待她的時候。因此他抓緊她的雙肩,輕輕搖晃她一下。

  「聽我說,梅西。我要鼓起精神已經很難了,聽我的話,我不要你躲在戶外,冒著挨上子彈的險。進去,坐在地板上,直到我回來。」

  「那麼你要去做什麼?」

  「去做我拿手的事——扮演幽靈。」他不再和她多說,三兩下就把她推進屋裡。梅西掙扎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決定不要和他爭,讓他保存力氣對付敵人。因此她停止掙扎,他把她的臉壓在自己胸前。

  「你在這裡不會有事的,梅西。不要出聲,知道嗎?」

  她在他胸前點了點頭,他放開她;她沒有出聲。但當他即將再度步入寒夜時,她低柔地聲音傳了過來。「洛夫。」

  「怎麼了?」他已經可以聽見清晰的吉普車聲了。

  「要小心。」

  「我知道。你要安靜,非常安靜。」他關上木屋的門。

  幾分鐘後,吉普車越過了鬼鎮,繼續往大路開去,但洛夫知道不能高興的太早。如果在往前開一點還找不到他們,跟蹤者就會知道他們轉入鬼鎮了。

  吉普車很快就會回來。

  一波顫抖襲過洛夫全身,他集中精神穩住自己。由於梅西的處理,他已經不再想吐了。然而還是感到頭暈,而且越來越疲倦。

  洛夫靠在一家破舊商店的牆壁上,閉上眼睛試圖集中自己內在的精神力量。梅西,甜蜜的梅西,為了她,他必須振作。

  他在內心深處慢慢的找到了一個清靜、充滿力量的空間,他把全部的意志與能量貫注其間。這塊淨土正是他平日冥想時所在之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澄清自己。

  多年來,洛夫一直憑籍著這種方式釋放出他在暴力生活中所經歷的緊張與壓力;有趣的是,從中他反而又重新充實了自己,得到了力量。而今夜,他將以此逐走他肉體上的虛弱。

  吉普車的引擎聲再度傳來,洛夫睜開眼睛,知道自己已經暫時停止了顫抖了。他潛入陰影中,看著吉普車駛進鬼鎮的大街上停下。兩個男人從前座跳了下來,雖然有段距離,但他仍能看出兩個人都帶著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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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梅西縮在木屋裡聽著吉普車轉回來的聲音。洛夫是對的,一如既往。

  吉普車的引擎熄掉了,然後就是一片寂靜。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她必須出去。

  她知道平日的洛夫可以應付今晚的場面,但此時此刻他被下了藥。他一個人要如何對付葛石鐸那兩個肌肉發達的手下?

  洛夫可能會在外面被殺,而她甚至得等到戴利和藍斯把她從可憐的藏身處揪出去才會知道。而且她也越來越害怕這個漆黑、寒冷的房間,黑暗中,幾十年的幽魂似乎正呼之欲出。

  再呆下去,她必瘋無疑,即使洛夫生還,他也只能在木屋裡找到一個瘋女人。她必須出去。

  心念一定,梅西輕輕打開木屋的門。出門時,她被一根木條絆了一下。穩住自己以後,她本能地抓緊那根木條,然後進入外面的黑暗。

  她小心地沿著那排木屋前方的矮牆走去,留心以那道牆隔住自己和站在大街上的人的視線。週遭冰冷的空氣讓她想起洛夫正光著腳為她和他的生命而戰。

  也許他不會欣賞一個業餘者提供的協助。不過他的確需要的,梅西不斷地告訴自己。

  接著突然響起一聲槍響時梅西僵在原地。她驚恐地等待著,企圖從被擊中者的叫聲聽出點端倪。

  「那裡,該死的!我看見他了。」是藍斯的聲音。

  梅西閉上眼睛感謝上帝,她早該知道洛夫不會死的。她悄悄移向另一棟建築的陰影中,同時可以清楚地聽見戴利和藍斯的交談聲。

  「你看到他?我什麼也沒看到呀!」是戴利的聲音。

  「我看到有東西動了一下。」

  「別緊張,那傢伙沒有武器,而且又喝下了我在他酒裡放的東西,他撐不了多久的。」藍斯似乎想說服自己。

  「那很難說,那傢伙難纏得很。他早該癱倒在花園裡,卻反而差點逮住我。別忘了是我負責在花園解決他的。」

  「好吧!不過用槍時千萬留神些,老闆希望事情看起來像意外。」

  「別擔這個心,你以為警察會去注意懸崖下一部燒焦車裡的兩具屍體上有沒有彈孔?」

  「沒錯,但老闆說——」

  「去他的老闆,我們照我們的方法分頭去找。」又是一片沉默。

  梅西開始後悔起自己沒有照洛夫的吩咐留在木屋裡,因為她發現她很可能在黑暗中撞上戴利和藍斯或洛夫,她悲慘地對自己承認到。

  某個方向忽然連著傳來兩、三聲槍聲以及藍斯的叫聲。「我逮住他了,戴利。我逮住他了。」

  梅西第一個反應是否認,第二個反應則是洛夫受傷了,需要她的幫助。她忍住驚怕,向藍斯的方向摸索過去。

  「藍斯?你他媽的在哪裡?」戴利的聲音從梅西身後一角傳來,她本能地避到另外兩棟建築物的陰影裡。

  「他媽的,藍斯,怎麼搞得?」男人的聲音裡有了真正的恐懼,鬼鎮的獵者反而成了獵物了。

  猶豫的腳步聲從梅西右側房屋的走廊上傳來,他的手電筒幾乎照到了梅西,她一縮身體。

  「狗屎,混蛋!你到底在哪裡?」梅西全身顫抖地聽著他又胡亂開了一槍。

  某樣東西絆了戴利一腳,他激烈地詛咒一聲,像只急著掙脫陷阱的野獸般急急跳離了走廊。

  他那一跳讓他恰巧直直站在梅西藏身的地方對面,手電筒的亮光直照著梅西。

  有一霎那他只是瞪著梅西。「臭母狗!」他舉起了槍。

  但是梅西已經先行動了,她閉著眼睛,雙手持劍似的拿著那根木條直刺向他胸前。

  梅西擊中她的目標,一聲撞擊聲與怒叫聲傳來。戴利抖了一下,向後倒去,但很快又抓起槍指向梅西。

  就在這一刻,洛夫在他身後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梅西目擊了全部過程,但事後她根本說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戴利一開始還企圖回身把槍指向洛夫,但下一秒他就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

  洛夫靜靜地站著,雙腳微分,兩手緊置於身側。「你還好吧?」他的聲音平靜得奇怪。

  梅西點點頭。「你呢?」她注視著他。

  「很冷。」他似乎直到此刻才注意到週遭的寒冷。「你該在木屋等我的。」他的語氣裡沒有指責、沒有怒氣,只有全然的冷靜。

  梅西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原以為他會盛怒地指責她,那麼她就可以籍著對他大吼大叫而發洩出積了一晚上的緊張與恐懼。

  結果她只是說:「我們離開這裡吧!」

  洛夫的表情還是一樣遙不可及,他跪在戴利身旁搜查他的口袋,然後在手電筒下查看了一下。「這張信用卡不是他的。」他平平地說。

  「那麼是誰的?」

  「可能是旅館被竊那一夜裡其他旅客的。」

  梅西睜大了眼睛,但沒有爭辯。沉默了半晌以後,她開口道:「藍斯呢?」

  洛夫站起身。「在那一列房屋的盡頭。」他向某個方向一點頭。

  「昏迷了還是……」梅西說不出口。

  「昏迷了。」他看她一眼。「你以為我殺了他?」

  梅西用一手抱住自己。「我不知道我該怎麼以為才對。」

  「我擅長的是暴力,不是死亡。」

  「有區別嗎?」她銳聲道。

  「兩者常常相連,但確實大有區別。」他拿過她仍然緊抓在手上的木條,研究了一下,然後丟到一旁。「我們把這兩個傢伙綁起來,留在這裡。」

  「我們不報警?」

  「會的,待會兒在路上我們打一通匿名電話,告訴他們如果對旅館竊案有興趣,就來鬼鎮這裡找我。」

  「洛夫,你不能獨力對付這種事情的。」梅西抗議道。「我們應該把知道的一切告訴警方,讓警方自此接手。」

  「接手什麼?他們也許能將戴利和藍斯繩之以法,但葛石鐸才是重點所在。如果警方詢問他,他可以輕易地把一切推得一乾二淨,甚至裝出一副無辜受累的模樣。」

  「我想你說得對,」梅西不舒服地承認道。「但今晚你出的事又怎麼解釋?」

  「葛宅裡有四十到五十個客人會作證說,他們最後一次見到我時,我正醉得一蹋糊塗。即使血液檢測恐怕也無法證明我血液裡的不是酒精,現代的毒品越來越近步了。別忘了葛石鐸正是此道專家。」

  「你只是在找藉口,你不想和政府合作。」梅西指控道。

  「沒錯,我寧可自己來。」

  「唔,你不會全靠自己的,」她牙齒打顫地說道。「我在這裡,還記得吧?」

  他猛然轉過身來。「相信我,我百分之百記得。」

  她張開嘴,隨即又閉上。和一個幽靈爭辯是沒有用的,她告訴自己。她一言不發地看著洛夫進行所有的工作。

  看到洛夫把豐田車從樹叢中推出來,她還是一言不發。先打破沉默的是洛夫。

  「你得負責開車,我已經用盡每一分力氣了,我需要休息。在天亮以前,能開多遠就開多遠,然後找間旅館休息。」他沒等她回答,就逕自把鑰匙交給她,並坐進前座繫上安全帶,閉上眼睛。

  梅西可以發誓他在她把車子開出鬼鎮以前就睡著了。

  我已經用盡每一分力氣了

  梅西集中精神,把車子開出山區時,腦海中不停浮現洛夫說的那句話,而他也不只是淺睡而已,他幾乎是在她身旁的座位上昏睡了。

  梅西既累又冷,但緊繃的情緒使她毫無睡意。她就那樣一路開著開著,上了公路。天亮時才隨意挑了一個出口開下公路,又開了幾英里以後,在一個小鎮找到了一家汽車旅館,然後把車子停在停車場上停妥。

  洛夫眼睛都沒睜開就開口道:「用個假名登記,付現金。」

  「我怎麼可能用假名?他們會檢查我的駕照呀!」

  「他們不會。」

  洛夫是對的,櫃檯人員看都沒看梅西的駕照一眼就讓她登記了。

  梅西帶著房間鑰匙回到車旁,洛夫沒有動,不過他睜開了眼睛。

  「我辦好登記了,」梅西打開車門,柔聲對他說道。「你有辦法撐上樓嗎?」

  他看一看眼前的兩層樓房。「可以。」然後他沉默地跟著梅西走到他們的房間。他沉重的腳步聲讓梅西明白他仍然很累。她打開房門後,他走了進去。

  「我去拿行李。」梅西說道。

  她回到房間時,發現他已經倒在床上睡熟了。

  她也需要睡眠。放好行李後,她蜷到洛夫身邊,閉上眼睛。

  二十分鐘後,她仍然是醒著的。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永遠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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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洛夫醒來時,並未像平常一樣迅速恢復清醒,但他知道已經恢復大半了。有生以來,他從沒這麼累過。

  正午耀眼的陽光直射在窗簾上。他伸展一下肌肉,然後轉過頭開始找梅西。她應該在他身邊熟睡的,但她不在床上。

  他昨晚不該讓梅西開出山區的,但他別無選擇,必須盡可能拉開他們和葛石鐸的距離。她是一個好女人,也是一個好朋友,昨晚她證明了不只一次。

  她現在可能在浴室,也可能出去買早餐了,結果大出洛夫意料的是,他居然看到梅西穿著昨晚她匆匆套上的那條牛仔褲和運動衫盤腿坐在破舊的地毯上,兩眼半閉,兩手則分置膝上,她在打坐。

  「梅西,你還好吧?」

  她的眼睛倏地睜開,從她亮得奇怪的眼睛,洛夫知道昨夜的緊張仍然滯留在梅西體內。

  「不好,」她乾脆地答道。「一點都不好,我不能睡,不能想,我的血液似乎以一百英里的時速流個不停。」

  「這是危機後必然的反應。」洛夫靜靜說道,他緩緩坐起身子,以低沉而撫慰的聲調對她說話:「沒關係,梅西,冷靜下來,一切不會有事的,你只是需要休息,睡一會兒,你就沒事了。」

  「沒事個鬼!還有,如果你別把我當那兩隻都伯犬一樣講話,我會很感激你。我坐在這裡冥想快一小時了,還是沒辦法冷靜下來。這玩意兒對我似乎沒用。」

  「這需要好幾年的練習。」

  「唔,我可沒有好幾年,我現在就需要些什麼。」她跳起腳。「這全是你的錯。」

  「我知道。」

  「你休想坐在那裡,把一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他眨了眨眼。「梅西,我只是在同意你說的話啊!」

  她生氣地舉起雙手。「少在那裡展示你的幽默感,我不是孩子了。你是利用我進入葛家沒錯,但你不必為此道歉。這是你的天性,你不會讓任何人阻止你去做你認為必須做的事,甚至一個……」

  「一個什麼?梅西。」他好奇地問道。

  「一個愛你的女人,天殺的!」

  洛夫僵在原地聽進了她說的話。他從未見過梅西這個樣子:滿臉通紅,綠眸狂野。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梅西,別動,」他平穩地說道。「坐好,我會幫助你冥想,你只要全神貫注聽我的話——」

  梅西氣極地叫了一聲,衝到床邊,毫無預警地把洛夫往床上一推。洛夫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地被她壓回枕上,她熾熱的眼神迎上他的,雙腿纏住他的腳,指甲掐進了他的肩頭。

  「好好聽著,你這個傲慢的混蛋!你從一開始就利用我,甚至還有膽對我承認。一直都是你在發號施令,而且你企圖藉著對我做愛而更有效地控制我,想把我變成某種性奴隸。」

  「性奴隸?我覺得你稍微誇張了一點,梅西。」

  她的指甲在他肩上收緊。「閉嘴!我還沒說完。費洛夫,到目前為止你一直為所欲為,但從今以後,事情不會如此了。這次我要為所欲為了。」

  「梅西,蜜糖,你太煩亂了,你必須冷靜下來。」

  「我會這樣都是因為你,所以你來想辦法。」

  「我會。」他承諾。「我會幫你。」

  「該死的對極了,你會幫我。」她拉開他襯衫的鈕扣時說道。「不過我沒心情再冥想了,我也不要再聽你高貴的承擔一切責任,我要一些超過言語的。我現在染上了他們所謂的加州瘋了,我需要肉體的解脫。你知道嗎?而我要利用你得到。也該輪到我利用你做些什麼了。」

  「梅西,蜜糖,冷靜些。」他柔聲說道,終於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她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他試著拉住她的手腕,但她掙了開,又繼續扯他的襯衫鈕扣。

  「如果你不肯冷靜下來,你至少也得慢下來呀!」他溫柔地命令她。「梅西,我需要洗個澡。」她拉開他的襯衫,開始不耐煩地扯著他的皮帶。他可以感覺到她熾熱的身體。

  「我不想慢下來,而且你可以待會兒再洗澡。這一次我們要照我的方式。」

  她拉開洛夫長褲拉鏈的速度讓他倒抽一口氣。「梅西,小心些。」

  「憑什麼現在我得小心了?遇上了你以後,我就沒有再小心過。」她把長褲拉下他的臀部,然後抬起頭挑釁地迎視他。

  「這太荒謬了,梅西。」他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起身把她搖到回覆理智。他看著她繼續把他的內褲拉到他的膝蓋上。然後他感覺到自己正逐漸挺立的男性特徵落入她等待的手中。「慢點,蜜糖。如果你要我對你做愛,至少也給我一分鐘,那麼我就可以把一切做得很好。」

  「你不必操心這個,你只要閉上嘴,聽令行事就成了。」

  直到她的頭髮拂過腿間,洛夫才知道她的打算。然後她柔軟的嘴就親密地找到了他,一陣顫抖透體而過。

  「哦,上帝!」

  梅西沒有回答,她正忙著以舌頭探索他。

  從她始而謹慎、專注,繼而急切的動作,洛夫知道她從未做過這種事。然而她堅決的意志彌補了經驗的不足。她絲毫不理會她的受害者的忠告與建議,率性地品嚐著他的味道,手指緊抓住他。感覺到她的牙齒輕咬著他身體最脆弱的一部分時,洛夫幾乎在她口中爆發。

  他曾一度告訴她歡愉與痛苦只有一線之隔,而今梅西已經找到了那條界線。

  她曾聲稱她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而這麼做的,然而洛夫發現自己也深受這場攻擊吸引。他從未有過如此狂烈的經驗,從未有女人這麼強烈地想要他。

  梅西的舌尖碰觸他,他呻吟一聲,既想抓住她,把她壓倒在身下;又想什麼也不做,只是平躺在那裡,享受著被馴服的不熟悉的興奮。最後他做了折中的選擇:他閉上眼睛,把手指插入梅西凌亂的髮間,同時抬起臀部,向她要求更多甜蜜而火熱的吻。梅西以一陣輕若蝴蝶的愛撫回應了他的請求,然後就從他身上退了開。

  「不,」洛夫喃喃地道。張開眼睛,他發現她正跪在他分開的腿間。「別停,現在不能。」她把他激起得太厲害了,他不能讓她現在就停手。洛夫伸手向她。

  「你敢動一下!」梅西斥道。「躺著不准動。」然後她把上衣從頭頂一拉,漫不經心地丟到一邊。

  知道她在運動衫下面什麼都沒穿,使洛夫深吸了一口氣。他疼痛地想把她被雪白的肌膚襯托得紅艷無比的聳立乳頭含入口中,於是他抬起手,以指尖擦過她的乳尖。

  但梅西沒理他,她正忙著解開自己的牛仔褲。洛夫屏著氣息看著她連著內褲一起褪下長褲時,捲曲的毛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只覺得自己全身緊繃而沉重地充滿了慾望。他的本能促使他把她拉到自己身下,進入她,因此他急切而不耐地伸手覆住了她的腿。

  「拿開你的手。」她把長褲踢到一邊時,再度斥責道。

  「梅西,你是怎麼搞的?你要我呀!你自己說的。」

  「躺回去,閉上嘴。」她再次把洛夫整個壓倒在床上。她的手指揪著他胸間的毛髮,唇埋在他喉間,柔軟的大腿則夾住他。

  她低下身子,貼近他堅硬的下體時,他粗聲呻吟。他先感覺到她女性化的溫熱,繼而觸碰到了她的濕潤。洛夫只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的小手定定地按在他胸前,然後開始讓他進入她絲絨般的體內。洛夫聽到她對自己的身體初步的反抗不耐地喘了口氣。

  「該死!」她喃喃地道,蠕動著想容納他。

  她是如此的嬌小而細緻,難道她不明白這部分是急不得的嗎?洛夫想笑,但他短暫的笑意在梅西強迫自己讓他進入的性感蠕動下,化為了一股強烈的慾望。他覆住她的臀部,忍不住想接管一切。

  她立刻把他的手撥開,洛夫低聲詛咒著聽從了她。她根本不明白她有多脆弱,他狂野地想道。他可以在兩秒鐘之內雙手把她扳平,壓在她身上,完全進入她。

  但她似乎一點也不怕他,洛夫暈眩地告訴自己。她一點也不怕反而會變成獵物,她信任他。

  梅西低叫一聲,讓他進入她時,洛夫的挫折與期待到達了一個新的頂點。「甜蜜的梅西,」他混合著不耐與愉悅地叫道。「梅西。」

  她開始一陣緩慢而令他們兩人同樣為之顫抖的節奏,同時傾身尋找著洛夫的嘴。他張開嘴,迎進她入侵的舌頭,並伸手緊緊圈住她。

  他可以感覺到她正逐漸失去自我控制,而被那股氾濫的情潮淹沒。他瞭解那種感覺,每次對她做愛,他總是在那種感覺下結束一切的。不再有贏家,也不再有輸家。

  最後的高潮來臨時,梅西尖叫出聲,同時咬住他的耳殼。而洛夫也聽到了自己模糊的大叫聲,他最後一次深入,然後在她體內爆發了。

  他們緊攀著彼此,一起經歷了那場風暴,也一起回到了此時此地。他們一起交纏著倒在皺褶的床單上。

  一起。

  有好一段時間,洛夫只是一動也不動地躺著,享受著梅西在他懷中的感覺。然後她動了動,挪開身子,蜷到他身邊躺下。他偏過頭,發現她正兩眼迷濛地看著他。她睏倦地紮了眨眼睛,同時像只小貓般打著呵欠。

  「沒關係,蜜糖。」他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是當真的。」

  「什麼不是當真的?」她幾乎閉上眼睛了。

  「我知道你早先說愛我,不是當真的。你當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已經睡著了。洛夫看了她良久,最後終於起身穿上牛仔褲,盤起腿開始冥想。


  梅西醒來時,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在。從太陽的位置,她判斷這時大概是下午三、四點。她沒睡超過四小時,但卻覺得神清氣爽。昨晚在鬼鎮的經歷現在簡直遙遠得像一場夢。

  她拉開床單,起身到浴室洗個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物。

  洛夫出現在門口時,她正在試著把自己的頭髮盤成一個滿意的髮型。他顯然已經回覆正常了,因為他的動作又像往日一樣無聲無息了。他手上拿著一袋早點。

  梅西在穿衣鏡中迎上了他的眼睛,她的手在頭頂僵住了片刻。隨即,她努力壓住自己正逐漸泛紅的臉色,開始喋喋不休。「那是咖啡嗎?很好,我正想喝上一杯。你通知警方,戴利和藍斯的事了嗎?」她很快把頭髮盤好。

  「咖啡給你,茶給我。對,我通知警方了,以無名氏的身份。」他走到她身後站住,眼睛一刻不離她鏡中的眸子。

  先把視線別開的是梅西,她假裝低頭尋找髮夾,同時說道:「葛石鐸會不會已經先找到他們了?」

  洛夫把咖啡放在化妝台上,傾身戀戀地吻了一下她裸露的頸背。梅西一顫,視線又在鏡中迎上他的。

  「不會,」洛夫站直身子,顯然對於她那陣顫抖很滿意。「我想他如果沒看到他們回去,只會以為他們死了。」

  「死了?」

  「如果他是我,他就會這麼做。」洛夫聳聳肩。「而且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恐怕會是『鑽石之谷』的下落。」

  「他不怕我們去報警嗎?」

  「我想不會。」洛夫說道。「他可能推定我們只是碰巧動了貪念的機會主義者,而我正要他這麼以為。」

  「你真的認定他就是雷伊恩,是不是,洛夫?」

  「我幾乎已經確定了。」洛夫踱向窗前,然後別過頭看她,「關鍵還是在『鑽石之谷』。謝謝你,梅西,要不是你有膽量回到書庫把它弄出來,我們就弄不回那本書了。」

  「別謝我,」她苦澀地說道。「你沒有那本書就不走,記得吧?」她的語氣轉為輕快。「不過話說回來,你欠我這一次。噢,我等不及想討回這次人情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臉上閃過一絲促狹之色。「我想你今天早上已經連本帶利要回去了。」

  梅西再也控制不住那股臉紅的衝動,不過她還是試著露出倨傲的一笑。「我承認你是個非常有意思的性奴隸。」

  「謝謝,取悅女士是我唯一的目的。告訴我實話,你仍然尊敬我嗎?」

  她的自尊使她無法退卻。「你有些部分自然是十分值得我尊敬的。」她把視線下移到他腰下的某一點。

  她甚至還沒看到他動,他就已經越過房間,抓住她肩頭,讓她雙腳離地了。「關於這個尊敬與否的問題……」洛夫警告道,他的眸子中盈滿笑意。

  梅西笑了。「我保證,洛夫,你擁有我最誠摯的尊敬。」

  他眼中的笑意褪去,代之以深不可測的表情。他傾身緩慢而充滿佔有慾地吻了她。然後他放開她,走回到窗邊。

  「我們得談談,梅西,關於葛石鐸。」

  「我知道。」她歎了口氣。

  「你必須打電話回你的書店,要那個為你看店的女人,為你記下任何找你的人留下的口信,然後再打電話過來告訴你。不要使她驚慌,但務必叮嚀她不要告訴對方這裡的電話,還有千萬別讓她知道你在哪裡。」

  「你在說什麼?誰會打電話找我?」

  「葛石鐸會,因為他會向我們把書買回去。他已經為這本書冒了暴露身份的險,足見這本書對他真的很重要。只可惜我查了幾遍,還是查不出其中的秘密何在。」

  「好吧!但我們會拒絕他的提議,對不對?」梅西謹慎地看著他。

  「不,」洛夫說道。「我們會接受他的提議,以我們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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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我不贊成,洛夫。我們應該報警的,我們付稅給警察,就是要他們處理這種事的呀!」梅西在洛夫面前踱來踱去,她已經打電話向桃芮交代好了。但她還是不停地和洛夫爭辯著。

  「警方什麼也下會做,因為我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就是雷伊恩。」洛夫坐在床上,雙手交疊在腦後倚著身後的枕頭。

  「不,真正的原因是,你決心要支配你自己那個與其他世界相隔絕的宇宙。」梅西指責道。

  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這麼做也許是因為我很早就發現必須找出一個只屬於我自己的地方。」

  梅西要求解釋地看著他。「以前究竟曾出過什麼事,洛夫?」

  他猶豫了一下。「我父親喝酒,喝得很厲害。」

  「哦,洛夫。」

  「這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卻改變了我的一生。我父親打零工維生,我母親十八歲時,他因為她已經懷孕而娶了她。我五、六歲時,我母親由於過不了這種苦日子而離開了我們。從那時起,爸就開始喝酒了。後來越變越糟,因為他一喝醉就變得......粗暴。最後我聰明得知道應即時躲開,直到他酒醒。我想當時我很恨他。」

  梅西咽口口水。「那一定很可怕。」

  「他喝醉時的確如此,大一點以後我開始去青年會學防身術。起初我告訴自己只是為了必要時,防止爸爸傷害我而去上課的,但結果我卻從其中找到了一片新天地。」

  「另一個宇宙。」

  「可以這麼說。青年會的那位老師很好,不過他能教我的有限,而他也明白,因此他給了我幾個可以教我更多的人的名字。當時我沒有錢,而且我有個瘋狂的念頭:我覺得如果我不留下照顧我父親,他可能會死。」

  「後來呢?」

  「後來在我十八歲的某一天,他進城去喝酒,就沒有再回來了。有個人在暗巷裡為了他口袋裡的幾塊錢殺了他。」

  梅西閉上眼睛。「找到兇手了嗎?」

  「警方沒找到。他們對這種司空見慣的案子沒興趣,不過我找到了。我在那一帶打聽了一下,那裡有許多人願意提供答案。因為我父親不是第一個受害者,而他們擔心自己會是下一個。我找到那人時,他口袋裡還裝著我父親的皮夾。」

  「結果呢?」梅西的指甲掐入了她自己的手心。

  洛夫冷靜地看了她一眼。「我沒有殺他。」

  「沒有但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我把昏迷不醒的他丟在警察局門口,同時在他口袋裹塞了一些足以證明他和那幾件謀殺案有關的證據。」

  「一個圓封閉了。」

  洛夫的嘴微微扭曲。「對。由於這件事,我才發現我有能力去做一些社會做不了的事情,然後我因為沒錢而加入了軍隊。在那段日子裡我明白我並不適合團隊工作,因為我無法服從於盲目而無理的權威。不過我的天賦並沒有被埋沒,我被派到一個特遣部隊出任務,同時也得到了我所需要的訓練。存夠了錢以後,我就退役了。而後我到處旅行,找到了幾個我的啟蒙老師建議我去找的人,學會了一些無論在身體,抑或精神上都具危險性的技能。而且我沒有就此罷手,我把所學的加以應用,並找到了一個需要我的市場。」

  梅西雖然震驚,還是忍不住笑了。「別浪費時間想嚇倒我了,洛夫。沒有用的,我太清楚你了。」

  「你不怕我,對不對?」他靜靜問道。

  「我當然不怕你。雖然你對武力感興趣,但你並不瘋,你不會失去控制。事實上,我想每個人多少都有點瘋狂,但卻只有少數人能瞭解並控制住自己的性向,而你就是其中之一,也許這就是文明人的真正定義。」

  洛夫閉上眼睛。「別把我浪漫化了,梅西。」

  「我沒有,我只是想試著去瞭解你。」

  他抬眼看她,眼中露出一絲飢渴。「為什麼?」

  「我對你說過了呀!我愛你。」

  他坐了起來。「梅西,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梅西伸手去取話筒。「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又不是十足的白癡。」

  「梅西。」

  她沒理他,逕自和電話另一端的桃芮說起話來了。葛石鐸的確來過電話,桃芮把他留下要求梅西打過去的號碼給了梅西。

  那個號碼正是葛氏大宅的電話。梅西掛斷電話以後,洛夫接過了話筒。他在撥那個號碼時,知道梅西很害怕。但現在要罷手已經太遲了,就算洛夫肯,葛石鐸也不會甘休的。而她似乎也明白這點。

  電話響了一聲就有人接了。「哈?。」是尹莎貝。

  「讓我和葛石鐸說話。」洛夫沒有多說廢話。

  「我們早就在期待你的電話了,費先生。請稍候。」

  洛夫靜靜地等著葛石鐸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響起。

  「啊,費先生。你為什麼要帶給我這些麻煩呢?」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天生富有的,葛先生,我們之中有些人必須懂得抓住機會。我猜你很想把你的書弄回去?」

  「正是,我是個講理的人。你心裡想的數目是多少?」

  「既然你那麼想要那本書,甚至不惜殺掉我們,只因為不希望我們讓別人知道那本書在你手裡。五萬美元應該不算過分。」

  葛石鐸沉默了一下。「你可真不含糊,費先生。不過,好吧!你多快可以帶著那本書過來?」

  「你要我回府上去?」

  「莎貝可以到你指定的任何地點以直升機把你接過來。」

  「不,謝了。完成交易以後,我可下指望她會載我回來。黎明我會趕到。」

  電話另一端又沉默了一會兒。「你離這裡多遠?」葛石鐸不著痕跡地問道。

  「夠遠的了。」

  「你不能早點到嗎?」

  「恐怕不能。我要開上好一段路,最快也得黎明才能趕到。要莎貝帶著現金在柵欄那裡等我,我會帶著書過去。還有,我不希望在那裡見到莎貝以外的人。」

  「當然,事實上,這裡除了莎貝和我以外也沒別人了。我今天早上很驚訝地從警方那裡知道戴利和藍斯涉及那樁旅館竊案。」

  「我相信你的確很驚訝。讓莎貝黎明時在那裡等我。」洛夫掛斷了電話。

  梅西睜大眼睛開口道:「五萬美元是很大的數目。」

  洛夫聳聳肩。「我必須開一個數目,大得讓他以為我只是要錢,但又小得不會讓他懷疑我已經知道了那本書真正的重要性。五萬美元對他而言,正是這樣的數目」

  「每件事都是相對的。」梅西歎口氣同意了。「那麼大的數目夠我開上兩、三家書店了。」

  「不是每件事都是相對的,有些事是絕對的。」

  「我知道。比方說一杯好茶、榮譽和復仇。」

  「還有愛。」

  她略過那句話,專注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約他們黎明才見面?你最多開四個小時就可以到那裡,而現在才下午三點多。」

  「我計劃大約九點就到那裡,這樣我可以在完全的黑暗中工作,到黎明時,我應該已經把葛石鐸抓手了。」

  梅西倒吸一口氣。「你這樣冒險就是為了你認為他就是雷伊恩?」

  「我確定他是。不過即使他不是,我還是要對他有所行動。」

  「為什麼?」

  「因為他可能企圖在我『淹死』以後殺你,也因為他確實在我們逃離宴會時,派人出來殺你。」

  梅西默然了。

  「我在一個小時後就得離開了,梅西。我要利用這段時間靜坐,釐清我的思緒

  「好,那我呢?」

  「你留在這裡,這裡很安全。」

  她跳了起來,開始生氣地爭辯著要和他一道去。不用說,最後還是洛夫贏了。她氣沖沖地說要再去買杯咖啡就出去了。

  半小時後,她帶著一個紙袋走進來。洛夫看起來很平靜,顯然已經冥想完畢。

  「我帶了一些吃的給你。還有一杯茶,是茶包泡的,不過我吩咐他們先把水重新煮沸過。」她遲疑地從紙袋中取出一杯茶,揭開蓋子,交給他。

  「我得出發了。」他接過那杯茶喝了一口。「我愛你,梅西。」

  梅西幾乎失手把那個紙袋掉到地上。「什麼?」

  洛夫拿過那個紙袋。「三明治我會在路上吃,大約明天黎明時我就會回來。再見,梅西。」

  他以嘴唇輕刷過她的,然後就走出房門,甚至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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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愛她。

  洛夫離開以後的一小時,梅西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有時想掐死他,有時又想緊緊擁抱他。但腦海裡總是同樣浮現著他說的那句話。

  那男人實在是可惡得可以,竟敢丟下那句話,然後就掉頭出去玩命。

  接著擔憂逐漸取代了她一切矛盾的情感。想到洛夫這樣冒險就為了那本《鑽石之谷》,她忍不住打開行李箱,取出了那本可惡的書。

  這本書對葛石鐸為何那麼重要?

  梅西把它放在窗邊的小桌上,開始仔細研究它。洛夫說他已經反覆檢查過那本書好幾次了,但她還是想再試試看。如果謎底是在書的前、後文之間,她就沒轍了,因為她一向不太會猜報紙上的字謎:但如果答案藏在書的裝潢本身,那就大不相同了,因為畢竟她對珍版書所知頗多。

  ?專注地翻弄著那厚厚的書頁,認真地衡量著各種可能性。然後她開始細看《鑽石之谷》的皮質封面,忽然間,她注意到在陽光下,書背內側有一處微微不大平坦,似乎曾有人把那裡切開,再加以小心地黏合過。那道痕跡只有在強烈的光線下,才勉強看得見。梅西最近發達起來的第六感,讓她覺得那不是一道普通的刮痕。在化妝袋裡找出一把小剪刀,要剪下第一刀時,梅西猶豫了一下。如果一切只是她的想像力作祟,她不但找不出什麼,而且還會使一本珍貴的書價值大減。但一想到洛夫,她就毅然決然地動手剪了下去。

  皮面在剪刀下裂了開來,顯示出一道黏合過的痕跡。梅西驚愕地發現在書背與皮製的封面之間出現了一道開口,緩緩地拉出藏在其中的一張紙時,她幾乎無法呼吸。

  那張對折的紙中間夾著一張縮影膠卷。無疑的,這就是謎底了。

  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梅西驚跳了一下,她伸手拿起電話時,幾乎撞翻了椅子。

  「梅西,我是桃芮。你還好吧?你聽起來有點奇怪。」

  「我很好,有什麼事嗎?」梅西鎮定住自己。

  「剛剛葛先生又打電話來了,他說要我告訴你計劃有一點改變了。費先生已經和他們碰面了,他們同意重新安排。他要立刻打電話給他。」

  梅西整個人忽然冷了起來。「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桃芮,再見。」她沒有再和桃芮多說話,只是麻木地放下了電話。

  費先生已經和他們碰面了,他們同意重新安排。

  不可能,洛夫離開才兩個多小時而已。

  如果把直升機考慮進去就有可能。莎貝和葛石鐸可以駕著直升機在通往葛宅的山路上空巡視。一次出乎意料地降落再加上葛石鐸手中的槍,就足以毀掉洛夫的精心策劃。

  拖延沒有任何意義。梅西再次拿起話筒,小心地撥了葛宅的電話,莎貝一下子就來接電話。

  「潘小姐,我們一直在期待你的電話。」

  「讓我和葛石鐸說話。」

  「你必須和我談,我現在是葛先生的全權代表。我想你已經知道費先生再度成為我們的客人了吧?」

  「讓我和他說話。」

  「我怕此刻這是不可能的。」

  「除非我親自和他說過話,否則我什麼也不會做。」

  「我向你保證你的愛人現在活得好好的,雖然也許不是特別快樂。」

  「你的保證一文不值。」

  「你現在唯一能得到的也只有我的保證了。如果你真的和他那麼親近,就請你來加入我們小小的聚會吧!」

  這是威脅了。「你要我回葛宅去?」

  「沒錯。說出一個你可以在一小時內抵達的地點,我會在一小時候駕著直升機在那裡和你會面。如果除了你,還有別人在場,我就不會降落。」

  莎貝要以直升機載她過去。梅西胃底一陣翻騰,但她還是不情不願的伸手找出一張地圖,對莎貝說了一個地點。「我想我自然是得把那本愚蠢的書帶去了?」她語帶嘲諷的加上一句。

  電話那端岑寂了一下。「那當然。」莎貝說到,然後掛斷了電話。

  梅西瞪著話筒一會兒,她覺得莎貝聽到書在她手上似乎愣了一下。但如果他們抓到了洛夫,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書不在他身上?她隨即決定這次真的是她的想像力在作怪,而不再對此加予深究。

  現在她應該如何處理那張縮影膠卷?如果洛夫還活著——梅西的確相信他還活著,因為她相信如果他死了,她會有所感覺的——他會需要梅西為他保留這個談判的籌碼。尋思片刻後,她找出一個旅館的信封,把縮影膠卷裝進去封好,再在信封上寫上伊尼灣她的住址,收信人則寫她自己。略微考慮一下,她又在一張便條上寫下了她對葛石鐸所指的一切,然後一起放進信封裡面。如果幾天後,她沒有回到伊尼灣,至少桃芮會為她拆開這封信,這信交給警方。

  弄完了以後,她去街口買了郵票,並把信丟入郵筒,又買回一小罐膠水,回到旅館,花了寶貴的幾分鐘把《鑽石之谷》書皮內面的裂痕粘好。她挑剔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成果後,就動身出發了。

  那一次直升機之旅談不上愉快。莎貝準時在指定的地點把梅西拉上直升機,但她也絕對談不上是個友善的旅伴,而梅西搭乘小飛機的恐懼是一切更糟。幸好,由於太擔心落在葛石鐸手中的洛夫,因此她比較不會去想自己對小飛機的恐懼症。

  直升機在葛宅前面的空地上降落時,葛石鐸向梅西上次來訪時一樣出現在門口,也同樣帶著歡迎的笑容,只不過,這次他手裡多了一把槍。

  「請進,我親愛的,見到你我真的鬆了一口氣。你為我們帶來了不少麻煩。」

  看到梅西手中的《鑽石之谷》,他贊同的對莎貝點了點頭。「把她的書拿過來給我。」

  他接過書以後,把槍交給莎貝。「來,你拿這個,你也知道我有多不喜歡武器的。」

  梅西屏著呼吸看著葛石鐸對《鑽石之谷》瞄過一眼,他並沒有特別留心看。也許是因為他不認為她有足夠的腦袋去找出他的秘密吧,梅西苦澀的想著。

  「你們很快就要帶我去見洛夫了吧?」她開口問道。

  「他很快就回來陪你的。」

  「他在哪裡?」她銳聲問道。

  「如果運氣好,我們很快就會知道。」葛石鐸流暢的答道。

  梅西開始想吐。「他不在這裡?你說你們抓住了他!」

  「我們會的,以你為餌。」

  梅西恨極了自己的愚蠢,她伸手向葛石鐸臉上抓去。但還沒靠近他,莎貝敲在她頭上的一槍柄就讓她眼冒金星,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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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洛夫站在遠方的白楊樹下,看著直升機降落。看到梅西緩緩步出直升機時,他默覺得一陣憤怒湧了上來。

  「狗屎!」不用說,葛石鐸一定是想拿梅西當餌。他可以猜得出梅西是怎麼被騙來的,他們一定告訴她他被俘了。而她就立刻這樣衝了來,不顧她封直升機的恐懼,也不怕面對葛石鐸。

  洛夫搖搖頭。梅西一定真的很愛他,雖然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只除了服從他的命令。這件事完了以後,他一定先對她做愛到她兩腿發軟,然後再好好教訓她,叫她在他吩咐她置身事外時,就得置身事外。

  然而梅西可能會反而反駁他一大串話。吵完以後,他會放棄改造她,努力改而把氣力用來再次帶她上床。不過首先他必須先把她弄出來。

  他必須先救出梅西,然後再回去對付葛石鐸。

  洛夫靜靜地站在樹下思考著,最後他算定葛石鐸會把梅西關在書庫裡。固然他們也有可能把她關在樓上的臥房裡,然而以他們一向對她的低估,他們不大可能再花費一個人拿槍盯著她。從他們的觀點看來,梅西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討厭鬼,抓到洛夫之前,他們不會殺她.但也不喜歡讓她在眼前礙手礙腳,因此書庫是他們最可能的選擇。

  想出結論以後,他又在樹下站了良久。等黑暗完全籠罩大地,他就要潛入屋裡,先做好幾項預防措施,然後便往書庫去找他甜蜜、莽撞的梅西。如果她不在那裡,他會翻遍葛宅,直到找到她為止。

  這一夜是他的。

  梅西在一片全然的黑暗中醒來,摸索到電燈開關以後,她打開了燈,發現自己置身在窄小的書庫內。

  她不知道自己被敲暈了多久了,只知道她必須設法離開這裡。

  撥弄那個安全鎖許久以後她決定放棄。洛夫也許有辦法有辦法打開那玩意但她不行。她是個書商,不是個鎖匠。

  她忽然記起葛石鐸和洛夫對書庫都曾說過類似的話,他們的話似乎都暗示了一個方向,書庫可能是葛石鐸預設的逃生出路,否則他何必在書庫設上一道可以從裡鎖上的安全鎖?梅西決定從那些放著葛石鐸沒有對向她展示書的書架找起。她把一本又一本的書搬到地上,然後開始摸索。她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麼,不過既然她也沒有更好事打發時間,她倒寧可試一試。

  她彎腰開始把第二格書架的書放在地上時,一時稍微失去了平衡,因此地伸手扶住書架邊緣以支持自己。出乎意料的是,那個支架移動了一寸左右。梅西後退了一步,接著立刻上前,再次試著掰動它,但這次什麼變化也沒有。也許是她神智不清了。

  就在她認真地開始考慮這種可能性時,書庫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隨即電燈開關被啪一聲按掉,一室陷入黑暗中。

  梅西轉過身子,吞回一聲尖叫,發現自己正叫對著一個黑影。

  「噓。」他輕聲道。她乖乖閉上了嘴。

  他牽著她的手,迅速引著她走出書庫。燈光亮起時,他們才剛走了三步,莎貝正站在書房的門口。

  她手上的槍指著梅西,而非洛夫。「你以為我這次會再只依賴電子感應設備嗎?碰到你這樣的男人時,我不會的,費先生。別動,否則我就殺了你寶貝的潘小姐。」

  她的警告遲了一點,因為洛夫已經動了。

  梅西還來不及想,就發現她已經被洛夫一把推進書庫,同時洛夫也隨在她身後撲了進來,並推上身後的門。

  那道沉重的鐵門關上的同一瞬間,槍聲也從室外傳來。

  洛夫一手開了燈,另一手隨即鎖上了那道設置在內的安全鎖。他轉身面對梅西。「你沒事吧?」

  梅西痛恨他遙不可及的態度。「我很好。我很抱歉,洛夫。」

  「出了什麼事?」沒有指控,沒有怒氣,只有好奇。他的口氣彷彿陌生人般。

  梅西明白了,洛夫工作時就是如此。雖然很想投入他懷中,但她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於是地很快解釋了來此的經過,而後她想起了洛夫進來前發生的事,她伸手指向那格書架。「它會動—」

  「費先生,歡迎大駕光臨。」葛石鐸迷人的聲音忽然從天花板的某個隱藏式麥克風傅來。洛夫很快伸手掩住梅西的嘴,無聲地搖了搖頭。看到她會意地點頭,他才把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聽得到我,費洛夫。我也知道你們暫時避過了莎貝的槍,不過我本來就不大想以子彈對付你們,那會太令人起疑。火更乾淨俐落,你不覺得嗎?我對火有點經驗。」

  梅西張大了眼睛。

  洛夫看了她一眼,隨即開口回答:「顯然上次的火還是不夠屹淨俐落,雷伊恩。我又找到你了,不是嗎?」

  「啊,原來你真的就是三年前,我的信徒口中的那個幽靈。」

  洛夫沒答話,只是耳語著示意梅西說完她原本要說的話。「剛才我差點跌倒,隨手亂抓時發現它會向左動。」梅西在洛夫耳邊說。「葛石鐸曾說這裡困不住他,而你又說他一向都會安排後路。」「難怪這裡也要有鎖。」洛夫小聲回答她。

  「姓費的,就是你,對不對?」葛石鐸的聲音再次傳來。

  洛夫沒理他,開始試著去掰動那個支架。

  「姓費的,回答我,該死的你!」葛石鐸的聲音抬高了一點。

  「他不高興了。」洛夫宣稱,這次沒有費事壓低聲音。

  「他顯然有嚴重的情緒問題。」梅西同樣大聲地說道,本能地感覺到激怒敵人將有利於自己。「據說壞人都是情緒有問題的人,這話或許有幾分道理。」

  葛石鐸的聲音如雷般傳來。「你們很快就要沒命了。」

  洛夫仔細以指尖探索那個支架。「我需要一點時間找出機關,」他對梅西耳語道。「我們得讓他繼續說話。」然後他抬高了聲音。「你確定嗎?」

  「當然。上次我被你逼得幾乎死在火裡,但結果我還是生還了,雖然當時我的的確已經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現在我已經東山再起了,我不會重蹈覆轍。」

  梅西問話時,眼睛盯著正認真研究那個支架的洛夫。「你這次利用的對像由一年輕人改為藝術家了,是不是?」

  「你比我想像的更敏銳嘛,潘小姐。這次我不像上次那樣讓我的手下全跟在我身邊,給了某人混到我眼前的掩護。我讓他們散佈在全國及世界各地,而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為我做了什麼。藝術家其實是很好對付的,如你那晚所見的,只要讓他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受人欣賞,他們就會對你死心塌地。」

  「而你又得到什麼回報了?」洛夫大聲問道。「我利用他們的畫送到各地的藝廊,或是他們到各地旅行作畫時,運輸我的毒品。事實上,你那天晚上就試過了我特製的毒品。很有意思,不是嗎?推出到市面上以後會大受那些想醉得天昏地暗,但卻不想忍受宿醉之苦的人歡迎。而且我可以隨時改變我的毒品的組成,重新推出,警方永遠來不及追出毒品的來源。」

  「很聰明。不過你這次不是仍然讓我找到了嗎?」洛夫已經把支架掰動了,書架後方露出一個縫隙。梅西想完全把它掰到盡頭,但被他輕聲阻止了。「還不行。如果我們現在就把密道的門推開,也許葛石鐸會由警鈴知道,我們已經突破了安全系統,而及時把密道封死。」

  「噢,那是因為我實在沒想到,居然有人能憑那本該死的書就追蹤到我,而那小書對我的吸引力實在太大,它可以帶給我無盡的權勢。如果沒有它,我得再花上許多金錢、時間才能建立起同樣強大的帝國。」

  「《鑽石之谷》是如何免於焚燒的命運的,雷伊恩?」

  「相信我,我自己也不大想得出來,因為當時我也匆忙得沒有時間去拿它。我只能推測也許我有某個親信不像我想像的那麼忠心於我,他或她大概注意到我對那本書的重視,於是便在混亂之中把它摸走了。不過顯然他們的才智不足以找出這本書對我之所以珍貴的理由,因此最後它就輾轉流落到潘小姐手裡了。喔,順便告訴你們一聲,待會兒空調系統會把熱氣送進書庫裡,如果你們被熏得受不了,就出來吧!」

  「出去挨你或莎貝的子彈?」

  「不,不」葛石鐸迷人地輕聲笑起來。「不用子彈,我說過了,我在外面準備了一場大火等你們。」

  「為了我們,你寧可把這一大片產業燒掉?」

  「我不想冒險。誰知道你這次是為誰工作的?擺脫得了你,還是擺脫不了你的主子。不過,這次我已有了萬全的準備。我已經把重要財物都收拾好了,而且我還有我的毒品配方以及瑞士銀行的存款。對了,我只是好奇,你的價碼是多少呀?」

  「你付不起的。」洛夫答到。

  「我就怕你會這麼說。」葛石鐸輕歎了口氣,然後麥克風中忽然傳來一聲悶哼以及垂物落地的聲音。「這年頭好手實在難找。拿莎貝來說吧,我本來對她很有信心的,不過以她這兩天的表現看來,畢竟只是另一張漂亮臉孔罷了。真遺憾不能再和你多談談。失陪了,費先生。」

  一片岑寂。

  「我想他走了,」一分鐘後,洛夫說道。他迅速把密道的活門完全推開。「快走,梅西。」

  「慢著,洛夫,我知道那聲悶哼是怎麼回事了。是莎貝!我們得打開門,把她一道拉出去。」一陣大大小小的爆炸聲自書庫外傳來。

  「我就怕你這麼建議。她說不定已經死了,梅西。」洛夫哄勸道。

  「不,葛石鐸說過他不用子彈的。拜託嘛,洛夫,只要——」

  洛夫低咒個不停,但還是很快打開了書庫的門,以往的地下花園如今已是一片火海,梅西看到就倒在門口附近的莎貝,連忙動手去拖她。洛夫上前輕鬆地接手把那女人扛在肩頭,然後立刻再度進入書庫,關上了門,然後開始走進那條黝黑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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