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回憶的花園

佳馨

充滿回憶的花園

【靜作（新北中和）】
     
陽台上，一朵朵石蓮如碩大的綠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黃金葛在花架上恣意攀爬，任憑我時常剪枝插瓶，依然過於繁茂。這些植物都是友人送的，看到它們的茁壯，想到友人卻已凋零；草必乾枯，花必凋謝，人的生命實在短促。

十年前，我也險些如飛而去。當時一輛從巷口竄出的汽車，撞飛沒有駕照的學生，他的機車從地面彈起，從背後把正要去工作的我打昏在地。在急診室中甦醒，弟弟說：「如果不是機車先倒地釋放了大部分的力道，妳不可能是現在的樣子。」但我仍渾身是傷，還有腦震盪的現象。

一瘸一拐地回到才剛住滿一個月的新居，那時我想，如果就此離去，身外之物自會有人按順位繼承。檢視自己的一生，清白的良心、無陰影的記憶，只是獨善其身。我並未為他人留下值得思念或充滿感動的時光，因此，我的人生不夠豐富，甚至可說是貧瘠的。

於是，我開始注意起那些視力與聽力欠佳、手指因中風而僵硬的長者，幫他們翻詩歌本、找聖經章節、填寫資料，並關心他們的心理狀態。自那時起，我陸續收到許多小盆栽，其中包含石蓮。一位友人甚至邀我去她家，佇立庭院，面對散發香氣的花團錦簇，豪氣地開口：「妳喜歡什麼，就剪回去種吧！」她的丈夫也出來幫我挑選，指著眼前的枝葉說：「剪這一枝，看它多肥。」我們像孩子般奔來跑去，瞪大眼睛尋找容易繁殖的目標，八十多歲的他們神采奕奕，笑聲不絕。

如今他們的平房早已改建，男主人也過世多年。院中的紫薇、茶花、桂花樹和軟枝黃蟬更不知去向，唯有當年剪下的黃金葛，依然在我的居所延續著旺盛的生命力。

送我石蓮的友人也於前年離世，看著這些植物，立刻浮現當時的歡樂畫面。本想為他人營造感動的片刻，沒想到，反而是他們為我創造了溫馨的回憶，只有美麗，沒有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