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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6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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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刻我的弟兄自海灣呼喚著,
此刻大風朝著陸地上吹,
此刻海浪滾滾湧向海面,
此刻野馬群嬉戲,在泡沫中嘶咬奔騰。
--"孤獨的人魚"丘馬•修安諾
緬因州 亞特島
那騎士宛若駕馭著"佩格塞斯"(譯註:希臘神話中詩神繆思所騎的飛馬)般地飛越碧綠的小丘頂。片刻前溫暖而靜謐的八月空氣,此刻正因麥伊森胯下白色種馬如雷的蹄聲而震動起來。這一人一馬沿著泥土路馳騁,經過每當像這樣的晴天時總會有一群黑色的鸕茲展翅棲息,而海鷗則對著起起落落的海浪呱叫不休的崎嶇岬角。
伊森輕快地躍過一道石牆,再騎下他放牧馬兒,中間有小溪穿過的峽谷,接著再躍過一道比前一道更高兩倍的石牆。這一人一馬急疾過野鴨與白天鵝悠遊其上的池塘,朝著一彎彩虹般橫跨於水面之上的小木橋而去。
當他像這樣策馬狂奔時,隨著潮濕的草地在馬兒的四蹄下迅速向後移動,他與他的白色種馬彷彿結合成一種充滿不可思議的優雅與力量的奇特動物,酣飲著濕鹹的空氣。在長滿苔蘚的針葉林邊緣,他們轉向沿著兩旁葉片正在變色的樺樹、糖楓樹及白楊樹拱立的小徑而去。每年那些樹的落葉總會積有一尺高,屆時滿是紅色及橙色的小徑看起來像是著了火似的。
他放慢馬速沿著蜿蜒而下的小徑騎向四周被岩石環抱的北海灣。到了白沙灘上,他們未普停歇地踏浪而去,在他們之後濺起的水花經明亮的陽光照耀,就像是一群群螢火蟲似地閃閃發光。
在吹笛手灣邊的木造碼頭旁,泊著一艘收起帆的小型商用帆船。但他們並未跑向那裡,反而轉頭馳向一條蜿蜒而上的小徑,經過一棵自亂巖間矗立、擋住變平坦的小路及其盡頭一幢呈不規則狀的石造大屋的高大松樹。
從下面的海灣看上來,這屋子就像是直接嵌入山壁中蓋出來的。沿著後半部的出入口是一連串成扇形排列的花崗岩拱門,所有的門窗看起來就像是在一大片鮭肉色的花崗岩上挖出來的。
到了屋後,伊森停下了以。他是個肌肉發達而高大的男人,一頭金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雙肩約莫有鄂鳥張開雙翅那麼寬。以他這種壯碩的身材,他翻身下馬的姿勢真稱得上是優雅而輕鬆的了。
有那麼片刻,他的種馬頻頻揚頭並刨抓地面,彷彿它還想再跑一圈似的。但他吹兩聲口哨,馬兒又揚起頭一次,接著便馴服地安靜了下來。一時之間,他們四週一片靜寂,除了遠處浪濤拍岸的聲音之外。
他也和他的愛馬一樣靜靜地站著,凝睇著海灣和碼頭邊的帆船。然後,他消失在一座石造拱門的陰影中。
緊跟著愛情,它一定會逃離你,
躲避愛情,它則會緊跟著你。
--蘇格蘭古諺
有些事情是麥卡倫絕不會做的,即使是為了他的家族或姓氏。而這也就是他此刻躲在吹笛手灣北端樹林中一棵樹後的原因。這棵長滿樹瘤的大樹使他得以安全藏身,又能清楚看見碼頭。
他看著五個女人從跳板上走下船,又因為正從甲板上對她們大聲說著什麼的麥佛嘉而突然停下腳步。
毫無疑問地,這些女人就是最新一批新娘人選。那個頑固的老惡魔就是想盡辦法要卡倫結婚。
只要是和麥佛嘉--一個遠房表親和肉中刺--扯上關係,卡倫對老人所做的事根本無置喙的餘地。佛嘉向來為所欲為,也總是宣稱年齡、經驗和與老領主--卡倫的父親--的親密情誼,使他有義務為他的摯友--偉大的領主、榮耀的麥氏族長--之後作最好的安排,儘管他們實在惱人。而佛嘉一直扮演代理父親的角色,協助扶養卡倫和他的弟弟伊森的事實,只使得他更加熱中此道。
這幾年來,他的目標焦點是看到卡倫--麥氏家族的領主--結婚。一開始,老人作媒的動作還算小,但當卡倫根本拒絕把他當真時,精明的老佛嘉開始以釣"金龜婿"的餌把一個個女人引誘到島上來。
對卡倫來說,婚姻就像死亡。他知道他有那麼一天一定得面對它,而且一點也不急於去體驗。
卡倫調整一下眼鏡,從樹後探出頭來,真正仔細地看看那些女人。
他突然有股想逃之夭夭的衝動。
他馬上藏身回樹後,拿下眼鏡用襯衫擦亮鏡片。他將它們舉高在陽光下,又擦了一次。幾分鐘後他戴上眼鏡,從樹後偷偷窺探。
第一個女人老得他的肩都開始下垮了。第二個他看不清楚,因為第三個女人的紅髮擋在中間。事實上,她的紅髮擋住了所有在她的頭方圓三尺以內所有的東西。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他才注意到她每隔數秒就會抽搐一下。他把脖子又伸長些,但是仍只看得見五個女人當中的三個。
"他在那裡!"一個女人在他後在喊道。
"啊!真的是他!"另一個混用德文和英文尖聲喊道。
卡倫急忙轉身。那兩個失蹤的女人,那兩個帶著最飢渴表情的女人,就站在後面的松林內。他聽見碼頭上其他女人尖叫道:"等等我們!"
一秒鐘之後,在一陣松針和塵沙、狂野的紅髮和更狂野、堅決的表情中,她們自三個不同方向同時大步朝他逼近。
他一轉身,逃命去也。
當海龜開始跳舞,還有白嘴鴉和穴鳥,
而少女們曬著她們夏天的工作服,
這時布谷鳥在每棵樹上
嘲笑著結了婚的男人,它們唱著:
布咕......傻子......布咕......
--威廉•莎士比亞
卡倫砰地關上圖書室的門並靠在上面一會兒,試著調整呼吸。他的濕襯衫上粘著松針,長褲和皮帶上則是西班牙苔蘚。他的眼鏡歪了一邊,他把它扶正架好,結果鏡片立刻因為他流汗臉上的熱氣而起霧。
"我要殺了佛嘉,"他喃喃說著雙擦了一次鏡片,然後再清理全身上下的松針、灰苔蘚和濕爛的落葉。"用我的雙手......掐住他用粗壯的老脖子......"
"我看是佛嘉又帶新娘來給你了吧!"
"嗯。"卡倫說著又從襯衫上取下一片糖楓的枯葉,轉身向他弟弟聲音的來處。
伊森半躺地坐在靠窗的安樂椅上。他不得不這麼坐著,他的身材使他沒有別的選擇。六尺高的卡倫身材已算是高大而結實,伊森卻足足高出他半尺,肩膀較寬,而手掌更是大得多。他擲鐵槌之遠是卡倫從沒見過任何人辦得到的,而他溜冰的敏捷技巧也是無人能及。還有伊森的那些馬,騎在他那些得獎的白馬之一背上的麥伊森才真正是值得一看。
卡倫沒有他弟弟對動物的那種天賦,但他擅跑。他跑步的速度可以和伊森的那些駿馬一較高下。孩提時期,贏得各項賽跑的是卡倫。跑步時不算碰到轉彎,卡倫也不會因些而慢下速度。
以前伊森常吹噓說他哥哥可以在一眨眼之間三百六十度轉向,而且他說得沒錯。卡倫從不繞道而行。他會直直跑進林中而絲毫不慢下步伐,即使是密得其他人一定會側目而視身通過的白楊林亦不例外。卡倫跑步就像伊森騎馬,都是用盡上帝賦予他們的每一絲技巧。
然而,佛嘉的新娘們卻給了他比他想要的更多跑步的練習,更由不得他有沒有時間。
"這次有幾個?"
"五個。"卡倫清完身上最後一片從林子裡帶回來的枯葉,把所有的苔蘚和松針葉一併丟進壁爐附近黃銅製的空灰燼桶中,他感覺伊森正無聲地竊笑,遂抬眼看了一下。
他弟弟露出每回卡倫在清理東西時,他總會擺出來的那副咧著嘴的笑容。
"我喜歡東西整整齊齊的。"卡倫防衛地說道,然後走到他的書桌後作勢要坐下來,結果又停下來撿起椅子上的幾段線頭。
"是啊,那是你的習慣。"伊森停了一下,帶著相同的笑容盯著卡倫的頭。"你也許會想把頭髮上的那枚松果拿下來,它使你看起來像只一邊耳朵有修剪作記號的獵犬。"
伊森不在取笑他時,卡倫伸手拍拍頭髮,一隻小松果桌在他桌上一疊整整齊齊的紙張上,他才剛開始清理這小小的混亂時,一陣達達的回聲自走廊由遠而近地傳來。
兩兄弟同時抬頭。伊森的馬小快步地進入圖書室,停下來看看伊森,然後揚揚頭。
卡倫呻吟著跌坐入他的椅中。"你就不能把你的馬留在屋外嗎?"
伊森聳聳肩。"它又沒破壞什麼。"
卡倫望著那匹種馬的長尾巴前後掃動,險些掃中一隻水晶鑲銀的威士忌酒瓶。"那只是早餐的事。"卡倫自言自語道,看著他弟弟撫摸著馬兒的鼻頭。"這大傢伙還以為自己是寵物狗哩!"
一串砰砰的敲門聲同時自前後門處憤怒地響起。
女人們叫道;"讓我們進去!"
"讓我們進去!"
這兄弟兩人互望一眼。
"我去打發那些女人。"伊森自他半躺著的椅中起身。
"記得把佛嘉一起帶回來。"
"會的,我早有此打算。"伊森幾大步便穿過房間,所經之處留下了由他的硬皮靴上掉下來的草屑和泥土。他的馬兒嘶鳴兩聲,跟在他後面也出去了。卡倫找開書桌最下層抽屜,拿出一小掃把和簸箕。然後他蹲跪著開始清理地毯上的草屑、騎靴底開關的乾泥塊和沙土。將簸箕倒乾淨、掃把也抖乾淨後,他拿出一條抹布擦著簸箕,一面挑剔地審視著深色的地毯。在滿意了之後,他轉向檢查他的曾祖父所建、佔滿兩面牆的紅橡木大書架。
每一部皮面精裝書都完美整齊地排列著,沒有灰塵、沒有脫落的線頭。而這房裡所有的水晶及銅製品,從酒瓶到裝點心的碗,都閃閃發亮。至於窗戶,若不是有木框及玻璃本身的一些紋路,你甚至會以為那兒什麼也沒有。
將掃把等放回原處後,卡倫在他的書桌後坐了下來。他重新整理桌上的紙張三次,好不容易認為它們可以了之後,他深吸一口氣並靠向椅背。一切都就序了。幾分鐘後門砰然打開關撞上牆壁,力道之大足可在牆上撞凹一個洞。卡倫剛疊好的婚又飛得一桌都是。
伊森以他一貫不在乎的悠閒踱進門內。"都搞定了。"他說道,彷彿和女人打交道就像呼吸那麼輕鬆自然。
卡倫就像張翅的鸕茲似地俯趴在桌上,雙手扣住兩邊桌緣,文件則壓在他胸前。他抬起頭,眼鏡已滑至鼻尖。他的弟弟看起來卻像剛在草原上馳騁一番那般的輕鬆愜意。卡倫直起身來,反眼鏡推回原來的位置,再一一收拾好四散的紙張,而他弟弟則一副天下本無事地又坐回他最愛的那張椅子去。他猜想對伊森來說,和那些女人打交道就是那麼輕而易舉吧!
它對卡倫可就不容易了,女人使他退避三舍。他和伊森的個性可說是極端的不同,但他們之間的差異從未令卡倫感覺不安。女人對卡倫而且是言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他既不瞭解,也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世界。
在他看來,女人真的是再複雜不過了,她們總是說這樣,而做的卻是那樣。他從不知道該相信哪個,是她們說的還是做的......或者更糟的,是她們沒說卻又要你知道你該做的。她們毫無邏輯可言,而他只要和她們在一起,就會變得暴躁易怒,就和他對佛嘉亂點鴛鴦譜的反應一樣。
他整理好所有的文件後,意有所指地盯著他弟弟沾滿泥濘的靴子。"每扇門邊都有脫靴器。"
"我知道,每回進門都得跨過那該死的東西。如果你問我,我會說那可真是煩人的玩意兒。"伊森拿起一顆椅子旁碗裡的胡桃並用他的大手捏破它取出果肉,讓果殼落在桌上和椅上。接著,達達的聲響又起,他的馬兒又走了進來。
卡倫放棄了。他用一隻僵硬的手指推推眼鏡,將文件依字母順序排列好後,才又看向正在拍掉胡桃殼的伊森。"那些女人呢?"
"在廚房。"
"廚房?為什麼在廚房?"
"女人本就屬於廚房的嘛!"伊森又剝開另一個胡桃。"此外,我告訴她們你最喜歡吃甜甜圈和藍莓派。"
"那是『你'喜歡的。"
伊森咧嘴一笑。"我知道。"
"我要的是擺脫那些女人,而你卻叫她們去烤派?"伊森聳聳肩,將一顆胡桃丟向空中再用他張開的嘴巴接住。"我餓了嘛。"他看看卡倫。"別窮擔心了。她們正忙著用她們的廚藝來使你印象深刻,沒空追在你後面的。再說,我已經把廚房門鎖上了。"
"佛嘉人呢?"
伊森手拿一片胡桃殼指向敞開的門口。
卡倫看過去,但門口沒人。他在剝胡桃殼的喀喇聲和地毯上四散的空殼屑的惱人景象中等待著。最後,他忍不住叫道:"佛嘉!"
沒有任何動靜。
"麥佛嘉,我知道你天殺的就在那兒!"
還是沒動靜。
"進來這裡,老傢伙。"
"我來了......我來了......"一個過肩的白髮白如海面上泡沫、身材高大的老人,穿過敞開的門口走了進來,因時間和海上生活而皺紋遍佈的臉上一副怒容。"你不知道我可以聽見你嗎?你不必像只霧角那麼大聲吼叫。你應該尊敬長者,小伙子。"他瞇起眼看一下種馬,接著又轉向伊森,後者指指卡倫。佛嘉兩隻粗紅的手握成拳插在腰間,轉身對著卡倫書桌附近一座立在桃花心木底座上的羅勃•布魯斯半身像大皺其眉。"我既不聾、不瞎也不笨,你知道。"
"我在這邊。"卡倫澀聲道。
佛嘉再度轉身並瞇眼看他。他未發一言,只是像頭騾子似地拉長蓄有鬍子的下巴。
"我告訴你不要再帶女人來。"
"啊,這你是說過,你是說過。"
"把她們帶回去,老傢伙。"
佛嘉只是生了根似地站在那裡。
"我再告訴你一次:別帶女人到這島上來。事實上,你不會再到大陸那邊去了。"
"要是我,連這回也不會派他去的。"伊森說道。
"我沒派佛嘉去,我派的是大維。你認為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嗎?"
伊森只是聳聳肩並丟一顆胡桃給他的馬兒。
"如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麥卡倫,早在許久之前就該成家了。這是你的錯,年輕人,這種事啊......"
伊森低聲呻吟起來。"噢,老天爺......又開始了......"他更縮回椅中。他的馬將它的口鼻靠在他肩上,以它那環以長睫毛的馬眼看著佛嘉。卡倫則只是站在那兒等著那老掉牙、千篇一律的訓話。
"......會教歷任族長在他們的墳墓裡不得安眠的。這真是麥氏一族不幸的一天。"佛嘉深深吸一口氣並搖搖他白髮的大頭。"你的曾曾祖父,也是麥氏家族的元祖,為了整個氏族而在卡洛登一役中光榮犧牲,而你卻連娶妻生子這種小事都做不到。"佛嘉又搖頭。"唉!真是人心不古呀!"
卡倫看一眼他那正無聲逐句"背誦"佛嘉的話的弟弟。
"......還有你的曾祖父,才十幾歲就追隨波尼王子遠渡重洋在法國過著流亡的生活。他有為他自己打算嗎?不,他沒有。他花了幾年的工夫為他的人民尋找新的家園。他航行過大海,來到這未開化的大陸,直到他找到這座島。"
佛嘉停頓一下,然後像個置身於一屋子罪人當中的傳道者似地一揮手。"是的,看看你四周,看看你的島吧,它就像咱們高地的老家呀!然後那個偉大的男人航行回蘇格蘭,將他所有正在挨餓的族人帶來此地。在那次航程中,他甚至失去了他的妻子。"
"至於你,那個你與之同名的曾曾祖父可以在百年前為他的君王犧牲於卡洛登,而你卻連娶個小妻子來榮耀已逝的麥氏先祖都不肯。"佛嘉戲劇化地歎口氣。
至此伊森早已輕聲打著鼾,他的種馬則將它的口鼻擱在他的頭頂。
卡倫雙手撐在桌面,刻意強調每一個字。"把......那些女人......帶......回......去。"
"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需要什麼,呃,我可是再清楚不過。"佛嘉抬高下巴,雙臂交抱地站在原地。"而你需要一個妻子,麥卡倫。"
"那些女人之一嗎?"卡倫的吼聲大得使伊森驚醒過來。
"她們又哪裡不對了嗎?"
"佛嘉根本啥也看不見,老哥。"伊森說道。"他不會知道她們哪兒不好的。"
"我告訴你,麥伊森,我可看得跟你一樣清楚!"佛嘉對著羅勃•布魯斯的半身像大聲吼道。
"佛嘉。"
"啊?"佛嘉轉向卡倫聲音的來處。
"那些女人當中有一個老得都夠格當我祖母了。"
沉默了幾秒鐘後,他承認道:"哎,我想莎莉是有些『馬齒徒長'了。"
伊森爆出一聲大笑。"她根本沒有半顆牙。"
"你需要一個妻子,麥卡倫。你需要家庭,需要有子嗣,姓麥的小傢伙。看看伊森,你弟弟比你小四歲,但他卻有孩子了。"
"兩個孩子。"伊森得意的笑容被喃喃叨念著什麼另一封信並開始在他的外套口袋翻找的佛嘉打斷。
"噢,在這裡。"他交給伊森一封他們全都認得的信。過去這一年來,這種來自他孩子學校的信已至少有十封以上。
佛嘉拿信打了一下伊森的手,對他使了個"你需要結婚"的譴責眼色。"你也沒老婆。"
伊森只是聳聳肩。"我已經有過一個了。"
"你的孩子應該在這裡,和麥氏族人在一起,而不是在什麼學校裡讓陌生人把他們教成小異教徒。他們需要一個母親。"
"為什麼?我就從不認識我母親。"伊森剝開另一個胡桃丟進嘴裡,然後皺起眉將它吐回手中。
卡倫搖搖頭。或許伊森的確需要一個女人,他需要某種東西。
伊森抬眼看他們。"就像我說過的,我從不認識我們的母親,而看看我--"
"我是在看,小子,我是。"
伊森對他的馬說了什麼,然後摸摸它的鼻子。
"你對你的馬匹啊,麥伊森,比對你自己的孩子還關心。"
伊森渾身一僵,沉默而緊張。他所有的自大都消逝無蹤,只是低頭以一種奇異而蕭瑟的表情盯著那封信。
佛嘉這回是太過火了,卡倫想道,從頑固的老人看向他那同樣頑固的弟弟。
但佛嘉也許明白自己犯的錯,因為他也沉默了下來。有那麼一刻,整個房間裡懸著沉重的氣氛,除了壁爐上貝氏座鐘那從不停歇的滴答聲外別無聲響。
最後伊森抬起頭來,他的下顎比片刻前繃得更緊,眼睛也半瞇起來。"我會照顧我的孩子,老傢伙。"
"他們需要女性的照拂,而且需要在這裡生活,和麥氏族類人一起。孩子需要和他們的父親生活在一起,年輕人。"
伊森不發一言。
佛嘉又轉向卡倫。"而你則是麥氏一族之長,最後一個麥卡倫而且沒有任何子嗣。伊森的孩子沒有堂兄弟姊妹。孩子需要家人、家族,小伙子。如果你們不想對此做些什麼,就由我來吧!"
"告訴我,老傢伙,你希望我從那老女人身上得到子嗣嗎?"
佛嘉聳聳肩。"她是我找得到的第一個。"
卡倫完全沉默地站在哪裡。
但伊森可不。"你是到哪兒找的,在滿月時的岩石下嗎?"他看一眼卡倫。"說不定他是在她出去覓食蠑螈眼睛時找到她的。"
佛嘉怒目看著他。
"或者是蟾蜍皮?蝙蝠翅膀?"
"盡量說笑吧,麥伊森。只是你和你哥哥還是需要老婆。"
"而你要某個像那個德國村婦的女人成為下一任麥氏族長的母親?"伊森開始笑起來。
佛嘉若有所思地搔搔下巴。"呃......她是不要錢自願來的。"
"不要錢?"卡倫倏地抬起頭瞪著佛嘉。
"是啊!"
驚愕之餘,卡倫記起佛嘉前前後後曾帶來島上的那些形形色色不同的女人,並開始在孩子中計算起來--包括錢和女人。"你是說這旒以來你一直都是付錢給她們。"
佛嘉緘默不語,而這表示那正是他所做的。
"我告訴你不要新娘、不要老婆、不要女人,而你還付錢讓她們來這裡?"
"我沒有每個都付錢。"
"究竟多少個?"
佛嘉沒作聲,只是動著嘴唇在數。最後他看著卡倫。"十六個。"
伊森爆出一陣大笑,而卡倫知道原因何在。佛嘉這一年來總共帶過十八個女人來島上。
"兩個免費,老哥。"伊森說道,他的表情顯示他正努力試著不再笑出來。
"那些蠢大陸人認為麥氏家族是鬼魂。"佛嘉憤怒地說道。他停頓約一分鐘,彷彿在等卡倫或伊森說些什麼。見兩人都沒開腔,他挑卡倫作為他瞪視的目標。然後他將握拳的雙手插在腰際並說道:"你幹麼吼我,麥卡倫?付錢叫上一個離開的人是你。"
"那是因為她老是爬上他的床,老傢伙。"伊森看著卡倫。"你該娶那一個的,如此一來就連佛嘉也不能說你不遵循族裡古老的傳統了。"
卡倫根本不知道伊森究竟在講什麼鬼東西,看一眼佛嘉,知道他也摸不著頭腦。
伊森對他們兩人露出邪門的笑容。"和我們的祖先一樣,你將會和一把戰斧睡在一塊兒。"
見兩人都沒笑,伊森只是聳聳肩並喃喃說著什麼麥氏一族全都沒什麼幽默感可言。
卡倫轉向佛嘉。"你付給她們多少錢?"
"我沒記帳。"
卡倫開始踱步,一手扒過黑髮地回想過那三個女人因天氣轉壞而無法回大陸的那兩個月,他是如何地想盡辦法脫身。那真是不折不扣的地獄。
"那個紅女姑娘來自新斯山邑提亞的莫家,"佛嘉驕傲地說。"她會是你完美的妻子。"
卡倫停止踱步。"頭發狂野且不停抽搐的那一個?"
"頭發狂野?你該看看她的眼睛。"伊森咕噥地說道,然後打個哆嗦。
"她可是純正的高地血統哩!"佛嘉站直些並挺起胸。"她母親是--"
"她父親的妹妹。"伊森為他說完,然後一手捏破三顆胡桃並對佛嘉咧嘴而笑。
氣結的佛嘉沉默一下,然後轉身大步憤怒地走向門口,口中喃喃念著偉大的麥氏族長後繼無人,接著便一頭撞上門框。
他昏昏然站在那兒片刻,前額像是粘住了似地靠著門框。他唸唸有辭地自言自語,然後轉身先盯著伊森,繼而轉向那半身像。"你們都需要老婆,而我在你們都有老婆之前是絕不會罷手的。總得有人來關心麥氏血統的承續。"說完他邁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卡倫在他身後喊道:"假如你再帶任何一個女人來島上,會被人看到的血,佛嘉,將會是你的。"
一聲撞擊的悶響後,是一聲響亮的蓋爾語詛咒。幾秒鐘後前門砰地關上。
片刻間,兩兄弟都不發一言。然後卡倫打開一個抽屜並拿出一袋錢,將之丟給伊森。"付錢打發她們,並且找個人帶她們回大陸。"
"我得到學校去。"伊林拿著信站起來。"我會帶他們回來。"他朝門口走去,卻在羅勃•布魯斯的半身像前停下並輕拍它的頭,模彷彿嘉的聲音說道:"別擔心,羅勃小伙子,你需要一個妻子,而老佛嘉隨時會帶個維納斯回來給你的。"
"如果被追的是你,你就不會覺得有這麼天殺的有趣了。"
伊森還是像每回見卡倫碰上這種難題時那樣地笑著。
"聽著,盡快擺脫那些女人,付錢請她們走路,而且要快。我可不想讓她們像上一批那樣滯留在島上。"
伊森撮口發出兩個聲音,他的馬立即小跑步來到他身邊。一個利落和動作,伊森人已在馬上。他一手扶著鞍頭對卡倫露齒而笑。"別再操心啦,兄弟,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他微微俯身開始騎出圖書室,卻又在出門口的半路上停下並轉身。"我會親自送那些女人離開島上的。"他朝卡倫嘲謔地行個禮又說道:"等那些派做好之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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