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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草]夏的暗戀[全文完]

夏的暗戀 作者:千草

美女?她不是!大姐頭,更稱不上!
她只是比別人的拳頭厲害那麼一點點而已,
這樣就把他身邊想修理他的人嚇跑了?
好吧,如果這樣也算“美女救英雄”的話!
問題是他這軟趴趴的性格也不能算是英雄啊,
看來,她得好好發揚她的愛心,
將他改造成一個勇敢的人!
哈?原來真的是無風不起浪,
他原來真的喜歡她!
可、可,他們不是哥兒們嗎?

楔子

  沒有什麼是注定的,如果覺得有什麼不滿的,就努力去改變啊!

  薰音,知道鳥在天空中飛的感覺嗎?

  我不希望能夠活到100歲,我只想自己的人生能夠由自己來掌握。

  明亮而堅定的聲音,那是救贖的聲音呵,把他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聲音。如此的溫暖,如此的安定人心。他知道,在她的身旁他可以整個身心都得到放鬆。

  想她,愛她,但是……卻永遠都不能夠再碰觸到她了嗎?

  為什麼……陽光明明曾離他如此之近,他卻無法把那份光抓住呢?

  為什麼……

  林集團,是林氏財團下的一個分公司,主要涉及的是中國的娛樂業。自五年前由林氏的繼承人林薰音執掌林集團之後,其發展便一發不可收拾,拍出了不少大片,在東西方屢受好評,更培養了一批歌壇影壇的新秀,其中不乏有天王級的人物。

  華門世家 公寓樓

  悠揚的樂聲瀰漫著整個室內,男人的身子輕靠在沙發上。186的身高,精瘦的身子,鬆垮垮地穿著淺灰色的睡袍,而懷中,則抱著一個FEEL的懷枕。

  美眸輕輕閉著,長長的睫毛覆蓋眼簾,秀雅清麗的面龐,柔順的黑髮服帖地披在頸上,古典式貴族的氣質散發著獨一無二的味道,讓人不禁燃起一股想要呵護的衝動。

  「薰音?醒著嗎?」

  玩味似的嬌俏聲音,打破了樂聲,女人自玄關處走進大廳,望著斜躺在沙發上人。

  微微地眨動著睫毛,被喚做薰音的男人睜開雙眸,「你怎麼還沒走?」

  纖細的聲音,仿若冰泉叮咚,在耳邊流瀉。猶如少年般,帶著一絲稚氣且出塵的容貌。恐怕沒有人會相信,這就是把林集團推向顛峰的林薰音。

  「你這是對姐姐說的話嗎?」林菲菲皺了皺鼻子,對著自個的弟弟道。從外表上來看,很難想像兩人會是姐弟。畢竟薰音像是聚集了父母外貌上所有的優點似的。雖然林菲菲自認也是個美女,但是比起薰音的那種出塵,卻還是差了許多。

  兩道好看的長眉微微一皺,林薰音支起身子,輕彈著手指道:「我沒有義務供養你。」

  「我知道啊。」林菲菲自動自發地走到吧檯邊,倒上了一杯XO,「要喝嗎?」她舉著酒杯朝著他詢問道。

  沒有理會對方舉起的酒杯,他站起身子,抬手順了順一頭黑髮,「那你該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過分地打擾我。」喜歡安靜,亦享受安靜,所以很難有人能夠走進他的世界。

  她當然知道了,兩人年紀只差一歲,自小便常常在一塊。

  「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太久,兩個月後是父親60歲的大壽,我會和你一起回美國,然後就乖乖地待在美國。」

  林氏企業的總部,自十多年前便已經遷至美國了。

  黑色的眼眸幽然一閃,幾根烏絲垂落到了額頭,「我並不準備去慶賀父親的生日。」林薰音淡淡地道,語氣彷彿在談論著天氣一般。

  「你不打算回美國?」林菲菲一愣,渾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有這樣的打算。

  「嗯,是不打算。」他微點著頭應聲道。

  「薰音你……」她不自覺地舔了一下唇,「你不怕父親到時候責備起來嗎?」畢竟在林氏財團中,兩人的父親林楓可以說是絕對的權威。向來沒有人敢不順著林老爺子,除了他惟一的兒子——林薰音。

  「責備?呵!」漂亮的唇角揚起了淺淺的笑,林薰音看著林菲菲,「即使我在生日宴會上給了祝福,那也是虛假的,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

  「可是……他畢竟是我們的父親,況且,這是他的60大壽啊。」老爺子向來極重視面子,若是薰音這次不回美國的話,可想而知,家中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父親,真是個好詞呢。」他嘴角邊的笑意更甚,只是那股笑意,卻不曾波至眼眸中。一個簡單的名詞,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你會去嗎?」她問著他,堅持著要出一個答案。

  「你覺得呢?」他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厚厚的褐色窗簾。陽光傾瀉而入。籠罩著頎長的身影。

  唉,真是怎麼看都像是純真不解世事的少年。林菲菲忍不住地在心裡咕噥著。如果薰音他不開口說話的話,那麼可能誰都會覺得他無邪得不染塵世。但是……

  「這麼說,你是真的決定了?」察言觀色她亦懂,薰音此刻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姐,你喜歡父親嗎?」林薰音側著頭,盯著林菲菲突兀地問道。

  「哎?」她怔了怔,喜歡嗎?若是真的嚴格說來,她對父親的感情該是……「我……」挪了挪唇,卻無法把話說完整。

  轉過頭,他望著窗外的景致,「我可是——很不喜歡父親呢。」淡淡的嗓音,擴散在室內,這個世界上,惟一能夠讓他喜歡,讓他愛的,該只有一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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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感冒?

  天啊,地啊!要死了!

  每次感冒,對於她朱曉夏來說,絕對不會有太好的事發生。平時不生病的健康寶寶,一旦感冒起來,什麼倒霉的事都會有。

  小學一次感冒,她考試得了倒數第一。

  高中一次感冒,她被費蘭雙那個三八女人拖進了所謂的文學愛好社,從此過著漫無天日的日子。

  而現在……莫非又有什麼衰事要發生?

  揉了揉明顯鼻塞的鼻子,朱曉夏勉強地把眼睛打開了一條縫。窗外,空氣清新,蟲鳴鳥叫,今天是週末,看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窩在家裡避災比較實際。

  「咚咚!」才打算再睡上一會兒,敲門的聲音驟然響起,門外傳來了朱母的喊聲,「朱曉夏,起來給我吃早餐,如果五分鐘後你再不出現在餐桌上的話,我會把你整個人拖到餐桌前!」

  聽聽,這是一個母親說的話嗎?不過老媽向來注重家庭規矩,其一貫的家庭理念是只要人在家,那麼就一定要和大家一起用餐。而她,因為老睡懶覺的關係,已經一連好幾個週末沒有和家人一起用早餐了,難怪老媽會發火。

  「知道了。」懶懶地應了一聲,朱曉夏搔著一頭鳥窩似的亂髮翻身下床。畢竟比起猜測今天會遇到何種衰事,此刻應付老媽的怒火才是最佳的策略。

  「阿嚏!」打噴嚏的聲音伴隨著拖沓的腳步聲,朱家的大女兒在五分鐘後準時出現在了客廳的餐桌上。

  「老姐!」朱家的小弟朱明風邊喝著粥邊朝著自個的老姐擠眉弄眼,「怎麼,終於被媽吼下來了?」幸災樂禍的聲音,任誰都聽得出來。

  「是啊,是啊。」沒好氣地甩出一個衛生眼,朱曉夏咕噥著拉了張椅子坐下身子。燒餅油條外加白粥,還真是典型的中式早餐,「老爸、老媽。」她對著已經在餐桌上用餐的父母打著招呼。

  「嗯。」朱父頷了下首,「昨晚沒睡好嗎,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沒有啦,只不過是有點……阿嚏!」第三個噴嚏隨之響起。

  「哇,老姐,你感冒了!」一旁的朱明風愣了一愣,隨即哇哇大叫。感冒耶,看來這次又有什麼衰事要發生在老姐的身上了。

  「閉上你的狗嘴。」朱曉夏隨手抽出一張面紙擦拭著鼻子道,感冒=衰運,這已經是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實了,沒必要再由他渲染一次,「你除了這個,就沒別的什麼好說了嗎?」拿起筷子,她開始喝著白粥。

  「有啊。」朱明風眼珠一轉,俊秀的面龐上揚起了一絲邪惡的笑意,「剛才費姐來過電話說要找你,我說你還在睡覺,費姐說她等會兒會再打來。」

  唉?費姐?渾渾噩噩的腦袋吸收著剛得到的消息,費姐……等等!

  「你是說費蘭雙那死女人打電話來過家裡?」一口粥險些從口中噴出,朱曉夏霍然站起身子道。

  「是啊。」朱明風萬分「老實」地點了點頭,

  「那你沒有說我不在家嗎?隨便找個理由你總會吧,說我去旅遊,去度假,甚至說我去了非洲的食人部落尋找靈感都成!」死瞪著自個老弟不斷點著的頭顱,朱曉夏說得咬牙切齒。

  「沒有。」點頭轉成了搖頭,誠實是美德,他隨時都積極發揚該項美德。

  「你……」這分明就是落井下石啊!「不行,我得離家一段時間。」朱曉夏喃喃道,轉身準備離開餐桌。莫非感冒就是預示著費蘭雙這死女人會打電話來找她的事?畢竟每次只要和費某人扯上關係,她準沒好下場。

  鈴!

  像是在諷刺她所做下的決定,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然後在下一秒鐘,朱明風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起了電話,「……是費姐啊……對對,老姐現在正在客廳呢,我讓她來接電話。」

  滿臉準備看好戲的笑容,朱明風完全無視朱曉夏殺人似的目光,把話筒遞給了她。

  交弟不甚!天要亡她嗎?竟然讓她有這種弟弟。

  「喂!」沒好氣地接過電話,朱曉夏要死不活地開口道。

  「起床了?」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悅耳動聽的柔嫩嗓音。

  廢話,不起床怎麼接她的電話啊,「是啊,我現在很忙,真的很忙,所以下次有事麻煩請早!」

  「你要敢掛我電話你就完蛋了!」短短幾個字,讓朱曉夏想掛電話的希望成泡影。

  深深地吸了以口氣,朱曉夏習慣性地抬起右手搔著一頭短髮,終於,在一分鐘之後,她以認命的語氣開口道:「說吧,是什麼事,讓你打國際長途來我家。」現在這個時候,費蘭雙該和她的親親老公鍾凱德正在意大利度假。能夠讓她在度假期間一大早地打電話過來找她這個死黨,可見是有事拜託。

  「呵呵……」

  三八的笑聲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聽得朱曉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有事快說。」她很聰明地沒有把「有屁快放」這四個字一起說了。

  「幫我去搶簽名。」費蘭雙開門見山地道。

  「搶簽名?」她的腦袋一陣發暈。

  「你的體力好,身材佳,出手准,簡直就是搶簽名的最佳人選啊!」廢話一大堆,說得不著邊際。

  「……」還好這個女人已經有人要了,不然她還真懷疑費蘭雙的個性,將來怎麼找老公,「麻煩你直接說重點吧。」朱曉夏有氣無力地道。

  「重點就是林集團今天舉行大型的明星簽售會,據說有好多明星都會到達現場。你也知道,我對於收藏帥哥的簽名有濃烈的興趣,而我呢,現在又在意大利,就算馬上回去,時間上也來不及,所以……」欲言又止,此乃說話的最高境界。

  「你……你想要我去那裡搶簽名?」朱曉夏打斷了費蘭雙的長篇廢話問道。高中時候來這一套,沒想到大學畢業了,姓費的這女人還打算讓她幹這事。

  「正確!」

  「……」她努力地揉著自己的額角,「拜託,我已經26歲了,老女人一個,你居然還讓我和一幫17、18歲的小女生去搶簽名?!」若是真的去了的話,她只怕會唾棄自己到底。

  「怎麼不可以!」費蘭雙想也不想地回道。想她都27歲了,還不是老幹這檔子事情。

  頭越來越昏了,再對話下去,只怕她會吐血而亡,「你聽清楚了,我這次絕對絕對不會去那個什麼簽名會的現場,你要簽名,麻煩去找別人!」堅定立場,此刻不堅定的下場,就是往後她會為自己的可笑舉動而後悔反省一輩子。

  「呵呵,呵呵。」陰陽怪氣的笑聲,不用懷疑,絕對是費蘭雙這女人所發出,「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這事沒得商量。

  「OK,那回去之後,我會考慮天天來你家打擾你一下,順便帶上我收藏多年的明星海報和寫真集。」

  「你……你……你……」果然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顯然低估了費某人的道行。上學的時候被摧殘也就算了,沒必要現在再來摧殘她那僅剩的脆弱神經,「地、址!」兩個字幾乎可以說是從嘴裡蹦出來的。剋星畢竟是剋星,沒道理那麼容易就擺平。

  「爸、媽、我去上課了!」一旁的朱明風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書包,臨走不忘朝著朱曉夏擠眉弄眼一番,「老姐,恭喜你,又有事情幹了!」

  「去死!」如果不是顧及手上拿著話筒,朱曉夏絕對會考慮朝著小弟踹上一腳。

  男人……果然是種麻煩的生物!

  26歲的高齡,以男人來說,還算是年輕,但是對於女人而言,這個年齡就顯得有些老了。想想費蘭雙那死女人,才27歲,就已經有一個四歲大的女兒,她——朱曉夏至今還是孤家寡人,的確是太不「長進」了些。尤其是,現在這種高齡的她,居然還要去和一幫高中生搶簽名海報,真是%…※×

  簽名會場設在林集團西樓的大廳處。才早上9點,門口處就已經聚集了好多人。大多數都是些高中的小女生,穿著時髦的衣服,紮著今年夏季流行的髮辮。

  瞥了身旁那幾個小女生一眼,朱曉夏回過頭,望著透明大玻璃上自己的身影,一頭有些蓬亂的短髮,簡單的休閒裝加上一雙淺色的運動鞋。她的外表看上去,應該不至於太老吧。冒充不了高中生,但是勉強還是可以冒充一下在校的大學生。

  年輕啊,想她當年,也曾年輕過,而來到這種聚集滿了人群的現場,更不是第一次。

  在以前,在這裡,她曾經碰上過一個羞澀的男生,而那個男生,也是第一個……

  「哇,來了,來了!」

  一聲爆炸似的喊聲,打斷了她的出神,隨之而來的,是一大群的人朝著西邊的方向湧去。

  「余禮,龐越德,高嘉……我愛你!」

  高囂的喊聲,充分證明了現在的追星一族是何等的狂熱。

  順著人潮,朱曉夏猶如海藻般地被人擠來擠去。可惡的費蘭雙,等她回來,她絕對要好好找她算算這筆賬。

  現在的她,只能求神拜佛,千萬不要在今天的簽名會上碰到什麼認識的人!不然的話,她就真的丟臉丟到家了。

  「啊!啊!啊!」

  又是一陣尖叫聲,響起在她的耳邊,朱曉夏瞥頭望去,顯然,一個小女生正在拚命地放聲大叫,以顯示自己對於心愛明星的熱愛。

  天啊!饒了她吧。仰起頭,朱曉夏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在這麼多的人裡,拿到這些明星的簽名啊!

  黑色的賓士車停在了林集團的正門口,漆黑如玉的眸子望著門口擁擠成一團的情景,林薰音微抿起了薄唇。

  這樣的情景,真的是有些熟悉呢,他也曾經處在過這樣的人群中。四面八方湧來的力量,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閃躲。而他的眼,拼了命地四處尋找著光的位置……直到,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後,他聽到了讓他安心的聲音,「跟著我一起擠。」

  他知道她找到了他,她的手是暖的,她的人,亦是暖的,如同夏日的陽光一般,驅散了他所有的不安與恐懼。所以——即使這光芒太過灼熱,即使這光芒本就不屬於他,他依舊想要去抓住。

  「薰音,要不讓司機把車開到側門那邊?」

  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葉真容對著林薰音道。今天簽名活動的現場就設在集團的一樓大廳,因此想要去37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只有從側門上去。

  「側門啊……」林薰音輕輕地喃喃著,而他的眼,依舊沉沉地盯著車窗外的情景。

  「是啊,畢竟這裡人太多了,很難進大樓。」葉真容答道。

  身為薰音的好友兼公司的部門經理,他和他相識起碼也有7年了,但是,他卻依然無法去清楚地瞭解他的內心世界。偶爾,他總是會看到薰音那秀雅卻冷漠的面龐上,露出迷離的神色,彷彿甜蜜與苦澀並存一樣。他曾經問過原因,但是薰音卻只是揚了揚眉,什麼都沒對他說。

  「也好。」林薰音輕彈了下手指。

  車緩緩地開著,他的手輕撫著額角,嘴角邊劃過一絲苦澀笑意。即使看見了這樣的情景又代表著什麼呢?那麼多年了,他始終無法找到她。現在的她,在幹什麼呢?找到了她所愛的人嗎?結婚了嗎?亦或是……已經生了孩子……

  一股刺痛自他的手心傳來,他知道那是他的指甲抓破了他的皮肉。他嫉妒著,嫉妒著那個可以得到她的愛的男人!

  「薰音,你怎麼了?」

  耳邊,傳來的是好友關切的聲音。

  「……沒什麼。」緩緩地搖了搖頭,林薰音輕垂著眸子,在準備別開頭的一瞬間,一道身影,驀然地躍入了他的視線——一頭有些凌亂的短髮在陽光之下微微揚起,鵝蛋的臉形,嬌小的身子彷彿透著無限的活力……

  「停車!」語音未落,他已經打開了車門,整個人朝著人群中衝去。

  是她嗎?是她嗎?!那個他整整想念了8年的人?

  「葉經理,總經理這是……」還沒回過神來的司機,愣愣地看著在人群中穿梭著的背影問道。

  「我也……不知道。」葉真容訥訥道,這是第一次——他看到薰音如此激烈的動作……

  好……熱啊!

  朱曉夏第101次地皺起了眉頭。撲面而來的,都是那灼熱的人氣,還有著高亢的叫喊聲,早知如此,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來了。

  五月天的日子,天氣已顯得有些熱意。而處於這種人擠人的狀態,便更是覺得熱的難受。

  「哇,余禮,龐越德,高嘉,我愛你們。」

  「好高興,總算得到簽名了耶!」

  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不過每道聲音,似乎都是和那幾個美男明星有關。朱曉夏費力地越過一個個追星族,眼睛直盯著不遠處的目標。看見了,她已經可以看見那個叫什麼余的臉了,還有幾步,只要再走幾步,她就可以……

  啪!一隻有力的手,猛然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也使得正在前進中的腳步因而停止。然後下一刻,她整個人撞上了那硬挺的胸膛。

  色狼!這是朱曉夏的第一反應,直覺地,她抬起右腳,準備狠狠地朝著對方的胯下踢去……

  「曉夏,是你吧!曉夏……」

  激動的語音,清澄而誘人,在她的耳邊響起。順著聲音,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張清雅秀麗的面龐。白淨的肌膚,剔透且精緻的五官。如玻璃珠般的明亮黑眸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她,像是怕錯失什麼一般。

  「你是……」朱曉夏愣了愣,陌生的容顏,卻又帶著她所熟悉的影子。那雙眸子,如水般清澈見底的眸子,該是……

  「我是音,林薰音呢,記得嗎?」他的神情中帶著一絲急切。他所想要見的人,終於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這一次,他一定不會放手。是的,不放手,不會再像之前的那次,放任她如此自由地飛翔,徒留下他一人。即使……她另有所愛的人也一樣。

  林薰音?!果然……是他!那個整天跟著她的薰音。朱曉夏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她是知道薰音有副好看的容貌,因為她亦曾仔細地端詳過那長長劉海之下的他,「你……」幾乎被她所塵封了的名字,卻在多年後的今天又再度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你知道嗎?曉夏,這些年來我好想你呢。」林薰音一把把朱曉夏抱在懷中,低俯在她的耳邊激動地道,「好想你,好想你!」

  是太想了吧,所以才會變得如此。想把她摟在懷中,以證實她是真實地存在。

  朱曉夏一時反應不過來地任由對方抱著。暖暖的懷抱,有著男性獨有的剛硬,與她的柔軟是如此的不同。而鼻間,充斥著淡淡的古龍水的香氣,清新卻不嗆人。

  「曉夏,你呢?想我嗎?」

  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拉回了她的出神。

  天!他究竟在幹什麼?居然未經她的允許就抱住了她,而她,現在是不是應該把腳丫子狠狠地踩上他的大皮鞋?

  「曉夏,你有想過我嗎?」他還在詢問著。

  朱曉夏眨了眨眼,「我……」

  「還是說……」林薰音的臉色微微一變,激動的神情瞬間黯了下來,「你把我忘記了嗎?」

  他記了她那麼多年,他不要她擅自地把他忘了。

  忘記他?朱曉夏不覺感到有些好笑。真是奇怪,他這麼一說,她才發現她居然沒有忘記過他,這個只在她的高中生涯中出現過幾個月的男生。

  即使是晚上睡覺,他那雙眸子,也總會出現在她的夢中。

  為什麼呢?是因為……他是惟一一個,曾對她說過喜歡二字的男生嗎?

  「我……沒忘。」緩緩地搖了搖頭,朱曉夏吐出了答案。

  是呵,她……沒有忘記。

  更加沒有忘記那有著他的青澀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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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午間的校園,風中傳來了淡淡的花香,時不時地充斥著嬉戲與歡笑的聲音。

  好衰!少女蹲在操場附近的牆角邊,睜著有些犯困的眼眸,閒閒地張望著操場一帶。如果不是因為怕被她那整天高喊著「帥哥有理,花癡無罪」的社長大人逮住看一疊疊的美男海報,她早去社團辦公室睡大頭覺了。

  「喂,上次約好的,今天帶兩千塊錢過來的,錢呢?」

  一道不算太響的聲音引起了少女的側目。

  在她右邊不遠處的陰暗角落裡,幾個混混級的男生,正圍著一個少年。其中一個為首的男生,攤著手向少年要錢。

  典型的校園勒索事件!少女撇了撇嘴。兩千?敢情這年頭白拿的錢那麼好賺?

  基本上,每個學校都會有幾顆老鼠屎,所以也不必指望校園內的在校學生,每個都純潔善良得猶如天使一般。

  「我……沒錢。」少年低垂著頭,聲音是怯怯的。

  「沒錢?!」幾個男生一愣,其中更有一人直接拎起了少年校服的領口,「你耍著大爺玩哪,讓你今天拿錢來學校,你現在居然說沒錢!」

  唉,就不會來點新鮮的台詞嗎?少女猛翻著白眼,在心中對著眼前的戲碼批判道。

  「可是……我真的……沒有兩千啊。」少年的聲音似乎更加怯生生了,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無法看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沒錢不會去你父母的錢包裡拿錢嗎?還是說你想挨大爺的拳頭?」凶神惡煞的語氣,絕對會讓人聯想到警匪片中的惡霸。

  「可……」少年似乎還想再解釋一番。

  「還可個屁!」抓著少年領口的男生掄起了拳頭,顯然準備教訓教訓眼前這個不識時務的人,「今天老子非要好好揍你一頓。」

  唔……老掉牙的動作!少女雙手撐著下頜,微皺了一下眉。現在的她,是該轉身走開,來個眼不見為淨呢?還是跑上前去,進行一場「美女救英雄」?呃……雖然,她是算不上什麼美女,那少年也距離英雄有著長江黃河般的距離。

  「我……我……」

  少年的聲音更顯可憐與不安,估計是對此等惡勢力反抗不了而倍感無助。

  不過這樣的聲音,聽在少女的耳中,卻彷彿如同是在撒嬌一般。少年的聲音纖細而甜膩,即使是在害怕的情況下發出的,依然聽著讓人舒服。

  姑且——幫一回吧。少女在心中如是對自己說。雖然她向來不喜歡惹上這種麻煩事,但是……誰讓她的良心太好了呢,好得簡直是天上有,地上無,人間僅存的碩果,社會全體人士該學習的榜樣……

  心意既定,少女站起身子,揉了揉一頭有些凌亂的短髮。朝著事出地點走去。

  「住手!」她揚聲喊道,一隻手同時攔截住了正準備揍人的拳頭。

  基本上,英雄都是這樣登場的,在千鈞一髮之際來拯救受難的人。少女暗自對自己讚歎一番。

  「哇,是朱曉夏!」

  「天哪,怎麼會是她啊!」

  「上次王萬就是被她打趴下的!而且聽說徐路、蘇刻典、康州都被她蹂躪過!」

  唉?蹂躪?她有嗎?少女聽著從混混男生口中報出的有些熟悉的名字,奇怪地揚揚眉,她頂多也就是揍了那幾個人一兩拳而已吧。

  沒等少女回過神來,在一片呼天喊地的叫聲中,一幫混混男生們已經盡數撤離該地。留在少女面前的,只有那瘦弱的少年而已。

  纖細的身子裹著白色的校服,長長的劉海垂落在額前。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氣息,擺明著就是對別人說「來欺負我吧,來欺負我吧」。

  看來他會受人欺負,有其一定的自身原因。少女自顧自地下著定論,轉過身子,打算離開。

  「等……等一下。」少年喊著,聲音很小,小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嗯?」少女奇怪地回過頭,望著少年。

  「謝謝……呃,謝謝你剛才救了我。」少年垂著頭,雙手拽著校服的下擺,有些支吾地說著。

  「你要謝謝我?」少女盯著身形瘦弱的少年,因為對方垂著頭的緣故,所以她現在看到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頭頂心。

  順滑的黑髮,散發著柔亮的光澤,不可否認,他的髮質看上去很不錯。

  「是……是啊。」少年小聲地應道。

  少女挑挑眉,幾個跨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啊!」少年顯然吃了一驚,直覺地想往後退開一步,卻因為少女突兀的動作而怔在了原地。

  她捧住他的雙頰,讓他的臉對著她的臉,「真要道謝,我喜歡面對面的那種。」她說著。

  陽光之下,她發現,他有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

  文學愛好社,顧名思義,就該是愛好文學的人所組成的社團。不過,這年頭,披著羊皮的狼N多,所以自然也有人頂著文學的名字,幹別的事。

  起碼,費蘭雙就是。一個以追星為樂的女人,每每有帥哥出現,總是會兩眼閃光。這樣的人,居然能夠成為社長,是朱曉夏至今覺得可以列為奇跡的事之一。

  也因此,雖然名為文學愛好社,但實質上則可以算是追星社,入社的社員,都是一定程度上的追星族,只除了……朱曉夏之外。

  畢竟,當初她之所以會加入文學愛好社,是為了能夠無後顧之憂地睡覺,不過,理想和現實之間,通常會有段距離,而她現在則是……

  「曉夏啊,你看,今天天氣真好。」

  碎碎念的聲音,響起在了朱曉夏的耳邊。某女發揮著不怕失敗的精神,努力地攪人清夢。

  「唔……好。」雙眸緊閉,朱曉夏支吾了一聲算是應付。困,好睏啊,昨天晚上,為了背那些個英語單詞,她一直拖到12點才睡。畢竟,今天早上的英語聽寫若是不及格的話,她很可能被教英語的老師剝皮拆骨。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費蘭雙再接再厲,繼續說著她的廢話:「所以了,同理可證,這個禮拜天的天氣,也一定會很好。」天知道,這算是什麼同理可證。

  「唔……哈……」眼皮依舊沒睜開,朱曉夏的腦袋猶如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的。

  「這麼說,你也覺得禮拜天天氣好,我們應該要出去走走了?」費蘭雙自動理解這朱曉夏的點頭含義,而後一臉喜悅地望著她的社員。好樣的,果然沒有辜負她的一番培養啊。

  「嗯……」她說啥啊?朱曉夏的腦袋中打了個問號,不過秉著豬的個性,她還是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整個社團裡,就只有你肯陪我去搶宮真的寫真集。」美麗的臉龐泛著「陰險」的笑容,她讚賞有加地說道。

  搶?宮真寫真集?幾個字眼,充斥著朱曉夏的腦海中。五秒鐘後,一雙眸子霍然睜開,「有沒有搞錯啊!你要我陪你去搶寫真集?」睡意全無,她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怒目看著正笑得猖狂的女人。

  「對啊,沒錯啊,而且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嘛!」雙手一攤,費蘭雙眨動著一雙無辜的眸子。所謂人長得美的好處,就是你扮豬吃老虎,只要裝得夠,即使對方明知道你是假的,也輸得沒法子。

  惡,好惡!朱曉夏的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這三八女人,居然拿她對付男人的那一套來對付她,「收起你的那一套,對我不管用的。」她「惡狠狠」地道,以證明自己完全不受影響。

  「哼!」費蘭雙的鼻子裡哼出一聲大氣,「說,你究竟去不去!」一手扯住對方的領子,她一副太妹樣地問道。

  既然軟的不行,那麼就只有來硬的了。

  「不去!」她說得硬氣得很。威武不能屈,此乃做人原則也!

  「真的不去?」眼睛對這眼睛,閃電般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不去!」這事沒得商量,她對寫真集這種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確定?」鼻子抵著鼻子,空氣中有著一觸而發的緊繃感。

  「廢話!」不確定她幹嗎和她大眼瞪小眼啊!

  「哇!死曉夏,你究竟還是不是愛好社的社員啊,居然要放棄能得到宮真寫真集的機會!」兩隻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費蘭雙一個勁地晃動著對方的身子。

  拜託,上帝!這樣的人還能算是愛好社的社員嗎?簡直一點都沒得到她的精髓嘛!

  「我……我也不想啊。」身子被扯得前後搖晃,朱曉夏撇了撇嘴說道,「要不是我當年純真無知,被你騙進了社團,不然哪裡還用天天對著你這張臉啊。」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大抵可以說是個典型了。

  「你要知道,在學校有多少人想對著我這張臉!」費蘭雙一臉怒氣沖沖,誓要為自己正名。她可是校園有名的美女耶!「我又不是男生,要對著你這張臉幹嗎?」她亂拆她的台。對於同性戀,她可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你……你……你……」怒髮衝冠,費蘭雙輪起粉拳,「你找打啊,死曉夏。」

  「哇,你太沒道德了吧,要打架好歹也得說一聲啊。」她哇哇亂叫,開始回擊。

  「狗屁,誰打架還通知對方的,你以為拍武俠片啊。」費蘭雙出口成「髒」。

  「這叫基本原則!」

  「……」

  拳打+腳踢,兩個女人,開始很沒品地在社團的辦公室裡你來我往,而可以勸架的人……抱歉,全部都不在。

  178的身高,骨架看上去雖然纖細,但是比例卻很好。長及脖頸的黑髮打著若干的摩絲微微捲翹著,秀雅清麗的面龐,細緻的五官,濃黑的睫毛下那雙美麗的黑眸,直直地注視著鏡頭。平靜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正是這種彷彿什麼都不存在的表情,造就了娛樂圈的傳奇。宮真,出道只有半年,僅僅只是因為最初在某本娛樂雜誌當了次平面模特兒便紅了。紅得太快,也紅得太不可思議。

  喀!快門的聲音,伴隨著閃光燈的一閃。

  「OK,休息一下吧。」攝影師比了比手勢,亦讓整個攝影棚的工作人員小小地歡呼了一下。

  纖細的身影緩緩地走到了休息區,少年臉上那平靜得無一物的表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靦腆。

  「宮真,累了嗎?」經紀人宇楓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問道。已經拍攝了兩個小時,再拍一個系列的照片應該就可以收工了。

  「還好。」宮真——即林薰音搖了搖頭,拿起手中的水杯輕啜了一口涼水。

  宇楓拉了張椅子坐在了林薰音的旁邊,「真的還是不打算進軍銀屏嗎?」他問道。作為他的經紀人,他自然是希望薰音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

  「我想……我恐怕不太適合吧。」停下了喝水的動作,林薰音幾乎沒有猶豫地否決道。

  「沒有什麼不適合的,你該更有自信啊,你現在紅了就是最好的證明。」宇楓歎了口氣。當初,他在街上無意中發現了薰音。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是一塊璞玉。於是他拉著他,去熟悉的攝影師那裡試鏡。然後,他成功了。

  一個只有17歲的少年,明明看來軟弱而平凡,但是當他處於鏡頭前的時候,卻可以做到讓自己所有的思緒一片空白。沒有表情,沒有情緒,只是簡單地注視著鏡頭。

  換作其他的明星,絕對不可能因此而紅,但是宮真卻紅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考慮接一些廣告片,嘗試著角色的演繹,這樣也比較有利於你以後的發展。」宇楓繼續道。

  「可是我……」林薰音不安地抿了抿唇,「我沒辦法面對那麼多的人,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當平面模特,已經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而他之所以會一直堅持著,無非是想著,也許多接觸下人群,或許會改變他懦弱的性格。

  只是……如今看來,似乎也不太可能。他不喜歡所謂的競爭,亦沒有任何要去爭取的心態。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能夠默默地守著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而已。

  「那好吧,我知道了。」宇楓不甚情願地點點頭。再逼也沒用,有些東西,除非薰音自己想要去爭取,否則任憑他如何勸說也無濟於事。

  平時看起來,薰音似乎很好說話,別人說什麼,他便應什麼,但是一旦觸及到某些核心問題,卻會很堅持。

  「謝謝。」林薰音小聲地道。

  宇楓的話,無疑使他鬆了口氣。他沒有勇氣,亦做不到在攝影機前和陌生的人說任何的台詞,演任何的戲。

  「你啊……」宇楓頗為無奈地看著林薰音,這樣的性格,在娛樂圈裡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這次工作的錢,還是匯進你銀行的賬戶?」

  「嗯。」

  暖陽當空。

  兩手托著下巴,朱曉夏蹲在樹陰下,無聊地看著不遠處擁擠成一片的追星族。只是一次娛樂公司舉辦的活動,居然就能吸引得如此多的人前來哄搶。無怪乎現今那麼多人想要當明星,想來這錢還真是好賺。

  而她,之所以會來這裡,究其原因,當然是她那三八到極點的社長大人了。

  真是想不通,費蘭雙那女人,外表長得嬌俏可人,打起架來居然全不落人後,又快又準又狠。想她當年好歹也是學校的打架王,居然硬是沒辦法把對方給打趴下。

  好吧,好吧,一個人在世,注定會遇到一個剋星,而她朱曉夏這輩子的剋星,很顯然是費蘭雙這個外表和性格成反比的女人。既然不能反抗到底,那麼就只有認命接受。

  於是乎,就算她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被一路拖著來這裡。

  回想在一個小時前,她被拖著衝進那黑壓壓的人群時,簡直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需要實踐來證明。現在的事實證明了——她朱曉夏,即使再勇猛,也無法勝過這些不要命的追星族。

  於是,她在確保衝在最前端的社長大人沒有多餘的精力來顧及她的時候,便很爽快地脫離人群,獨自在樹陰下納涼。

  圓圓的眼珠無聊地打著轉,朱曉夏考慮著自己是不是該先行坐公車回家,畢竟呆在這裡實在是……閒得發慌。

  驀地,人群之中一抹有些熟悉的纖瘦身影跳入了朱曉夏的眼簾,引起了她的注意。

  淺藍色的襯衫和白色的長褲套在那纖瘦且高挑的身上,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搖搖晃晃的身影,隨著人群而東倒西歪。

  他是……笨蛋嗎?!

  朱曉夏敢拿她一雙1.5視力的眼睛發誓,在她看著他的5分鐘內,他居然可以做到一步都不曾移動,甚至連側轉身子都沒有。他所做的,只有動嘴巴而已。不過看他嘴型的大小,只能稱之為小聲的訥訥,而非喊叫。

  受不了了,依他這種狀況,估計想要從人群中走出,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

  沒有多想的,朱曉夏直直地朝著人群奔去,努力地發揮著力氣大的優勢,擠開人群,靠近目標人物。

  好擠!林薰音皺了眉頭。拍完了照片,才從公司出來,卻沒想到公司的門口正在舉辦活動。或許確切地來說,是他忘了。宇楓曾說過希望他能親臨現場簽名,不過因為他實在覺得自己辦不好這事而拒絕了。

  也許,他剛才該從公司的側門走出而非是正門。林薰音暗自想著。就在他準備再一次地開口對四周的人說「請讓一讓」時,一隻手,猛然地搭住了他的手。

  纖細的手腕,包裹在有力的手指內,對方的溫度,傳到了他的身上。然後,他聽見了一聲叫喚:「跟著我一起擠。」

  「啊?」他發著驚訝的單音節字,隨即便被一股拉力拉著向前行。

  好擠。四面八方湧來的力量,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閃躲。但是手腕上傳來的溫度卻讓他不由得有種安心的感覺。彷彿那是——可以依靠的。

  如同陽光般的溫暖,卻莫明地可以驅散他所有的不安與恐懼。

  終於,他被領著擠出了人群。一道清爽的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連如何擠出人群的原理都不知道嗎?」

  「我……」林薰音抬起頭,看著正用手背抹著額頭汗珠的朱曉夏。是她!那個曾經站在他面前,渾身上下散發著陽光味道的女生。

  她充滿著活力,帥氣、灑脫、自傲、不馴……她和他,是如此的不同,但是卻讓他有種羨慕的感覺。

  「我……我有喊啊。」他低下頭,小聲地訥訥道。

  「喊,你那叫喊嗎?」朱曉夏猛地翻了個白眼,他的嘴巴,頂多只有挪動而已,根本搭不上喊的邊。

  「可、可是……」

  「還有,想要擠出人堆,要靠的是力氣,要不停地往前鑽,而不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等著別人讓出道路給你走。」她繼續道。若不是她良心好地拉他出來,他現在還在人群中受難呢。

  「哦。」他的頭繼續壓得低低的。

  「另外……」她的語氣一頓,揚起雙手,捧起他的臉,「我記得我對你說過,我比較喜歡面對面的那種。」

  「你——」他詫異地低呼一聲,白皙的面龐上染上了一抹紅暈,「你……還記得我?」

  「當然。」她點頭回答道。畢竟比起海報上的美男,她還是對他印象比較深刻。很少有男生如他這樣,彷彿軟弱無害的小兔一般。

  向來不提倡助人為樂的她,竟然會兩度「照顧」他,想來也是因為他渾身上下散發的軟弱氣質,很容易激發起她少得可憐的母性本能。

  「渴了嗎?」手依然搭在他的雙頰上,她問道。來到這裡,幾乎曬了一個半小時的太陽,現在的她渴得要死。

  「呃?」他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買可樂。」朱曉夏說著,轉過身子,朝著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走去。

  臉頰上的溫度驟然消失,心,彷彿也突然多了一種空虛的感覺。林薰音怔怔地望著停在販賣機前的身影。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感覺呢?不想她的溫度自他的身上消失,甚至……想要擁有著那份溫度。她的身上有著閃爍的光芒,即使這光芒對他來說太過灼熱,即使這光芒本就不屬於他,但他依舊忍不住地想……想要去抓住。

  「給你,我請客。」

  不知何時,她已走回到了他的面前,把一罐可樂塞在了他的手心中。

  「謝謝。」他說著,這一次,卻沒有把頭低下。

  朱曉夏聳聳肩,打開了手中的可樂,仰起頭大口地灌了兩口,「你也是來要簽名寫真集的?」口渴的感覺稍稍褪去,她轉頭問著他。

  「不是。」他搖搖頭,「我只是正好上午在亞帝的公司裡,準備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門口擠滿了人。」

  也對,看他的樣子,怎麼都不是當追星族的料,「你在亞帝打工嗎?」她繼續問著,同時又灌了口可樂。學生打工,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

  「嗯。」他小小地應了聲,「那……那你呢,怎麼回來這裡?」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氣,他首次開口問著她問題。

  「我?」朱曉夏反手指著自己,隨即道,「我啊,是被別人拖著來的。」而這個別人,現在正在人群中奮力的「拚殺」。

  「拖?」林薰音詫異道,奇怪於她用的這個字眼,很難想像,有誰能夠拖得動她。

  「是啊,真是想不通,那個宮真有那麼好嗎?值得一堆人去搶他的寫真集。」朱曉夏喃喃道。因為費蘭雙今天的最終目的,就是撈到一本宮真的寫真集。

  「你……不喜歡宮真?」他咬這下唇,不安地問道。

  「倒也不是。」她擺擺手,嚴格說來,她連那個宮真長什麼樣都不清楚。雖然費蘭雙是給她看過宮真的海報,不過她是左眼看,右眼忘。

  「那你想要他的寫真集嗎?」他的視線緊盯著她,目光之中,有著濃濃的期盼。他希望她能夠擁有屬於他的東西。

  「哎?」她愣愣地看著他,雖然表情依舊靦腆,但是眼神中的那份期盼,卻是她沒有看見過的。

  「我有他的寫真集,你……想要嗎?」不安和期盼,充斥著他的每根神經。

  他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可憐兮兮了。純真的面龐,配上此種表情,讓人連拒絕都做不到。

  「……好。」朱曉夏喃喃著,嘴巴已經比頭腦先一步反應。畢竟她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

  得到她的回答,他像是鬆了口氣一般,迅速地從包中掏出了寫真集遞到了她的面前。太好了,她並沒有拒絕他的要求。

  朱曉夏接過寫真集,瞥了眼封面上的真宮二字,「可是這樣好嗎,你送給我?」那邊多少女人為了這本寫真集擠得頭破血流,她這樣得到,是不是太輕鬆了點。

  「沒關係,這本也是別人給我的。」

  「哦。」她聳了聳肩,隨即像想到什麼似的開口道,「對了,我叫朱曉夏,你叫什麼名字?」見過兩次面,她卻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少年的臉上,紅暈未退,而嘴角邊,則掛著一抹靦腆的笑意,「林薰音。」他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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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美國 華盛頓

  豪華的大廳,褐與黑的基調,充斥著人的視覺。雖然沉穩,卻也冰冷。

  正如同這個家的主人林然風一樣,為人冰冷無情,即使在面對著自己的家人時,也甚少會露出任何的笑意,在他的腦中,所想的只有如何讓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個台階。

  「你……你真打算讓小薰獨自一個人生活在那裡?」坐在沙發上的妻子簡晴雙手侷促不安地互搓著,乾澀的唇則抿了又抿。

  把那個脆弱的孩子獨自扔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他會怎麼樣呢?又要如何生活下去呢?少了家裡的庇護,依照小薰的個性,十有八九會被人給欺負吧。

  「那又怎麼樣?只不過是讓他轉學去中國唸書而已,更何況,每個月不是還是會給他的銀行卡裡打入生活費嗎?那些錢,足夠讓他生活得很好了。」林然風看著手中的報紙,不甚在意地說著。

  「可是……」簡晴一咬唇。她的丈夫,明明知道兒子的個性,卻還是執意如此,「小薰他……不適合一個人生活啊。」他太需要別人的照顧,太需要有人能夠陪著他一起面對。

  林然風不悅地皺了皺眉,「如果沒有能力一個人生活的話,那麼他就不配做我林然風的兒子。」他要的孩子,該是一個強者,而不是一個懦弱到極至的人。

  「那……你每個月也多匯一些錢給小薰啊,只有3000RMB,怎麼夠他開銷。」更過分的是,丈夫還不准其他人匯錢給小薰。只為了見證一下兒子能否在逆境中生存。她甚至懷疑即使小薰死在了外面,丈夫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因為他的眼淚,早就已經……

  「3000,夠多了!」林然風抬起頭,注視著妻子,「都是你,一直慣著他,所以才養成那種不中用的個性!」

  「我……」牙齒,幾乎把下唇咬出了血,簡晴低姿態地懇求道,「我求求你,讓小薰回美國吧,性格,可以慢慢改,我保證,他以後不會再那麼軟弱了。」

  「依照你的法子,一輩子都改不了。」林然風冷哼一聲。

  冷漠的聲音,沒有一絲絲的溫情。同床共枕了那麼多年,卻換來如此的對待。

  像是受不了如此的冰冷,簡晴霍然站起身子,瞪著林然風大聲道:「我知道,其實你是在恨著小薰對不對!」沒有了貴婦的優雅,她的表情,只有急切和心痛。

  「我恨他?」他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當年,如果不是為了救小薰,秋……」

  「住口!」一聲呵斥,林然風那冷漠的表情終於起了變化,「我說過了,那件事以後不許有人再提。」

  「其實你明明是想和我離婚的吧。」簡晴慘然一笑,「如果不是因為……」

  「住口,住口!」林然風一個跨步,走到了妻子的面前,狠狠地盯著她,「簡晴,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多說一個字的話,我一定會讓你追悔莫及!」

  警告?!她的丈夫,竟然要警告她!

  心像是空了一塊。簡晴怔怔地望著她愛了20年的面孔。

  其實,她早就該後悔了,早在10多年前的那場意外裡,就後悔了……

  寧靜的午休時間,可以在任何地方,卻絕對不包括文學愛好社。

  「哇,你怎麼可以搶走我正在看的寫真集。」亂叫的聲音,正是出自社長費蘭雙之口。

  「哼哼!」兩聲冷哼,俊雅的少年把手中的寫真集隨手放在一旁的桌上,「因為你的表情太誇張了。」鍾凱德沒好氣地彈了下自個兒女朋友的額頭。那種流口水的樣子,看得他一陣不爽。

  誇張?!

  「哪有啊。」費蘭雙堅決否認。伸出右手,想要把桌上的寫真集拿回。

  「不准。」他的手輕易攔截住了她的手。

  「我還沒看夠耶,還我啦,你都不知道,這是曉夏花費了多大的心血,才搶到這本寫真集的。」她動作更加激烈,誓要搶回寫真集。

  「哦?曉夏?」漂亮的鳳目微微一轉,鍾凱德撇向了正在一旁看好戲的朱曉夏。

  「呵呵。」乾笑兩聲,朱曉夏避開鍾凱德想砍人的目光。拿到寫真集並非她的錯,只不過她沒想到費三八露出一臉花癡樣看著寫真集的時候,鍾凱德正好會來社團辦公室。早知道,她打死也不把這本寫真集交出。畢竟對方可是學生會的骨幹人物,光拿權力這一項,就足以把她給活活壓死。

  收回目光,鍾凱德抿了抿薄唇,猛然地俯下身子,把頭湊近費蘭雙,「你覺得寫真集上的人比我好看嗎?」低雅的聲音,充滿著媚惑的氣息。

  這……怔怔地望著突然靠近的面龐,費蘭雙臉紅地舔了舔唇,「當然是——你比較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她極其狗腿地道。唉,汗顏啊,他的這張俊顏她明明已經看到快要爛了,但是只要他一貼近,她還是會忍不住臉紅心跳。好在這種狀況只會對著他一個人,估計她這輩子,是拴死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既然這樣,那以後就不許再用那種表情看海報寫真集。」他是一個容易嫉妒的男人,而愛上這樣的她,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這個……比較困難。」從小養到大的習慣,焉能如此容易改。

  「是嗎?」細長的手指優雅地輕彈著,鍾凱德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弧度,「不怕我讓學生會廢你這個社團?」說是文學愛好社,他可沒見她幹過半點熱愛文學的事。

  嗄?美女雙眸一瞪,「鍾凱德,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都為了你這一棵爛樹,放棄了一大片森林,你居然還要剝奪我惟一的樂趣?」天理何在啊!

  因為你的樂趣實在是太……過頭了。鍾凱德輕歎著一口氣,抬起手腕揉著額角。自從和她交往之後,他頭痛的趨勢越來越頻繁。

  於是一個努力地吼著,而另一個,則耐心極佳地任由對方狂吼,並且時不時地遞上一杯茶水,以補充對方消耗的口水。

  宮真的寫真集真的值得蘭雙露出那種表情去看嗎?懶懶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對正在交往中的……呃,男女,朱曉夏揚揚眉,眼光斜斜地瞥了眼寫真集封面上的人。纖細的身形,清雅秀麗的容貌,以男性的標準來看,宮真過於中性化。

  一雙漂亮清澈的眸子直直地注視著鏡頭,如同空了一般的,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他的那雙眸子,讓她覺得有些熟悉,只是她一時想不起究竟在哪裡看過這眸子。

  機械的感覺。朱曉夏在心中暗自下著定論。寫真集中的宮真,給她一種猶如機械人的感覺。披著人類的外表,但是內部卻什麼都沒有。如同漂亮的扯線布偶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他的真實表情。

  而她——不喜歡這種空空如也的表情。

  「林薰音,麻煩你幫我們把這些體育用具搬到小倉庫去。」放學後的教室,眾家學生已走得差不多了。兩個女生跳到了林薰音的面前,雖說是請求的用詞,可是話中的語氣,卻是篤定。

  「我嗎?」他訥訥地抬起頭。

  「是啊,反正你也空著,不像我們,還得去禮品店買朋友的生日禮物。」女生說完,不待林薰音的回答,便背起書包,走出了教室。

  又是……他嗎?而他似乎總是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這種軟弱的個性,是父親所討厭的吧。

  漆黑的雙眸微微一斂,林薰音背起挎包,走到了教室後面的道具箱前,抽出了放著體育道具的兩個紙箱……

  重,很重的兩個紙箱,因為裡面放了不少啞鈴。但是還在他能夠搬得動的範圍。細瘦的手臂搬托著紙箱,他一步步地走下樓梯。

  從三樓走到了二樓,又從二樓向著一樓邁進……

  「啊!」腳上的一個打滑,他整個人向著右側歪去,手上托著兩個紙箱,使得他連基本的自保舉動都做不了,眼看就要連人帶箱地滾下樓梯……一隻手臂自半空中攬住了他的腰,然後他聽到了所渴望聽見的聲音。

  「老天,你搬什麼東西啊,這麼重!」

  林薰音站定身子,清亮的眼眸定定地望著面前的人:一身藍白的校服,俏麗的短髮因空氣的流動而微微揚起,鵝蛋的臉型,充滿著無限活力的眸子,這樣的她,竟然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

  「只是……只是一些體育用具,班裡上次搞活動向學校借的,現在日期到了,要還回去。」舌,不由得舔著有些乾澀的嘴唇,他解釋道。

  「那沒有人幫你搬嗎?」朱曉夏兩眼瞥著對方手中的紙箱。剛才她拉住他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極重的份量。看他這種竹竿型的身材,能有60KG就該偷笑了,想來那兩隻紙箱裡所放的東西應該頗重。

  「她們都有事要忙,所以才讓我……」

  「等等,她們?」她快速地打斷他的話,問道,「是你同學嗎?」

  「嗯。」他點點頭。

  「那她們去忙什麼事了?」

  「說是去禮品店買朋友的生日禮物了吧。」林薰音想了想道。

  「所以才把本來應該一起完成的事讓你一個人做?」朱曉夏下著結論。

  「不是啊。」他搖了搖頭,「還用具的事本來沒有分派給我,但是因為她們說了要我去……」

  「你——」沒等他把話說完,她已經開始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的腦門喊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拒絕啊。」這個笨蛋,什麼買生日禮物。柿子挑軟的捏,人家擺明著是看他好欺負嘛。

  「呃?」他一愣,一下子不明白她的怒氣因何而來。

  「別人讓你去做,你就一定要去做嗎?!如果不是自己想做的,那麼就要開口去拒絕啊。」

  「可是拒絕別人很……麻煩。」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通常都不會去拒絕。

  拜託,他這是什麼心態啊。朱曉夏猛翻著白眼。是不會拒絕嗎?還是不懂得怎麼拒絕?

  他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好半晌——

  「你在生氣嗎?」林薰音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啊,我在生氣。」她撇了撇嘴直白地說道。

  他的眸子悠然轉黯,牙齒緊咬著下唇。她是在責怪他的軟弱嗎?如同別人一樣,不喜歡這般的他。但是——「你……討厭我嗎?」纖細的嗓音自喉嚨的深處低低地發出,他的表情如同要哭泣了一般。

  討厭?朱曉夏一怔,他從哪裡聯想到這兩個字了啊。「我沒有討厭你啦。」他的表情,彷彿她欺負了他一般,「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堅強一點。」她搔了搔一頭短髮道。

  她也希望他能夠變得堅強嗎?林薰音望著朱曉夏,若是她希望的話,那麼他會努力地去嘗試。

  「總之,唉……」朱曉夏都快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像林薰音這樣的男生,是她所不曾接觸過的。雖然懦弱,卻不會讓她厭惡,頂多只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我還是先幫你搬紙箱吧。」她一把抱起他手中托著的其中一隻紙箱,獨自走在了前頭,「是搬到哪裡?」她問著。手中的紙箱份量好重,他能夠一下子搬起兩隻,力氣顯然比她想像的要大。

  「體育倉庫。」他答道,跟在了她身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走到了倉庫前,朱曉夏轉過頭,瞥著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林薰音,「鑰匙呢?」

  「哦,在……在這裡。」他結結巴巴地說著,同時放下手中托著的紙箱,從褲袋中掏出了倉庫的鑰匙,打開倉庫。

  「哇,好累啊!」率先把紙箱抱進了倉庫放好,朱曉夏一屁股坐在了仰臥起坐用的軍綠色軟墊上,以手當扇,猛扇著額頭冒出來的熱氣。

  「很累嗎?」他好小聲地問道,手指伸進了衣服口袋,捏了捏放在口袋裡的手帕。他一向就有隨身帶手帕的習慣,不過……

  唇,抿了抿,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把手帕拿出遞給她。

  她的滿頭大汗,用手帕擦一下會比較好,可是……她會接受他的好意嗎?還是會拒絕呢?

  「當然累了,我又不是神力女超人。」她喘了口氣說道,「還好今天有我幫你搬,不然你一個人把這些東西搬來倉庫,怕是不死也去半條命了。」想來她這種心地善良的人士,不頒點獎給她還真是可惜了。

  「那……那……」他支吾著,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

  「什麼?」

  「我……我……我想……」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朱曉夏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扭扭捏捏的個性,一點都不像個男生,「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啊!太過扭捏的人不討人喜歡耶!」

  扭捏?是啊!他早就知道,他不討人喜歡的!

  那在燈光之下,真實的他,總是不討人喜歡。

  「我……我有手帕,你……你可以擦汗!」眼睛一閉,他從口袋中掏出了灰藍色的方格手絹,遞在了她的面前。

  沉默的氣息,開始在倉庫中蔓延。

  手——舉在了半空中,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她……她不想用他的手絹嗎?還是……心中充滿著懷疑,他慢慢地……慢慢地……睜開眼眸。

  一張俏麗的面龐,放大出現在他的眼前:晶亮的眼眸,微微皺起的雙眉,還有那揚著半個弧度的唇角……她靠得他……好近!

  「啊!」一聲驚呼,他整個人連著向後退了好幾步。

  「拜託,不用那麼誇張吧!」朱曉夏眉頭打結,她很恐怖嗎?犯得著讓他露出那麼驚恐的表情?雖然她是沒有費蘭雙那三八女那麼漂亮,不過也不至於太醜吧。

  「不……不是!」林薰音連連擺手。

  「還有,只是遞塊手帕,你用得著閉上眼睛嗎?」她繼續問道。同時走上前,從他的手中拿過手帕,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有手帕就早說嘛!」只是遞了一塊手帕,他卻緊張得和遞情書似的。

  「那是因為……」他的腦袋又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不是說過了嗎,和我說話的時候,我比較喜歡對方的眼睛能夠看著我!」她歎了口氣,兩隻手捧著他的臉,強迫他面對著她。

  說話的時候,會把頭低下去,代表著說話人內心的不安。看來……這個男生還真不是普通的膽小耶!

  「我……我記得。」他很努力地說著,一張臉紅得像要滴血似的。她身上的那股暖暖的陽光味道,從她的手心中傳到了他的臉上。

  暖暖的,卻又滾燙滾燙的。燙紅著他的臉。

  「你沒事吧。」她看著他越來越紅的臉,不禁問道。

  「沒事。」

  「可是你……」她懷疑地瞅了瞅他,隨即哇哇大叫,「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在害羞吧!」因為他每次的表現,所以她一直只把他當成需要保護的人種,而非男生。

  仔細想想,他與她好歹也是男女有別啊。

  他的臉因為她的話,又多染了一層紅暈。

  好……好純情啊!朱曉夏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生,隨即受不了地摀住肚子,蹲下了身子狂笑著。受不了,她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類型人,「你……你好有意思。」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薰音則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笑得眼淚都流出的人兒。

  像是笑夠了,朱曉夏終於站起身子,很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你可以乾脆把我當成男生的,這樣……也許大家以後相處起來會比較自然些。」況且從小到大,老爸老媽總說她沒個女孩樣。

  可是……他一點都沒把她當成男生啊!林薰音在心底暗自地說著:「我……當你是女生的。」小小地舔了舔唇,他說道。

  「謝了!」她不甚在意地聳聳肩,「對了,差點忘了,謝謝你上次送我的寫真集。」不過,把寫真集給了費蘭雙卻是件值得後悔的事,害得現在每每姓費的女人看著寫真集的時候,鍾凱德的那一雙凌厲的眼眸,就上下掃蕩著她。

  很明顯,他在用無聲的言語指責著,她朱曉夏才是罪魁禍首。

  「你看過那本寫真集了?」他眼睛一亮,露出了羞澀的笑意。

  「看過一些了。」她點點頭。

  「那……」他逕自咬著唇角道,「你覺得宮真怎麼樣?好看嗎?」期待的表情,猶如等待著重要人的讚賞。

  「還可以吧。」朱曉夏想了想答道,「宮真的長相算是現在比較流行的中性化,而且看上去,他似乎是屬於比較上鏡,很容易吸引人目光的那種類型。」

  「那你喜歡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絲的迫切,他想知道,只想知道在她心目中的宮真是如何。

  「不喜歡。」她撇撇嘴,如實地說道。

  「你——不喜歡?」眼眸,瞬間睜大,而後又緩緩地垂下。原來她……不喜歡宮真啊!原來即使是他最美麗的一面,亦不能夠得到她的喜歡。

  心,有些微微的刺痛,這種感覺,是什麼呢?

  「我啊,總覺得宮真這模特的表情太……呃,空洞吧。」沒注意到眼前人的神情變化,朱曉夏繼續道,「空洞得像是沒有任何人類的感情一樣,就像很漂亮的木偶一樣,而拍攝的攝影師,則是扯著木偶的線,扯一下,木偶才會動一下。有著漂亮的外表,裡面卻空洞得一片漆黑。不過也可能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能紅吧。畢竟,沒幾個人能夠達到他那種空洞的效果。」

  空洞得一片漆黑?這就是她的感覺嗎?林薰音愣愣的,「所以你才不喜歡他嗎?」

  「只能說我對木偶沒興趣吧。」她聳聳肩,「相較之下,我倒覺得還是你好一些。」

  「我?」詫異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她怎麼會如此覺得呢?所有的人,都會覺得宮真好,可是她卻說,還是林薰音好?「當然了,雖然你沒有男子氣概,膽小又懦弱,老是被人欺負。不過啊,你的臉上卻總是有著鮮明而生動的表情。比起沒有表情的宮真,我更喜歡看著有表情的林薰音。」只是他的個性,真的是應該改改,不然沒準有一天被人賣了,還幫著人數鈔票呢!

  他怔怔地看著她,腦中迴盪著她的話——「起沒有表情的宮真,我更喜歡看著有表情的林薰音。」

  原來,林薰音更加容易讓她喜歡呵……

  心中那分刺痛的感覺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份濃濃的暖意,滋潤著他整個心田。

  喜悅,原來是一份如此美好的感覺。

  心在跳躍著,在飛揚著。即使是走進了獨自一人居住著的公寓,也讓他覺得雀躍無比。

  這是獨自生活以來,第一次他覺得如此的喜悅。

  原來,即使是林薰音,也會有人喜歡!抱著懷枕,他整個身子靠在了沙發上,靜靜地享受著寧逸的感覺。

  鈴!

  刺耳的電話鈴聲在寂靜的房間響起,亦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寧靜。

  抬起手,林薰音接起了電話。

  「是小薰嗎?」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簡晴的聲音,有著不安,也有著關心。那是一個母親對於兒子的心。

  「嗯。」那份喜悅的心情,像被降溫了一般地褪去。林薰音低垂著頭,小聲地應著。

  「這段時間過得好嗎?有好好地照顧自己的身體嗎?」簡晴問著。

  「有。」他發著單音節的字。

  「天冷了就要多穿衣服,晚上別在外面待得太晚,要早些回公寓。」簡晴繼續叮囑道。

  「好。」

  「就算只有你一個人生活,沒有保鏢在旁邊保護你,凡是你也要自己當心啊!只要你省著點,你父親每個月匯給你的錢,還是夠你花的。」

  「哦。」

  「還有……」

  「母親。」林薰音輕輕地打斷著自己母親的話,「你和父親這是……不要我了嗎?」他問著自己心裡一直以來的疑惑。

  「別瞎說。」簡晴怔了怔,隨即說道,「你父親把你送到陌生的地方,只是希望能夠培養一下你的自立能力。」是這樣的,只是這樣,至少,她一直在用著這個理由說服著自己。

  「是因為我的性格太過懦弱,根本完全不像父親,也比不上姐姐,是嗎?」

  「小薰,你……」電話中,可以清晰地聽到簡晴的吸氣聲。

  丈夫事事追求完美。而薰音這樣的孩子,出生在這個家庭,該是他的不幸吧,即使他天賦夠高,但是個性卻不適合與人競爭。這樣的孩子,在丈夫眼中,自然是個敗筆。

  「如果可以,媽希望你能堅強一點。」

  堅強嗎?林薰音的眸子黯了黯。但是——到底什麼才是堅強呢?

  他真的那麼需要堅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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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餓,好餓啊!

  上午最後的一堂課在MIXH1胡宣佈下課後結束了。教室裡的學生三三兩兩地結伴去食堂吃著午飯,而另一些帶著便當的,則直接打開便當,吃著愛心午餐。

  濃郁的菜香,飄蕩在教室裡。朱曉夏整個人趴在課桌上,苟延殘喘地聞著那股子芳香。而胃,則哀嚎得更加厲害。

  「怎麼了?不去食堂吃飯嗎?」

  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嬌嫩的聲音傳至了她的耳邊。

  「我也想啊。」朱曉夏癟癟嘴,望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方依然,「可是我昨天去超市看中了一隻軟枕,那芯子,不是我說,觸感好,讓人一摸就不想放手。」而且價格公道,只要180元就OK了。

  「你……」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方依然看著好友,「你該不會實打算把午餐的錢省下來買軟枕吧!」有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

  「你怎麼知道的?」她訝異道,她都還沒說呢。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頭腦中會關心的東西,只和睡覺扯得上關係!」好歹也當了一年多的同班同學了,死黨的這點愛好,她還是知道的。

  「果然不枉我和你交好啊!」朱曉夏一臉心有慼慼然。費蘭雙那女人就偏偏不知道,每次她睡覺的時候,都要拚命地騷擾她。

  方依然沒好氣地白了一眼,「算了,一起去餐廳吧,今天我請你,就當我為你的軟枕貢獻點心力。」也省得曉夏餓出個胃病。

  「依然……你……你實在是太好了!」感動啊,死黨嘛,就要是這樣的。

  「哪那麼多廢話,你不走,我可先走了。」說著,方依然率先走出了教室。

  耶!今天的午飯有著落了!原本還一臉的苦瓜,此刻變得樂呵呵。朱曉夏站起身子,整整衣服,才打算跟著走出教室,卻看見已經走到門口處的方依然一臉奇怪地向她望來。

  「曉夏,有人找你!」依然喊著。

  嗄?有人找她?疑惑地眨眨眼眸,朱曉夏走到門口,看著正站在牆邊的纖瘦身影,「林薰音?」她詫異地叫著,怎麼也沒想到,他會主動來找她。

  「曉……朱曉夏。」抬起頭,林薰音的聲音有些虛。

  「你找我?」她走到他面前問道。

  「是啊,因為我想要謝謝你昨天幫我搬東西。」難得的,他在她面前說話沒有疙瘩和猶豫。

  「這點小事用不著特地跑來謝啦。」她擺擺手,不甚在意地說道。

  「不可以,一定要謝的。」他對這一點很堅持。

  算了,他想謝就謝吧,朱曉夏聳了聳肩。對她來說,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對他來說,似乎很重要,「好吧,你想說什麼?有話的話,就趕緊說吧。」只希望他說得快些,畢竟她的肚子好餓啊。

  呼!

  她的話,讓他不覺鬆了口氣,「是……是這個……希望……希望你能收下。」漲紅著臉,林薰音把掩在背後的便當盒遞至了她的面前。只是這次他的頭沒有垂下,而是望著她。

  「哎?」朱曉夏一愣,「給我的?」這還是第一次,有男生送這東西給她。

  「是啊。」他很用力地點點頭,「是我早上做的,只是……已經涼了,還有……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某女便已經自動自發地打開便當盒,拿起便當盒蓋上夾著的筷子開動了。

  「耶,你的手藝不錯!」絲毫不在意此刻的地點是教學樓的走廊,她嘴裡塞著一個肉卷,語音含糊地讚歎道。看來好人果然是有好報的,她肚子正餓著呢,他便自動送來便當,「憑你這做菜的本事,相信以後要嫁人……不對,是要娶人,會比較容易。」她說著,筷子仍不斷地夾著菜,導致嘴巴越來越鼓。

  「你喜歡?」過長的劉海之下,他的眼眸捨不得自她的臉上移開。

  「唔……」嘴巴無法說話,她只有以點頭來表示。

  於是,她站著,猛吃著手裡的便當,而他則靜靜地看著她吃。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都給你做便當!」他很用力地說道,表情有著無限的期待。

  「真的?」朱曉夏眨眨眼,不敢確定地問道。

  「真的。」林薰音使勁地點了點腦袋。

  「耶!你實在太夠義氣了!」她大咧咧地用手抹了抹嘴角,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太好了,起碼這個月她不用擔心她的午餐問題了。

  就算他的個性再不討喜,不過他這份做菜的手藝,也足以讓她為他加點分數。

  「哈哈哈。」

  愉悅的笑聲,響起在走廊上。一想到解決了以後的吃飯問題,朱曉夏忍不住笑得得意。

  而一旁的方依然,則朝天翻了個白眼,看來,有個傻瓜要被曉夏壓搾了。

  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吃虧的到底是誰,只有天知道了!

  悠閒的午休時間,教學樓頂層的天台上,一男一女正享受著風的吹拂。

  兩個吃完了的便當盒散落在腳步,幾張白紙墊在身下,朱曉夏坐在地上,忍不住地打了一個飽嗝。吃得好飽,估計這下子體重又要上長不少了。

  「薰音,你好會做菜啊。」她對著坐在她身旁的人說道,這一個禮拜,她每天都吃著他帶來的便當,而其中的菜色,沒一天是重複的。

  他的手藝,簡直比她家老媽燒的菜還好吃!

  「你喜歡吃就好。」林薰音輕輕地道,白皙的面龐又不小心地紅了一下。做菜是他從小的愛好,而現在獨自一個人生活,更是要每天做自己的飯菜了。

  「喜歡啊,而且是很喜歡。」她看著他臉上的紅暈,不覺地笑了一聲。都好幾天了,兩個人的相處,他還是那麼容易臉紅,「對了,最近還有人在學校裡堵住你,向你勒索錢的嗎?」像想起什麼似的,她問道。

  「沒有了。」他搖了搖頭,這一個多禮拜,他都沒有看到那些人的蹤影,想來應該是她上次出面救他的威嚇作用還在。

  「那你班上的同學呢?還有欺負你嗎?」她繼續問道。

  「其實他們也不算是欺負我。」他想了想道。長長的劉海,遮住了雙眸,也遮住了那一份的懦弱,「他們只是會讓我幫忙做些事情而已,況且,那些事情也不是很難。」不外乎是倒垃圾,擦窗子,一些別人不願意做的事情,讓他來做而已。

  「笨!」她白了他一眼,手指一伸,朝著他的額頭彈了一下,「就是因為你太老實,所以他們才會老是叫你幹這幹那!」在遇上他之前,她還以為這種人是只存在於小說漫畫中。

  「我……」他啜囁了一下,怔怔地望著她。

  「如果不是你自己喜歡的事,或者壓根不是你分內該做的事,你就要懂得去拒絕別人,知道嗎?!」這點還要她來教,實在是……唉,想想,她自己都比他更像一個男生。

  「可是拒絕別人……好難的。」林薰音語帶猶豫。因為他從來都不擅長去拒絕人。

  「就算難,你也要試著去拒絕啊,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這樣,別人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朱曉夏撇撇嘴,開始進行機會主義教育,「你聽好,如果你想要拒絕別人的要求的時候,首先要眼睛看著對方,然後用很鎮定而且堅定的聲音告訴對方『我不願意』!明白嗎?」兩手叉著腰,她氣勢強勁地說道。

  「啊?!」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吃驚。

  「啊什麼啊,跟著我說——『我、不、願、意』!」她一字一字地道。

  風,輕輕地吹拂著她的秀髮,一絲一絲的日光,折射在她的髮上,有著好看的光暈。她的表情是那麼的認真,而她的眼神又是那麼的生動,生動得像是要把他整個靈魂都吸進去。

  「我……我不……願……」他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口,跟著說道,只是斷斷續續的聲音,輕得簡直和蚊子叫沒什麼兩樣。

  「說啊!」她的眼神鼓勵著他。

  「我……我不……不願意。」艱難的,像是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一樣,他總算說完了話。

  朱曉夏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算了,一下子不能強求太多,凡是都該一步一步來,「今天就這樣吧。」她說著,同時伸了伸懶腰,抬頭仰望著天空,「薰音,知道鳥在天空中飛的感覺嗎?」

  鳥在空中飛……他的眼,不由得順著她的目光望向了天空,「我,不知道。」緩緩的,他搖了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她聳聳肩膀,整個人朝著空曠的地上躺去。面朝著天空,雙手呈「一」字形地平攤,「可是啊,每次我這樣躺著,就會覺得很舒服,有種飛起來的感覺。」閉上眸子,她感受著風的流動。

  「是嗎?」他輕語道。

  「你也可以躺下來感受一下啊。」依舊閉著眸子,她說道。

  薄薄的唇抿了起來,他定定地看著她那張清麗的容顏。閉著雙眸的她,看上去是如此的安詳,但是一旦睜開眸子,她便是活力四射。

  這樣的她,有著太多太多他所沒有的東西。

  鳥在空中飛的感覺嗎?俯下身子,他躺在了她的身旁,學著她的樣子,平攤開了雙手。他的手指,只要稍稍向前伸一下,就可以碰觸到了她的手……

  只有那麼……一些些的距離……

  微微側頭,他望著那手指與手指間的距離。

  在這個寧靜的午間,這裡躺著的,是一個叫做朱曉夏的少女和一個叫做林薰音的少年。

  僅僅是……如此而已……

  喀嚓!喀嚓!

  燈光不停地閃著,而那光線集中處的人則不停地變幻著姿勢。

  「OK,就這樣!」攝影師比了比三根手指,而後放下手中的相機,走到了模特的面前,「宮真,你有沒有想過和動物一起拍攝?」

  「動物?」林薰音微微詫異道。從出道到現在,他通常只是一個人處於鏡頭之內,從來不曾與其他模特合作過,更別說是動物了。

  「對啊,有本《寵物之家》的雜誌,需要下一期的封面,我覺得你可以嘗試一下。」雖然宮真在鏡頭前的表情一貫以冷、空而聞名,不過偶爾嘗試一下轉型也未嘗不可。

  太過單一,總是會限制模特的發展。

  「可是……」他抿著唇猶豫道。

  「就嘗試一下吧!」一隻大手拍上了林薰音的肩膀,作為經紀人的宇楓建議道。

  「是啊,嘗試一下吧,我都讓助理把那只要上封面的寵物貓給借來了。」攝影師亦在旁遊說道。若是這張照片拍得好的話,也能讓他在攝影界的名氣進一步鞏固。

  和動物一起拍攝,嘗試著以前所不曾嘗試過的事……雖然心中有著害怕的感覺,但是……「好。」唇,不由得輕輕地吐出了允諾,林薰音點頭道。

  他也想要有改變,他也想要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樣。

  「KIT,把貓帶過來。」攝影師朝著一邊的助理喊道。

  「行。」助理應聲道,走出了攝影棚,沒一會兒,便抱著一隻全身白如雪的貓兒進來。

  「這是雪雪,宮真。」助理把貓放到了林薰音的面前,介紹著貓咪的名字。

  「雪雪嗎?」他喃喃地默念著貓的名字,伸出手朝著貓咪身上的毛摸去……

  「喵嗚!」一聲嘶叫,貓爪探出,在那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三道爪痕。

  「啊!」他吃痛地收回手,而一旁的助理則慌了神地道,「天啊,怎麼會這樣,雪雪平時不會亂抓人的啊。」

  宇楓抓起林薰音的手,看著傷勢,「還好,只是破了點皮,我看還是下次有機會再……」

  「沒……沒關係的。」抽回了受傷的右手,他搖了搖頭,「我想拍。」這是第一次,他自己想要去拍某張照片。

  對於模特這個工作,他從來都是無所求,可以拍,也可以不拍。可是這一次……他也想學著堅強些。

  「你——」宇楓微微詫異地揚揚眉,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林薰音靦腆一笑,那是因為他遇到了可以改變他的人。

  「好了,開始吧!」攝影師開口道,轉頭對著林薰音,「你可以先和雪雪交流一下情感,不用太過在意鏡頭,只要如同平時一樣自在就可以了。」

  「哦。」他點點頭,重新走到了貓咪面前,「雪雪。」他輕喚著,揚起了一抹那從來不曾在鏡頭前露出的淺淺微笑。

  現在的他,不是那個面無表情的宮真,只是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林薰音。

  說也奇怪,這一次雪雪並沒有再攻擊,只是懶洋洋地蹲在地上,半瞇著眼眸。

  「你想睡覺嗎?老實說,我也挺想睡覺的。」他乾脆盤膝坐在了地上,對著貓咪低述道。

  「喵嗚。」雪雪又發出了一聲叫,不過和之前的叫喚不同,這一次明顯要柔得多。

  眼皮不自覺地垂下,他自然地抱起了懶洋洋的雪雪,把它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左手撐著下頜,而帶傷的右手,則輕輕地撫著雪雪身上那長長的毛,「雪雪,你知道鳥在空中飛的感覺嗎?」

  貓咪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回答了,只是在他的兩腿間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開始打起了盹。

  他還是繼續著自言自語:「我啊,不奢望知道飛翔的感覺,只希望能夠一直在『她』的身邊,一直看著『她』,那對我來說,就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眼眸緩緩地閉上,而髮絲,則隨著攝影棚裡開著的電扇而浮動。

  因為能夠待在陽光的身邊,那便是黑暗最奢望的事情了。

  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攝影師不覺得驚了。眼前的一人一貓,是如此的安詳,安詳得只要看著他們,便有一種寧靜舒心的感覺。

  為宮真拍照不算少,可是卻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上流露出這樣的表情。淡淡的笑意,不復那種空洞的黑暗,悠閒且放鬆,卻一樣吸引住人的目光,使得眾人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圍住了他。

  在這燈光之下,他便是一個光源體。

  挪了挪唇,攝影師舉起了手中的相機,開始拚命地按著快門。

  他知道,只要這照片一經刊出,絕對又會刮起一陣風暴。而知道宮真這個名字的人,將會更多。

  「啊,我買到了,我總算買到了這期的《寵物之家》了!」狼狽的身影推開了社團辦公室的門,費蘭雙的臉上止不住地揚起了喜悅。

  「你打算養寵物嗎?」懶懶地瞥了一眼她的社長大人,朱曉夏閒閒道。一身藍白的校服上明顯有著拉扯過的痕跡,可以看得出她買這本雜誌的「艱辛」。

  「才不是。」費蘭雙搖搖頭,找了個位置坐下,同時拉著閒在一旁的方依然,「依然,你看看,這期的封面雜誌人物是宮真耶!」真是沒想到,宮真居然會拍寵物雜誌的封面,害得她一下課,就直奔學校旁的書攤搶著買。

  「宮真?」方依然愣了愣,隨即走到費蘭雙身旁,兩個女生,一起看起了那雜誌上的封面。

  「好美啊!」

  「就是,不光是美,而且還有著一種寧靜安詳的感覺,彷彿只是這樣看著,便身心都得到了放鬆。」

  「沒想到宮真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天,我愛死他了。」

  你一言,我一語,最標準的追星族的話。

  為什麼,一個是她的社長大人,一個是她的死黨,偏偏都是追星族?!朱曉夏無奈地看著眼前兩個只差沒把臉貼上雜誌的女人,狂歎著氣。

  碰上這樣兩個女人,不知道是誰比較倒霉。

  「一張封面,不用看得那麼仔細吧。」彈了彈手指,她說道。

  「可是這樣的封面真的很有味道啊,不信你看看。」揚了揚手,方依然把雜誌遞到了朱曉夏的面前。

  懶洋洋的眼眸瞥了封面一眼,朱曉夏不覺怔了怔。不可否認,這張封面真的很特別,大片的淺藍色背景,看上去乾淨而清爽。少年穿著米黃色的襯衫和中黃的卡其米長褲,輕輕地閉著雙眸,漂亮的嘴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細長的手指搭著純白色的貓毛,手背上的爪痕,猶如之前剛剛進行了一場嬉戲。

  一人一貓,看似漫不經心,卻讓人覺得奇異地搭界。

  這是宮真嗎?可是和她之前所看到的宮真似乎有所不同。

  「是還不錯。」朱曉夏如實地評論道。

  「呵呵。」難得得到朱曉夏肯定的答覆,費蘭雙止不住得意地大笑一聲,「我就說宮真很好吧,果然不辜負我從他出道就一直追著他啊。」她認星的眼光還是挺準的。

  「……」朱曉夏甩甩頭,不去理會這個三八女人。

  「對了!」一旁的方依然猛然叫道,一隻手同時勾住了朱曉夏的脖子,「你和隔壁班的林薰音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她奇怪地瞥了死黨一眼,不明所以然。怎麼沒事又扯上薰音啊?

  「你現在每天中午都和他一起用午餐啊。」方依然指出事實。

  「他帶便當嘛,我當然是和他一起吃飯了。」朱曉夏聳聳肩,說得理所當然。

  「林薰音,那是誰啊?」不知情的費蘭雙好奇地問道。

  方依然揚揚下巴,顯示出自己包打聽的身份,「那林薰音啊,可是隔壁班出了名的受欺負對象。這個學期轉學過來的,就沒聽說他交過什麼朋友。成績普普通通,至少沒上過年級前百名。平時絕少說話,即使被人欺負了,也不會吭聲,連起碼的告狀都不會,更別說什麼反抗了,學校裡有不少人都以欺負他為樂。總之,這種人渾身上下,完全找不出優點。」這種人,居然能平安活到17歲,就已經是一種奇跡了。

  「不是啊。」朱曉夏打抱不平,「起碼他菜還做得不錯。」而且每天中午都會拿著便當來「孝敬」她。

  「不是吧,曉夏,你每天和男生一起吃飯?」費蘭雙猶如發現新大陸一般地叫嚷著。

  「我耳朵很好,你用不著叫得那麼大聲。」揉了揉耳朵,朱曉夏皺眉看著大呼小叫的費某人。

  「那是因為我根本無法想像你和男生吃飯會是個什麼樣子。」她腦子裡能想像的,只有曉夏和男生打架的樣子。

  「呵……呵……」這算是讚美還是諷刺啊!朱曉夏皮笑肉不笑地抽搐了下嘴角,「好了,我要回家了,你們繼續欣賞你們的宮真吧。」再和這兩個女人呆在一起,只怕她會神經衰弱。

  「回家?」費蘭雙和方依然異口同聲道。現在下午的社團活動才剛開始啊。

  「對,回家!」帥氣地甩了甩頭髮,朱曉夏回頭彈了彈手指道,「因為這裡——不能睡覺。」

  吵成這樣,怎麼睡啊!

  金色的夕陽,渲染著大片的天空,看上去美麗且平和。

  朱曉夏回到教室,拎起了放在抽屜裡的書包,走出了教室。

  寂靜的走廊,與窗外操場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林薰音,這些垃圾你去倒了。」指手劃腳的聲音,從隔壁班的教室傳來。

  朱曉夏的身子頓了頓,直覺地走到了隔壁班的教室門口,看著留在教室裡的幾個人。三個穿著校服的女生,其中一個留長髮的女生,正指著兩大包的垃圾對著一個勁兒垂著頭的人說道。

  「可、可是、可是值日表上不是我倒垃圾啊。」怯生生的聲音,不用猜就知道,出聲的人鐵定是林薰音。

  「反正你也要回家,正好拿著兩袋垃圾去倒了。」女生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但倒垃圾明明是她們的事啊!林薰音抿著唇。曉夏說過,如果是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就要努力地去拒絕。可是,他能拒絕嗎?

  「我……」

  「好了,就這樣說定了。」三個女生,不由分說地下著結論。

  林薰音垂著眼眸,只是盯著拿淺灰色的地面。他還是……拒絕不了嗎?似乎他總是這樣,一次一次總是這樣……

  然後他聽到了陸陸續續走動的聲音。

  都走了吧,只留下他和兩袋的垃圾。

  轉過身,林薰音拎起了那兩大袋用著黑色塑料袋裝著的垃圾,才打算走出教室,卻驀地發現一雙穿著黑色學生鞋的腳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那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跟前揚起:「為什麼你不把你的意思明確地表達出來呢,如果不想,就要大聲地說不願意!」

  有些氣急敗壞,有些恨鐵不成鋼,還有著焦慮,痛心,以及憐惜……一句話,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情緒。

  他怔怔地抬起了頭,望著她那透著熱氣的雙眸,「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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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是一張帶著怒氣的臉龐,只是他不知道這份怒氣究竟是針對誰。

  「曉夏!」林薰音有些急切地喚著對方的名字。他不希望,她用著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她的眼神中,隱含著一種譴責,而他,承受不了這樣的譴責。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是不拒絕呢?!」瞪著那張怯生生的臉龐,朱曉夏有種怒氣難平的感覺。本以為在她那麼多天「身體力行」的教導下,他多少會有些長進,但是剛才的一幕,她才知道,她的那些話,全部都成了廢話。

  「我……我只是……」他怔怔地望著她的眼,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對著他的臉會是笑容。

  「只是什麼,你明明是不願意,你明明是想拒絕,可是你卻硬是不說出口,你知道你最讓人討厭的是什麼嗎?就是你的這種態度!」她大聲地道,雙頰漲得鼓鼓的。胸口悶得很,彷彿拚命得想要發洩而出。真是不明白,就算他再怎麼受人欺負,也不關她的事啊,可是她卻硬是沒辦法置之不理。

  「你很生氣嗎?」好半晌,他咬著唇問道。

  「廢話!」她白了他一眼,只要不是白癡,都看得出她在生氣。火大地用左手拎起了兩大袋的垃圾,她的右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走!」

  走?他一愣,整個身子已被她拖著出了教室。

  「去哪裡?」林薰音問著。被她握住的手腕好熱,一陣又一陣的熱氣不斷地傳來。

  「去讓你學會怎麼拒絕別人!」朱曉夏說著,腳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啊?還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他便已經被她拖到了樓梯口。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她拉著他,攔在了幾個女生的面前。

  是剛才他們班的那三個女生!林薰音呆呆地想著,便聽到「砰」的一聲,本來在朱曉夏手中的兩袋垃圾已經扔在了三個女生的面前。

  一片灰塵揚起,引得人嗆出了聲。

  「怎麼回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三個女生上前瞪著朱曉夏動怒地問道。

  「意思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拍了拍手掌,撣去了雙手間的灰塵,朱曉夏柳眉一豎,直言道。

  「要你管!」其中一個長髮的女生上前一步道。

  「我就是要管。」朱曉夏鼻子哼著氣,「倒垃圾明明是你們的事吧,幹嗎要他來倒!」指了指一旁還呆愣著的林薰音,她沒好氣地說道。

  都幾歲了,還幹這種欺負人的勾當,更可氣的是,這個白癡男居然乖乖地讓別人欺負。

  「那也是他願意的吧。」長髮女生聳聳肩,說得理所當然。

  「哈哈哈!」朱曉夏很不給面子地仰天長笑三聲,隨即臉色一變道,「那我讓你倒垃圾你願意不願意啊!」願意,說得還真好聽。

  「你——」對方怒目而視,「這是我們班的事,不關你的事吧,朱曉夏。」兩個班級比鄰,女生還是多多少少知道朱某人的大名。

  打架是一流的強,即使是男生見著了,也會懼怕三分。

  「只要是林薰音的事,就關我的事!」她說得堅決,而目光,則依然猛瞪著對方三人。

  只要是他的事,便關她的事嗎……林薰音怔然著。目光,只是直直地看著那張飛揚的臉龐。明明只是一句好簡單話,沒有任何的修飾,不華麗,不動人,不漂亮,但是……卻讓他的心田霎時變得好熱。

  熱得連帶著鼻子都發酸。

  「切!」三個女生撇撇嘴,把頭轉向了林薰音,「你說,垃圾是不是你願意倒的!」

  「我……」他張了張口。

  「說啊!」一旁的朱曉夏用力地捏了捏林薰音的手心。要是他敢說是,她非拔下他的皮不可。

  手心被她捏著,捏得好用力。明明該是好疼的,可是他卻一點都沒有疼痛的感覺。有的,只是一陣又一陣勇氣的傳來。彷彿她的力量,會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內。

  他不奢望在空中飛翔,卻希望能夠守在她的身旁。若是他再像以前一樣的話,那麼他有預感,他一定會失去她,失去這份陽光!

  他不要!擁有了陽光的人,怎麼可能再回到黑暗中!

  「我……」他的眼,望著她那明亮而堅定的眼神,然後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不願意!」

  這是第一次,他明白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

  「林薰音!」三個女生怒不可遏。顯然在面子上掛不住。

  而朱曉夏,則帥氣地揚了揚眉,笑語道:「好了,你們都聽到了,所以——垃圾就請你們自己倒吧!」吟唱般的聲音,有著滿意的喜悅。

  她的手抓著他的,朝著校門口奔去。

  「薰音,你記住,以後不願意的時候就這樣!」她邊跑邊回過頭來對他說。那絲絲的短髮,被風吹得遮住了半邊的面頰,卻遮不住她的笑容。

  「嗯。」林薰音應聲著。

  他記著她的話,也記著她的笑容,那是在他心中,一生都泯滅不了的笑容。

  出了校門,朱曉夏放開了一直緊拽著的手腕。

  手腕上的熱量驟然消失,林薰音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她剛才的飛揚神采是他忘不了的,而這手腕上的觸感,也是忘不了的。

  「你家住哪裡?」朱曉夏看著還在獨自發呆的林薰音,開口問道。

  「啊!」他回過神來,「住在三浦道那邊。」

  「離我家好近!」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了笑道,「那我們一起回家吧。」正好能夠有個伴。

  「嗯。」他點了一下頭,第一次為自己居住的位置而感到高興。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以後他每天都可以和她一起回家?

  她在前面走著,而他則在後面跟著。她的背影,即使僅僅只是背影,都會讓他有一種迷炫的感覺。

  她如同不知疲倦的戰士,總是勇往直前,他卻只是停駐在原地,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嗎?

  「曉夏!」在穿十字路口的斑馬線的時候,林薰音喊住了走在前頭的人。

  「怎麼了?」朱曉夏回轉過身,有些奇怪道。

  「過馬路要小心。」他用著很認真的表情說道。

  她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哪,還過馬路小心。」自從她15歲之後,就沒人在對她說這話了,而他,卻偏偏還是用著那樣嚴肅的表情來說這話。

  「可是……過馬路真的要小心。」他急急地道,語氣中有著一絲黯淡,「我認識的一個人,就是死於車禍中。」那染紅了的斑馬線,即使過了那麼多年,依然會時不時地閃過他的眼前。

  血,是那樣的多,漫天遍野,映紅了他整個視線,多到讓他避無可避。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笑意從她的臉上斂去,朱曉夏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要緊。」林薰音擺了擺手,「只要你以後穿馬路的時候,注意四周就可以了。」他只是不希望她會出任何的意外。

  「放心,我會的。」她說著,在看了看四周的車輛情況後穿過了斑馬線,以證明自己有在聽他剛才說的話。

  她一直以為他只會唯唯諾諾地接受,從來沒想到他也會有嚴肅和認真的一面。

  「對了,你家住在哪裡?」過了十字路口,林薰音問著朱曉夏。

  「三浦道旁邊不是有一排老房子嗎,我就住那裡!」她道。

  「可是那裡不是……」他語音一窒,似乎在想著該用詞遣句。

  「那裡又破又舊是吧!」朱曉夏順溜地接口道,「那一排的房子啊,有好些年的歷史了,我從出生開始,就一直住在那裡。不過最近聽我老媽說,政府似乎有開發那片地的打算,所以幾年之內應該就會拆遷吧。」好在家離學校還是挺近的,這是惟一值得安慰的一點。

  「那如果拆遷了之後,你想住什麼樣的房子呢?」他有些好奇地問道。

  「住什麼樣的房子,這得問我老爸老媽啊。」以她現在只是米蟲的地位,是不能對房子提出任何意見的。

  「如果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自己的啊……」下巴抬了抬,她的眼望向了天空,「如果以後,我能賺好多錢,能夠買屬於自己的房子,我一定要把房子買在市中心,因為我喜歡便利的交通,房間不一定要多,但是一定要大,在主臥室裡,要放一張很大很大的床,旁邊還要有沙發,懶人椅,還要放很多很多的軟枕,懷枕,抱枕……」總之,讓她隨時隨地能入睡就成。

  「你很喜歡枕頭嗎?」他聽著她報出一大串枕頭的名字,有些發暈。

  「對啊。」她承認道,「製造枕頭的人,在我眼裡,簡直是最偉大的。我最喜歡的就是FEEL公司的枕頭了,在網上收集了好多資料,據說他們的新產品,躺上去完全契合人頭部的弧線。」她兩眼放光地說著,其熱切程度,絲毫不亞於追星族看見明星時候的熱情。

  「FEEL公司?」林薰音喃喃著,那是法國一家歷史悠久的寢具公司吧,這個名字他曾聽父親提起過。

  「不過,他們家的東西賣得太貴,不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買得起的。」光是最便宜的枕頭,折合成人民幣都要幾千元。

  「是嗎?」對於金錢的多寡,他並不是那麼敏感。他每個月只會從銀行卡裡拿出錢,繳了房租,水電費後,便只買一些生活必需品而已。他沒什麼娛樂,也沒什麼特別愛好。除了做完學校佈置的作業外,就只是偶爾看看電視,聽些慢節奏的音樂。

  「FEEL的東西買不起,不過普通的東西還是買得起的!」朱曉夏聳聳肩,隨後有些興奮地道,「我前些日子在超市看中一隻懷枕,摸上去感覺很好,而且只要180塊錢,我現在已經存了100塊,再存兩個禮拜,應該就夠買了。」那只懷枕,她可是哈了好久的。

  「你想買懷枕?」

  「對啊。」不然她幹嗎那麼努力地省錢,平時連只棒冰都捨不得吃,「還好你這段時間每天都請我吃便當,不然我的錢還沒存得那麼快呢。」對於他的「頂力相助」,她可是牢記在心的。

  「那……如果我給你買那個枕頭呢?」他不希望她辛苦存錢存得那麼辛苦。

  「你買,你哪來的錢啊?」朱曉夏奇怪地道。她可還記得他當初就是因為沒錢,差點被勒索他的人打一頓。

  「我……我有錢的。」他急切地說道。他當模特拍照的錢,一直都是由經紀人宇楓直接把錢打進卡裡,只是他從來沒去那張卡裡取過錢,究竟有多少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那只枕頭,一定買得起。

  「哦,你是說你打工賺的錢吧。」她想起他曾經說過他在亞帝打工的事,「雖然180不是一個大數目,但是對我們學生來說,也不算少啊,我可不想你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錢用在給我買懷枕上。」既然他會打工,那麼必然是代表他自己也有需要用到錢的地方。

  不然依照他們這個年紀,都是該玩得瘋狂且徹底的。

  可是他卻好想給她買東西的啊!林薰音斂了斂眸子。那份心情,她可明白?

  「我……」唇,輕輕地挪動了一下,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她那帶著些許英氣的眉微微揚起。

  「沒什麼。」他還不敢把他的那份心情告訴她,因為害怕她的拒絕。

  因為他不知道在被她拒絕之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賣雜誌,宮真封面的《寵物之家》雜誌,一本100元,預購從速啊!」叫賣的聲音在課間時分嘹亮地響起在教室內,原本只是8.9元的雜誌,因為幾天的脫銷,而攀升到了100元。

  「有沒有搞錯啊,那麼貴!「

  「就是,你吸血啊!「

  「靠,這價格都能買一本寫真集了!「

  七嘴八舌的聲音,整個教室頓時炸開了鍋。

  「不要可以不買啊!」賣雜誌的女生撇撇最,絲毫不在意那一片冷嘲熱諷,「要知道這雜誌上的封面可是宮真難得一見的表情,絕對有收藏價值。」好在她機靈,看到了此雜誌的發展潛力,早N天前,就買了一打回家。

  此女話一出,教室又是一片議論紛紛的聲音。

  看來宮真還真的是很紅呢!朱曉夏單手撐著下巴,看著班級裡一群女生和賣雜誌的女生討價還價,不無感歎地想著。「在想什麼呢?」

  纖纖玉指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不用回頭,朱曉夏也知道是誰。

  「在想你怎麼不衝上去買。」望了方依然一眼,她說道,平時看依然不是挺迷宮真的嗎。

  「我還用搶?」方依然聳聳鼻子,「早就已經買了。」在她那偉大的社長大人買好後,她就緊隨其後地去書攤買了那本雜誌,「對了,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老實交代?」說著,她一臉賊笑地看著她。

  「交代?交代什麼?」朱曉夏奇怪地瞥了眼方依然。

  「當然是交代你和林薰音的事了。」

  「我和他能有什麼事?」奇怪,之前依然連同費蘭雙那女人不是已經問過她了嗎?

  「你和他……」方依然神秘兮兮地湊過腦袋,小聲道,「是不是在交往啊?」

  「交往?」手肘一滑,她整個腦袋撞上了課桌,「有沒有搞錯啊,誰說我和他在交往?」謊言,天大的謊言啊!

  「大家都在那麼說啊。」方依然聳聳肩,「雖然我想不通你怎麼會看上一個懦弱,膽子小,又怕事的男生,不過有目擊者說,你為了林薰音,不惜和隔壁班的女生大吵了一架,而且還公開說,凡是林薰音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事實擺在面前,容不得她不相信。

  咕嚕!

  喉嚨間的口水不覺嚥了一下,朱曉夏眉頭皺了皺,她……好像真的說過這話,不過——

  「就算我為他和別人吵架,也不代表我和他在交往啊。」她只是看不慣他白白地被人欺負而已。

  「真的?」方依然懷疑地上下掃射。

  「絕對不是假的。」她挺了挺胸,說得肯定至極。交往——她根本無法想像自己和薰音交往起來會是什麼樣。

  像是看夠了似的,方依然思量著說道:「若是你對林薰音沒有那方面的意思的話,最好及早對他說明。」

  嗄?「為什麼?」朱曉夏不明所以地問道。

  「……」白眼加上衛生眼,方依然頭大地看著自己的死黨,「當然是因為林薰音喜歡你啊,如果你不明說的話,以他這種個性,很可能會一直傻傻地喜歡下去。」

  「他喜歡我?!」下巴掉地,這怎麼可能!

  「你白癡啊!如果他這樣還不叫喜歡你的話,那你告訴我什麼才叫做暗戀!有哪個男生會閒來無事每天給你送便當啊,他又不是你老媽子,犯得著這樣嗎?」方依然吼道,好友感情神經的遲鈍,實在讓她頭大。

  「是這樣嗎?可是我和他是朋友啊。」朱曉夏搔了搔頭皮。雖然依然這麼說,不過她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你把他當朋友,他不一定把你當朋友啊。」雖然難得有男生那麼明顯地喜歡著曉夏,但是說心裡話,方依然並不覺得林薰音適合曉夏。

  曉夏的個性太張揚,太自由,如同光,如同風;而林薰音,僅僅是要追上這陣光,追上這陣風,恐怕就要耗盡所有的力氣吧。

  「總之,個人建議,有些事情最好趁早說明白。」拍了拍她的肩膀,方依然好心道。

  眉頭皺得更加厲害,朱曉夏胡亂地撥了撥短髮,說明——她要說明什麼啊!

  風,悠悠。

  少年和少女走在那柏油馬路上。

  「薰音,你在亞帝打工的時候,有碰到過宮真沒?」朱曉夏突兀地開口問道。宮真是亞帝旗下的模特兒,同在一個公司,也許會碰過面。

  「哎?」林薰音一愣,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問起宮真的事,「你……你想見他?」他訥訥地問道。

  「才不是。」她擺擺手,隨手指了指路邊的小書攤,「你知道嗎,我們班今天有在賣封面是宮真那期的《寵物之家》,價格居然攀上了100元。」姑且不論這價格能不能賣出去,光是這價格,就足夠證明宮真紅到發紫的程度了。

  「寵物之家?」

  「對啊,就是那張他和貓一起拍的封面嘛。」她想了想說道,「現在估計書攤報亭裡已經沒得賣了吧。」

  「你想要那本雜誌嗎?」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別說你又有!」

  「對,我有!」他趕緊點頭,從背後的書包裡拿出了一本雜誌,「給!」靦腆的笑容,帶著絲絲的羞澀與喜悅。

  雖然對這本雜誌興趣不大,但是在他這樣期待的目光下,朱曉夏還是接過了雜誌。「你怎麼老是有宮真的東西啊?」上次的寫真集也是。

  「那是因為……」牙齒咬了一下嘴唇,他猶豫著。該說嗎?該告訴她他就是宮真嗎?但是他記得她說過,她不喜歡宮真,那樣的話,她會連帶著討厭林薰音嗎?

  「喂,你沒事吧!」她用手肘撞了撞他。他的下唇,幾乎被他咬出了血。

  「沒……沒事。」他晃了晃腦袋,「曉夏,你覺得……呃,人的性格是可以改變的嗎?」

  「當然了。」她瞅了他一眼,「雖然有話說『江山易移,本性難改』,可是我覺得只要努力,還是能夠改的。性格和命運一樣,都是可以由自己的努力來改變。」

  命運?

  「你想要改變命運?」

  「哈!」她忍不住地笑出了聲,「我不是要改變命運,只是不想受命運的擺佈而已。」她說著,雙手交疊,伸了個懶腰,「我不希望能夠活到100歲,我只想自己的人生能夠由自己來掌握。」

  自己的人生……由自己來掌握嗎……林薰音怔怔地看著眼前那渾身散發著朝氣的人兒。為什麼她每次說出口的話,總是會帶給他一陣又一陣的衝擊力呢?

  彷彿他和她在同一條跑道上,她已經跑得好遠好遠,而他卻還在起點處遙遙望著她。

  那種感覺,太慌,太亂!就好像他……永遠都追不上一般。

  可是他想要追上她啊!他想要和她並肩而跑,他想要去抓住她那份光芒。

  「曉夏……」

  「對了,和你說個有趣的事!」像想到什麼似的,她有些好笑地看著他道,「你知道嗎?學校裡居然有傳言說我們兩個在交往。」

  交往,真虧那些人想得出這詞。

  「是……是嗎?」心跳加快了一些些,林薰音喃喃著。其實他早就聽說了,只是沒對她說而已。即使傳言是不真實的,但是這個傳言,卻依然讓他高興。

  「而且啊,還有人對我說,你喜歡我。」朱曉夏說著,雖然表情是大咧咧的,但是還是小小地注意了一下對方的表情。

  怪只能怪依然說得像是真的一樣,害得她的心裡有那麼一些些的「不安」。

  啊?!呼吸一窒。

  他——喜歡她?

  林薰音的腳步停了下來。垂著頭,劉海後的雙眸盯著自己的腳,紅暈,則不斷地在白色的面頰上擴張著,一直紅到了耳根。

  反應,用不著那麼誇張吧!朱曉夏愣了愣,隨即安慰似的拍了拍林薰音的肩膀,「你放心,我沒把這事兒當真,我們是哥們嘛。」差點忘了,薰音是一個多麼害羞的人。

  哥們?可是他希望的明明不是這兩個字的。他的頭依舊垂著,而手心則不住地擰著校服的衣擺,「如果……如果是真的呢?」很小聲地,他問著。

  「什麼?」他的聲音太小,以致她沒有聽清楚。

  「我是說,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是真的喜歡你呢?」驀地抬起頭,他的視線直直地望著她!如果人真的可以由自己來掌握命運的話,那麼他也希望,自己的命運由自己來掌握。

  哎?腳底一滑,她差點跌在了水泥地上,「你……你喜歡我?」饒是朱曉夏平時膽子再大,但是這種男生表白的事兒,卻還是第一次碰上。

  長那麼大,他是第一個當著她的面說喜歡她的男生。

  「是!」他的一聲回答,聲音好大,引得同走這條路回家的學生們,都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這裡。

  她的眉頭習慣性地皺了皺,「那這種喜歡,是哥們間的喜歡嗎?」

  「不是,不是那種喜歡。」他的頭猛烈地搖了搖,「只是男對女的喜歡,戀人一樣的喜歡。」把所有的勇氣,所有的力氣都用上了,這是他對她剖開自己的心意。

  可是她對他一點都沒有戀人的感覺啊!從認識到現在,她只是把他當作一個需要被人保護的男生而已。朱曉夏犯難地看著林薰音,「那是因為我是學校裡第一個對你好的人,所以你才會產生這種錯覺吧。」畢竟,一個受慣了欺負的人,突然有人仗義相助,便會直覺地把那人當成救命稻草一樣。

  「不是這樣的。」他只有對著她才會有感覺。會想看到她開心地笑,安詳地睡,快樂地跑……她的一切,他都不想錯過。這樣的感情,是只有男人對女人才會有的感情。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原來也會跳動得如此熱烈。原來他也會強烈地想要得到某樣東西。

  「曉夏,你呢,你喜歡我嗎?」他問道,望向了她的眼,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我……」舌尖,輕輕地舔了一下有些乾澀的唇,面對著他這樣的表情,她有些無措。老天,早知道她就不和他說這事了。害得她現在有種進退兩難的感覺。

  想要和薰音說清楚,但是卻又不想他受到傷害。

  他的眼,還在盯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深深地吸了口氣,朱曉夏緩緩地道:「我也喜歡你啊,因為你是朋友嘛。」

  只是她對他的喜歡,不是戀人的那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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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只是朋友,只是朋友而已!

  眼睛好澀,想要哭,但是為什麼卻掉不出眼淚!柏油的馬路,是那樣的漫長,漫長得像是沒有盡頭。

  心痛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呢?原來就是把一整顆的心完完全全地擰了起來!

  林薰音跑著,跑著……他只記得,在聽到了曉夏給他的回答後,他的頭腦一片空白,隨後便這樣一路狂奔著。

  他對曉夏的感覺,是戀愛的感覺;可是曉夏對他的感覺,卻僅僅只是朋友的感覺……他,不想只是和她做朋友啊!

  環行的大廈出現在他的面前,顧不得週遭人的目光,他奔進去,沒有走進電梯,而是直接爬樓梯,上了9樓。

  通!通!通!

  手握成拳,他激烈地拍打著黃色的木門。

  「宮真?!」門打開了,經紀人宇楓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外,一臉哭喪表情的人,「你怎麼了?」趕緊把他拉進了辦公室裡,他問道。

  「是不是沒有人會喜歡我?是不是沒有人會……愛我?」聲音帶著哽咽,林薰音的表情有著呆滯。

  「在說什麼傻話呢,你要知道有多少人搶著買你的寫真集!」卸下了對方身上背著的書包,宇楓把林薰音拉到沙發椅邊,按著他坐下。隨即又走到飲水機旁,沖泡起了清茶。

  這是怎麼回事?他從來沒有見過宮真露出這樣表情,彷彿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一般。

  「不,不是宮真,只是林薰音。」他的腦袋激烈地晃動著。真實的他,原來想要得到愛都是件奢侈的事。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宇楓趕緊安撫道,把一杯溫茶遞到了他的手中,「來,喝杯茶,順口氣。」

  手,摸著溫暖的杯身,茶的清香,像是在一點一點地平緩著雜亂的思緒,「宇楓,你覺得林薰音是不是一個很不討人喜歡的人?」小口地啜了一下清茶,他盯著他問道。

  「不會啊。」宇楓微笑道,「雖然你比較容易膽小害羞,但是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要真討厭的話,我也不會拉你來當模特了。」看來今天宮真受到的打擊不小,平時他是絕對不會問這樣的話的。

  「是嗎?」他啜囁著。曉夏明明說過,比起沒有表情的宮真,她更喜歡有表情的林薰音。可是……她的喜歡,卻是朋友般的喜歡。

  「那麼,我……我不能給人戀愛的感覺嗎?」

  「戀愛?」雙眼猛然睜大,宇楓詫異道,「你戀愛了?!」所以之前才會有所改變,甚至去拍一向不願意拍的照片。

  只有戀愛的人,才會有所改變,為了自己所喜歡的人而改變。

  沒有理會宇楓的詫異,林薰音自言自語道:「我喜歡曉夏,好喜歡她,只喜歡她一個,只要她一個。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曉夏只是把我當做朋友呢?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啊!」而是比朋友更親密的戀人。

  低啜的聲音,壓得好低好低,十指緊握著杯身,把茶杯越捏越緊。

  「宮真,你別這……」

  喀喇!

  玻璃破裂的聲音,清澈地響起。

  兩隻手,從手心到手指都沾滿了玻璃的碎片,血,一絲絲地順著手指滴落到了地上。

  宇楓驚呆了,愣了好長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小心地抓起林薰音的手檢查著傷勢,「怎麼會這樣?我馬上帶你去醫院!」老天!宮真竟然能把一隻玻璃茶杯給捏碎了,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捏碎一隻玻璃杯,需要多少的力氣呢?那劉海後的眸子,竟然是瀰漫著如此之厚的一層水霧。

  「我好痛,宇楓。」林薰音喃喃著,只是呆呆地望著他的雙手。好痛,真的好痛,可是痛的是手呢,還是自己的心?

  雜誌上的少年帶著安詳寧靜的表情,似睡似醒。

  而那個對她說喜歡的少年,則用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從她的身旁跑開。

  回到了家中,朱曉夏放下了背著的書包,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雜誌。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任何話,但是薰音離開時的表情卻是她忘不了。

  既然她對他沒有心動的感覺,那麼就應該要說明白。可是……說明白真的好嗎?

  雙手不自覺地交握著,朱曉夏難得地歎著氣。雖然滿腦子亂糟糟的,但是卻又有些慶幸。還好……當時薰音沒有哭出來。

  若是他哭了的話,那麼她會怎麼樣?只要一想到他那雙清澈的眸子淌下那一滴滴的眼淚,她就有種無措感。

  「姐姐,你打算要養寵物嗎?」才讀小學的弟弟朱明風一蹦一跳地來到朱曉夏的身旁,探著腦袋望著姐姐手中拿著的雜誌。

  「沒有。」朱曉夏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買《寵物之家》?」朱明風好奇道,兩隻眼睛盯著雜誌上的白貓道,「哇,好可愛的貓咪。」

  可愛的貓咪?她怔怔然,目光瞥向了雜誌封面中,窩在少年雙腿間打盹的白貓。

  的確是很可愛,但是從剛才到現在,她的視線卻一直只集中在雜誌封面的少年身上。她只注意著封面上的宮真嗎?為什麼?

  因為……宮真的下頜,還有他的嘴唇,好像……薰音。

  那微微揚起,帶著一絲絲靦腆的唇,她在薰音的臉上也曾看到過……

  「姐姐也喜歡白貓嗎?」朱明風望著朱曉夏出神的眼睛道。

  「啊?」她回過神來,呆了呆,「我……不知道。」

  薰音他現在如何呢?那樣脆弱的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長長地吁了口氣,朱曉夏站起身子,伸了一個好大的懶腰。

  原來愛情,是一件好煩人的事情啊。

  「荒唐!」一本寫真集重重地摔在了茶色的玻璃几上,林然風怒目看著自己的妻子,「看看你的寶貝兒子,在中國都幹了些什麼!」

  「怎麼了?」簡晴一愣,隨即拿起了寫真集翻看起來,「這……這是……」越往下翻,眼睛瞪得越大,「這是小薰!」可能嗎?自己那個柔弱的孩子,可能是寫真集上那個冷漠冰寒的模特?

  即使是自己養了十多年的孩子,簡晴一時之間,也不太敢確定。

  「哼,當然是他了!」林然風鼻子冷哼一聲,如果不是他在中國的朋友把這本寫真集寄給他,說什麼寫真集上的模特和他的兒子有幾分相似,他還不知道小薰在中國當模特的事。

  「可是小薰他……」

  「我讓他去中國是讀書去的,而不是讓他搞這些東西。」他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拿到這本寫真集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那是他印象中的孩子。

  「也許小薰是想改變自己,所以才會拍這些照片。」簡晴努力地為兒子辯解道。

  「改變自己?改變自己用得著這樣嗎?」他瞪了她一眼,「淨弄這些沒用的玩意,真是不長進!」

  似乎無論兒子如何做,丈夫總是會看不順眼。簡晴有些悲哀地望了丈夫一眼,「你究竟想要小薰怎樣,你才滿意?」

  「什麼意思?」

  「說他性格軟弱的是你,說他不配當你林然風兒子的是你,但是如今,他總算肯有些改變,總算肯踏出他以前狹窄的圈子,說他荒唐的還是你。你根本就是在挑刺,你根本就無法好好地接受小薰。」

  明明是父子,可是丈夫卻容不下兒子。

  林然風頓了頓,「那是因為……」

  「因為秋潔是為了小薰才會死的,對吧!」一個禁忌的名字從簡晴的口中吐出。

  「住口!」一聲呵斥,他把矮几上的茶杯掃落到了地上。

  匡啷!

  碎裂的聲音,響起在兩個人的中間。

  晶瑩的碎片,碎得徹底,碎得清晰。

  破鏡難再圓。碎了就是碎了,再怎麼拼湊,都不會完整了。

  耳邊,依稀響起了當年結婚的時候,她所立的誓言——「我,簡晴,無論生死疾病,無論貧困富有,都將一生愛著林然風,不離不棄。」

  當時的她,又是以著怎樣的心情說著這些話的呢?

  「那麼……你希望小薰怎麼樣?」她的眼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盡快讓他回美國。」

  他在躲她!而且是很明顯地躲著她!

  便當盒,每天早上都會在她來教室前放在她的課桌上,可是送便當的人,卻見不著。

  兩隻眼睛幾乎快要射穿眼前的便當盒,朱曉夏有種想要砸碎的衝動。

  「哇,曉夏,又是便當盒啊!」方依然笑嘻嘻地說道。

  「是啊,又是便當盒。」她沒好氣地回道。比起這便當,她更想看到的是那個時不時會羞澀的男生。

  「對了,林薰音呢,怎麼好幾天都沒見著他的人?」方依然摸摸下巴道。奇怪,真的是很奇怪,以林薰音平時愛粘著曉夏的個性,居然會一連幾天都不見人影,著實讓人覺得詫異。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好幾天都見不著他的人!」貝齒緊合,她面色不佳道。只是因為她的一句話,他就這樣躲著她嗎?若是平常,躲就躲了。可是因為他是薰音,那個好聽她話的薰音,而她……無法忍受他的躲避!「都是你啊,都是你!」抓狂地扯著身旁方依然的領口,朱曉夏一個勁地搖晃著對方。

  「我?關我什麼事?」被搖得頭暈目眩,方依然努力地為自己伸冤。

  「要不是你說什麼他喜歡我,我又怎麼可能會去問他這麼白癡的事情。」見鬼,為什麼薰音要在意她拒絕了這事呢?更見鬼的是,為什麼她要那麼在意林薰音啊!

  「你是說?你去問了林薰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依然總算掙脫開了朱曉夏的魔爪。

  「對啊,問了!」她甚少會後悔某件事,但是昨天的事,卻讓她感到後悔。

  「然後呢?林薰音怎麼說?」方依然顯然對此時興致勃勃。

  「你以為呢?」她扯著對方的臉皮,超級不爽地道。

  「痛,痛啦!」方依然護住臉皮,趕緊往後退開幾步。死黨處於隨時發狂的狀態,她還是保住小命來得要緊,「該不會是林薰音承認了,而你拒絕了他吧。」她猜測道。

  朱曉夏一臉的沉寂,讓方依然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了。

  「既然你對他沒意思,那你鬱悶個什麼啊!」真是搞不懂曉夏是怎麼想的。

  「總之……總之你不懂啦!」朱曉夏擺擺手。

  因為連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

  鈴!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在老師走出教室後,少年慢慢地從抽屜裡拿出了便當盒。依舊精緻美味的便當,只是由原來的兩個人吃,又回到了一個人吃的境地而已。

  拿起筷子,他緩緩地準備夾起炸蝦……

  「林薰音!」平地一聲雷似的吼聲在教室的門口響起,手中的筷子一抖,他震驚地抬起頭,望著那聲音的來源處。

  「曉……曉夏!?」是她嗎?是她吧!那張熟悉的臉龐依然神采飛揚,只是滿臉的怒氣,卻讓人無法忽視。

  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朱曉夏沒好氣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我有話要問你。」

  「便當我有做啊,每天都放在你的課桌上的。」他原地不動,支支吾吾地道。

  「不是便當!」她氣竭。他的腦子裡只有便當而已嗎?

  「那……那……」

  周圍同學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他無措地站著。他不想單獨一個人面對著她,因為那會讓他不知道該用何種的表情。

  可是她還是拉著他,朝著教室外走去。

  她跑著,他則踉蹌地跟著她的腳步跑著。終於,跑到了操場旁的角落,她鬆開了握著他的手,轉過身子,一雙杏眸瞪著他,「你躲著我幹嗎啊!」

  「我……我沒有。」頭不自覺地垂下,他小聲地否認道。

  「你有!如果沒躲我的話,你幹嗎不是像以前那樣,每天拿著便當來我教室找我一起吃午飯啊!」她又不是白癡,他躲避得如此明顯,她怎麼可能會感覺不出。

  「那是因為……」

  「還是說你根本不想和我做朋友?」

  「不是的。」頭搖得像是波浪鼓一樣,他急急道。只是他……不甘只是朋友而已。

  現在的他,害怕看到她那張染著鮮明色彩的臉龐,更害怕接觸到她那陽光般的氣息,因為那樣只會更深刻地提醒著他自己被拒絕的事實。

  原本心中的怒氣,在看著他那副怯怯的樣子後消失無蹤。朱曉夏歎了一口氣,注意到了他的兩隻手都裹著厚厚的紗布,「你的手怎麼了?」因為剛才一直是抓著他的手腕,所以沒有注意到。

  「只是不小心被玻璃割到而已,沒什麼大礙的。」林薰音的身子縮了縮,想把雙手掩到背後。

  像是知曉了他的心思,她一把抓住了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到眼前,「痛嗎?」那一層層的白紗,看得她好刺眼。

  「已經不痛了。」他啜囁著說道。

  是嗎?可是為什麼她卻有一種痛的感覺,從他身上傳來的疼痛感覺。視線,從他的手上游移到了他的臉上。他的頭微微垂著,過長的劉海遮蓋著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尖的下頜,和那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真的好像……宮真?!

  兩個字,如同閃電般地劃過朱曉夏的腦海。

  宮真?為什麼她看著他,會聯想到宮真那個模特呢?

  他和宮真,明明是那麼的不同,不同到根本該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可是……薰音的身形,還有他的臉型,真的很像宮真。

  腦海中,有著一絲絲她抓不住且不確定的感覺。一個模糊的想法在她的腦中形成著……

  驀地,她的手捧住了他的臉,撥開了他的劉海細細地看著他的臉。

  「啊!」林薰音顯然吃了一驚,整個人更加不知所措。那白皙的面頰上染著紅霞。

  那雙被劉海遮住的眸子,還有光潔飽滿的額頭呈現在了她的眼前。挺直的鼻樑,幾盡完美的輪廓線,還有雙唇的唇線……第一次,她很仔細地看著他的臉,一寸一寸地,仔仔細細地看著。

  「曉……曉夏……」他不自覺地張口訥訥道。她在看什麼呢?在她的目光之下,他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彷彿那目光能夠射穿他,看清楚他所有的一切。

  緩緩地,她的唇輕輕開啟:「你是宮真?」她說出了連自己都覺得詫異的話。

  一片沉默開始在兩人之間蔓延。彼此的呼吸碰撞在一起。他的臉色,由白轉紅,然後再由紅轉為蒼白。

  蒼白得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發現了!發現了這個秘密,這個他不想告訴她的秘密。那麼她會如何來看待他呢?

  「你是宮真。」放下了捧著他臉的雙手,朱曉夏再一次地出聲道。只不過這次卻是肯定的語氣。儘管薰音臉上的表情和宮真是那麼的不同,儘管兩個人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氣質有那麼多的差異,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眼前這個人,與宮真是同一人。

  林薰音的身子不禁顫了顫,良久,終於點了點頭,「我是。」他承認道。她可知道,這個承認對於他來說,需要多少的勇氣。

  明明是自己確定了的事,可是從他口中得到了確實的回答,還是讓她呆了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宮真?」還記得兩人在談論著宮真的情景,現在看來,她就像個白癡一樣,對著本人,高談闊論著另一個他。

  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抿唇瞪著他。

  「那是因為……」心空空的,他有一種害怕的感覺,若是她就因為這個,而從此不再理會他了,那他該怎麼辦?

  好怕,好怕!那股漆黑的感覺彷彿又要圍繞住他,連掙扎都不允許他掙扎。

  「因為什麼?」她的語氣,有著一絲絲的溷濁。

  「因為你說過你不喜歡宮真,所以我……」所以他無法開口,無法去告訴她,她不喜歡的人,其實就是另一個他。

  不想她把視線移開,只希望在她的眼中,所望見的只有他一個。

  「……」所有的怒氣似乎一下子都褪去了。朱曉夏無言地看著林薰音。因為他的一句話,那種被欺騙的感覺消失了。

  「只是因為這樣?」她問著。因為他喜歡她,所以在意著她的一句無心評論,所以……原來她的話,影響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

  「那麼曉夏你現在討厭我嗎?」他抬起頭,睜著一雙泛著霧氣的眸子。

  「我……」一雙小鹿斑比似的眼睛,看上去是如此的楚楚可憐,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呵護,「算了,我只是氣你沒有對我說實話,並沒有討厭你。」搔了搔一頭的短髮,朱曉夏歎了口氣直言道。

  他的臉,因為她的話而綻放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太好了,她沒有討厭他,也就是說,他能夠繼續待在她的身邊。

  「以後不要再那麼不小心了。」她瞥了眼他纏著紗布的手,難得雞婆地叮嚀道,「今天放學後你在教室等我,我來幫你拿書包吧。」反正兩家住得那麼近,送他回家也無妨。

  「嗯。」他點了點頭。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又回到了起點。

  他不曾向她表白過,而她……也不曾拒絕過。

  這樣真的好嗎?把一切的情感,都再次地埋到了冰中,只為了能夠繼續守在她的身旁。

  彷徨的感覺,夾雜著無力。

  沉寂的房間中,刺耳的電話鈴聲又再次響起。

  「小薰!」熟悉的聲音,那是親人的聲音。

  「母親。」林薰音淡淡地應著,「這麼晚了,有事嗎?」

  「你現在在中國過得好嗎?若是不好的話,那……」簡晴欲言又止。兒子太過敏感,任何言詞都可能在不經意間對他造成一種傷害。

  「母親你想要說什麼?」他問著。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起,使他覺得不安。

  簡晴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像是在安穩自己的情緒,「你想回美國嗎?」幾個月前,她多希望丈夫可以讓兒子回家,但是現在,在看了寫真集上那個不一樣的兒子,她不再那麼確定了。

  回美國真的好嗎?小薰好不容易踏出了第一步,可是卻要在他的第二步上扼殺了他的這方面發展。在她的心中,不希望兒子再縮回到原來的殼中。

  「回美國?!」手一緊,那紗布下的傷口在微微刺痛著,「為什麼,現在還沒到放暑假的時候!」林薰音急急道。

  「因為你父親希望你早點回來。」她說出了答案。

  「可是我……」

  「你也知道你父親的脾氣,如果你不聽他話回來的話,我怕你父親會……」剩下的話簡晴沒有說完,但是她明白兒子會知道她話中的意思。

  丈夫是個強勢的男人,從來都不喜歡別人違背他的意思。即使是家人也一樣,血緣關係,不過是住在一起的一個理由而已。

  手緊握著話筒,林薰音抿了抿那薄薄的唇瓣,「我——會回去的。」

  「小薰!」

  「母親,你放心,我會回美國的。」因為他也需要一個時間來沉澱自己,沉澱自己那份濃烈得幾乎無法呼吸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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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手中拿著一隻FEEL的枕頭,在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林薰音在問了好多人之後,才找到了文學社的社團辦公室。

  靜悄悄的室內,沒有任何的人聲,有的只是他推開門而產生的之嘎聲。

  四四方方的房間,有著一個顯眼的書櫃和一張黃色原木的桌子。桌子上,零散地攤著許多海報,寫真集,而他的那本寫真集,也赫然攤在桌上。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些零食和兩個喝了一半的果珍杯。顯然,像是有人剛剛有事,所以離開一下。

  幾張椅子擺在桌邊,而在桌子的旁邊是一張懶人椅,兩隻纖長的手抱著一隻大大的軟枕,那熟悉的臉孔睡得安詳且愜意。

  她……睡著了嗎?

  林薰音走到了懶人椅旁,半蹲下身子,望著熟睡的人兒,「曉夏,我要走了。」手指捏著FEEL的枕頭,他說著。

  回應著他的,則是那陣平緩的呼吸聲。

  「家裡來了電話,要我回美國,雖然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可是……我真的要回去一下。」他繼續道,分不清是說給她聽,還是自言自語。

  手指撥了一下朱曉夏額頭垂落的額發,他叮囑似的說道:「記得,過馬路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啊。我說過的,我有一個認識的人,她就是死於交通意外的。其實,她是為了救我才會死的。她很美,很溫柔,可是卻是我父親的情婦。你知道情婦的定義嗎?那在我原來的理解中,應該是壞女人才會這樣。可是,她卻用著她的生命救了我。那時候我還很小,才過完了6歲的生日。本來應該被車撞死的人是我才對。」只是,從那之後,他便不知道父親的笑容該是什麼樣子。

  他說著,眼眶有著一陣濡濕。

  是為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還是為了那個溫柔的女人呢?

  救了他的命,破壞了他那個溫馨的家的幸福,卻又是父親畢生至愛的女人。

  「曉夏,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他靜靜地說著,像在陳述著一件事般地說著,「可是原來喜歡是不對等的,即使我再怎麼喜歡你,你也不會如戀人般地喜歡我。」

  朋友,只是朋友對他而言是不夠的。

  把手中的枕頭輕輕地擱在了她的身邊,他緩緩地俯下身子,漂亮的臉龐湊近著那張熟睡的容顏,「我一定會回來的,真的,會再回來找你的。」他認真地說著,說著他的承諾與保證。

  「如果命運和性格真的可以由人自己來改變,那麼我希望你將來,會喜歡上我,更甚至愛上我。」如果她是光,那麼他拼了命,也想要把光抓在手中。

  望著那雙半開啟的唇,他的唇緩緩地壓了上去。鄭重而神聖地印上了他的吻——他的初吻。

  他的第一次戀愛,是給了她;他的第一次熱情,也是給了她;而他的第一個吻,更是給了她。

  只給了她,一個叫做朱曉夏的少女。

  少年站起身子,輕輕地關上了那一扇薄薄的木門,寂靜的房間之中,原本躺在懶人椅上的少女卻緩緩地睜開雙眸。

  貝齒不覺地咬著下唇瓣,一雙眸子不自覺地望向了自己有些濕潤的左手手背。

  她知道,那是他未乾的眼淚……

  青澀的少年時代,就這樣淡淡地過去了,迎接而來的,則又是另一番的情景……

  她的手,被他緊緊地抓著,一路搭乘著電梯直上林集團37樓。細白且修長的手指,很輕鬆地包裹住了她整個手腕,在她的印象中,薰音的手有那麼大嗎?

  還有當年,她可以輕易地看清他的表情,而現在,她卻必須把頭仰起60度,才能看清楚他的面龐。8年多的時間,歲月對他是眷顧的,他看上去依舊如十八九歲的少年般,只是更加高大挺拔了。

  「薰音,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電梯內,朱曉夏不自在地扭動了下手腕開口道。多年不見,他給她所帶的衝擊力太大了。

  「不要,我怕我一放手,你就會消失。」手不由得握得更緊了,林薰音認真地說道。他怕,怕這只是他的一場夢,怕眼前的她只是他所幻想出來的虛像。

  「不會啦,我又不是什麼超人,哪那麼容易消失。」

  「不要。」他對這一點很堅持。

  好吧,要握就握著吧,就當成是她對多年不見的朋友義務性的回饋好了,雖然,她還真的不習慣手這麼給人握著。

  「對了,他是你朋友嗎?」朱曉夏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葉真容。因為那人的表情,十足的呆滯狀,兩隻眼睛幾乎快要瞪出眼眶,彷彿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嗯。」目光已然是盯著朱曉夏,林薰音點點頭。

  喀!

  電梯停在了37的數字上,銀灰色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哎,你要帶我去哪裡啊?」步出電梯,朱曉夏邊跟著林薰音的腳步邊問道。因為他們的走入,原本正在低頭辦公的人已經紛紛把頭抬起,然後,下一秒,他們全都露出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

  有什麼值得那麼驚訝的?

  「去我的辦公室,我有好多話想要對曉夏說呢。」腳步已走到辦公室的門口,他推開了深紅色的木門。

  偌大的房間,只有他與她兩個人而已。他緊握著她的手,貪婪地望著她的臉,而她,則睜著一雙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四分之一的牆面是落地窗,可以一眼望到窗外的城市百態。在房間的最前方,是黑色的辦公桌,和真皮沙發椅。辦公桌的旁邊,是一排酒櫃。在她的左側的牆壁上,懸掛著達芬奇《蒙那麗莎的微笑》的複製畫,而右側,則是米色的三人沙發和一個矮矮的玻璃茶几。

  整體來說,整間辦公室看起來頗為素雅寧靜。

  「這是你的……」

  挪了挪唇,朱曉夏才想開口,卻被對方驀地擁入懷中。

  「曉夏,總算找到你了,我找了好久好久,但是卻怎麼也找不到你。」他的臉埋在她的髮中喃喃著。曾經以為,永遠都不會再擁有這份觸感,而如今……

  她——總算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她的身上,依然還有著這份濃濃的陽光味道。

  朱曉夏一愣,「你找過我?」

  「嗯,我回美國後過了一年,又回到中國,我去學校找你的住址資料,但是你卻搬家了;我去你填報志願的學校,你明明被錄取了,但是卻沒有去就讀。你知道嗎?當學校開學的時候,我發現你並沒有在那些新生中,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因為他根本沒想過,會有找不到她的一天,會有永遠無法再看到她的一天。早知道會如此,他當初便不該走得那麼突然,起碼要把聯絡方式告訴她,這樣,或許可以期盼她會主動聯絡她,而非是足足耗費了8年的時光。

  他喃喃的聲音,使得她怔了怔,「我沒有去報考上的學校,是因為我臨時被一個人拖去和她讀一個學校。」而那個人,正是費蘭雙。再加上她搬家之後,聯絡方式只和以前幾個老朋友說過。偏偏那時候薰音根本就不是太熟悉她周圍的朋友。也難怪他會找不到她。

  「那個人……是男人?」好半晌,他的聲音幽幽地問道。

  「女的啊。」她答得順口。

  「那麼——」抱著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的,他問道:「曉夏你……結婚了嗎?」沒有她,他不會幸福;那麼沒有了他,她可會幸福?

  渾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她「撲哧」一笑,「拜託,我的樣子像是結婚的樣子嗎?」估計男人要娶她,也得付出一定的勇氣。

  這麼說……是沒結婚了。她的回答,使得他鬆了口氣,「有喜歡的人嗎?」他繼續問道。

  「還沒。」她搖了搖頭,「那個薰音,你能不能先放開我。」這樣被抱著,委實奇怪了點。若是別的男人的話,只怕她早就一個拳頭揮上去了。不過因為他是薰音,所以……她可以忍受。

  他抬起頭,但是手卻依然沒有鬆開。

  「那麼我呢,曉夏你喜歡我嗎?」性感的薄唇輕輕開啟,他問得嚴肅且認真。

  哎?這……是闊別已久的朋友會問的問題嗎?

  「我……」朱曉夏舔了舔唇,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雖然她對於美男向來有著免疫力,但是……但是……他那帶著一絲稚氣的面龐,如小鹿斑比的眼神,還有那長長的捲翹睫毛,實在是——讓人不忍心說不如他意的話。

  「喜歡嗎?」他的臉更湊近了她幾分,顯然是要得到一個答案。

  咕嚕!喉嚨間猛然地嚥了嚥口水,她揚起了眉,「喜歡,因為薰音你是我朋友。」

  她如八年前一般,給了他同樣的回答。

  朋友,他對她而言,僅僅只是朋友嗎?一個曾經受過她保護的朋友?

  漆黑如夜的眸子輕輕地斂下,林薰音鬆開了環抱著對方的雙手。

  當年,他對她說出了喜歡二字,而她的回答是:「我也喜歡你啊,因為你是朋友嘛。」

  現在,他再一次問她,她卻依然還是一樣的回答。

  若是用普通的方式來追求曉夏的話,那麼她或許永遠都不會屬於他。朋友嗎?如果她是把他看作朋友,那麼他便要成為一個她最不可缺少的朋友。

  讓她……無法離開他。

  他該不會生氣了吧。朱曉夏看著逕自低著頭的林薰音。她的心裡,其實也隱隱明白他是喜歡她的,畢竟當初在17歲的年紀,他曾經向她表白過。但是,她卻怎麼也沒想到,過了八年,他還會問她同樣的問題。

  薰音是特別的,因為他是曾經惟一一個能夠近她身的男生。即使在年少最輕狂的那段時間,她再如何討厭別的男生,卻不會去討厭他。沒有道理,沒有原因,她甚至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地該去保護他,省得他被別人欺負了還不吭聲。

  「薰音,你……」

  「我也喜歡曉夏,最喜歡了,因為曉夏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呢。」純真無邪的臉龐微微揚起,柔和的笑意漾起在那玫瑰色的唇角邊。

  好——可愛!

  朱曉夏直覺血氣上揚。雖然……在男色方面她一向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但是,不代表她不會受影響啊。尤其是面對著這種能夠十足激發起母性本能的表情。

  這……是一個26歲的男人該做出的表情嗎?他說出口的話,還有他的那張臉,怎麼看都只能讓人誤以為他只有十八九歲。

  「咳,咳,那是我的……呃,榮幸。」乾笑幾聲,她搔了搔頭,往後退開了幾步。如此強大的美色衝擊力,還是離遠幾步比較好。

  不過,剛才薰音的話,卻也讓她鬆了口氣。他——也把她當作朋友,這讓她安心。起碼不用擔心自己會傷害到他的感情。

  「對了,你這裡有水嗎?我口好渴。」朱曉夏問道。剛才的一番對話,讓她覺得口乾舌燥。

  「有啊。」他點點頭,轉過身子,從酒櫃中拿出茶包和白砂糖。片刻之後,一杯紅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茶的香氣,飄散在室內。她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你還記得我喜歡喝加了砂糖的紅茶啊!」她驚訝道。手中的這杯茶,苦中帶甜,糖的份量,加得不多不少。

  「凡是曉夏的一切我都記得。」他答得自然,「好喝嗎?」

  「嗯,好喝。」不愧是朋友啊,比起費蘭雙那死女人要好得多了。那女人,除了讓她去搶一堆的破簽名海報之外,根本就沒有給她泡過一杯紅茶……哎?簽名海報?!

  托著茶杯的手猛然一頓,朱曉夏霍然站起身子,「天哪,我怎麼忘了這事啊!」這下子,不死也要成炮灰了。

  「什麼事?」林薰音一怔,對於對方的激動表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簽名海報啊,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事的。」她說著,急急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朝著房間的門口走去。

  「你去哪?」細長的五指抓住了她的手指,他問道。他才剛遇到她,不要她那麼快地離開他的視線。

  「下樓去啊。」她回答道,隨即喃喃自語,「還不知道樓下的簽名會有沒有結束。」若是那些明星都走人的話,那她就死定了。

  原來是這回事。原來她只是想要簽名海報而已,難怪她之前會擠在人群之中。

  淺淺一笑,林薰音開口道:「不用下樓了,我讓人拿上來好了。」

  「哎?」

  「因為我是林集團的總經理。」

  薰音是林集團的總經理?!有點難以想像,難怪這個辦公室大得嚇人,想來也只有經理級別的人才有可能擁有如此「良好」的辦公地點吧。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真的把樓下正在限量發行的海報命人拿了上來,每款海報都有著龍飛鳳舞的簽名,整整21張,一張沒缺。

  「哇,真的是越佳的簽名海報耶。」拿起其中的一張海報,朱曉夏嘖嘖讚歎。曾幾何時,她也學會了費蘭雙的那種三八口氣了?

  越佳,是費蘭雙最最狂熱崇拜的男星之一。凡是和這兩字掛勾的東西必然收集。只可惜在三年前,越佳便在結婚的同時,宣佈退出娛樂圈。想當初,這一消息還讓蘭雙鬱悶了很久。

  林薰音站著,靜靜地看著朱曉夏興奮的表情,雖然喜歡看著她的笑顏,卻又不願意她的笑顏是為了別的男人所展開。

  抿了抿唇,他的口氣中帶著一絲幽暗,「曉夏你喜歡越佳嗎?」

  「越佳啊。」她的目光還盯在海報上,那是一張漂亮中帶著男性化的面龐,「還好吧,不過他以前演的電視劇我倒是常看。」雖然開始的時候都是費蘭雙和方依然硬讓她看。不過,看到後面,她倒也漸漸地喜歡看了。畢竟越佳靠的不光是那張臉蛋,還有他的演技。

  她的回答讓他的心猛然一縮。在他的印象中,曉夏該是從來不會對偶像有所崇拜才對,「所以你才拚命地想要收集這些簽名海報?」他的口氣中,蘊涵著不易察覺的嫉妒。

  「不是啊!」她連連擺手,「是因為我朋友喜歡,我才會跑來這裡收集簽名海報。」真是汗顏,想她如此年紀,還要和一幫小她一大截的女孩搶海報,說出去都丟人啊。還好今天碰到的是薰音,而不是其他的老同學。

  「真的?」他懷疑地問道。

  「真的。」她點點頭,隨即轉移著話題,「不過我今天看到你的時候,真的嚇了好大一跳,感覺你變了好多。」

  「我變了?」他的眉微微挑起。

  「是啊。你以前的劉海很長,幾乎遮住了半邊臉,而且你的個子也沒現在這麼高,看上去很纖瘦。」但是現在,不但個子長高了,人也變得更加亮眼。彷彿原來的那層猶如小兔般的羞澀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與圓滑。

  人總是會長大的。有了改變並不奇怪,惟一沒有變的,或許是他對她的態度吧,讓她仿若回到了那高中時代。

  「的確是變了很多。」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眼簾,他的改變,是因為她呵,「那你呢?這幾年過得怎麼樣?」林薰音問著。他想要瞭解那空白的8年裡的她。

  「我啊。」她搔了搔那一頭短髮,「還好吧,高中畢業了,就被蘭雙拉去和她讀同一所大學,不過我選的是服裝設計專業,所以大學畢業後,就找了家服裝公司,當設計員了。」日子過得還算悠哉,只除了費蘭雙三不五時打電話來騷擾她之外。

  「是嗎?」他的眼望著她的臉,其實,他只是希望她的臉上能夠出現一絲失落,一絲因為沒有他的陪伴,而出現的失落,「那你……」

  「阿嚏!」一個噴嚏聲,猛然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感冒了?」他的眉不由得皺了一下。

  「嗯,大概是昨天晚上被子沒蓋好,著了涼。」她抽了抽鼻子答道。

  「那吃藥了沒?」

  「還沒。」因為早上的一個電話,所以她壓根忘了吃藥。

  「你——」漂亮的面龐轉瞬變得嚴肅,他深深吸了口氣,隨即轉過身子,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找出了感冒藥,「吃。」他把藥和水遞到了她的面前。

  「哦。」她應了聲,倒也乖乖地從他的手中接過了藥和著水吞下喉嚨,他是在生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面色變得如此嚴肅。

  「為什麼你還是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她的耳邊,聽到了他近乎於歎息的聲音。

  「我只是……」她抬頭,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在看見他深沉的眼光之後噤住了口。

  這樣的目光,竟然讓她會有著一絲……不知所措。

  她……究竟怎麼了?!

  靜靜的辦公室,在送走了這輩子最愛的人後,林薰音輕晃著盛著紅酒的酒杯,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輕笑轉為了大笑,帶著一絲哽咽聲音的大笑。

  總算——總算找到她了!

  咯!

  辦公室的門被一雙手推開,葉真容走了進來,「好了,你該對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吧!」從頭到尾,他只覺得像在看著一出鬧劇。

  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女人,一個變得根本不像是他所認識的林薰音,搞得他莫名其妙,直覺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畢竟,和薰音認識那麼多年,他從來沒看過他在一個女人面前露出如此在乎的表情。

  「如果我說,她是我找了整整8年的人,你信嗎?」停止了那份笑聲,林薰音看著葉真容道。

  「你找了……8年的女人?」他愣愣道。那麼長的時間,只是為了等待一個女人?「原來,你不是對女人沒興趣啊。」害得他一直以為好友有什麼隱疾。

  「我要的女人,只有曉夏而已。」垂頭望著紅色的酒液,他執著地說著。自始至終,他所要的,只有一個人而已。

  「曉夏?那個女人叫曉夏?」

  「對,朱曉夏,也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他頷首。

  震驚!除了震驚,葉真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形容詞可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天啊!沒想到那個冷情的薰音,居然會說出如此深情的話,誰來砍他一刀啊!「你真的……那麼愛那個女人?」站在薰音的身旁,那個女人似乎……平凡了點。她的長相,頂多只能算是中上而已,絕對沾不上絕色美女的邊。

  「愛,很愛,我想娶的人只有她而已。」他喃喃地說著,一口飲下了杯內的紅酒。

  「既然你那麼喜歡她,那麼現在遇上了,應該很快就會結婚吧。」

  「結婚?」他嗤笑一聲,「我很想,可是曉夏不會願意。」

  嗄?

  「她不願意?」兩隻眼睛幾乎瞪出眼眶,葉真容不敢置信道。如果比知道薰音有了愛人讓他震驚的事,那麼莫過於這件事了。

  「你知道嗎?我向她表白了兩次,可是兩次都被她拒絕了。」他的身子,重重的靠在了皮質的椅子上,第一次的告白,是8年前,第二次的告白,則是剛才。

  因為……在她的眼中,他僅僅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那你打算怎麼辦?放棄嗎?」葉真容好奇道。這年頭居然有女人拒絕薰音,實在是……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然不!」他的眼中散發著灼熱的光芒,「如果這是命運對我開的玩笑的話,那麼我會讓自己改寫命運!」

  而這個道理,是她教會他的!

  「你說什麼?你碰上了林薰音?」TW服裝公司的設計部裡,方依然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

  「是啊,就是我們學校裡的那個林薰音啊,很容易害羞的那個。」朱曉夏點點頭,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碰著下頜,「不過我感覺他變了好多,不再像以前那麼膽小害羞,想想人都是會長大的,就算變了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你說那個曾經喜歡你的林薰音啊。」方依然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調笑地看著死黨,「怎麼樣,久別重逢後有什麼感人的情景發生啊。」

  「發生你個頭啦!」朱曉夏翻白眼捶了對方一拳。

  「哇,有人要謀殺啊!」方依然大聲嚷嚷著。設計室裡的人不多,總共就10來個人,她怎麼一喊,所有的人目光都朝這邊望來。

  「很好,你要謀殺是嗎?那我就來好好地謀殺你!」露出「猙獰」的笑聲,朱曉夏整個人朝著方依然撲去。

  「好了,好了,我投降!」她趕緊舉白旗道。體力不如人,還是乖乖投降的好,「對了,你是在哪裡遇見他的?」

  「林集團啊,就是昨天幫蘭雙拿那些簽名海報的時候遇上的。」

  「林集團?!」方依然一愣,嘴角抽搐了一下,「別說他就是林集團的總經理。」

  「哎,你怎麼知道呢?」朱曉夏詫異道。莫非依然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不是吧,真的是林集團的那個林薰音?」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跌下來,方依然抱著頭喊道。這……這……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喂喂喂!」朱曉夏頭大地看著死黨的驚訝表現力,「薰音不過是當了林集團的總經理,你用不著表現得那麼誇張吧。」「那是因為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

  「你知道外界是怎麼評價林集團的總經理的嗎?」總算停止了抱頭的動作,方依然提問道。

  朱曉夏搖搖頭,她從來不看財經版。當然不會知道外界對薰音會有什麼評價了。

  「冷漠無情,有事沒事最好不要惹到他,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記得兩年前有個公司的總裁因為在一次宴會上得罪了他,結果被他整得整個公司都垮台了!所以那次之後,商場上的人,很少有敢惹他的。」方依然開始著她的八卦時間。

  「你說的……是薰音?」朱曉夏咋咋舌,懷疑道。

  「你也不相信吧,我當初也不相信。」方依然彈了彈手指,「我一直還以為是兩個同名同姓的人呢,所以就沒和你說這事。」畢竟,林集團的總經理和她所知道的林薰音,差別太大了,而報紙雜誌上,又一向沒有刊登過林薰音的照片。她自然不會想到是同一人了。

  「可是……」朱曉夏沉默了。薰音的變化,如此之大嗎?但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在她面前的薰音,依舊還是以前的那個薰音呢?

  那個會用目光深深注視著她,帶著一絲絲羞澀笑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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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朱曉夏,老總找你!」一位同事上前通知道,打斷了某女的沉思發呆。

  「找我?什麼事?」朱曉夏微微一愣。

  「還能有什麼事,還不是問你模特的事。」方依然接口道,隨即推了推死黨,「好了,進去吧!」可以預見,一場口水大戰即將開始。

  「……」吁了一口氣,朱曉夏聳聳肩,朝著總裁室走去。禮貌性地敲了兩下門,在聽到一聲「進來」時,她推門而入。

  「李總。你找我來有事?」隨手挑了張椅子坐下,她問道。

  「對,有事!」惡狠狠地瞪了朱某人一眼,李總點頭道,「聽說你又趕跑了一個模特?」

  哎?她有嗎?朱曉夏擺出一臉含恨受怨的表情,「我沒啊!」

  「還說沒!」簡直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啊!李總再瞪了一眼,「模特經紀公司都打電話來了,說你太挑剔,沒模特受得了。」真是的,不過就一件衣服而已,前後都換了不下十個模特,連身為總裁的他,都覺得頭痛無比。

  「那是因為那些模特都不能穿出我設計的那件衣服的特色。」她振振有詞。所以真的不能怪她啊!

  「你還說!為什麼別的設計師都沒像你這麼挑剔啊!」李總猛灌了一口茶道。

  拜託!她敬業點都不好嗎?「我其他服裝的模特都沒問題啊,只是這一件衣服的模特有點問題而已。」她據理力爭。

  李總歎了一口氣,關於模特這個問題,他已經和她爭論過好幾次了,「說吧,你想找什麼類型的模特,我看看別的經紀公司有沒有適合的模特。」馬上就要開公司下個季度的時裝發表會了,模特的事總不能一直耽擱著。

  「其實我的要求也不高啊,只要有著乾淨清爽的氣質而已,當然了,還要有著一種矛盾的冷酷氣息,對了,再加上一點點的純真。」歪著腦袋,朱曉夏認真地說道,末了,還再加上一句,「我的要求真的不高啊!」

  「……」

  一片沉默,隨之而來的則是咆哮的吼聲外加文件夾圓珠筆一起扔向了某女。

  「你這還叫要求不高啊,這種模特兒有幾個啊,你倒是給我找個來!」他就知道,不能太縱然這個女人!

  有沒有搞錯啊!這是一個身為總裁該有的行為嗎?「李總,小心你的假髮,別掉了!」她好意提醒道。

  砰!

  回答她的,是一本厚重的服裝雜誌朝著她砸來!

  「你自己去給我找模特,如果發表會前找不到合適的模特,你這件衣服就別上台了!」

  有這樣的屬下,他沒有被氣死,實在是萬幸!

  她不是挑剔,她只是比較精益求精而已。不過現在她的老總不欣賞她的敬業精神而已。

  背著單肩皮包,朱曉夏走出辦公大樓。自己找合適的模特,看來這任務還挺艱巨的。

  這次的時裝發表會,她有10件服裝要上台,9件都找好了模特,但是還有一件,卻遲遲沒有適合的人選。

  那是一件淺紫色的時裝,簡潔的設計,不對稱的剪裁,是她大學的畢業設計作品,後來又經過了她的修改而成。

  她要找的,是一個能夠穿出時裝味道的模特。可是適合這件衣服的男人,卻好難找。

  紫色,本就是個冷僻的顏色,更何況衣服還是以著不對稱的形式。

  長歎一氣,她撥了撥留了10年的短髮。

  雖然偶爾也想過留長髮,但是每每頭髮長到肩膀處,她就受不了地去理髮店剪短。

  一輛銀色的法拉利很騷包地停在辦公大樓的前面,頎長的身子斜斜地靠在車身旁,一副墨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引得周圍的注目。

  這個身影……很像是……

  「曉夏!」歡悅的喊聲,由遠及近,那頎長的身影一路奔到她的面前。

  「薰音?」朱曉夏不覺詫異道。他來這裡幹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你該不會特意來這裡等我吧?」她問道。

  「是啊,還好你昨天有把上班的地點告訴我。」林薰音摘下墨鏡,點了點頭回道。

  朱曉夏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漂亮的臉孔,精緻的五官,那微微揚起的笑意,還有那種純真的感覺……他真的是依然口中形容的林集團的總經理嗎?

  冷漠無情,這樣的詞怎麼會用在他的身上?

  「怎麼了,曉夏?」注意到了她那不同尋常的目光,他上前一步問道。

  「薰音,你……」抿了抿唇,朱曉夏深吸了一口氣,「你有因為別人一句話得罪你,而把對方的公司整垮嗎?」到現在,她都難以相信依然對她說的話是真的。

  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了一下,那揚起的嘴角在不知不覺中斂了下去,「你也知道這事?」

  「這麼說是真的了?」心中有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感覺。那個曾經羞澀、膽小又懦弱的薰音,那個總是需要她保護的男生,竟然會……

  「是真的。」他頷首,「應該是兩年前的事吧,不過是家小公司,沒什麼大不了的。」

  輕鬆的語氣,像在談論著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是朱曉夏卻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他……變了。

  不只是外表的變化,更有著內在的變化。沒有了膽怯,沒有了懦弱。

  惟一不變的,或許只是他對著她的態度,對著她的笑顏。

  可是,他還是薰音嗎?還是那個她該保護著的薰音嗎?那個曾把眼淚滴落到她左手手背的薰音?

  「你沒事吧!」她的過度出神,使得他有些不安。他剛才說錯了什麼話嗎?還是做錯了什麼事?

  「我——不喜歡你這樣!」她的唇,緩緩地吐著話,「即使是小公司,也是別人一手拚搏得來的,也許你整垮那家公司,是很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對別人來說,卻可能是一輩子的心血付諸東流。」心有些微微的刺痛。時間原來真的可以在人的身上改變得如此巨大嗎?

  她好希望他還是原來的那個林薰音,即使懦弱,即使膽小,但是卻不會冷漠無情。

  薄薄的雙唇抿了抿,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而她,則定定地回視著他。彼此的視線,在空中交會著。終於,他垂下了頭,片刻之後,又再把頭抬起。

  「如果曉夏不喜歡的話,那麼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靦腆如斯的純真笑容,蕩漾在他的臉上。只要她的一句話,他就可以改。

  朱曉夏有些目眩地望著林薰音臉上的笑容,8年的時間,是否真的隔了太久了。

  手被他牽著,她坐上了他的車。

  「這是你的車?」明知道是多此一問,可是朱曉夏還是問了。想想以他的身份,要買一輛法拉利不是根本不是問題。

  「嗯。」林薰音應聲回道,發動了車子,「想去哪裡吃飯?」

  「你來我公司,是特意接我吃飯的?」她的眼打量著他,昨天才久別重逢,今天就跑來了她公司,他這樣……是不是太「積極」了點。

  「因為我想能多些時間看到你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是嗎?」她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身子。他的態度,讓她覺得不像是在對待老同學,而更像是在對待——戀人?!

  老天!她想到哪裡去了?

  忍住把頭撞向擋風玻璃的衝動,朱曉夏不斷地在心裡告誡自己,鎮定,鎮定,這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都8年了,時間是一種距離。

  就算當年他真的喜歡她,現在也該磨得沒了。現在他們兩人的關係,僅僅是朋友而已。

  「想到去哪裡吃飯了嗎?」他的聲音又再一次在她的耳邊響起。

  「大朗牛肉麵館。」她隨口報出了一個麵館的名字。

  「你想吃牛肉麵?」他有些詫異地瞅了瞅她。

  「你不喜歡?」她回看了他一眼。

  「沒有。」林薰音淺笑著搖了搖頭,「只要你喜歡的,我就喜歡。」只要有她,他便無限滿足。

  車子開了二十分鐘,終於來到了朱曉夏指定的麵館。

  兩碗牛肉麵上桌。她埋頭大口地吃著,而他,則幾乎沒動碗筷,只是一個勁地看著她。

  「喂,你看夠了沒啊。」終於,受不了這樣人盯人的視線,朱曉夏嚥下口中的面,抬頭對著死命看著她的人道。一身西裝,他坐進麵館吃麵,多少還是怪異了點。他的穿著,怎麼著都該是坐在高級酒店裡用餐。

  「那是因為我好久沒有見曉夏了啊。」他說著,那眼神,像是想把她望透。

  「可是昨天我們不是才見過嗎?」而且還聊了足足兩個多小時。

  他緩緩地搖了一下頭,「還不夠。」遠遠不夠,只有那麼一點的時間,怎麼能彌補8年的空白,8年他對於她的思念!

  心,猛然一跳,她在他的目光下,竟然覺得有些異樣,像是少了些東西,又像是多了些東西,「對了,你是林集團的經理,那麼你有認識的模特經紀公司嗎?」不自在地咬了一下唇,她轉移著話題。

  「有。」他微點了一下頭,不再堅持著原先的話題,「你找模特經紀公司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不是對你說過我在服裝公司做設計員嗎,我們公司再過一個月,要舉辦下季度的時裝發表會,我有10套服裝要登台,其中有一套衣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模特,所以我們老總讓我自己去找模特來試衣。」她解釋道。

  「原來只是找模特啊,那很簡單,回頭我給真容打個電話,他會辦好的。」

  「真容?」

  「是我得力的屬下,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這個詞從他的口中說出,多少讓朱曉夏有些感慨,以前的他,只有她一個朋友,而現在,8年的時間,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就是昨天那個站在你旁邊,用很誇張的表情看著我們的那個人?」她回憶著昨天在他公司的情景。

  「對,就是他。」林薰音彈彈手指道。「模特的事情你很急嗎?」

  「很急啊。」她聳聳肩膀,「所以最好越快越好。」

  她是說過越快越好,但是怎麼也沒想到她快的定義,和他快的定義,居然是如此的不一樣。

  只是一天,更甚至具體點說,只是過了十幾個小時,他便拉著她,來到了21世紀模特公司。全市最大的一家模特公司。按照正常來說,以她所呆的那家中型服裝企業,根本攀不上這家的模特,但是現在她卻來到了這裡。

  唉,看著那些美貌年輕的模特,朱曉夏忍不住地揉了一下額角,要是李總知道她來這裡找模特,不知道會不會一蹦三丈高,蹦得連他那寶貝假髮都掉了。

  「怎麼樣,有滿意的嗎?」林薰音在旁邊問道。

  「啊,我……再看看。」朱曉夏回道。

  而一旁,方依然則羨慕地說道:「曉夏,真沒想到,你居然能來這裡挑模特。」因為知道曉夏要來這裡,所以她很聰明地摻上一腳,順便也見到了林薰音。

  現在的他,根本看不出還有一絲當年的影子,自信、高傲,對著別人總是冷著一張臉,惟有對著曉夏的時候才會露出笑容。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眼底的這份愛戀。只有她這個神經比麻繩還粗的死黨,才會沒感覺。

  「我自己也沒想到啊。」朱曉夏老實道。看來薰音的關係面果然不是一般的廣。

  「不過看了那麼久,你總該挑出一個了吧。」方依然指了指新上來的一排模特。前後都看了快50個模特了,曉夏居然還沒個決定。

  「你以為我不想早點挑出模特嗎?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在這些模特中找到我想要的感覺。」雖然都是一級專業的模特,可是感覺不對,就是不對。

  「還是不行嗎?」一個高個,30來歲的男人走上前問道。

  「你是……」

  「宇楓,也算是這裡的老闆。」宇楓笑了笑自我介紹道。

  「哇,原來是宇總啊。」沒等朱曉夏回話,方依然已經熱情地上前招呼著,彼此來時聯絡起感情,「我一直很欣賞你們這家的模特,以後有機會大家合作合作啊!」

  真是的,也許依然更適合去搞公關。朱曉夏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看著兩人的寒暄。

  「我是朱曉夏,薰音以前的老同學。」朱曉夏站起身做著自我介紹。

  「朱……曉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宇楓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再把目光望向了林薰音。

  「怎麼了?」對方有些愣住的表情,使人覺得有些奇怪。她的名字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宇楓笑笑,收起了驚訝,「那麼你想要找的模特的,是要什麼類型的?」這樣一批批地看下去,也不是辦法。

  「唔……」朱曉夏手指托著下巴,「需要有著乾淨清爽的氣質,冷酷的味道,還有純真卻近乎冷漠的表情。」只有這樣的模特,才能穿出她在服裝中想要表達的意思。

  「天啊,曉夏!」方依然拍了拍額頭,「你的要求也太誇張了吧。」莫怪乎老總讓她自己來找模特。

  「這種模特,的確比較難找。」宇楓略微沉吟道。純真和冷漠,本來就很難協調,而且還要清爽冷酷。這樣的模特,本身就該是個矛盾綜合體。

  「是嗎?」朱曉夏略微失望地喃喃著。莫非她的那件衣服,真的沒有登台的機會?可是她又不想僅僅只是為了登台,而讓不適合的模特穿上。

  「我的公司沒有這類型的模特,但是我可以幫你去別的大型模特經紀公司找找看。」宇楓想了想道,「不過找到的機會性實在很小。」

  「也只能這樣了,那就麻煩你……」

  「如果是我呢?」突兀的聲音,插入了兩人之間的對話。林薰音站在一旁,看著朱曉夏問道。

  「你?」不光是朱曉夏,連帶著宇楓和方依然也是一愣。

  「沒錯。」他頷首。不想見到她失望的表情,如果他可以的話,那麼他不介意為了她而踏上那T型台。

  「可是……我要找的是模特啊。」她呆呆地望著他,訥訥道。

  「我知道,我以前不也當過模特嗎?」對於燈光,他有著天生的習慣。

  是啊,他曾經是宮真!朱曉夏抿了抿唇。但是當初的宮真是平面模特,而非是走T型台的模特。他……能夠做到嗎?更何況,他能夠穿出她服裝所要體現的感覺嗎?

  「薰音,你真的想試試看?」宇楓頗感興趣地挑挑眉,看著他認識了好多年的人。從少年到青年,他一路看著他走過來。「既然說了,自然便是要試了。」林薰音沒什麼表情地回道。

  「可是T型台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容易。」他提醒道。

  林薰音斂了斂眸子,「看多了,自然也會了。」說著,他轉頭問著還在思考的朱曉夏,「曉夏,那件衣服你有帶來嗎?」

  「有,她有帶!」方依然搶先一步道,隨即手快地把衣服遞給了林薰音。天!林薰音以前當過模特嗎?她怎麼不知道啊!他接過服裝,轉身朝著試衣間走去。

  宇楓怔怔地望著林薰音的背影——「看多了,自然也會了。」

  這樣的話,只有天才,只有天生適合站在燈光下的人才能說得出口。

  而薰音,你——是嗎?

  「曉夏,林薰音以前是模特嗎?」兩手猛地拽住了死黨的肩膀,方依然一臉不問出答案不死心的表情道。

  「對啊,你不知道嗎?」朱曉夏皺了皺眉道。

  廢話!「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她又不是天眼通。

  「他是——」

  「是宮真。」一旁的宇楓接口道。

  「你也知道?」朱曉夏詫異地看著宇楓。

  「對了,忘了說,我曾經是薰音,也就是宮真的經紀人。」宇楓笑笑說道。

  宮真?林薰音竟然就是那時候她和費蘭雙迷得要死的宮真?方依然一臉的白癡狀,還處於受驚過度的狀態。

  撇頭看了看依然沒回過神來的死黨,朱曉夏再次看著宇楓,「原來你和他也認識那麼久了啊。」甚至比她和薰音認識的時間更長。

  「是很久了。」宇楓點點頭,「我幾乎可以說是看著他一步一步地爬上了現在的這個位置。」

  「他……變了好多。」她不覺抿著唇道。

  「人總是會變的,沒有人會永遠保持不變。」只是這份變化究竟是好是壞,只有人自己知道了。

  「是啊,人總是會變的。」她贊同道。就像她自己,也從學生時代的天不怕地不怕,變得知道所謂的人情世故了。

  「可是有一樣東西,薰音沒有變。」宇楓看著朱曉夏,緩緩道。

  「哎?」她一愣。

  「就是他對你的感情。」彷彿陷入了回憶一般,他慢慢地說著,「記得有一次,他在傍晚的時候用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跑到我的辦公室,拚命地對我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心口一縮,朱曉夏的手指顫了顫。

  「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姓什麼,只知道薰音喊她曉夏,不過當時的薰音顯然並沒有得到這個女孩同等的喜歡,所以他很用力地想要把自己心中的情緒發洩出來,一直發洩到他用雙手,把一隻玻璃茶杯給捏得碎裂。」也是從那之後,他明白了,原來那個在他眼中羞澀膽小的男孩,也有著如此灼熱強烈的一面。

  是那天的傍晚嗎?他從她身旁跑開的傍晚?他的手是因為那樣才會受傷的?!

  「我……」挪了挪唇,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個曉夏就是你吧。」宇楓拍了拍朱曉夏的肩膀,「那麼多年了,對於你的執著,薰音一直沒變。」有些人,一旦認定了,那麼便不會輕易的改變。

  「他的感情……還是和以前一樣嗎?」她難得地說話有著支吾。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宇楓反問道。

  朱曉夏才想開口,周圍響起了一片的驚歎聲,隱沒了她為出口的話。

  「啊……好棒,真的是宮真啊!」方依然臉上滿是驚艷和興奮的表情。

  沒想到事隔那麼多年,還能再次親眼看到宮真,而且還是看現場耶!

  順著目光,朱曉夏望向了那圍成了一圈的模特。即使是遠遠的,即使薰音的周圍還站著好幾個模特,但是她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了他。

  原本垂落在額前的劉海,已經用摩絲發膠全部固定往後梳。

  頎長的身子包裹這淺紫色的衣服,與深紫色的長褲搭配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甚至連一些基本的修改都不必,彷彿那套衣服,是為他訂做的一般。

  白皙的膚色襯著紫色,越發顯得剔透,立體的五官,如同水晶般精緻,漆黑的眼睛,被那濃密的睫毛輕輕的遮掩著,純真的笑容漾起在他的臉上,透著那讓人舒心的乾淨和清爽。

  紫色,竟然是這般地適合他。

  「曉夏。」林薰音走到了朱曉夏的面前,「我這樣可以嗎?」他展開雙臂,讓她能夠看清楚。

  「可……可以。」她直覺地點點頭,「只要再把腰線收一收,應該就沒什麼大礙。」純真,純真得宛若天使。

  「你真打算上T型台?」宇楓雙手環胸地問道。

  「為什麼不。」林薰音淡淡道。

  「那好,你就在這裡走幾步如何,如果可以的話,我就承認,你還是個模特。」宇楓指了指旁邊的臨時T型台道。

  他只想知道,現在的宮真,是否還如同當年一樣,適合站在聚光燈下。

  「我會讓你親口承認的。」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著,林薰音轉身朝著T型台的方向走去。

  薰音……穿著她設計的衣服來表演嗎?朱曉夏望著那已經踩上T型台的身影,「薰音適合紫色,可是,他穿這件衣服的氣質還是不對。」她喃喃著道。

  只有純真的一面,而缺少了漠然的感覺。他穿這件衣服,展現的只有白與紫的交錯,而沒有黑與紫的融合。

  「真的是這樣嗎?」宇楓看好戲似的朝著T型台努了努嘴。

  「什麼意思?」她不解。

  「之所以與你所要求的氣質不合,是因為在你的面前,他只會露出純真的一面,而你要求的黑暗面,只要他想,隨時可以體現出來。」

  是——這樣嗎?朱曉夏將信將疑地看向了那台上已經走動的人,僅僅只是一瞬間,目光便不再捨得移開。台上的人,宛若是純潔的天使,卻背負著那巨大的黑色翅膀。漂亮的臉龐展露出讓人驚歎的純真笑顏,但是眸子裡的冷然卻讓人有種脊柱發涼的感覺。

  這是……她的這套服裝所追求的感覺呵……

  呼吸,竟然不自覺地屏住,她呆呆地看著那聚集了現場所有人目光的男人,然後耳邊,傳來了宇楓的聲音:「天才果然是天才。」

  看來,一個月後的季度時裝發表會,有所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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