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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好好修煉,天天向上

  《五識妖經》,是修煉聽覺、嗅覺、味覺、視覺和觸覺的妖術,不但能讓眼睛、耳朵、鼻子等變得靈敏,還能使這五感互相連通,彼此取代。

  修煉時,我要蒙住雙眼,靠鼻子、嘴巴去看東西。或者捂住耳朵,用眼睛去聽聲音。這本秘笈我當然也沒有練到爐火純青,只是大致學會。儘管如此,秘笈剛練完,我便進入了妖怪的初級進化狀態——身態。

  肌膚莫名其妙地吐出了一根根細絲,色澤鮮紅,緊緊地纏住全身。我就像是被捆在一個大繭裡,動也動不了。老太婆見到我這個樣子,驚訝地道:「怎麼回事?」

  我苦笑一聲:「練完五識妖術,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太婆仔細觀察了半天,道:「像是進入了妖怪的進化狀態。奇怪,你是個妖怪?怎麼我沒看出來?」

  我解釋道:「我是半人半妖。」

  老太婆臉上露出詫異之色,不過沒有追問,只是道:「可能你的妖力太差,所以我感應不到你的妖氣。你大概剛進入身態吧?」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老太婆道:「身態的進化一般需要半天,完成後,會立刻飛升色欲天。」

  我大喜過望:「婆婆,色欲天裡是不是有很多好東西啊?」

  「嗯,有不少稀罕的寶貝、芝草和妖異的兵器。也有很多通靈的怪獸,它們的內丹都是大補之物。」

  「太好了!這下子我可以去大撈一把。」

  老太婆一哂:「就怕你沒機會拿到。妖怪進化中,身態最低級,所以在色欲天裡能呆的時間很短,大約是一彈指,就會被送出色欲天。」

  我呆了呆:「一彈指,有多長?」

  老太婆拇指和中指相扣,輕彈了一下:「你說呢?」

  我頓時洩氣:「這麼短的功夫,連飽飽眼福都難,更別提找寶貝了。」

  老太婆道:「所以飛升色欲天時,你什麼也別看,用最快的速度在那裡胡亂抓一把,抓到什麼就是什麼,因為你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逗留。也許會抓到什麼好東西,也許只能摸到一坨怪獸的屎,看你的運氣了。」

  我愣了片刻,一笑:「那我就不指望撈到什麼寶貝了。」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她讚賞地道,拿出一本《龍虎秘道術》,攤開了,放在地上:「這半天你也別閑著,給我背熟這本秘笈。」

  我靠,想偷懶也不行啊。我看了一會秘笈,渾身的紅絲越來越厚,裡三層,外三層地裹住了我,漸漸地,五感慢慢封閉,看不見,聽不到,也不能開口說話,整個人昏昏欲睡。我心中一動,看樣子,飛升的時間馬上要到了。

  轟地一聲,仿佛靈魂出竅,一下子越過了三山五嶽,我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天地裡。五感在剎那間恢復。

  我飛升了!

  四周光華閃耀,我顧不上細看,以最快的速度出手,隨意向前抓去,捏住了一個滑溜溜的小東西。幾乎在同時,我渾身一震,仿佛從高高的天空墜落深淵,魂魄歸位,人重新回到了繭裡。

  「啪啪啪」,繭自動碎裂成一塊塊,細密的紅絲紛紛斷開。

  我脫繭而出!整個人神清氣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這時候,肋下忽然一陣奇癢,眉心的內丹跳個不停。我心中一動,催動內丹,「噗噗」,兩隻龍蝶爪閃電般探出。

  邁入身態後,我居然多出了一隻龍蝶爪!這只爪子是藍色的,覆蓋著半透明的鱗甲,猶如海面上的浮冰,閃爍著凜冽的寒光。

  赤爪可以噴火,藍爪又能噴出什麼來?我好奇地一試,爪尖冒出森冷的水霧,把地上的《龍虎秘道術》凍成了一塊寒冰。

  原來藍爪有結冰的威力啊!我興奮得抓耳撓腮,改天遇到水六郎,老子一定要讓他嘗嘗挨冷受凍的滋味,先把這小子衣服扒光,再把他凍成冰塊,遊行示眾!揮動著兩隻龍蝶爪,我意興大發,可又覺得有點奇怪,鳩丹媚說過,只要進入身態,就可以想變妖就變妖,想變人就變人,可我現在還是個人。莫非因為我是個人妖,所以不能完全變身成妖怪?改天一定要問問鳩丹媚。

  想了一會,我收起龍蝶爪,這才想起從色欲天抓回來的東西。仔細一看,它像顆黃豆,圓溜溜,油光光,毫不起眼,估計真可能是怪獸的屎。唉,第一次飛升,不但沒拿到寶貝,連色欲天到底是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我只是記得,那裡異香撲鼻,充滿了絢麗的光彩。

  過了一陣,老太婆來了,我把這顆黃豆給她看,她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我充滿信心地道:「不要緊,以後我多練幾本妖術秘笈,就能再次進化。到時候,老子再去色欲天一遊。」

  老太婆沖我翻了個白眼:「哪有那麼容易?只有妖力大幅度增強,才能邁入下一次進化。妖怪進入身態最容易,接下來要困難百倍。就算妖術秘笈練得再多,如果不能登峰造極,妖力的進步就有限,像你這樣,每本秘笈學會就停止不練,下一次進化至少還要等幾年。」

  我著急了:「不會吧?秘笈練得再多我還是個低級小妖?還得被人欺負?」

  老太婆搖了搖頭:「那倒不會。妖力雖弱,但與人打鬥時妖術繁妙便可彌補。等你練完所有的秘笈,通曉了秘道術、甲禦術和妖術,就算遇到進入轉態的妖怪,你也有取勝的機會。」

  我立刻心花怒放:「太好了,蜃三郎不就是轉態嗎?到時候,老子就能好好收拾他了。」

  「砰!」老太婆敲了我一個暴栗:「沒出息的小子,學秘笈不是讓你去好勇鬥狠!一點沒有雄心大志。打破成住壞空的宿命,才是你要樹立的目標!」

  我靠,婆婆你太瞧得起我了吧。老子學秘笈就是打架用的,否則學了幹嘛?正在胡思亂想,月魂幽靈般地冒出來,雖然學會五識妖術,我的目光銳利了許多,但還是看不清月魂的模樣。過了一會,它竄到老太婆身邊,不知在說些什麼,後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對我道:「月魂說,它想要你從色欲天帶回來的這個東西。它還說,這個東西對你沒用處。」

  我爽快答應,把這顆黃豆扔給月魂,它似乎很高興,在周圍跳來跳去。我趁機道:「月魂,你拿了我的東西,以後就別再捉弄老子了。」

  老太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別廢話,快點修煉龍虎秘道術!」

  就這樣,在累死累活的牛馬生涯中,我一本接一本地修煉秘笈。頭髮長了,鬍子長了,人也髒得一塌糊塗。現在出去的話,三個美女一定不認識我了。

  這天,剛看完《混沌甲禦術》,老太婆就不由分說地抓起我,騰空而起,閃電般穿過化血漩渦。

  我不解地道:「婆婆,我們要去哪兒?」

  「換個地方修煉。」老太婆道,月魂也跟上來看熱鬧。

  在蛛網般的透明管子前,老太婆放下我,問:「《混沌甲禦術》記熟了沒有?」

  我暈了:「婆婆,你當我神仙啊?看一遍就能背?」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混沌甲禦術的原理很簡單,天地萬物,都有各自運行生長的規律,稱作物理。對手的攻擊也同樣如此,都有內在規律。破壞物理,恢復混沌,就是混沌甲禦術的精要。」

  我點頭道:「這我明白,比如對手使用璿璣秘道術,那我就要破壞他的氣圈運行,讓他劃不成圓。」

  老太婆哼道:「你就是一張嘴會說。」指著透明管子裡遊動的魚,道:「你現在替我抓一條魚出來,但不能弄破龍鯨的腸子。」

  「這些管子原來是龍鯨的腸子啊?」我嘖嘖驚歎,又道:「不弄破腸子,怎麼把手伸進去抓魚?婆婆你耍我啊?」

  不等老太婆回話,白光一閃,月魂倏地鑽進了透明管子,在一條魚的尾巴上,神氣活現地跳著。

  日他奶奶的!這傢伙擺明瞭向我炫耀!老太婆哈哈一笑:「只要施展混沌甲禦術,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打破腸子的物理,就能把魚抓出來。」

  我沉思片刻,又仔細看了幾遍混沌甲禦術的要訣,深吸了一口氣,閃電般出手,抓向透明管子。「噗哧」,腸子被我抓破了,裡面的液體噴出,臭烘烘的,濺得我滿頭滿臉。而腸子的裂口處迅速融合,重新變得完好無缺。

  老太婆道:「龍鯨是一種很玄異的海獸,內臟器官如果被破壞,就能自動癒合。所以即使是一流的高手,也休想傷得了它。我先走了,你自己在這裡練,過幾天我再來看你。嘿嘿,到時如果還練不成……」

  「就扁我嘛。」我打斷了她的話:「沒新意。」

  拳風呼嘯,直擊我的面門。我怪叫一聲,雙掌劃動,璿璣秘道術自然運行,綻出一個個氣圈,化開拳風。順著老太婆的拳勁,我悠悠地轉了個圈,閃在一旁。同時氣圈蕩出一個個圓,反守為攻,纏向老太婆。

  「勉強過得去。」老太婆輕鬆掙開氣圈,丟下我,揚長而去。聽說高手常給人看背影,一點不錯。我的目光重新盯住了透明管子。

  龍鯨的腸子,至少被我抓破了幾千次。幸好它可以自動癒合傷口,否則這裡的腸子恐怕都會被我抓爛的。

  它慘,我更慘,不但手臂酸得舉不起來,還被老太婆扁得鼻青臉腫。月魂在邊上跳來跳去,明顯幸災樂禍。這段時間,我抽空修煉鏡瞳秘道術,已有小成,可以看清月魂的模樣了。

  它只有指甲蓋那麼小,形狀像一輪彎彎的月牙。月牙尖上,嵌著兩顆米粒般的眼睛,嘴巴小得就像是一隻螞蟻。月魂沒有手、沒有腳,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純淨的光芒,如同清澈的月光,很美。

  「月魂,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吃東西?你不吃不喝不拉不尿,難怪發育不良。」我笑嘻嘻地逗它。

  月魂翻了翻小眼,一副不屑的樣子。日他奶奶的,這傢伙個子小,卻高傲得很。我又道:「月魂,你到底是不是一個鬼魂啊?」

  白光一閃,月魂以驚人的速度直竄過來,在我頭皮上一掠而過,涼風颯爽,幾縷紅發宛如被鋒銳的劍鋒割過,從我頭上落下。日他奶奶的,又被它修理了。月魂沖我眨眨眼,一副耀武揚威的表情。我悻悻地道:「你個兔崽子,上次拿了老子從魔剎天得來的寶貝,還敢對老子無禮!」

  一個暴栗陡然打在我頭上,耳朵裡貫滿老太婆的吼聲:「你個兔崽子,還有空閒扯!快點修煉!」

  我捂住腦袋:「婆婆,我已經練得差不多了。」

  老太婆滿臉鬱悶:「我每次來你都這麼說,有點新意好不好?」

  我做個鬼臉,大搖大擺地走到透明管子前,深吸了一口氣。混沌甲禦術的秘訣猶如山澗溪水,在心中清晰流過。

  「天地之初曰混沌,而後分陰陽,萬物始有序。反樸歸真,重返無序天地,曰混沌甲禦術。」

  伸出手。

  四周的景物剎那間斂去,我仿佛站在了天地的核心,生命的起點!

  伸出手。

  一切重歸於原始!我心中洞悉如鏡。萬物原本混沌無序,混沌甲禦術,不是破壞,只是還事物原來的面目。

  伸出手。

  水花飛濺,一尾魚在我手心跳動,「噗哧」,魚融化成透明的液體從指縫流出。

  「你總算沒有笨到家。」老太婆如釋重負,丟給我一本新的秘笈:「接下來,是《紫府秘道術》。」

  我詫異地道:「婆婆,這條魚怎麼融化了?」

  「你怎麼知道它是魚?眼中所見的未必真實。比如月魂,它像月牙,難道就是月牙了麼?」

  「這倒也是。就像蜃三郎的臉變來變去,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

  老太婆歎了口氣:「最難看透的,還是人心啊。」頭也不回地走了。很長一段時間,老太婆一直都很沉默,我想大概是我無意中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其實,老太婆真的很好,只是作為女人,她過於大大咧咧,脾氣急躁,男人不見得會喜歡。

  這天,趁老太婆毒咒發作,我偷得半日閑,在四處閒逛。龍鯨的內腑真是稀奇古怪,各種器官五花八門。有的像一串串葡萄吊在肉壁上,顆粒碩大渾圓,半透明的紫色看上去十分誘人,用嘴一吮,就有鮮甜的汁水流出來。有的內臟像一張張疊放的蔥油大餅,咬起來很有彈性,略帶鹹味。味道最好的要數那些閃著藍光的蘑菇,又軟又糯,鮮得我舌頭都要化了。反正龍鯨的內臟被破壞後能夠自動痊癒,我也就毫不客氣,大肆享受豐盛的美食大餐。嘿嘿,這傢伙沒把我吃掉,現在反倒被我吃,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一直吃到肚子圓滾滾地凸起,我才停下,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翹起二郎腿,躺在地上休息。發了一會呆,我忽然想起了三個美女,海姬和甘檸真的元氣應該已經恢復了吧,她們會為我擔心,焦急地到處尋找我嗎?想起和海姬的倉促一吻,我就渾身發熱,心裡甜絲絲的。胡思亂想了一陣,我忽然肚子疼,急忙解開褲帶大解。日他奶奶的,居然拉肚子了,看來龍鯨的內臟也不能亂吃啊。

  蹲在地上,我忽然心中一陣酸楚,無論在什麼地方,我腦子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吃的。除了食物,我很少會去想其它的東西。將來,等我學會了各種秘笈,離開龍鯨的肚子後,我又該做些什麼呢?「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了死鬼老爸曾經說過的話。

  「小子,又偷懶!」背後傳來老太婆的暴喝,緊接著屁股一疼,我被老太婆踢得飛起。

  「婆婆,蹲坑也算偷懶啊?」半空中,我一面急急忙忙系好褲帶,一面施展剛學會的羽道術,體內氣息流轉,悠悠地滑翔了幾丈,從容落下。

  「婆婆,我飛得不錯吧?」

  「你這也叫飛?那麼母雞也能升天了。」老太婆一撇嘴:「看來不給你一點壓力,你是學不好了。」

  一聽這話,我渾身汗毛倒豎,老太婆帶著我,一路急速飛掠,在洶湧奔騰的血紅色大河前,停了下來。

  河流中,肉峰林立,幾百條色彩斑斕的怪蟲正從一座肉峰鑽出,湧向河面,爬到漂過的幾根白骨上,大肆啃咬。隨著它們鋸形的牙齒「咯嚓」嚼動,白骨連一點渣都不剩,被迅速吃掉。

  老太婆道:「這條血河通向龍鯨的內臟各處,肉峰上長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禽獸蟲魚,專門清除龍鯨難以消化的食物。」

  我恍然:「難怪我在河裡的時候,那些大螃蟹要攻擊我。婆婆,你把我帶到這裡做什麼?」

  「廢話,當然是修煉了。」老太婆笑得不懷好意:「昨天給你看的《兵器甲禦術》,練得怎麼樣了?」

  我答道:「馬馬虎虎。」兵器甲禦術,是把四肢隨意變化成各種利器的甲禦術。煉成後,就像海姬的脈經掌刀一樣,具有很大的殺傷力。這種甲禦術,最適合近身打鬥。

  老太婆道:「練得好不好,一試就知道。」拎起我,向一座肉峰擲去。

  我剛落在肉峰上,四周就爬出了幾十頭長著獨角的怪獸,像是野牛,皮粗肉厚,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老太婆遠遠地喊道:「這是犀獸,皮肉比石頭還硬,但你只能用兵器甲禦術對付它們,不准用其它法術!」

  我還來不及回話,風聲呼嘯,一頭犀獸兇猛地沖上來。我急忙施展兵器甲禦術,左掌化作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直刺犀獸。

  「噗」,劍尖頂在犀獸的腦門上,被反彈回來,這傢伙果然結實。我只好向左一閃,勉強避開。左側利芒閃動,另一頭犀獸直直地撞過來,鋒銳的獨角迅速逼近。

  日他奶奶的,我就不信弄不死你們這些畜生!我大吼一聲,右拳變成一柄八角大錘,狠狠一錘砸下,擊中犀獸的獨角。「砰」的一聲,獨角安然無恙,反倒是我的手錘隱隱作痛。眼看不妙,我繞著肉峰狼狽逃竄,幾十頭犀獸在後面緊緊追趕,蹄聲像打雷一樣響。

  「笨蛋,真是笨到姥姥家了!」老太婆在岸上指手劃腳:「以柔克剛,你不會啊?甲禦術的核心雖然是剛,但你不會靈活運用,將它轉換成柔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腦中豁然開朗,想起《兵器甲禦術》最後一頁的朱筆批示:「靈活變換,百煉鋼成繞指柔。」

  停下,轉過身,我迎著迅猛沖上來的犀獸群,左臂突然變成一條長長的鎖鏈,蛇一般纏向犀獸的蹄。「撲通撲通」,犀獸們被鐵鍊絆住腳,收不住勢,紛紛摔倒。

  「剛柔轉換,以強擊弱!」老太婆又叫道,我心領神會,不等犀獸爬起,右臂再次化作一柄巨錘,橫掃而過,將一頭犀獸打落肉峰,「骨碌碌」滾到河中。一頭犀獸怒吼著爬起,再次沖向我。我不慌不忙,右手變成兩根利箭,直刺犀獸柔軟的雙眼。

  血水濺出,犀獸的雙眼被我刺瞎。我左閃右竄,靈活移動,一邊用鎖鏈絆倒犀獸,一邊用手箭刺瞎它們的眼睛。不一會兒,半數的犀獸都瞎了,盲目地瘋狂衝撞,和其餘的犀獸亂哄哄地擠撞成一團。而我閃在一邊,悠閒地抖著腳尖,隔岸觀火。

  還沒得意多久,後方猛地傳來一聲低沉的咆哮,狂風席捲而來,飛沙走石,所有的犀獸驀地停止了衝撞,前腿一彎,順從地跪伏在地,一動不動。我驚訝地回頭一看,一隻深青色的小獸正邁著緩慢的步子,向我走來。每走一步,腳爪都會深深陷入肉峰,留下印痕。

  它宛如一個高傲的君王,仰著長脖,獸皮下的肌肉像水銀一般滾動,似乎充滿了駭人的力量。雪白的長尾巴豎起晃動,卷起一陣陣猛烈的風沙。四周的犀獸們發出陣陣哀叫,似乎是在向小獸告狀。小獸忽然沖著犀獸群低吼幾聲,一頭犀獸乖乖地走上前,「嗤啦」一聲,小獸利爪探出,抓破這頭犀獸的腦袋,挖出一堆紅白色的腦漿,送進嘴裡大嚼。而犀獸毫不反抗,軟軟地歪倒在地。

  我心頭一凜,犀獸的皮比石頭還硬,居然都被小獸抓破,可見它的爪子多麼鋒利了。老太婆遠遠地喊道:「這是犀麅,性子兇猛,力大無窮,喜歡吸食人畜的腦髓,這些犀獸不過是它的奴僕罷了。你小心點,被犀麅抓到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叫苦道:「婆婆,我是不是可以改日再戰啊?」

  老太婆皮笑肉不笑:「改日可以,不過要先吃我一頓痛打。」

  我翻了個白眼,早就知道她不會答應。犀麅精光閃閃的眼睛盯著我,突然躍起,快似閃電,一爪眨眼間伸到面前,利爪生風,刺得我滿臉生疼。

  想毀老子的容?沒那麼容易!我忽然平平向後跌倒,左臂化作一面堅硬的盾牌,覆蓋住了全身。早在見到犀麅利爪的威力時,我已經想好了對策。「當」,爪子擊在盾牌上,發出金石之音,一股強力透過盾牌壓下,我整個人居然陷入地面足足半米深。犀麅長尾甩動,「砰」的一聲,將我遠遠地擊飛。

  我渾身隱隱作痛,要不是練成了雲光石流飛丹,光是這一下,就足夠把我的骨頭打斷。我順勢在地上滾動,腦中意念疾閃。這傢伙的力氣實在太大,而且動作敏捷,比犀獸靈活多了,想要對付它必須另想巧妙的辦法。一聲低吼傳來,犀麅撲到我身前,利爪再次拍至。

  我收攝心神,雙臂變幻,一條手臂化作盾牌,招架犀麅的利爪,另一條手臂化作利劍,刺向犀麅雙眼。它靈活一閃,繞到我身後,我頭也不回,盾牌向後擋出。「當」的一聲,爪盾狠狠交擊,將我震飛出去。不等我落地,犀麅如影隨形地跟上來,利爪抓向我的腦門,顯然想挖出腦髓。

  我不慌不忙,左臂的盾牌橫擋,右臂化作一條鐵鍊,「嘩啦啦」纏向犀麅,它淩空一躍,躲過鐵鍊,長尾呼地直掃過來。我雙腿化作螺旋型的鋼鑿,猛地鑽入地面,身體硬生生下沉了一米,犀麅的尾巴緊貼著我的額頭擦過。

  犀麅撲了個空,這個結果顯然出乎它的意料,我抓住時機,猛地沖上去,左臂盾牌護胸,右臂反守為攻,長槍、鐵錘、鋼刀、利箭……十八般兵器輪流變幻,眼花繚亂地殺向犀麅。我知道它力氣大,所以兵器並不與它實際接觸,而是避實就虛,一旦犀麅舉爪相迎,就急忙閃開,轉攻它的雙眼。一頓狂風暴雨般的急攻後,犀麅穩住陣腳,怒吼一聲,惡狠狠地反撲。它大概在犀獸群裡威風慣了,被我這麼壓著打,覺得十分沒面子。

  盾牌橫在胸前,犀麅卻毫不在意,利爪肆無忌憚地拍出,以為又能將我擊飛。

  機會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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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飄香盛會

第一章 大功告成

  眼看犀麅的利爪就要撞上盾牌,我火速施展兵器甲禦術,盾牌倏地化作了一張漫天大網,迎著犀麅兜頭罩下。

  大網灑落,像網住了一尾大魚,將犀麅罩在網中,不等它掙扎逃脫,大網已經急速變幻,化作了根根精鋼鐵鍊,倏地收緊,死死勒住了犀麅。一聲厲嘯從它嘴裡吼出,犀麅猛地發飆,居然帶著鐵鍊騰空躍起,反倒將我身形帶動,我急中生智,再施兵器甲禦術,一根根利刺鑽出鐵鍊,狠狠地紮向犀麅,後者慘叫一聲,雖然身上沒有見血,但顯然也不好過。說時遲那時快,我的右臂已經化作一柄鋼刺,射向犀麅咽喉。

  我早已觀察過了,它的咽喉生有一簇細軟的白毛,應該是最脆弱的部位。鋼刺光芒閃爍,直取咽喉。就在此時,風聲呼嘯,犀麅的長尾猛地卷起,像一根巨鞭抽向我!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中,我大笑一聲,閃電般跳上它的尾巴,鋼刺變成軟鞭,反向纏住了長尾,鞭尖吐出一根尖針,貼著犀麅毛茸茸的尾巴刺出,「噗」,鑽進了它黑洞洞的屁眼。

  犀麅淒厲的慘叫響徹半空,尖針拔出時,它已經屎尿齊流,痛不欲生。嘿嘿,再厲害的猛獸屁眼也一樣弱不禁風啊。我趁勝追擊,軟鞭化作利劍,紮向它的咽喉。

  劍光灼亮,照出了犀麅緋紅色的雙眼,在它的眼神裡,我看不到任何驚恐、膽怯。明知必死,這傢伙依然充滿了王者般的威勢,直直地瞪著我,毫不退縮。不知為什麼,我的心忽然軟了,劍尖頂在犀麅的咽喉上,沒有刺下去。

  一人一獸,四目相對了很久,我輕歎一聲,收回了利劍,兩條手臂恢復了原狀。犀麅瞪著我,半晌,忽然低吼一聲,猛地將我撲倒,嘴裡呼出的熱烘烘臭氣讓我又驚又駭,這傢伙居然恩將仇報!

  「喔——喔——」犀麅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臉,然後放開我,搖著尾巴示好。我嚇出一身冷汗,翻身爬起,摸摸它的腦袋。拜託,以後親熱最好先打個招呼嘛,老子差點被你嚇死。

  「傻小子,還愣著幹嘛?還不快修煉下一本秘笈?」老太婆在下方怒吼道,我聳聳肩,經此一戰,我對兵器甲禦術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明白了要針對敵人的弱點,靈活變換兵器。

  接下來的秘笈修煉,幾乎都是在一座座肉峰上完成的。在和不同的禽獸搏擊中,我對各種秘笈領悟得飛快。

  修煉禦風術的時候,老太婆把我帶到一座奇特的肉峰前。月魂也跟過來瞧熱鬧,這傢伙像是個啞巴,至始至終,還沒和我說過話。

  這座肉峰圓圓的像個饅頭,非常高。向上望去,峰頂四周叢生著密集的肉刺,糾纏在一起。

  「甲禦術的飛行,和秘道術的飛行不同。」老太婆說道,穩穩地站在河面上,猶如一片浮萍。

  「我早就知道啦,飛行在秘道術中叫做羽道術,甲禦術裡稱作禦風術。」我也像她一樣站在河面上,只是東搖西晃,站得不太穩罷了。這種被稱作「渡術」的秘道術,我只能勉強施展。據說練到極至,就算雙腳站在跳躍的火苗尖上,也一樣穩如磐石。

  老太婆示以鼻嗤:「你的羽道術練得這麼爛,禦風術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也不爭辯,當下運起禦風術,一張嘴,噴出一縷熱風,在空中靜止不動。我縱身一躍,跳到這縷風上,略一施展,這縷風就托著我在空中飛起來。老太婆說禦風術分成兩種,一種是我現在學的,叫吹氣風禦風術。用嘴吹出一縷風來,托著我飛行。還有一種叫做筋斗雲禦風術,翻個跟頭,就能生出一團雲,人可以駕雲飛行。不過筋斗雲的秘道術已經失傳很久了。吉祥天裡似乎有人會,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怎麼樣,婆婆,我的吹氣風練得不錯吧?」我得意地駕著風,繞著肉峰飛來飛去。以我現在的造詣,大概能堅持飛一盞茶的時間。三個美女如果見到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飛行,就連她們也不會啊。

  老太婆嘿嘿一笑,也不說話。突然,從肉峰上掠起了幾隻黑乎乎的身影,向我飛過來。

  是老鷹?不像,它們的身軀更像是狼,偏偏鷹頭鉤嘴,長滿羽毛,兩扇巨大的翅膀掀動下,狂風陣陣。

  老太婆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小子,這是狼鳩,你就用禦風術和它們玩玩吧。你要拔光它們的羽毛,才算禦風術合格。但記住,不能用其它法術傷害它們。」

  日他奶奶的,老太婆的修煉方式真的很變態。不過龍鯨也很變態,肚子裡居然有這麼多怪獸。轉眼間,一隻狼鳩飛撲到面前,舉起深褐色的利爪,向我抓來。我不慌不忙,駕起吹氣風閃到狼鳩側面,伸手去拔它的羽毛。

  狼鳩翅膀一揮,閃電般沖到我頭上,「砰」,沉重的翅膀壓下,打在背上,我立刻重心不穩,幾乎要摔下吹氣風。沒有喘息的功夫,又有幾隻狼鳩圍過來,氣勢洶洶地向我攻擊。我一見不妙,急急駕著吹氣風退開。但狼鳩的飛行比我快多了,也更靈活,追得我無處可躲,只好「撲通」一聲,從空中跳下河。狼鳩在半空盤旋了幾圈,示威般地拉了幾堆鳥屎,飛回肉峰。

  月魂的小眼裡閃過一絲譏嘲之色。老太婆板起面孔:「小子,快點繼續!」

  我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瞪了月魂一眼,道:「婆婆,指點一下訣竅吧。」

  老太婆正色道:「熟能生巧,就是訣竅。」

  日他奶奶的,說了等於沒說。我一咬牙,默念禦風術口訣,噴出吹氣風,再次向肉峰飛去。

  狼鳩立刻兇猛地迎上來,不到一會兒功夫,我又被它們逼下河。反反復複了幾百次,我的吹氣風比較嫺熟了,可以在空中靈活躲閃,避開狼鳩的攻擊。

  刺耳的尖叫聲中,兩隻狼鳩一左一右,向我撲來。我駕起吹氣風,在它們即將夾擊我的一瞬間,從兩隻狼鳩中間急速穿過,同時雙臂探出,順手拔毛。兩隻狼鳩發出慘叫,我得意地鬆開手,一把黑褐色的羽毛紛紛揚揚地飄落。

  幾隻狼鳩從高空俯衝下來,利爪抓向我的頭頂,我氣定神閑,駕起吹氣風向下急沉,眼看它們就要追上我,吹氣風靈巧地斜斜掠開,在空中劃過一個「之」字形,反而飛到它們頭頂,我毫不客氣,再次扯下一大把羽毛。

  我的信心不斷增強,吹氣風也運用自如,幾個來回後,狼鳩們的羽毛幾乎都被我拔光了,露出光溜溜的粉肉,十分好笑。狼鳩們發出憤怒的叫聲,緊接著,從肉峰上升起大片黑壓壓的烏雲,我靠!全是狼鳩,足足有幾百隻。這一下,我只好且戰且退,雖然趁亂拔了不少狼鳩的羽毛,但也被它們狠狠抓了很多下,全身傷痕累累。

  尖銳的風聲直刺眼睛,一隻碩大無朋的狼鳩猛撲過來,尖嘴啄向我的臉。糟了!吹氣風恰好在這一刻消失,我的禦風術時限到了!

  千鈞一髮之際,我腰部一彈,以一個魅舞的姿勢在空中翻轉,雙臂分花拂柳,擊在狼鳩的腦袋兩側。狼鳩頭被我擊得粉碎,向下墜落,我松了一口氣,再次施展禦風術,噴出一縷吹氣風,駕著它飛落河面。

  老太婆皺眉道:「不是讓你不要傷害它們的嗎?不過,你禦風術練到這個地步也算可以了,接下來練《胎化長生妖經》。嗯,剛才你反擊狼鳩的一招很奇妙。」

  我嘻嘻一笑,剛要吹噓一番,老太婆已經揚長而去。月魂立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著我,身上的光芒絢麗流爍。

  我奇怪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見到老子禦風術厲害,嚇得尿褲子了?」

  「魅舞。」許久,月魂突兀地說道。它的聲音極為清越明澈,就像是叮咚流過的泉水。

  我一愣:「你也知道魅舞?嘿嘿,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

  月魂再也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地盯著我,我被它看得心裡發毛,只好走開。走了一會回過頭,它依然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我。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我抓抓腦袋,月魂怎麼會知道魅舞呢?這傢伙向來神秘兮兮,似乎有滿肚子的秘密。

  日子渾渾噩噩地過去,在龍鯨肚子裡,我也算不清到底過了多少天。只知道我練秘笈的速度越來越快,有時候,一本秘笈幾個時辰就已經領會。正所謂一樣通,百樣通。只要掌握了原理,就能舉一反三。最後,只剩下三本秘笈了。

  這些日子,我的個子長高了,身體更結實。偶爾午夜夢回,會突然浮現出三個美女的音容笑貌,她們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聽到劍鳴,是否會想起那一聲莫忘?

  也許她們早就把我忘記了。對她們來說,也許,我只是一個包袱吧。翻開丹鼎流的秘笈,我用力搖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把注意力強行集中到秘笈上。

  老太婆這裡的丹鼎流秘笈一共有兩冊,一冊是《丹鼎方秘述之第八品——羽鼎雲英》,另一冊是第七品的《霜雪轉》。據老太婆說,這兩冊秘笈是她用很便宜的價格,從一個游方道士那裡買來的。丹鼎流突然失蹤後,門下的秘笈也就在北境流散。老太婆還說,湊不齊煉丹的藥材,這兩本秘笈等於是廢物。不過對我來說卻如獲珍寶。默念丹鼎流的秘笈時,我體內的鼎爐就會生出奇異的感應。

  第八品的羽鼎雲英,我已經修煉到了關鍵時刻。

  過去吃的那些海獸內丹、吸食的日月精氣,都藏在鼎爐內,被我當作煉丹的藥材,而已經煉成的雲光石流飛丹就像是煉丹的爐火,在體內繞著鼎爐,急速湧動。

  「爐鼎倒為輕,羽不失其重。羽鼎為熬樞,雲英為流珠。」我默運口訣,鼎爐在雲光石流飛丹的灼燒下,輕飄飄地浮起;等到輕如一片羽毛時,又緩緩沉下。不知過了多久,鼎爐內慢慢地熱起來,仿佛一壺水逐漸燒開。我急忙按照「鼎以退,爐升前。洗滌羽融,雲英自出。」的口訣,緩慢運轉鼎爐。這時,丹田處已經一片火燙,鼎爐內如同沸騰的水,滾個不停。眼前的狀況非常痛苦,腹內像火燒一樣,額頭卻在不停地冒冷汗。我咬住牙關,苦苦支撐。

  無論是秘道術、甲禦術等法術,在龍虎交泰的關鍵時刻,就得硬挺住,一旦中途放棄,就必須從頭再來。搞不好,還會走火入魔,變成白癡或者傷殘人士。

  我整個內腑,似乎都要被燒得融化了。差點熬不住的時候,「轟」,鼎爐開啟,噴出一股清涼無比的精氣,猶如水銀泄地,向體內四處流動。精氣所過處,與雲光石流飛丹自動融合,變成羽鼎雲英。

  成了!我歡呼一聲,渾身濕漉漉的,出了一身臭汗。但身體卻變得非常奇妙,吸氣時,我輕得像一片羽毛,能隨風飄起來;呼氣時,人又重如泰山,牢牢地站穩在地上,猶如落地生根,就算是犀獸也別想把我撞倒。

  鼎爐緩緩沉入丹田,練成羽鼎雲英後,鼎爐內已經空空如也,第七品的霜雪轉暫時沒法修煉,只好將來出去,弄點朱果、內丹吃吃,等到鼎爐裡有了煉丹藥材,再設法修煉。

  收好《霜雪轉》,我美美地伸了個懶腰,拿起最後一本要修煉的秘笈,忽然傻了眼。

  《陰陽采補妖術》!封面上,一對赤裸摟抱的俊男美女在對我誘惑地笑。呆了半天,我激動地翻開《陰陽采補妖術》,差點噴鼻血。

  除了介紹修煉的文字,每一頁都附有色彩鮮豔的春宮圖,男女赤身裸體,濃烈交歡,春情浪態畫得惟妙惟肖。從女人微張的櫻唇裡,仿佛還能聽到動人的呻吟。

  太刺激了!我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以從未有過的認真態度,翻來覆去地研究秘笈。嘖嘖,這個女人胸好大;咦,這樣的姿勢也能幹?我反復對照,興高采烈,怎一個「爽」字了得?

  「啪!」後腦勺突然被敲了個暴栗,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老太婆。我慌亂站起來,緊緊褲帶,合上秘笈,道貌岸然地道:「婆婆,這本秘笈太下流了,不適合我。」

  老太婆目光掠過秘笈,一哂道:「真是少見多怪。小子,陰陽交合、萬物滋長是天地的至理,和下流有什麼關係?」

  婆婆啊,姜果然是老的辣,春宮秘笈還能被你講出什麼天地的妙理,老子服了!我臉上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我倒要仔細看看了。不過,秘笈裡說的是男女交合,我現在上哪兒去找個美女和我一塊兒練?就算我肯犧牲貞操,別人也不肯啊!」

  老太婆訝然道:「秘笈裡不是寫了嘛,先獨自修煉築基的心法,日後找到采補的目標,再深入第二階段。」

  我這才想起,秘笈中的文字我是一點沒看,光顧著春宮圖了,只好訕訕一笑:「先前覺得是淫書,少兒不宜,所以我就沒再看。」

  老太婆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看你的年紀,正當血氣方剛,應該最容易癡迷這類男歡女愛的東西。難道——你是個天閹?」

  我差點昏過去,天閹?雖說老子不是什麼丈八蛇矛,但也和太監無緣啊。

  老太婆猶豫了一下,眼光瞄過我下體,又道:「人都會有缺陷,你不必太在意了。」

  我急吼吼地辯解:「我正常得很,什麼缺陷都沒有!」

  老太婆將信將疑:「天閹也不是不能治,色欲天裡長著一種神奇的植物,叫做如意棒,據說它結出來的果子可以醫治天閹。」

  我欲哭無淚:「婆婆,你要我怎麼說,才肯相信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啊?」

  老太婆嘲弄地眨眨眼睛:「好了好了,別再說了,我知道男人沒一個肯承認自己這裡有缺陷的。陰陽采補妖術,你能練就練,不能練也沒有關係。」

  我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許久,從我喉裡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幹嚎:「我能練啊!」

  為了證明給老太婆看,我心急火燎地打開秘笈,說練就練。

  「乾坤剛柔,配合相包。陽秉陰受,雌雄相須。」這是陰陽采補妖術的開篇宗旨,簡單地說,當男女交歡的時候,氣血運行最旺,會釋放陽氣和陰氣,高潮時更會噴湧出生命的種子。施術時,男人封閉自身的陽氣,把對方的陰氣和種子吸收進體內,煉化成自己的精氣,就叫采補。女子則正好相反。之所以要用不同的體位交歡,是為了使內臟、筋骨、關節、脈絡、氣血各部分都能得到充分鍛煉。長期采補,不但能增強妖力,還能延年益壽,百病不生。按照秘笈裡的原話,就是「將欲養性,延命卻期。」

  陰陽采補妖術的入門十分簡單,短短幾個時辰,我已經掌握了要訣,盤膝而坐,氣息在體內迴圈八十一個周天後,便完成了築基。

  「婆婆。現在你相信我不是天閹了吧?」我雄糾糾地站起來,挺起胸嚷道。

  老太婆樂了:「小子,要不要我出去抓個女人,讓你試練一下?」

  我驚訝得合不攏嘴:「婆婆,那不等於是強暴嗎?」

  老太婆不以為然:「大丈夫敢作敢為,弄幾個女人采補有什麼大不了的?天地萬物,皆為我用!小子,你最缺少的就是這種大氣魄!」雙目閃動,射出森森的精光。

  「那豈不是變成惡棍了?」我急忙搖頭,老太婆的想法有點邪氣,實在難以接受。

  老太婆不屑地道:「是非善惡,都不過是虛幻的東西,哪有對錯?」

  「那麼婆婆的丈夫用毒咒害你,也是對的嗎?」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不該揭老太婆的舊瘡疤。

  老太婆神色一黯,隔了許久,緩緩地道:「在他看來,就是對的。小子,對錯存乎一心,是沒有標準的。」

  見到她默默神傷的樣子,我有些不忍,連忙轉開話題:「婆婆,我是不是把所有的秘笈都練完了?」

  老太婆點點頭,我歡呼一聲,把《陰陽采補妖術》扔上半空,終於大功告成!飽受變態修煉折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啦!

  「婆婆,現在,我要做一件事,請你千萬千萬不要打擾我。」

  「你想做什麼?」

  「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我大吼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倒頭就睡。被老太婆虐待了這麼久,每天只能睡一個時辰,可把老子累壞了。不一會兒,我就呼呼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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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想說再見不容易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等我醒來時,老太婆就站在我邊上,對我搖搖頭:「你小子真能睡,都足足兩天了。」

  我美美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得渾身精力彌漫:「婆婆,按照約定,你可以教我命理了吧?」

  老太婆沉默了一會,道:「跟我來。」

  我展開羽道術,興奮地跟著她一路飛掠。煉成羽鼎雲英後,吸氣時身體輕如鴻毛,施展羽道術也就更輕鬆自如。穿過化血漩渦,我們來到龍鯨的心臟旁。

  「轟——轟——」心臟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老太婆盤膝坐下,平靜地道:「任何強大的猛獸,心都是最脆弱的地方,人、妖也是一樣。只要輕輕一擊,就能打得粉碎。然而,心同樣又是最強大的地方,肉體可以被外力、天劫征服,但心——卻能永不屈服。所以,要論命,先談心。唯我本心,以破天命!」

  我嘻嘻一笑:「婆婆,我是不是應該先磕頭拜師啊?」

  老太婆哼道:「這些唧唧歪歪的俗禮,理它幹什麼?」微微一笑,又道:「三年多了,小子,短短三年你就學會了所有的秘笈,我很滿意。」

  「啊?三年!」我震驚地叫起來:「日他奶奶的,難道我呆在龍鯨的肚子裡已經三年了?」

  老太婆點點頭:「我的毒咒每天發作兩次,從第一次見到你算起,至今已經發作了二千五百九十四次,你自己算算,三年有餘了。」

  我苦叫一聲:「原來用了這麼久啊。」這幾年,我一心沉浸在修煉中,日子過得稀裡糊塗,還以為不到一年呢。糟了,三個美女不會以為我已經死了吧?

  老太婆道:「這麼短的時間就學全了幾百本秘笈,難道你還不知足?雖說每本都練得半吊子,但也算快得嚇人了。嘿嘿,連我都想不到,你小子居然還很有天分。」

  「不是我學得好,是婆婆教得好。」我油嘴滑舌地道,大概因為我前世是龍蝶,所以學得特別快吧。

  「小子,看著我。」老太婆猛地喝道,凝視著我,雙目亮起一陣耀眼的異彩。剎那間,天旋地轉,我整個人仿佛魂魄出竅,投入她的眼中。

  腦子轟地一聲,四周景物全都消失了。視野中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老太婆,端坐在我的對面。

  「咦?怎麼回事?」我吃驚地四處張望:「這是什麼鬼地方?」

  「這裡是我的神識!」老太婆淡淡地道:「也就是我的心靈領域。將來你如果把《紫府秘道術》練到化境,一樣會擁有神識。」

  我恍然道:「那本秘笈最後的確提到過,神識能夠把對方的意識引到自己的心靈領域,是一種精神大法。不過對於打架好像沒什麼用,任何法術在神識中都不能施展。就像現在,雖然我的意識在你的神識裡,但你我的肉體都還在外面,你傷不了我。」

  「是嗎?」老太婆神色平靜,身後猛地騰起一簇火焰,熊熊飛舞,仿佛要向我撲過來。

  我哈哈大笑:「別嚇我啦,老子早就不是過去那個低級人妖了。我清楚得很,火焰不過是你神識生出來的幻象。」

  老太婆冷冷一笑,火焰猛地暴漲。

  仿佛煙花盛開,一條條焰流從空中噴湧而下,彙聚成波瀾壯闊的火瀑布,剎那間,四面八方,無數烈焰瀑布轟然沖下,又升騰而起,席捲成汪洋火海。

  老太婆的人不見了,我陷身在重重火海中,像是一座孤島,被壓得喘不過氣。焰浪滾滾,猶如無數個咆哮的惡魔,張牙舞爪地撲過來。雖然明知這些都是幻覺,我還是心驚神顫,汗如雨下。

  「明白了嗎?」火海潮水一般地退去,老太婆重新出現在我的對面,傲然道:「絕頂高手的決戰,單憑神識就可以擊潰對手的信心。還沒有打架,你的氣勢就已經輸了,還打什麼?」

  我眨眨眼睛:「婆婆說得對,不過,我們學秘笈又不是為了打架。」

  「日他奶奶的!」老太婆憤怒地吼道:「是你小子自己先說打架的!」

  我目瞪口呆:「婆婆,原來我罵人的口頭禪,您老也學會了。」

  老太婆又好氣又好笑:「聽你說了三年多,耳朵都起老繭了。別廢話,現在我正式教你命理。聽著,我要告訴你的東西,一天就能學完。」

  我驚訝地道:「只要一天?」

  老太婆點點頭,緩緩地道:「但要真正領會,卻必須用畢生的精力去琢磨。在這之前,先讓你玩一場遊戲。」

  玩遊戲?我一愣,腳下神奇般地出現了一條康莊大道,延伸向遠處。

  「小子,走上去,一直向前走。」

  我迷惑不解地站起來,照著老太婆的吩咐做,走了一段路,道路忽然在前面分岔,左面那條路綠蔭蔥蘢,鮮花遍地,右面卻是一片荒涼的沙漠。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老太婆淡淡地道:「你自己選擇,向左,還是向右走?」

  「婆婆,這些都是幻象,選哪條路又有什麼區別?」

  「你就把這一切都當作是真實的!」

  我想了一會,毅然向沙漠走去。雖然左面那條路風景秀麗,但說不定暗藏陷阱殺機,沙漠看似險惡,可能反而安全。

  沙海連綿起伏,一眼望不到盡頭。老太婆一直跟在我後面,日光耀眼,炎熱的風夾著沙粒打在臉上,留下的腳印被迅速覆蓋,讓我生出這一切並非虛幻的錯覺。我暗下決心,也要練出神識,這玩意太奇妙了。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間小木屋,孤零零地佇立在沙漠中。走過去,木屋的門半掩,被風吹得嘎吱吱地搖晃。

  老太婆問我:「進屋,還是不進去?你可以選擇。」

  我反問道:「屋裡面有什麼?」

  老太婆淡淡地道:「誰知道呢,也許是奇珍異寶,也許是殺人的惡魔。」

  我壓抑不住好奇心,推開門,裡面居然有個女人,大腹便便,分明懷著孩子。她被鐵鍊綁在一張椅子上,嘴裡塞著破布,見到我,目光中流露出哀求。

  我要暈倒了,扭頭看了看老太婆:「婆婆,你演梨園大戲啊?怎麼用神識變出來個孕婦?不過雖說是幻象,倒也演技逼真。接下來,莫非就是讓我演英雄救美這一出?」

  老太婆嘿嘿一笑,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把亮晃晃的鋼刀,遞給我:「你有兩個選擇,殺了她,或者劈開她的鎖鏈。這個女人是生是死,現在都取決於你。」

  我接過鋼刀,心中奇怪,老太婆到底耍什麼花樣?我當然不會殺孕婦了,毫不猶豫,我手起刀落,「嘩啦啦」,鐵鍊斷成了一截截,孕婦拉出嘴裡的破布,感激地跪下來:「謝謝恩公。」

  我學著戲臺裡常見的對白,搖頭晃腦地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娘子不必多禮。」

  孕婦又道:「恩公,請你再成全我。」

  我一愣:「什麼意思?」

  孕婦慢慢地爬起來,湊近我,臉上露出詭異的神色:「我肚子餓了,你就讓我吃了吧。」一張臉猛然變得猙獰可怕,宛如厲鬼,獠牙伸出嘴唇,猛地刺入我的咽喉。

  孕婦只是一個幻象,當然傷不了我。儘管如此,我還是嚇了一跳,怒道:「原來是個害人的賤貨!」鋼刀一揮,把孕婦劈成兩半。到了這時,我已經完全沉浸在遊戲的氛圍裡。

  鮮血噴濺,從孕婦裂開的肚子裡,慢慢爬出了一個渾身血污的嬰兒,仰起腦袋,尖聲啼哭。

  老太婆冷冷地道:「最後一個選擇,殺了這個嬰兒,或者不殺。」

  我猶豫不決,斬草除根,當然要殺了以絕後患;但他只不過是一個嬰兒,我有點不忍下毒手。

  「咯渣咯渣」,這個嬰兒突然趴在孕婦的屍體上,大口地吞噬著血肉。吃掉手臂、大腿,再啃咬孕婦的內臟。嬰兒以令人驚駭的速度,迅速長大,轉眼間身軀健壯,變成大人,長髮披散了臉。

  「快點選擇!」老太婆的聲音猛地響起。我受不了眼前恐怖的一幕,一刀劈向嬰兒。血濺在了我的臉上,嬰兒慘叫著抬起頭,額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向後倒去。剎那間,我渾身冰冷。

  我看見了嬰兒長大的臉——那是我自己的臉!

  「咣當」,我手中的刀落地,孕婦、木屋、沙漠都消失了。四周茫茫一片,只剩下我和老太婆盤膝對坐。

  「遊戲結束了。」老太婆平靜地道。

  我又驚又駭,滿頭霧水:「婆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老太婆道:「小子,我問你,命是什麼?」

  「命是本心!」

  「本心又是什麼?」

  我抓抓頭:「你沒說過。」

  老太婆凝視著我:「現在我告訴你,什麼是本心。本心——就是選擇!無論是人、是妖,還是飛鳥走獸,一生下來,就要面對無數次選擇。把每一次做出的選擇連成一條線,就是命運。」

  我恍然大悟:「難怪在遊戲裡,你總是讓我選擇。」

  老太婆道:「要選擇,首先要瞭解自己的優勢和弱點,才能揚長避短。這個遊戲,就是讓你瞭解自己。」伸手一指,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站在岔路口,他沒有選擇沙漠,而是向左面的綠蔭徑直走去,沒走幾步,翠綠的樹木忽然變成無數猙獰的怪獸,向他撲過去。慘叫聲中,他被怪獸們撕成了碎片。

  老太婆道:「第一次選擇,你走向了沙漠,說明你不是一個容易被表像迷惑的人,很機靈。這是你的長處。因為通向綠洲的那一條路,看似風光怡人,實際上步步埋藏殺機。」

  我洋洋自得:「老子我向來機警。」

  老太婆接著道:「第二次選擇,你走進了木屋,說明你是個很有好奇心的人。有時候,好奇心也許會讓你發現寶藏,得到奇遇;但有時候卻會讓你送命。」

  我欣然道:「這就像是賭博,要麼大賺一把,要麼輸得連褲子都沒了。」

  老太婆道:「第三次選擇,你釋放了那個孕婦,說明你心地善良,但也說明你行事過於魯莽。你怎麼就知道那個孕婦一定是好人呢?至少要問清楚,她為什麼會被捆綁。」

  我點點頭:「婆婆你說得對,今後做事,我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否則死了也是個糊塗鬼。」

  老太婆道:「你劈死了那個孕婦,同樣過於衝動。她是誰的妻子?背後有沒有強硬的靠山?你逞一時之快,有沒有想過也許會惹來更大的災禍?也許你放她一條生路,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我說道:「我可沒想那麼多。早知道那麼麻煩,我就不進木屋了。」

  「不推門進去,你怎麼知道裡面是什麼?也許屋子裡藏著一件稀世珍寶,你豈不是失之交臂?就算裡面是惡魔,難道就不能被你利用?」老太婆歎了口氣:「所以說,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就必須有洞悉事物的大智慧、大遠見。走一步,看三步,審時度勢,再決定最適合自己的選擇。」

  我點頭如搗蒜,老太婆說得一點沒錯,小聰明我林飛是有的,但的確缺乏大智慧。

  老太婆又道:「最後面對那個嬰兒,你猶豫不決,說明你關鍵時刻太懦弱,當斷不斷。一旦危機降臨,千鈞一髮,哪有時間給你考慮?」

  我連連稱是,想起遊戲中的最後一幕,又好奇地問道:「婆婆,為什麼那個嬰兒長大後的臉和我一模一樣呢?」

  「因為它就是你。」老太婆緩緩地道:「一個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擊敗自我才能掌握命運。孩子,將來你無論面對多麼可怕的敵人,都要牢記,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真正地擊敗你。」

  我沉思不語,這個遊戲雖短,卻讓我明白了不少東西。

  「看好了!」老太婆伸手一劃,在四周出現了無數個圖案,像是八卦,但更複雜。我仔細瞅了一會,也沒看懂。

  老太婆道:「做出選擇,就等於是在決定自己的命運。但具體怎麼選擇?簡單地說,就是在充分瞭解自己的基礎上,趨惡避禍,逢凶化吉。」

  「乾為天,坤為地,離為日,坎為月,震為雷,巽為風,……」老太婆對著圖案,一一解說,然後又告訴我,如何運用這些圖案互相組合、推算,預測時勢禍福。聽了半天,我忽然明白了:「婆婆。這個就是易經算命啊!什麼無妄卦,女後卦,全都是易經的卦象。過去洛陽城東門的那個黃瞎子,常用易經給人算命騙錢。」

  老太婆愣了一下:「洛陽是什麼地方?易經又是什麼?」

  說漏了嘴,我只好胡扯一番,蒙混過關。心中卻想,北境和大唐真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大唐有酒,北境連酒是什麼都不知道。在北境,老太婆研究了多年的心血命理,只不過是易經算命。在大唐,很多老百姓都知道易經,根本就不稀罕。

  所謂的命運至理,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有點失望。不過老太婆說的瞭解自己,揚長避短,倒是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如果命運是一條激流變幻的長河,秘道術和甲禦術就是一條載你過河的渡船,命理推算則是划船的槳。」老太婆慢慢地閉上眼睛:「好了,我該教你的,全都教了。領會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要想真正吃透命理的玄妙,也許一生都不夠。」

  轟地一聲,我脫離了她的神識。龍鯨碩大的心臟在旁邊跳動,剛才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夢幻。

  望著老太婆飽經風霜的臉,我忽然感到一陣悲哀,要是她知道自己研究的心血在大唐十幾文錢就能買到,恐怕會胸悶得吐血吧。

  「婆婆,學會了這些東西,真的能掌握命運嗎?」我委婉地道,說實話,我不太相信。要是真有那麼神奇,大唐裡會易經算命的傢伙早變成神仙了。

  老太婆歎了口氣:「這只是我的一點心得,到底有沒有用,我自己也不清楚。不過,這些卦象徵著天地自然的力量,比如坤,代表了大地和陰柔的力量,巽代表了風的力量,兌則顯示了海洋河流的力量。如果能掌握所有的力量,邁入天地皆為我用的無上境界,應該可以破除成住壞空的宿命了吧。」

  我心中一動,照老太婆這麼說,易經莫非也可以修煉成一種法術?

  這時候,老太婆的毒咒又發作了,見到她痛苦的表情,我心中難過:「婆婆,難道沒有破除毒咒的辦法嗎?」

  老太婆搖搖頭,雙腿貼緊了龍鯨的心臟:「除非殺死施咒的人,才能破解。」

  我咬牙切齒:「婆婆,你丈夫是誰?告訴我,以後有機會,老子一定要使盡最卑鄙的手段弄死他。」

  老太婆淒然一笑:「他叫楚度,以你現在的實力想要殺他只是自找死路。分別這麼多年,他可能已經邁入了妖怪進化的最終狀態——阿賴耶態。」

  阿賴耶態?我嚇了一大跳:「婆婆,你丈夫是妖怪?」

  老太婆神色平靜:「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也是個妖怪。多年前,也曾在魔剎天叱吒風雲。」垂下頭,默默地看著自己的雙腿:「其實最艱難的命運,不是如何選擇,而是根本就沒有選擇。這一生,我都只能困在龍鯨的肚子裡,直到在天劫中死去。」

  我心中一酸,老太婆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我,許久,開口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小子,你該走了。」

  「走?」

  「難道你也想一輩子留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嗎?」

  我渾身一震:「婆婆。」怔怔地看著她,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三年多的時間一晃而過,該學的我都學了,眼下,似乎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從被龍鯨吃掉的那一天,我就盼望早點出去,但現在,又遲疑著不忍挪動腳步。過去,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而現在,又一下子覺得好快。

  人生是否總是這樣的矛盾?

  老太婆揮揮手:「走吧,不要效小兒女之態。」

  「婆婆,你脾氣急躁,喜歡罵人,不順心的時候,還對我拳打腳踢。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我吃盡了苦頭。」我笑了笑,努力地想要笑,雖然我的心情很糟糕。

  「可是,婆婆,就算再苦,我也覺得很開心。」看著她滿頭淩亂的白髮,我喉頭一陣哽咽:「別說苦三年,就算三十年,三百年,我也願意。」

  「撲通」,我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徒兒走了以後,您自己多保重。」

  「小子,要走就走,婆婆媽媽幹什麼?」老太婆顫聲道,轉過身去:「快走,快走!」

  我默默地站了許久,才道:「師父,我,真的要走了。」左看看,右瞧瞧,我還想和月魂道個別,不過這傢伙不知去哪兒了。

  老太婆背對著我,慢慢地道:「薪盡火傳,我雖然不能出去,但有你在外面,也是一樣的。」

  我一咬牙,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就走。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傳來老太婆的聲音:「小子,你要混出個樣子來,別替我丟臉!」

  我停下,用力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急速的風聲從後面掠至,老太婆突然飛過來,一把抓起我,向前掠去。像三年來每一次教我修煉那樣,她抓住我,粗魯而蠻橫,一點都不管我是否願意。

  我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任憑她抓住我一路飛奔。其實以我現在的法力,想要掙脫並不難。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心中的感覺是那麼的溫暖,被她抓著,穿過蘑菇林,穿過化血漩渦,穿過三年的光陰……

  「婆婆,你抓得我好痛!」

  「婆婆,拜託你斯文一點行不行?被你這麼抓著我很沒有面子啊!」

  「婆婆,你是虐待狂人?」

  時光一幕幕倒退,我仿佛看見昔日頑皮的少年被一個老太婆抓在手裡,嘴裡不停地抗議。然後,就會有一個個暴栗不客氣地敲上他的腦袋。睜開眼睛,我凝視著老太婆消瘦的臉頰,眼睛一酸,急忙扭頭嚷道:「婆婆,你就不知道憐香惜玉嗎?老子我好歹也是個小白臉。」

  「噗」,一個暴栗狠狠地敲在我的頭上。我摸摸腦袋,無聲地笑了,心頭湧起一陣深深的傷感,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挨揍了。

  在血河前,她把我放下。

  「小子,你看!」老太婆望著血河,神色莊嚴。在我們的身前,鮮紅的河流滔滔翻滾,迂回向前,響徹著巨大的轟鳴聲一路奔湧,一眼望不見盡頭。就像是我的人生,永遠地向前,永遠地頑強,永遠地充滿與命運抗爭的希望!

  「生命的長河是多麼迂回,希望又是多麼雄壯。小子,我相信你會有出息的!」老太婆沉聲說道,語聲漸漸傷感:「在河的彼岸,應該會有更美妙的天地吧。可惜,婆婆見不到你將來叱吒北境的一天了。」

  「生命多麼迂回,希望又是多麼雄壯。」我默默地念道,遠處的肉峰上,猛地傳來一聲低吼,我極目望去,犀麅蹲在峰頂,對著我引頸長嘯,雪白的尾巴揮舞如一簇火焰。

  蒼勁的吼聲久久回蕩,我心中一顫,犀麅,你也知道我要走了嗎?我用力地揮揮手,一狠心,毅然直直向上沖起,施展混沌甲禦術,將上方的肉壁化作一片混沌。剎那間,我整個人已經穿越龍鯨,破肚飛出!

  再見了,師父!薪火相傳,師父,總有一天,我會破除成住壞空的宿命,完成你的願望!

  我一定會殺了楚度。

  我會到達河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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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了一個跟班

  碧藍的海水在四周湧動。

  我不斷向上浮去,龍鯨龐大的身軀在下方越來越遠,過了很久,終於看不見了。

  「嘩啦」一聲,我濕漉漉地冒出海面,施展渡術,雙腳輕盈地站在海水上,隨波浮動。

  終於重回外面的世界了!我有些興奮,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海風輕輕吹過,撩動我火紅色的長髮。清澈的海水映出了我的身影,頭髮濃密,滿臉鬍子,簡直像個野人。

  四周波瀾蒼茫,白花花的陽光直曬頭頂。三年來,龍鯨在大海裡到處遊蕩,也不知把我帶到了哪兒。辨清了太陽的方向後,我決心先去紅塵天最繁華的大千城,一來順路尋找三個美女,二來開開眼界。只要順著東方一直走,應該能到達陸地。

  我張開嘴,吹出吹氣風,剛要躍上飛行,一點白光倏地竄到我面前,綠豆小眼一眨一眨地盯著我。

  「月魂?」我驚叫起來:「怎麼會是你?」

  月魂還是很臭屁地一言不發,我一拍腦門:「你是來和我道別的吧?總算你還有點良心。」

  月魂凝視了我一陣,搖搖頭:「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一呆,接著皮膚泛起雞皮疙瘩,急忙擺手:「千萬別,你又不是我老婆,怎麼說這麼肉麻的話?難道你小子還想繼續捉弄我?老子可不奉陪。你還是乖乖回到龍鯨肚子裡去吧。」

  月魂輕哼了一聲:「讓我跟著你,你會有莫大的好處。」

  我一時捉摸不透它的用意,好奇地問道:「我會有什麼好處?」

  月魂傲然道:「我能使你立刻進化,邁入妖怪的受態。」

  我愣住了:「你有那麼大的能耐?師父說過,從身態邁入受態需要好幾年呢。」

  「我可以。」月魂斬釘截鐵地道。

  我半信半疑,這小子向來神秘莫測,也許真不是在吹牛。想了想,我又問道:「那你幹嘛要跟著我?直說吧,想從我這裡拿什麼好處?」

  月魂沉默了一會,道:「我為什麼要跟著你,以後會告訴你的。現在知道對你沒任何意義。」

  日他奶奶的,這小子還跟我玩啞謎。我眼珠一轉,就算我不答應,以月魂的能耐也能陰魂不散地跟著我,不如爽快地答應它,我還可以立刻進入受態。相信月魂也不會故意害我。

  「事先聲明,老子身上可沒什麼值錢的寶貝,你別打錯了主意。」我拍拍衣服叫道。

  月魂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嘿嘿一笑,真想一拳揍扁它那張臉:「好吧,我答應你,多個小跟班服侍我也不錯。」

  「伸出你的左手中指。」月魂雙目光芒閃爍:「咬破它。」

  我狐疑道:「幹什麼?我可沒有自虐傾向。」

  月魂的聲音仿佛雲霧飄動:「讓你現在就邁入進化狀態。」

  我精神一振,連忙咬破中指,嘴裡道:「咬破手指就能進化?你不是蒙我吧?」

  一滴血剛剛滲出指尖,月魂就閃電躍起,順著手指的傷口,一溜煙鑽了進去。我瞠目結舌,眼前的一幕實在古怪,月魂仿佛被血滴融化,身體一點一點融入我的中指,過了一會,它完全消失了,又過了片刻,我的指尖上出現了一個月牙形狀的烙印,顏色乳白,猶如淡淡的月光。最後,月魂的嘴臉清晰地凸現在烙印上。

  「好了,你和我已經完全融合。」月魂的小嘴在我手指上蠕動,就像是一個活動的紋身圖案!

  我又驚又奇,舉起手指仔細瞧:「你小子還會附身?難道你真是一個鬼魂?」

  月魂默默地盯著我,語聲說不出的高傲,又似乎帶著淡淡的惆悵:「現在,讓我告訴你我是什麼。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

  頓了頓,它道:「我——月魂,是一件樂器!一件擁有靈魂的樂器!」渾身散發出皎潔清亮的光暈,一圈圈蕩漾,剎那間,我的中指仿佛變成了一縷流淌的月光!清澈明亮,光華流轉!

  我愣了一下,樂器?一個會動、會說話的樂器?我不能置信地嚷道:「你是樂器?琵琶?短笛?還是鼓琴?看你樣子一點不像嘛!這樣吧,你彈奏一段樂曲小調給老子聽聽!」

  月魂緩緩地道:「現在的你,還聽不見我的樂聲。」

  「開玩笑,我早練成了順風耳秘道術,你放個屁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聽得見我說話,不代表就能聽到我奏出的樂聲。我的曲子,只有真正的知音才能聽見。」

  「你吹牛吧?哪有這麼玄乎?」

  月魂小眼一翻,不理我了。我又道:「你難道打算一直住在我的中指裡?」

  「沒錯。」

  「我靠!我只是讓你作我的跟班,可沒答應讓你附身!」

  「晚了,我已經和你融合了。」月魂漠然道。

  我頓時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就像吞吃了一隻臭鴨蛋:「日他奶奶的,老子跟你有仇啊?這麼耍我?惹急了老子,我切掉手指,大家一拍兩散!」

  月魂輕哼一聲:「除了幫助你邁入受態,我還能給你很多好處,權當是住在你手指裡的房租。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

  我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終於把心一橫,不管月魂跟著我是什麼目的,只要它不害我就行了。為今之計,不如趁機多撈些房租更實惠。想到這裡,我奸笑道:「老子的房租可是很貴的,你有什麼靈丹秘笈,奇珍異寶嗎?」

  「轟」的一聲,我話還沒有說完,耳畔驀地響起了一個炸雷,「轟——轟——轟!」一記記震耳欲聾的雷鳴連續響起,聲音越來越大,我的左手中指正在不停地顫抖,每抖一下,就會有一個響雷從指尖倏地傳入內腑,猛烈炸開。指尖上的月魂,亮得迸射出金黃的異彩。

  「轟——轟——轟!」密雷在體內連成一片雷的海洋,咆哮怒吼,一塊塊薄薄的硬殼鑽出肌膚,慢慢地蔓延全身,硬殼是半透明的六邊形,很輕巧。這個時候,我的身子突然動不了了。

  「怎麼回事?」我急忙詢問月魂。同時運起五識妖術,鼻子取代被雷聲震得發麻的耳朵,聽到了月魂的回答:「你正在進入受態。」

  我心中一喜,月魂果然沒有騙我,我真的閃電般再次進化了!現在的情形十分有趣,一塊塊硬殼不斷把我包住,簡直像個大烏龜。

  月魂道:「受態的進化需要七天,進化時無法施展任何法術,所以這七天內,你只能在海上隨波漂流。」

  啊?要這麼長時間?我一下子傻了眼,一動不能動地在海上漂,又無法施展法術,萬一遇到海獸豈不是又要被吃了?

  「你放心,進化的硬殼十分堅韌,刀劍難傷。」月魂像是知道我的擔心,解釋道。很快,幾塊薄薄的硬殼覆蓋住了手掌,月魂也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等到硬殼完全覆蓋住身軀時,我再也無法施展渡術,「撲通」摔入海中。就在同時,體內的雷鳴消失了。

  一個浪頭打過,我又浮出海面,幸好硬殼很輕,密不透水,可以浮在海上。我哭笑不得,現在老子有點像砧板上的魚肉,但願不會遇到水六郎那幫傢伙,否則真是任人宰割了。日他奶奶的,月魂這小子太惡劣,早點在龍鯨肚子裡幫我進化不就得了,偏要等到現在!

  不對!我心中倏地一凜,月魂之所以沒有這樣做,是因為它不想讓老太婆知道它的身份。「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月魂的話在我腦海中迴響,它究竟什麼來頭?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為什麼它的身份這麼保密?還有,它為什麼一眼就看穿我的魅舞?要知道,魅舞失傳多年,除了三個美女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能認出來。

  一個個疑問浮出心中,我打算今後旁敲側擊,從月魂嘴裡套出答案。海水起伏,載著我向遠處漂去。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水流的方向朝東,正是大千城的位置。

  時值正午,湛藍色的海面陽光閃爍,猶如亮晶晶的鱗片。遠遠的海平線上,幾隻海鳥互相追逐,一隻灰白色的紅嘴鷗猛地俯衝向海,叼起一尾銀魚,翅膀帶起一串晶瑩的水珠。

  我靜靜地躺在硬殼裡,欣賞著海景,身軀隨波起伏,仿佛融化成了大海的一部分。藍天白雲,天地如此浩瀚,令人心胸開闊。有時候,魚群從我身邊遊過,好奇地繞著我轉了幾圈,又匆匆遊走。有時候,會有海鳥飛落在硬殼上,尖嘴啄動幾下,然後徒勞地飛走。黃昏時,居然遊來了一隻大海龜,親熱地用嘴拱我,大概把我當作了同類。直到第二天黎明,大海龜才擺動鰭足,戀戀不捨地離開。

  日出日落,晝夜更替,我要麼觀賞海景,要麼在殼裡睡覺。雖然不吃不喝,倒也能勉強堅持住。到了第六天,望著漫天的紫紅色晚霞,我忽然興奮起來,再過一天,我就能飛升色欲天,達到受態的境界了!正美滋滋地想著,硬殼忽地搖晃了一下,一陣狂風猛烈刮過,天空驟然暗下來。

  天際的雲霞迅速散去,一會兒就烏雲密佈,幾顆豆大的雨點「啪嗒啪嗒」落在硬殼上。看這情形,暴風雨要來了。

  果然,一段窒息般的沉悶後,狂風一陣接一陣卷過,海水激烈翻湧。黑壓壓的天空猛地一亮,幾道藍色的電光撕開黑幕,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又快又急,像無數根雪亮的鞭子抽打海面。

  大海咆哮起來,驚濤駭浪中,我被巨浪一次次拋起,又一次次摔下,宛如騰雲駕霧一般。雨點密集地打在硬殼上,現在硬殼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替我擋風遮雨。

  呼嘯的潮聲中,突然有一絲稚嫩的尖叫隱隱傳來,遠處一排雪白的浪頭急速沖至,猛地拍在硬殼上,「砰」,一個重物隨著浪頭落在硬殼上,隨即雙手抓緊了硬殼。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個唇紅齒白的小男童,紮著沖天小辮,圍著紅肚兜,白嫩的手臂死死抓住硬殼,正趴在我身上。

  小男童神色驚慌,渾身濕漉漉的,過了片刻,他才看到我,震驚得張大了嘴巴。隔著硬殼,我們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他打了個哆嗦,顫聲道:「你是什麼東西?」

  「老子是人!不是東西!」我懶洋洋地道,因為海浪聲太響,又隔著硬殼,小男童沒有聽見我的聲音,他神色緊張,一面發抖,一面嚷道:「小爺我,我是甲禦術高手。你,你可別動什麼壞,壞腦筋!」

  我樂了,甲禦術高手就這麼狼狽?說話都結巴。日他奶奶的,還自稱小爺,老子我是你祖宗!

  暴雨越來越猛烈,海潮跌宕起伏,小男童警惕地盯著我,卻不敢放手鬆開硬殼,生怕再掉進海裡。望著他滿臉的稚氣,我放下心來,不怕他對我不利。據我估計,他大概是和大人出海時失散,結果遇上暴風雨,被浪濤卷住,湊巧撞上了我的硬殼。

  四周一片漆黑,千百重雪白的巨浪騰空而起,聲勢駭人。小男童臉色發白,一面緊抱硬殼,一面如臨大敵般防備我。暴雨持續了整整一夜,才漸漸停歇,雨絲微弱飄過,天空泛起青白的曙色。

  小男童幾乎癱軟在硬殼上,喘了好半天氣,才直起身,細細打量了我一陣,開口問道:「你是個啞巴?」黑溜溜的眼珠好奇地轉動,看得出來,他已經不再害怕我了。

  我一聲不吭,小男童膽氣更壯了,嚷道:「你躲在這個烏龜殼裡做什麼?修煉嗎?不過看你這副模樣,法術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還是不理他,小男童又叫道:「看來你真是一個啞巴,唉,可憐。」搖搖頭,憐憫般地歎了口氣。

  我又好氣又好笑,小男童抹抹滿臉的水,望望四周,喃喃自語道:「暴雨總算停了,爺爺和姐姐他們應該能找到我吧。」

  「找不到嘍!」我故意逗他。

  「咦?你會說話?」小男童嚇了一跳。

  「大爺我當然會說話。」我哼道。

  小男童一骨碌爬起來,左臂直指著我,臉憋得通紅。過了一會,他的左手一點點化成劍鋒的形狀。

  「兵器甲禦術?」我失聲叫道,小男童的兵器甲禦術使得不倫不類,手掌只有一半變成劍鋒,另一半仍然是肉掌,劍鋒還是鈍禿的,在兵器甲禦術上的造詣明顯比我差好遠。

  小男童得意地一仰頭:「想不到你也知道兵器甲禦術,總算有點見識。哼,你要敢害人,小爺就用兵器甲禦術要你的小命!」

  我哈哈大笑,就憑這毛孩子的爛手劍還想傷我?仗著硬殼護身,我打趣道:「有本事你就動手。」

  小男童猶豫了一下,道:「你沒害我,我幹嘛要殺你呢?哦,你是不是想自殺,但又缺乏勇氣,所以想讓我代勞?」他越說越得意:「你一定被女人甩了吧?看你這副樣子就知道了。哈哈,我姐姐罵大虎哥的時候,大虎哥就說他難過得想死呢。」

  我差點沒暈倒,這小子簡直顛三倒四,自娛自樂。不過一個人在海上孤獨地漂流了七天,有人陪我說話也不錯。我好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一個人出海?」

  小男童抓抓沖天小辮:「我叫花生果,是和爺爺、姐姐、大虎哥一起出海的,昨天我一個人溜下船,潛水去抓大海獸,結果遊得太遠了,又遇上暴風雨,就和他們失散了。」

  花生果?好古怪的名字。餓了七天,我倒真想吃點花生果墊肚子。

  花生果大大咧咧地道:「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個壞人,對了,你叫什麼?哪個門派的?」

  「老子我叫林飛,無門無派。」我反問道:「你哪個門派?」

  花生果一挺胸:「小爺我的門派說出來嚇死你!乃是羅生天裡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兵器甲禦派!」

  我心中暗忖,老太婆的兵器甲禦術秘笈一定是從這個門派偷來的,所謂做賊心虛,我開始想辦法套花生果的底細,聊了半天,我終於弄明白了。兵器甲禦派的秘笈多年前失蹤,門派裡的眾人懷疑是自己人幹的,因為花生果的爺爺花生皮失竊那晚正值守衛,所以成為懷疑對象,花生皮一怒之下,離開了兵器甲禦派,獨自來到紅塵天居住。最近兵器甲禦派的掌門,也就是花生皮過去的師兄設法找到了他們,說當年只是個誤會,特意請花生皮一家回歸兵器甲禦派,雙方約好在紅塵天的大千城見面。

  「這一次,兵器甲禦派還送了我們不少禮物,爺爺才答應回去呢。」花生果洋洋自得。

  我心中好笑,真是巧啊,花生果恐怕做夢也料不到,偷書賊的傳人就在他身邊。

  抬頭望瞭望火辣辣的太陽,花生果打了個哈欠,疲憊地道:「爺爺他們該來了吧?」

  海面上,明晃晃的陽光忽地一暗,我眼前變得一陣模糊,花生果的話音也變得越來越輕。我隨即明白,七天的時限就要過去,我的五感開始封閉,飛升色欲天的時候馬上到了。

  我立刻興奮起來,這次在色欲天也不知能呆多久,不過一定要抓緊時間,多撈寶貝。

  視野中倏地一片漆黑。在黑暗深處,似乎緩緩開啟了一扇門,朦朧的光線從門縫裡透出。雖然我的五識封閉,但這一幕的景象卻能用心去看見,其中的感覺異常玄妙。而這次飛升前的感受,也和第一次飛升迥然不同。

  我的靈魂仿佛脫離了肉體,飄了起來,慢慢地向那扇門飛去。門一點一點打開,光線越來越亮,我飛了進去,大門在身後猛地關閉!

  光芒耀眼,一片炫目的光彩將我攫住,整個人隨著彩光旋轉,天地仿佛也在旋轉,不斷生出千姿百態的景物。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子,「轟隆」一聲巨震,四周驀地一靜,停止了轉動。

  我進入了色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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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屎等於寶

  天空中,懸浮著一朵朵又厚又大的雲霞,流光溢彩,形狀像各種怪獸。每一朵雲霞上,都立著一個身披彩衣的美女,赤著雪白的雙足,正在翩翩起舞。一朵朵鮮豔的花瓣從天空灑落下來,紛紛揚揚,香氣濃烈撲鼻。

  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美女,我的眼睛真有點忙不過來。色欲天,的確名副其實,美女比螞蟻還多。她們鮮豔的衣帶從雲端高高地垂下來,足足幾千丈長,一直垂落到頭頂上,輕柔飄拂。只要踮起腳尖,就能摸到,說不定還能扯著衣帶爬上去,摸摸親親。

  我再往下看,腳下是色彩斑斕的蒼茫山脈,連綿伸向遠方。在那裡,一條條河流閃爍如同水晶,鑲嵌在重重疊疊的森林、草原中。隱隱約約,還有旖旎香豔的歌聲傳來。一陣暖洋洋的微風吹過,仿佛還帶著甜味,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叫道:「太美了!」

  「發什麼呆?」左手中指上突然傳來月魂的聲音,它一翻綠豆小眼:「受態飛升只能在色欲天呆一盞茶的時間,你還不趕快找點有用的東西!」

  一盞茶?日他奶奶的,這麼短!我急忙收攝心神,尋找寶貝。空中的美女也沒功夫去研究了,畢竟尋寶第一,尋美第二。

  此時我正站在一座高山的崖頂,四周長滿了五花八門的植物,有的像一隻巨型的葫蘆,葫蘆口裡不停地蹦出一顆顆小紅果,落在地上就消失了。有的長勢十分濃密,幾百根粗長的藤蔓圍繞著一個墨綠色球莖,像蛇一樣抖動。還有的花草長得像野獸,花瓣邊沿生出雪亮的爪子,走近它們時會揮舞爪子,發出古怪的吼叫聲……

  我看得眼花繚亂,一時也不知道該拿什麼。反正多多益善,我二話不說,以餓虎撲食之勢沖向那些花草。

  「你幹什麼?」月魂吃驚地問道。

  「廢話,當然是拔出來全部帶走了。」

  月魂示以鼻嗤:「那你試試。」

  莫非其中還有玄虛?我猶豫了一下,抓住面前一株九葉紫花紅果的芝草,輕輕一拔。咦?居然拔不動?我手上立刻加了幾分力,「噗哧」,泥土迸濺,一個圓圓的大蘿蔔連著芝草的根部一起跳出來。大蘿蔔倏地裂開一條縫,如同一張裂開的大嘴,向我狠狠咬來。

  我靠,這裡的花草不但古怪,還會咬人啊!我吃了一驚,急忙鬆開芝草,向旁閃去。芝草落在地上,連著大蘿蔔一起融化成碧綠的汁水,緩緩滲入地面,一會兒就不見了。

  我訝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月魂道:「在色欲天拿寶貝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一旦取到靈芝奇草,拔出來後千萬不能再讓它觸地,否則就會被土氣融化。而許多寶貝附近都有守衛者,比如那個和芝草根部相連的大蘿蔔,就是芝草的守衛者。因此取寶時不但要小心翼翼,而且速度要快,以免被守衛者攻擊。此外,在色欲天是無法使用任何法術的。」

  我大聲叫苦,原來還不能用法術啊。月魂淡淡地道:「你不是會魅舞嗎?魅舞是一種絕世武技,和法術不同,在色欲天一樣可以施展。」

  我心中一動,看似隨意地道:「月魂,你好像知道很多東西嘛。莫非你來過這裡?」

  月魂嘴巴一歪:「不用套我的底子,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你還是抓緊時間尋寶吧。」

  我訕訕一笑,目光瞄準了左側一塊凸起的山石,山石中部有一條細縫,石縫裡伸出一朵碗口大的花,顏色雪白,清香幽幽。最奇特的是,白花的花心一直在流淌花蜜,滴在石頭上,立刻凝結成薄薄的冰霜,一看就知道是個稀罕玩意。

  我謹慎地走過去,左手飛速探出,一把抓住花莖,猛地拔了出來。就在這一瞬間,石縫裡鑽出一條藍鱗兩頭小蛇,閃電般撲向我。與此同時,白花的花心突然噴出一股寒冷的蜜汁,直射我的臉!

  輕呼一聲,我施展魅舞,一躍而起,身體微弓,避開雙頭蛇的毒牙,同時伸手一拋,把白花擲向半空,躲開激射的汁水。隨後身軀後仰,左腳精准地踢中兩頭蛇的七寸,將它擊飛,再伸出手,輕鬆接住從空中落下的白花。

  這幾招魅舞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握住白花,我心中十分得意。月魂卻懶洋洋地歎氣:「唉,魅舞被你糟蹋得不成樣了。」

  「你懂個屁!」我不屑地瞥了它一眼,把白花放入懷中,又向一棵章魚般的植物撲去,不等我靠近,植物的幾十根綠色觸手倏地纏向我,我再使魅舞,眼花繚亂地在空中變幻舞姿,避開一條條觸手的攔截,伸手一抓,拔出了植物頂部那顆深黃的果實。

  果實入手溫涼,還沒來得及細瞧,它就在手心裡融化成了汁水,我一愣,向月魂投去詢問的目光。

  月魂哼道:「忘了告訴你,每次飛升,只能在色欲天帶走一件東西,不能多拿。除非你扔掉剛才那朵白花,否則無論再拿什麼寶貝,到手後都會融化。」

  「還有這樣的狗屁道理?你怎麼不早說?」我目瞪口呆,既然只能拿一件寶貝,那就得挑選最值錢的。我掏出白花問道:「這朵花用處大不大?」

  月魂道:「這叫冰霜花,能解熱毒,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珍貴。在紅塵天一萬兩銀子就能買到。」

  日他奶奶的,一萬兩銀子還不算珍貴?我好奇地問道:「那什麼才算珍貴?」

  月魂道:「這裡的花草都不是真正的寶貝,時候不多了,你最好去其它地方找找。」

  我趕緊四處巡視,山頂的另一側被雲海籠罩,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月魂道:「過去看看。」

  我不解地道:「那裡能有什麼?」

  月魂哼道:「真正的異寶大多生長在難以發現的地方,否則早被飛升的妖怪拿走了,還輪得到你?」

  我將信將疑地走過去,漸漸深入雲海。四周白雲環繞,覆蓋住了一切景物,我走得小心翼翼,因為視線被雲霧阻擋,一個弄不好,腳踩到了空處,就得摔落山崖。

  走了一會,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已經穿過了雲海,前方山路崎嶇延伸,兩側怪石排空,果然別有一番天地。

  「啪啦啦」,一群金色的大鳥從亂石群裡飛出,體形碩大,長著人臉,叫聲像嬰兒一樣。它們拉下一堆鳥屎,又匆匆飛走。

  山路越來越狹窄,最窄的地方只有一寸多寬。我再往前走幾步,一根險峻的石樑拔地而起,斜斜地延伸出去,石樑下方是萬丈深淵,彩霧繚繞,一眼望不到底。石樑盡頭是一面峭壁,四周藤蔓纏繞,林木森鬱,深深地紮根在崎嶇的崖縫中。在峭壁中央,有一個黑乎乎的山洞,被草木遮住了大半個洞口。

  月魂道:「你去那裡看看。」

  我躍上石樑,快速向對面的峭壁竄去,這時候,從山洞裡緩緩爬出一隻怪獸,牛頭龜身,雙眼赤紅,對著天空懶洋洋地叫了幾聲。然後趴著不動,佈滿鱗片的短尾巴一翹一翹,好像在拉屎。

  「快趴下,別說話。」月魂突然目射異彩,我非常識相地照辦,這小子明顯來過色欲天,所以暫時要對它言聽計從。

  「嗖」的一聲,從下方的深淵裡,突然跳上來一個面色慘白的白衣童子,攀上峭壁,徑直向怪獸走去。後者一動不動,童子把手伸到怪獸的屁股下麵,掏出了一顆白珠子,揣進懷裡,又躍下深淵。

  我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問月魂,深淵下又跳上來一個紅臉紅袍老頭,走向怪獸,從它屁股下摸出一顆紅珠子,接著躍下深淵。因為我趴在石樑上,童子和老頭都沒有發現我。

  月魂忽然道:「快!扔掉冰霜花,去掏怪獸的屁股!要快!」

  我靠!這麼做太噁心了吧?我顧不上多想,忍痛扔掉價值一萬兩銀子的冰霜花,猛地竄出,急速撲向怪獸。怪獸始終懶洋洋地趴在洞前,毫無反應,我右手閃電般摸向它的屁股,一顆圓圓的珠子正從屁眼裡滾出,我抓起來一看,是一顆碧綠的珠子,晶瑩剔透,還帶著一絲餘熱。日他奶奶的,這顆珠子果然是怪獸拉出來的屎!

  綠影一晃,石樑上突然多出一個穿著綠裙子的美女,姿色妖嬈,雪白酥胸半裸,碧綠的眼睛緊緊盯著我手裡的珠子。

  我心中一動,估計這個女人和童子、老頭一樣,都是來掏珠子的,沒想到卻被我捷足先登。

  美女對著我盈盈一笑:「這位公子,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啊?」

  我嬉皮笑臉道:「這是我的家傳之寶。」

  美女手撫胸口,嗔道:「公子真會開玩笑,這明明是奴家的東西。你把它還給我吧,奴家願意用一切交換。」拋了個媚眼,香肩一晃,綠裙緩緩脫落。

  我口乾舌燥,熱血直沖腦門。日他奶奶的,這個女人說脫就脫夠爽快。美女扭動楊柳細腰,一步步向我走來,雪白的大腿間芳草萋萋,充滿了誘惑。我一時額頭冒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轟」,腦海中一聲巨響,眼前的景物倏地消失了。我旋轉著飛了起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在黑暗深處,一扇門向我緩緩打開,光亮大盛。

  耳畔響起一陣陣海浪聲,睜開眼,頭上藍天白雲,我正躺在硬殼裡,隨著海水起伏。花生果還站在硬殼上,焦急地自言自語:「怎麼爺爺還沒有找來呢?」

  飛升結束了!原來,就在美女向我走近的一剎那,一盞茶的時間剛好到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碧珠塞進懷裡,心中又有些遺憾,兩次飛升色欲天,都是來去匆匆,沒能好好逛逛。

  「真是好險,幸虧時限到了。」月魂道:「那個女人十分可怕,是玄龜赤睛獸的守衛者之一,要是被她纏上,你的珠子一定會被她搶掉,可能還會死在她手裡。」

  想起美女的風騷樣,我不禁咽了口唾沫,問道:「原來那個怪獸叫玄龜赤睛獸,老人、童子都是它的守衛者。為什麼玄龜赤睛獸拉出來的屎是珠子呢?這顆碧珠有什麼用處?」

  月魂道:「玄龜赤睛獸每隔千年才會拉一次屎,你的運氣好,湊巧碰上。它的屎又叫珠丸,每次都會被守衛者及時收走,所以十分難求。珠丸能夠洗髓伐毛,徹底改造體質。不同顏色的珠丸改造出來的體質也會不同,比如紅珠可以變得渾身堅如金剛,一般的兵器難以傷害。你這顆碧珠以靈動為主,是——」說到這裡,月魂猶豫了一下,道:「以後再告訴你吧。」

  我不滿地道:「你怎麼說話總是吞吞吐吐,像娘們一樣?以後以後,每次都說以後,到底等到什麼時候?」

  「等你進入阿賴耶態的時候,也許我會告訴你一切真相。」月魂淡淡地道,眼中忽然掠過一絲傷感。

  日他奶奶的!阿賴耶態?月魂擺明瞭是在耍我嘛。前世的龍蝶也只不過是轉態!想到龍蝶,肋下忽然生出一絲奇異的感覺,我心中一動,現在進入受態,我又該生出一隻龍蝶爪了。

  「你一個人自言自語什麼?」花生果大聲嚷道,滿臉迷惑地看著我,我這才想起他聽不見月魂的話。看了看花生果,我忽然想到一事,詫異地問道:「我剛才離開了龜殼,難道你沒有發現?」

  花生果抓抓腦袋:「你一直在這裡啊。」

  月魂解釋道:「無論你在色欲天呆多久,對紅塵天來說都只是短短的一剎那,所以他根本察覺不到。」

  我恍然大悟,這時候,硬殼一塊接一塊地剝落,我的手腳慢慢恢復了自由。

  「咦?你的烏龜殼怎麼脫落了?」花生果驚叫起來,我哈哈大笑,雙腳踩踏海水,一躍而起,抱起花生果舉過頭頂。

  花生果嚇了一跳,見我沒有歹意,急忙叫道:「快把我放下。」

  「嘿嘿,現在你別想再站在老子身上了!」我手一松,花生果在空中敏捷地翻了個跟頭,足尖一點,雙腳落在我的肩頭,搖頭晃腦地道:「林飛,你就辛苦一點,暫時充當我的坐騎吧。小爺會給你報酬的。」

  我嘻嘻一笑,運轉體內的羽鼎雲英,身軀突然重如千斤鼎,向海下直直地沉去,花生果措手不及,被我一起帶入海中,飽吃了幾口海水,才浮出海面,大聲咳嗽起來。

  我四肢劃動,故意裝傻:「啊呀,我實在是精疲力竭,居然連你也背不動了。」心中暗自偷笑,想讓老子當坐騎?你還嫩點。

  「呸呸!」花生果吐出嘴裡的海水,雙腳踩水,連連搖頭:「什麼精疲力竭?明明是你的法力太爛!算了,以後你就跟著我吧,小爺罩著你!」

  我差點噴笑,表面上滿臉感激:「多謝多謝,花生果你真是俠骨仁心,以後誰欺負我,你可要替我出頭。」

  花生果拍拍胸脯:「放心好了,我花生果說話算話。誰敢害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他!你不信?小爺現在就立誓!」

  原本我只是一句玩笑話,但花生果這麼當真,我不免有些感動。微微一笑,我忽然道:「有人來了。」

  「哪有人?我怎麼看不見?」順著我的目光,花生果瞪圓眼珠,手搭在額前瞅了半天,眼睛倏地一亮,嚷道:「是爺爺他們!」

  前方幾百米處,白浪翻湧,一艘小船急速駛來,小船兩頭圓,中間細,形狀像一隻花生殼,船頭並肩站著一個禿頭老漢、一個束馬尾的高大少女,船尾坐著一個瘦小的後生,正向我們探頭張望。

  「你眼力還不錯嘛。」花生果神色興奮,沖著小船直招手:「爺爺,爺爺!我在這裡!」

  小船靠近了,花生果「嗖」地跳到船上,歡呼雀躍。禿頭老漢板起面孔,眼中卻透著喜色:「你這個頑皮小子,偏要偷偷地去捕海獸,害得大家為你擔心!」

  束馬尾的少女一把逮住花生果,扯下他的褲衩,狠狠打了幾下屁股:「又臭又爛的花生果,真他媽的不象話!海獸怎麼沒把你個兔崽子吃掉?那倒也省心!」

  我目瞪口呆,少女膀大腰圓,身材魁梧,臉蛋還算清秀,但說話時唾沫橫飛,粗口比我還多!

  「以後再他媽的不聽話,老姐我揍扁你。」少女惡狠狠地道,隨後又摟緊了他,仔細察看:「你沒有缺胳膊少腿吧?」

  禿頭老漢見到我,微微皺眉:「花生果,這位是?」

  「林飛,上船!」花生果掙開他姐姐的懷抱,一把將我拉上船,介紹道:「這個滿臉鬍子的醜八怪叫林飛,是我新收的小弟。林飛,這是我的爺爺花生皮,這個是我的姐姐花生殼,我姐姐長得漂亮吧?你可不准打她的主意哦!對了,坐在船尾的就是大虎哥,他和你差不多,都是腦子傻法力弱。」

  「花生果,不許胡說八道!」花生皮謹慎地打量著我,一拱手:「老弟你好,我的孫子人小不懂事,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我強忍住笑,花生果花生殼花生皮,這一家子還真有趣。花生殼這樣的女人我哪敢打她主意啊!再看那個大虎哥,皮膚白嫩,身材瘦弱,見到我還靦腆地笑了笑,露出臉頰上淺淺的酒窩。我靠,他也能叫大虎?小羊還差不多。

  我拱手還禮:「在下林飛,無門無派,只是紅塵天的一個無名小卒。這些天獨自在海上遊玩,昨夜下暴雨時和花生果巧遇,見到各位深感榮幸。花老丈你紅光滿面,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道是位高人。」

  花生殼一咧嘴:「一見面就拍馬屁,多半不是好鳥。」

  花生皮瞪了花生殼一眼:「人家說幾句真話就是壞人?爺爺一眼就覺得他是個好人。」對我微笑點頭。

  我樂了,這個老頭挺有意思。

  花生果把我和他遭遇一事詳細說出後,花生皮立刻感激地道:「原來是林公子救了我孫子一命,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花生果不服氣地嚷道:「沒有他那個龜殼我也沒事,小爺的水性好得很哪,只不過趴在他身上休息一會罷了。爺爺,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嘛。」

  「你他媽閉嘴!」花生殼敲了一下花生果的腦袋,扭頭對我道:「嗯,看來你的確不是壞人,沒對我弟弟怎麼樣。當然了,你要敢傷了他,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我哭笑不得,日他奶奶的,這姐弟兩個都是渾人啊。

  「你也給我閉嘴!」花生皮怒斥花生殼,又對我賠笑:「老夫管教無方,讓林公子見笑了。林公子這是要去哪兒?方便的話,不如我們帶你一程。」

  花生果插嘴道:「他是我新收的小弟,當然要跟著我們啦。他一個人孤魂野鬼,法力又差,何況剛被女人甩了,怪可憐的。」

  我靠,老子什麼時候被女人甩了?不過和這一家子在一起挺熱鬧的,再說他們的目的地和我一樣,都是大千城,由他們領路最好。於是我道:「我想去大千城玩玩,不知老丈可否帶我一同前往?」

  花生皮欣然同意,花生殼嘟囔道:「這紅頭髮一看就是身無分文,明顯想跟著我們騙吃騙喝。」

  我老臉一紅,我現在確實沒錢,和他們在一起也確實想有個接濟。堂堂幾百本秘笈的傳人,總不能再乞討度日吧。想到這裡,我不覺心中一動,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羞於做個乞兒了。

  浪花激濺,小船向遠方疾駛。一路上,花生皮細問我的來歷,花生果也在邊上問長問短,我索性吹牛吹到底,把自己說成是一個流浪小妖,並刻意隱瞞自己的法術底子。

  花生殼嘲笑道:「原來你是個法力低弱的小妖怪啊。」

  我微微一笑,不去理她。花生皮倒是替我仗義執言:「法力弱有什麼可恥的?我看林公子雙目清澈,氣韻靈秀,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我忙道過獎,回頭看那個大虎,他一直坐在船尾,悶著頭也不說話,雙腳不停地踩踏一隻大木輪,隨著大木輪的轉動,鑲嵌在船兩側的兩排小木輪也急速轉動,激蕩起陣陣水浪。

  我好奇地走過去,仔細看了一會,驚訝地道:「大虎兄,這艘花生船是靠木輪轉動來行駛的嗎?」

  大虎點點頭,不好意思地道:「這是我想出來的小玩意,讓林兄見笑了。」

  「大虎兄真是聰明!」我嘖嘖讚歎道,第一次見到這麼新鮮的船,不用木槳、不靠法力就能駕馭。

  花生殼一甩馬尾辮子,不屑地嚷道:「聰明個屁!他什麼法術也學不會,只好弄些古裡古怪的玩意。上次做了一個破爛皮鳥,說能載人在天上飛,結果呢?害我摔個半死!」

  大虎漲紅了臉,小聲辯解:「我說要等刮大風的時候才能飛,你自己急著要試,你那麼重,皮鳥怎麼載得動。」

  「你他奶奶的敢頂嘴了?」花生殼氣呼呼地揪起大虎的耳朵:「我重?你自己瘦弱得像個娘們!」

  「都別吵了!」花生皮一瞪眼:「到時在大千城見了兵器甲禦派的師兄弟們,千萬別這麼鬧了,免得被人笑話。」

  花生果神氣活現地喊道:「放心吧,有小爺在,不會給爺爺丟人的。」

  望著這亂哄哄的花生家族,我幾乎要開懷大笑。一群銀魚從船側急速遊過,頓時引起我的食欲。進化了七天,我的肚子都快餓扁了。花生果也叫道:「小爺肚子餓了,要抓幾頭海獸飽餐一頓!」

  花生皮冷哼一聲,一把揪住花生果的沖天小辮:「還想亂跑?給我老老實實呆著!」

  花生殼哈哈大笑,左臂緩緩變化,化作一根鋒利的魚叉,猛地紮進海水,幾縷血水冒出,一條肥大的扁魚被魚叉串起。

  「爺爺,我的兵器甲禦術還不錯吧?」花生殼得意地揮動魚叉。我心中好笑,她變化一根魚叉的速度那麼慢,刺魚的動作也不夠利索,造詣還淺得很。

  花生皮點點頭:「勉強可以,還是讓爺爺示範給你看吧。」目光掠過四周,瞄準了遠處海面上的一個黑點,那是一隻小海狸,正在追逐魚群。花生皮低喝一聲,左臂倏地變成一根長矛,矛身急速拉長,一路破開海浪,直刺海狸。

  一聲慘叫傳出,長矛倏地縮回來,矛尖上紮著流血的海狸,正刺中咽喉。花生殼、花生果齊聲喝彩,我暗暗點頭,花生皮的兵器甲禦術還算不錯,只是過於剛硬,不夠柔轉。老太婆說過,兵器甲禦術一定要剛柔皆備。花生皮比我還是差了一點,可能兵器甲禦派的秘笈丟失後,門人不能學全的緣故。

  花生果興致勃勃地剝開海狸皮,挖掉內臟,在船上架了一口鐵鍋,開始燒煮海狸肉。我不解地問道:「為了抵抗天劫,不是應該忌食葷腥的嗎?」

  花生皮呵呵笑道:「小老弟,以我們這樣的法力,就算不吃肉也無法抵抗天劫。還不如乾脆活得痛快一些,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花生殼撇撇嘴:「就憑你個熊樣,還想靠吃素抵抗天劫?我看連小劫也應付不了!」

  我不動聲色,暗運璿璣秘道術,腳下無聲無息蕩出了一個氣圈,纏向花生殼。「撲通」一聲,花生殼被氣圈絆了一下,摔倒在地。這一記秘道術使得神不知鬼不覺,就連花生皮也沒有察覺。花生殼一屁股坐起來,滿臉迷惑:「大虎,你小子駕船穩一點,亂晃悠什麼?」

  我暗自偷笑,嘴裡道:「海上風大,姐姐你別閃了細腰。」

  花生殼沖我乾瞪眼,胸脯起伏,一句話也反駁不上來。不一會兒,鐵鍋冒起了熱乎乎的蒸汽,香味撲鼻,海狸肉已經煮熟了。

  「來,小老弟,別客氣。」花生皮撕開一條肥嫩的海狸後腿,遞給我。船上的每個人,都抓起大塊的海狸肉開懷大嚼。看著他們狼吞虎嚥的吃相,聽著鐵鍋裡的肉湯嘟嘟地響,我忽然心頭一陣溫暖。這些人和甘檸真她們不一樣,美女們法力精深,高高在上,懷著尋找自在天的夢想。而花生皮這一家子更像我,平凡地活著,毫不起眼,對日子沒有奢望,但也不會失去希望。

  海面上,島嶼越來越多,不時見到成群結隊的海鳥從島上飛起,熱鬧地鳴叫。花生皮盛起一碗肉湯,遞給我,看了看前方的一條狹窄海峽:「穿過長蛇海峽,最多還有半天就到大千城了。」

  我精神一振,一口氣喝幹肉湯。三個大美女,老子我這就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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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誰比誰威風

  花生船漸漸駛入長蛇海峽,兩側峽島陡峭,高高聳立,峽內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幾丈寬,海浪湍急,水面曲折狹長,難怪叫「長蛇」。

  大虎雙足踏動木輪,雙手熟練把舵,小船避開一塊塊暗礁,靈活穿梭向前。花生果趴在船沿上,好奇地盯著左側山崖,幾隻巨大的怪鳥正在崖頂築窩,長鉤般的尖嘴閃閃發光,如同豔麗的寶石,啄得岩石紛紛碎裂。

  「咦!」我望著山崖凸起的部分,驚訝地叫了一聲。灰白色的山石上雕刻著幾具魅的石像,姿態逼真,腿臂飛揚,似乎正在舞蹈。

  「那是魅,一種神奇的生物。」花生皮看到石像,解釋道:「相傳在幾千年前,北境第一巧匠南宮平路過此地,剛好目睹魅在海峽中翩然起舞,美妙的舞姿讓南宮平心醉不已,於是當場雕刻出這幾具石像。」

  花生果興致勃勃地道:「爺爺你說過,魅喜歡到處流浪,四海為家。魅舞還是一種很厲害的武技,可惜隨著魅的突然失蹤,魅舞也失傳了。」

  望著風霜斑駁的石像,我不禁悠悠神往,想當年,在這藍寶石般的海面上,彩霞滿天,濤聲送奏,魅迎風起舞,該是怎樣美麗的一幕啊。

  月魂忽然冷哼一聲:「南宮平的雕功太爛了,完全不能刻出魅舞的神韻。」

  我一愣,聽月魂的口氣,它顯然見過魅舞。日他奶奶的,難道月魂活了幾千年?

  兩個多時辰後,花生船駛出了長蛇海峽,四周開始出現其它船隻,來來往往,十分熱鬧。這些船千奇百怪,有的像一柄巨大的寶劍,有的像刺蝟,有的像一隻晶瑩的琉璃球,在海面上急速滾動。有個大漢最威風,敞著毛茸茸的胸膛,迎風而立,腳踏一頭碧眼黃毛怪獸。怪獸頭生兩隻軟角,目光猙獰,六隻肉墊拍擊海水,激濺起幾丈高的浪花!

  花生果羨慕地盯著怪獸,嚷道:「爺爺,我也要那頭怪獸!騎著多威風啊!」

  花生皮皺眉道:「這是碧眼水雲獸,市價要兩萬多兩銀子,咱們怎麼買得起?」

  花生果沮喪地噘起嘴,過了一會,又吵著讓大虎把船駛近碧眼水雲獸,眼巴巴地瞅著。花生殼叫道:「沒什麼稀罕的,老姐以後替你逮一隻!」

  碧眼水雲獸上的大漢聞言,乜斜了花生殼一眼,傲慢地道:「就憑你個娘們,還想捉碧眼水雲獸?你毛長全了嗎?」

  花生殼雙手叉腰,怒駡:「你奶奶個熊,這頭碧眼水雲獸算個雞巴!你小子還指不定從哪裡偷來的呢!」

  大漢目射凶光,眼看就要發作。花生皮急忙拱手道歉:「兄台息怒,我這個孫女出言無禮,老漢我替她說聲對不起了。」

  「老東西,你算什麼玩意,敢和我大力神敖廣稱兄道弟?」大漢獰笑道,一催碧眼水雲獸,猛地攔住船頭。碧眼水雲獸張開血盆大口,大吼一聲,嚇得花生果臉色發白。我不動聲色,把花生果拉到身後。

  花生殼柳眉倒豎:「畜生,竟敢罵我爺爺,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左臂伸出,立刻被花生皮按住,後者厲聲道:「丫頭,你再敢惹事小心我活剝了你!快給這位大哥賠禮!」

  大漢敖廣嘿嘿一笑:「老東西,聽到大爺的名頭害怕了?告訴你,魔剎天大名鼎鼎的水六郎是我老大!得罪了我,你有九條命也白搭。不過,饒了你們也行。讓這娘們脫光衣服,再磕三個響頭!」

  聽到水六郎的名字,我心頭一震,沒想到敖廣是水六郎的爪牙。嘿嘿,既然送上門來,那我就不能放過你了。水六郎欠老子的舊債,正好讓你先還點利息。

  「你媽才脫光了磕頭呢!」花生殼怒喝道,花生皮的老臉也掛不住了,沉聲道:「敖兄台說話,怎麼像放屁一樣臭?」

  我心中一樂,花生皮的火氣也上來了。看情形,敖廣擺明瞭要仗勢欺人,雙方動手在所難免。我把手悄悄伸入海水,運轉傀儡妖術,蓄勢待發。這種妖術能將任何物體凝聚成傀儡人,受我操控,對敵人進行攻擊,而周圍的人絕對看不出是誰在出手。

  花生殼氣呼呼地道:「爺爺,讓我教訓他!」猛地躍起,手臂變成一柄鋼刀,呼嘯斬向敖廣。

  「兵器甲禦術?」敖廣臉露驚訝,吐氣開聲,「嘿」,兩隻拳頭猛地漲大了一倍,幾乎有磨盤大小,濃密的黑毛鑽出手掌,像一根根硬針,豎得筆直。

  「砰」,拳頭迎向鋼刀,狠狠相撞。花生殼悶哼一聲,被震飛出去,跟蹌落在花生船上,鋼刀也被打回手臂的原形。我翻翻白眼,大姐你的本領這麼差,偏偏口氣這麼大。

  敖廣舉起拳頭狂笑:「兵器甲禦術也不過如此嘛!我大力神的名頭,可比你們有真才實料!」

  這時候,四周圍了不少船隻,都停下來看熱鬧,有人低聲議論:「兵器甲禦派現在真是不行了,聽說在羅生天都混不下去了。」

  花生皮「嘩」地拉開對襟長衫,露出裡面一身灰色短打小褂,雙眼睨睥:「誰說兵器甲禦派不行了?敖廣,老漢我就陪你過幾招!」雙臂瞬間變成兩根長矛,揮起一團濃密的矛影,猶如兩條矯夭的龍,威風赫赫地撲向敖廣。

  敖廣眼珠一轉,忽然一拍碧眼水雲獸,同時縱身躍起,撲向花生殼,嘴裡叫道:「老東西,就讓我的坐騎和你玩玩。大爺我嘛,要玩玩你的孫女!」

  碧眼水雲獸迅猛撲向花生皮,尖銳的爪子翻出肉墊,閃爍寒光。花生皮怒吼一聲,一矛刺向碧眼水雲獸,另一根長矛刺向敖廣。

  敖廣在空中靈活翻了個身,避開長矛,拳頭猛擊花生殼。碧眼水雲獸利爪拍開長矛,扭頭就向花生皮咬去。它動作靈活,力量又大,六隻利爪連番抓撲,一時令花生皮脫不了身。

  我看穿了敖廣的心思,他也看出花生皮不好惹,所以先用碧眼水雲獸纏住對方,自己去對付花生殼,等到殺了花生殼,再和碧眼水雲獸合力對付花生皮。計雖不錯,但有老子我在,怎會讓你得逞?

  敖廣密佈黑毛的大拳呼嘯而至,花生殼一咬牙,就要硬拼。大虎漲紅了臉,沖了過去,要替花生殼擋。我手掌微微一沉,海面驟然聳起,波浪化作一個透明的水人,閃電般攔在花生殼身前。

  敖廣目瞪口呆,花生殼她們也愣住了。水人伸手一按,輕鬆握住了敖廣的拳頭。敖廣大叫一聲,竭力抽拳,這傢伙號稱大力神,倒是有些蠻力,只是水人在我的傀儡妖術操控下,又被施加了一層龍虎秘道術,傀儡妖術和龍虎秘道術合用,傀儡水人生出一龍一虎的強大力量,死死攥緊敖廣的拳頭,讓他動也動不了。

  豆大的汗珠冒出敖廣的額頭,他僵在原地,滿臉驚駭。我得意地一笑,龍虎秘道術練到極至,可以舉起一座山峰,我雖然沒到那個地步,但力氣也不是敖廣能夠比的。水人掄起敖廣,風車般地揮動,轉得他昏天昏地。

  花生果壯著膽子問:「姐姐,怎麼回事啊?」

  花生殼向四周看了看,興奮地道:「可能有高人暗中出手相助。」

  觀看的眾人紛紛議論起來,有人低聲道:「像是傀儡妖術,這下子敖廣要吃苦頭了。」

  花生皮見孫女無恙,立刻精神一振,雙矛迅疾揮動,向碧眼水雲獸展開潮水般的進攻。

  我的心情別提多爽了,老子過去被人欺負,現在終於可以欺負別人了。運轉傀儡妖術,水人用力一捏,「喀嚓」,敖廣磨盤大的拳頭被硬生生地捏碎,他慘叫一聲,手掌血肉模糊,水人毫不停手,繼續抓向敖廣的另一隻拳頭,再次捏碎,敖廣當場昏死過去。水人飛起一腳,將他踢向大海。

  敖廣落進海裡,身體慢慢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大刺蝟,順著海水漂遠了。我立刻明白,原來這傢伙是個刺蝟妖。我把手輕輕抽出海面,「嘩啦」一聲,水人散開,化作激濺的波浪融入大海。

  這時,碧眼水雲獸已經被花生皮打得狼狽不堪。「砰!砰!砰!」長矛矛身頻頻擊中碧眼水雲獸。花生皮顯然打算收服這傢伙,否則它早沒命了。碧眼水雲獸連連痛吼,想要逃跑,卻被長矛緊緊纏住。

  花生果興奮地嚷道:「爺爺,把它逮住了給我!」

  花生皮哈哈一笑,「噹啷啷」,長矛陡然化作兩根鐵鍊,纏住碧眼水雲獸的六肢,快速繞上幾圈,將它緊緊地捆了起來。碧眼水雲獸狂吼亂叫,拼命掙扎,花生皮狠狠幾腳踹在它的肚子上,又快又狠,痛得碧眼水雲獸口吐白沫。

  花生皮大笑道:「畜生,你可服了嗎?再耍橫的話,老夫可要挖出你的內丹進補了!」

  碧眼水雲獸嗚咽一聲,連連點頭,眼中露出哀求之色。花生果大著膽子走近,猶豫了一會,伸手摸摸碧眼水雲獸的鬃毛,後者搖頭擺尾,十分溫順,看來是個吃軟怕硬的傢伙。

  花生皮收起鐵鍊,鬆開了它,向圍觀的眾人一抱拳:「剛才不知是哪位高人拔刀相助,救了我孫女一命,老夫十分感激。」

  我偷偷一笑,四周無人應答,船隻漸漸散去,花生皮低歎一聲:「既然使用傀儡妖術,想必這位高人是不願意暴露身份了。」

  我故意道:「花老丈,那個敖廣是魔剎天水六郎的手下,聽說水六郎是很厲害的妖怪,今後你要小心了。」

  花生殼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花生皮哼道:「丫頭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惹的禍!」接著對我道:「這些年我一直隱居孤島,不聞世事,加上魔剎天的妖怪向來很少去其餘幾重天,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水六郎的底細。小老弟,多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那個水六郎的。」

  我有些失望,原本是想從他那裡問出水六郎一夥妖怪的近況,可惜花生皮也是一無所知,只有等進了大千城,我再慢慢打探了。

  黃昏的時候,海上的船隻越來越多,看上去密密麻麻,都是往大千城去的。沒多久,我們就看到了陸地。

  這是一個很大的碼頭,停泊著數以萬計的船,人、妖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我暗自砸舌,即使是洛陽的洛水碼頭,也沒有這麼熱鬧。

  花生船剛靠岸,就有一個黃袍大漢走過來,彬彬有禮地道:「各位好,在碼頭停船需要交十兩銀子。」掏出一塊腰牌,系在花生船的船頭,銅雕的腰牌上刻著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頭。

  花生殼雙手叉腰:「他奶奶的,你算老幾?憑什麼要我們交錢?」

  黃袍大漢倒是很客氣,微笑道:「小姐是第一次來大千城吧?在碼頭停船交錢的規矩已經延續很多年了。在下是獅吼秘道門的弟子,大千城的碼頭生意向來是我們負責的。」

  「你不說話會憋死啊?」花生皮罵了花生殼一句,拿出銀子遞給大漢,後者接過,瞧了一眼邊上的碧眼水雲獸,笑道:「好俊的碧眼水雲獸,如果各位想賣的話,請找我們獅吼門,價錢一定會讓你們滿意。」

  大漢走開後,花生殼忍不住叫道:「爺爺,獅吼秘道門到底算哪根蔥啊?」

  花生皮道:「獅吼秘道門專修秘道術,是大千城的三大修煉門派之一,其餘兩派是金剛秘道派和顛三倒四甲禦派。大千城的各類生意大多由這三個門派把持,他們也同時擔起城內治安的重責。丫頭,要是遇上這三個門派的人,可得管住你這張嘴,否則爺爺也救不了你。」

  我們下了船,徑直向前走去,大虎背著行李,花生果騎在碧眼水雲獸上,興高采烈地吆喝。我仔細察看了一下,大約有幾百個黃袍大漢在巡視碼頭,很多船上載滿了各類貨物,船主正在向那些大漢交稅。我不由豔羨地道:「來來往往這麼多船,獅吼秘道門一定富得流油了。日他奶奶的,難道其他門派不眼紅嗎?」

  花生皮詫異地道:「小老弟難道不知道嗎?這三個門派背後都有人撐腰,獅吼秘道門的靠山是清虛天的音煞派,金剛秘道派的掌門人據說是吉祥天某個絕世高手的私生子,顛三倒四甲禦派最厲害,是混沌甲禦派的分支。後者聲威顯赫,與脈經海殿等並稱為羅生天的十大名門。你想想,有這樣威風的靠山,誰敢打這三個門派的主意?」

  混沌甲禦派?我暗自苦笑,看來今後我會經常遇上這些秘笈被盜的門派了。定定神,我道:「我喜歡浪跡荒野,不問世事,讓花老伯見笑了。」

  花生殼哼道:「原來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土包子。」

  我點點頭:「剛才好像就有個土包子,居然問獅吼秘道門算是哪根蔥。」

  花生殼氣得咬牙切齒,花生果拍手歡呼:「姐姐一向嘴皮不饒人,現在遇到厲害的對手了吧?林飛小弟,好樣的!大哥我很有面子!」

  走出碼頭,就是寬闊的大道,許多奇裝異服的人妖站在道口,舉著大木牌,殷勤地向行人招呼:「客官,要住店投宿嗎?十兩銀子一天,包吃包住!還奉送一株百年何首烏。」「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長生客棧半價酬賓啦,房間有限,要住快來!」最吸引眼球的,要數一個嬌俏的女妖。她穿著粉紅色的肚兜,綠色褻褲,露出雪白大腿,坐在一輛長長的大車上。車身是一隻龐大的蚌殼,正在一開一合。蚌殼上塗著金漆大字:「溫柔鄉」。女妖搖動著紫色的長尾巴,嬌滴滴地道:「是男人就要住溫柔鄉,價格公道,服務一流,保證您大展雄風,夜夜春宵。」

  我看得眼花繚亂,花生果和大虎緊盯著那個女妖,都看傻了。花生殼怒道:「這裡的女人太不要臉了!花生果、大虎,快閉上你們的狗眼!」

  一陣旋風撲面而來,幾個體形巨大、滿身疙瘩肌肉的妖怪猛地沖到我們面前,一字排開,聲音吼得像打雷:「威風客棧,譽滿大千!威風客棧住一天,包你威風無數年!」

  一個長著驢耳的妖怪一把搶過大虎手上的行李包,就往肩上抗。花生殼嚇了一跳:「他媽的,打劫?」手臂一伸,就要動手。

  花生皮閃電出手,按住驢耳妖怪的肩,後者悶哼一聲,像是被泰山壓頂,不由自主地蹲在了地上。花生皮拿回包袱,道:「抱歉,我們會自己挑選客棧,不麻煩你們了。」

  幾個妖怪氣勢洶洶地圍過來,一卷袖子,直直地瞪著我們,花生殼的左臂化作鋼刀,叫嚷道:「又要打架了,太好了!」

  「撲通撲通」,出乎我們的意料,妖怪突然全部跪倒在地,哭天喊地:「求求大爺,賞光住住我們的威風客棧吧。只要半兩銀子一天,大千城裡找不到這麼便宜的客店了。」

  我們一行人個個瞠目結舌,居然還有這樣拉客的!妖怪們扯住我們的褲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生意艱難,一家老小還指望他們養活。花生皮苦笑一聲,擺擺手:「快起來吧,我們住就是了。」

  「呼」的一聲,妖怪們齊齊站起,滿臉笑容,眼淚說停就停,令人驚歎。驢耳妖怪又搶過行李,殷勤地道:「各位大爺,請跟我來。」

  沿著大道向東走,前方出現了一座金壁輝煌的大城,城前升起八座漢白玉的拱橋,分別通向八扇朱紅色的城門。城牆又高又厚,牆磚上雕刻著華麗的圖案,城頂呈三角形,覆蓋著閃閃發光的琉璃瓦。兩邊簷角斜斜飛翹,宛如一對張開的巨翅,托出尖樓頂上的「大千城」金字門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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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平時一怒拔劍

  「好漂亮的城樓啊!和我們住的小漁村簡直不能比。」花生果仰著腦袋,鮮羨地道。

  我看了看四周,附近有幾十條寬敞大道通向大千城,道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進出的人群在城門口排起了隊,其中還有不少是押運貨物的。

  我們順著人流慢慢進城,這裡的街道很寬,四通八達,兩邊高樓林立,商鋪五花八門,鱗次櫛比。人、妖怪熙熙攘攘,衣著華麗,特別是女人,穿得大膽性感,一件半透明的粉紅肚兜就敢上街。

  驢耳妖怪介紹道:「再過幾天,就是大千城十年一屆的飄香盛會,所以最近來大千城的人妖特別多,各位大概也是來奪寶招親的吧?」

  「奪寶招親?」我好奇地問道:「什麼意思?」

  驢耳妖怪興致勃勃地解釋:「原來各位還不知道啊。飄香盛會可是紅塵天的一件盛事,由獅吼秘道門、金剛秘道派和顛三倒四甲禦派聯合舉辦法術比試大會,最終決出三個獲勝者,彩頭則是獅吼秘道門三派提供的奇珍異寶。如果獲勝者願意,還能加入這三大門派擔任要職。」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那和招親有什麼關係?」

  驢耳妖怪嘿嘿一笑:「本屆的飄香盛會和往年有點不同,彩頭多出了一個美女。」

  聽到美女兩個字,連花生皮這老頭也豎耳細聽,真是老驥伏櫪,色心不已啊。驢耳妖怪接著道:「顛三倒四甲禦派的掌門何平有個寶貝女兒,叫何賽花,人如其名,貌美賽花。何平想要為女兒挑個丈夫,所以日前特意宣佈,三個獲勝者中再決出最強的一個,就能成為顛三倒四甲禦派的乘龍快婿。」兩眼放光,豔羨地咽了一口唾沫:「可惜我妖力太差,否則也想試試,這可是一舉兩得的美事啊,既能抱得美人歸,又能成為顛三倒四甲禦派的繼承人,說不定還有機會進入混沌甲禦派,常住羅生天呢。」

  我心中一動,飄香盛會既然這麼熱鬧,三個美女說不定也會來觀看。當下道:「那我們倒要一睹盛況了。」

  花生皮、花生果、大虎齊齊點頭,花生殼哼道:「大千城的女人都不要臉,那個什麼何賽花也好不到哪裡去。」

  驢耳妖怪嚇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低聲道:「姑娘不要亂說話,前面幾個就是顛三倒四甲禦派的人,可千萬別給他們聽見了。」

  順著驢耳妖怪的目光望去,兩個穿著厚棉襖,手拿牛皮大口袋,打扮得不倫不類的大漢迎面走來,腳下的木拖鞋「啪嗒啪嗒」地響著。我目瞪口呆,現在是炎熱的夏天,這兩個傢伙居然還在穿棉襖,真夠顛三倒四的。花生殼大叫道:「他們穿那麼多不怕生痱子嗎?」

  為首的大漢聽見了,沖花生殼擠擠眼睛:「女人才喜歡穿得少。」另一個大漢道:「這個姑娘穿得也不少啊,就是土了點,大概是從鄉下來的。」

  花生殼氣得漲紅了臉,想要開罵,嘴巴卻被花生皮牢牢地捂住。兩個大漢走進沿街的商鋪,店主紛紛拿出金銀,點頭哈腰地放進他們的牛皮袋。驢耳妖怪道:「這條街的商鋪每個月都要向顛三倒四甲禦派支付稅金,我們開客棧的,則要向金剛秘道派交保護費。」

  我現在一窮二白,急需弄點銀子花花。等兩個大漢走出一家綢布店時,我故意走過去,和他們擦肩而過,施展混沌甲禦術,左手無聲無息穿過牛皮袋,神不知鬼不覺,幾錠金元寶已經攥在手心。我得意地一笑,有了這門甲禦術,以後我是吃喝不愁了。

  穿過十幾條街道,天色已晚,許多高樓上掛起了色彩鮮豔的燈籠。花生皮皺眉對驢耳妖怪道:「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客棧?」

  驢耳妖怪滿臉賠笑:「客官別急,馬上就到。」領著我們拐進一條陰暗的小巷,東彎西繞了半天,在巷口一家簡陋的小店前停下。

  「這就是威風客棧?」花生殼瞪圓了眼睛,一條髒水溝橫在店前,漂滿了油膩的菜葉,一陣陣惡臭撲鼻。四周都是黑暗的小巷,牆角堆滿了垃圾,有個短尾巴妖怪正蹲在那裡哼哼哈嘿,看樣子像是在大便。

  驢耳妖怪指了指小店門口懸掛的招牌,上面的字跡早就模糊不清:「威風客棧,如假包換。」

  花生殼一把揪起驢耳妖怪的耳朵:「驢崽子找死,敢耍我們!這種地方也能住人?」

  驢耳妖怪痛楚地叫道:「姑娘請放手,我們客棧雖然破舊一點,但是價格便宜,還贈送早飯,提供免費洗衣。其它客棧少說也得三兩銀子一天呢。」

  花生皮點點頭:「他說的也是實情,我們銀子不多,將就住兩天吧。最遲後天,我的師兄就該趕到大千城了。」

  客棧裡,一個牛頭妖怪店小二的打扮,靠在櫃檯上打瞌睡。驢耳妖怪喊道:「客人來了,還不迎接?」

  花生皮道:「我們要兩個房間。」

  牛頭妖怪揉揉惺忪的睡眼,瞄了瞄花生果騎著的碧眼水雲獸,招呼我們穿過店堂,後門有一個天井,圍著幾十個狹小的房間,牛頭妖怪推開東首的兩間房門,裡面還算乾淨,就是被褥破舊了點。

  牛頭妖怪問道:「客官要吃點什麼?」

  我嘻嘻一笑:「你們有什麼拿手菜?」

  花生殼搶著道:「不用了,我們還有乾糧,你下去吧。」乜斜了我一眼,嘴裡自言自語,像是在說別想騙吃騙喝。

  我掏出一錠金元寶,在花生殼眼前一晃,得意地道:「老子有的是錢,花生果,我們走,我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好哦!」花生果一聲歡呼,把我拉上碧眼水雲獸,一拍它的屁股,「呼」,碧眼水雲獸猛地撲出十多丈,一下子就躍出了客棧,向小巷外奔去。身後遠遠傳來花生皮的怒駡:「臭小子,又趁機溜出去玩!」

  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繁鬧的街口,到處張燈結綵,華樓笙歌,燈光璀璨得如同漫天飛舞的火焰。我選了一家豪華氣派的飯莊,裡面賓客滿座,大廳的中央搭出了一個戲臺,臺上有一個尖耳朵的嬌豔女妖正在跳舞,她曲線玲瓏,身上纏繞著一根根晶瑩的細絲。女妖單足豎立,輕盈地轉圈,細絲從身上一層層脫落,露出粉嫩的肌膚。

  「脫!脫!快脫!」所有的客人都在興奮地叫嚷,花生果也看得小臉飛紅。我瞧了瞧菜單:「清蒸龍肝」、「油爆貔貅肉」、「靈芝麒麟筋」……都是我從來沒有吃過的新鮮玩意,我把金元寶往桌上一拍,豪氣十足地道:「來四個招牌菜,剩下的打賞。」

  店小二眉花眼笑地接過金元寶,我興致勃勃地望著臺上的女妖,問道:「這裡常有豔舞表演嗎?」

  店小二嘿嘿一笑:「是啊,每晚都會有不同的女妖表演,今天這個是蠶妖,叫小紅。反正妖怪下賤,十幾兩銀子就肯賣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妖怪就低人一等嗎?」

  「當然啦,在紅塵天裡混的妖怪大多妖力很弱,它們要麼做妓女,要麼就是小偷、強盜,或者充當被使喚的下人。反正毫無地位,要看我們人的臉色討生活。」

  我聽得不是滋味,畢竟自己也算是半個妖怪。戲臺上,蠶妖小紅的細絲已經褪到了腰肢,小巧的乳房宛如柔軟的鴿子,在燈光下閃爍著粉紅色澤。四周的客人還在狂呼:「脫啊,賤貨!」「下三濫的小妖精,別吊你大爺的胃口,快脫!」

  雨點般的碎銀子扔上戲臺,紛紛砸中小紅,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的神色,臉上還在強行歡笑。我歎了一口氣,扭過頭,不願再看。

  「你也和他們一樣,喜歡看舞者被欺淩嗎?」左手中指上清輝閃動,月魂突然說話了。

  我愣了一下,施展五識妖術,用眼睛和月魂對話:「我又不認識她,她被人欺負關我鳥事啊。」

  月魂漠然道:「原來你只在乎自己。」

  我茫然道:「那我能怎麼辦?這年頭,各人自掃門前雪,多管閒事多吃屁。」

  「魅舞,嘿嘿,魅舞。」月魂的語聲變得蒼涼而失望:「想不到幾千年後,魅舞的傳人竟然是這樣一個膿包。」

  我不服氣地問:「那你說魅舞的傳人應該是什麼樣的?」

  「魅舞,是最濃烈的生命之舞——歡樂時縱情一狂!」月魂一字一頓,聲音猶如激濺的火星:「不平時一怒拔劍!」

  我一呆:「不平?這本來就是她的求生方式,是她自己願意的。」

  月魂冷笑:「沒錯,她生來就賤,所以心甘情願在這裡賣。」

  我心頭咯噔一下,仿佛看見自己在洛陽獅子橋上搶粥的一幕。那時候的我,也和小紅一樣的低賤吧。被人踩,被人笑著踐踏。

  可有誰是生來就低賤的呢?

  「砰」,一錠元寶重重砸上小紅的眼角,鮮血綻出,客人爆發出一陣滿足的狂笑。我不由得氣血上沖,日他奶奶的,老子就管一次閒事!我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都他媽給我閉嘴!今天老子包下小紅了,誰敢再讓她脫衣服,老子殺他全家!」

  滿座寂靜無聲,無數雙眼睛驚訝地盯著我,我大步走上戲臺,掏出所有的金元寶,遞給小紅:「我就這點錢,你都拿去吧,以後好好生活,別幹這一行了。」

  小紅呆呆地看著我,過了一會,低聲道:「大爺別開玩笑了,奴家是自己願意的。這些錢大爺收回去吧,奴家受不起。」

  周圍噓聲四起,幾個佩刀大漢猛地沖上來,惡狠狠地瞪著我:「你算什麼玩意,敢在這裡發橫?」

  我目光乜斜,剛要動手,花生果騎著碧眼水雲獸躍上戲臺,威風凜凜地喊道:「兵器甲禦派門人在此,小爺花生果,誰敢對我的小弟林飛動手?」

  大漢們微微一愣,花生果手臂一晃,化作匕首,在胸前舞出一團花哨的刀花,座下碧眼水雲獸吼叫一聲,六爪作勢欲撲,嚇得大漢們連連後退。

  我嘻嘻一笑:「原來是雷聲大雨點小啊,聽到兵器甲禦派的名頭就不敢上了?」

  「兵器甲禦派,也不見得能唬住人了。」座下,一個人緩緩地道,起身,掀開掩住頭臉的風帽,雙眉一挑,峻峭淩厲,猶如兩柄利劍沖天飛起。

  「羅生天甲禦派——眉門柳翠羽,領教一下兵器甲禦派的厲害。」柳翠羽傲然道,身姿挺拔,一步一步走上戲臺。

  客人的議論聲紛紛傳入我的耳中:「眉門?那是羅生天這幾年風頭最勁的甲禦門派啊。聽說今年很有希望入選十大名門,代表羅生天出戰清虛天。」「嘿,柳翠羽號稱眉門第一高手,這下有好戲看了。」「柳翠羽為什麼來紅塵天?不會是想參加飄香大會,討何賽花做老婆吧?」

  花生果舞動匕首,神氣活現地道:「你想怎麼樣?小爺的碧眼水雲獸可不是吃素的!」

  柳翠羽冷冷地瞥了一眼花生果,手不提,腳不動,兩條劍眉輕輕一揚。「轟」,一道淩厲的碧光破眉飛出,擊中碧眼水雲獸,後者慘叫一聲,被打得淩空飛起,重重地摔下。

  花生果嚇得小臉蒼白,柳翠羽目光掃過我們,漠然道:「你們是一個一個上,還是兩個一起上?」

  我裝腔作勢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再說我們無怨無仇,何必傷了和氣。」悄悄運轉璿璣秘道術,體內氣圈層層蕩漾。

  見我怯戰,四周的賓客發出一陣嘲弄聲,柳翠羽哼道:「兵器甲禦派原來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我嘻嘻一笑,一個個氣圈無聲無息,纏向柳翠羽,他面色微變,立刻察覺,但柳翠羽先前過於輕敵,被我偷襲之下,深陷在氣流漩渦裡,想要抽身沒那麼容易了。我全力施展璿璣秘道術,一個個圓迴圈流轉,柳翠羽不由自主地跟隨著氣圈轉動,身形搖晃,十分可笑。我故作驚訝:「啊呀,難道這位眉門的第一高手也想表演脫衣舞?大家還不鼓掌歡迎!一起叫啊,快脫!快脫!」

  小紅在旁「噗哧」一笑,我沖她擠擠眼睛:「你笑起來真是讓人上火啊。」

  小紅俏臉一紅,目光火熱地看了我一眼:「公子如果理好鬚髮,也一定十分英俊。」

  「破!」一聲大喝猛地傳來,柳翠羽雙眉軒動,眉毛筆直倒豎,燦爛的碧光破眉擊出,剎那間,碧光猶如利劍,撕開重重氣圈,整個人沖天而起,脫離了氣流漩渦。

  柳翠羽不愧是羅生天的高手,居然沒多久就突破了我的璿璣氣圈,的確有幾手。不過遇上老子,算你倒楣。我從容不迫,等他落下站定,才道:「姓柳的,你怎麼不繼續轉圈跳舞了?莫非嫌台下的人沒有丟銀子?」

  柳翠羽滿臉凝重:「璿璣秘道術!你是清虛天十大名門——璿璣宗的人!」

  舉座譁然,花生果迷惑地盯著我,我裝傻道:「璿雞?老子只知道母雞公雞。」

  柳翠羽一愣,因為如果我是璿璣宗的人,不會拿自己的門派開玩笑。他定了定神,森然道:「不管你是哪個門派,今天就是你的劫數。」

  我嬉皮笑臉:「我好怕呀。」

  「閣下不用裝瘋賣傻,你我好好較量一下。」柳翠羽眉毛一挑,寬鬆的風衣無聲卸落,露出裡面的翠色勁裝。

  花生果結結巴巴地道:「林飛小,小弟,弟,難道他,他真的要跳脫衣舞?」

  我怪叫:「我只是你的小弟,可不是你的小弟弟啊。這個千萬不能搞錯。」

  小紅忍不住捂嘴笑起來,柳翠羽冷冷地盯著我,眉毛慢慢地變成了翠綠色,泛起明亮的光芒。

  花生果有點緊張:「小弟,我們不如先撤,叫爺爺來吧。」

  「想逃?太晚了!」柳翠羽利嘯一聲,碧光射出雙眉,耀眼得如同烈日,在空中凝聚成一束流光溢彩的劍芒,猶如滾滾光浪,「呼」地一聲,從上而下,直劈過來。

  對付這一招,我至少有幾百種法術。我嘴裡驚呼:「殺人啦,救命啊!」施展遁隱妖術,腳踩奇特的步伐,身軀歪歪斜斜,反倒向劈來的劍芒迎去。

  「公子小心!」小紅尖叫道,我微微一笑,整個人融化在劍芒裡。劍芒一閃而逝,而我好端端地站在柳翠羽面前,毫髮無傷。

  我搖頭晃腦:「咦?原來你的劍砍不傷人啊。哦,我明白了,是閣下手下留情。」

  柳翠羽神色一凜,他對遁隱妖術顯然一無所知,這是一種防守妖術,在對手的攻擊即將達到頂峰的一剎那,找出攻擊的死角,把身形遁隱在那個死角裡。修煉這門妖術,眼力特別重要。如果我不能看出柳翠羽這一束劍芒的死角,又或者遁隱的時機沒有把握好,那麼死的一定是我。

  碧芒忽然大盛,柳翠羽的雙眉以令人吃驚的高速頻頻跳動,一束束劍芒破眉射出,發出呼嘯聲。在我眼前,無數道碧光閃耀,猶如狂風暴雨,密集飛來。

  花生果和小紅同時驚叫,柳翠羽的劍芒也把他們罩了進去,我冷哼一聲,左手夾起花生果,右手抱起小紅,先護住她們,同時雙目閃動,猶如明亮清澈的鏡子——鏡瞳秘道術!

  漫天劍芒,全都映在我的瞳孔中,鏡瞳秘道術運轉之下,劍芒倏地被反射,轉而擊向柳翠羽。後者立刻被我打得手忙腳亂,狼狽閃躲,而小紅和花生果在我的保護下,汗毛也沒少一根。

  我捉狹地嚷道:「柳翠羽,原來你是自虐狂,喜歡自己扁自己。」

  花生果抓抓沖天小辮:「小弟,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們都還沒有出手呢。」

  小紅感激地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過了一會,紅著臉道:「公子,你不用再抱著我啦。」

  我吐吐舌頭,瞧見她柔軟粉紅的酥胸,忍不住鼻尖輕輕一蹭,低聲道:「好香。」才把小紅放下。

  「你還真會找機會吃豆腐。」月魂悻悻地道。我聳聳肩,對柳翠羽道:「你還有什麼花樣?老子肚子餓了,要吃飯了。」

  廳堂裡已經鴉雀無聲,眾人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看著我們。一遇上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避開。我心裡有點得意,學會了幾百種法術後,老子連羅生天的高手也能擺平了。當然,和柳翠羽打架之前,我早就做好打不過就逃的準備。反正老子會飛,他追不上。

  「請問閣下大名?」柳翠羽鐵青著臉,問道。

  我打了個哈哈:「你管我是誰?沒興趣和你套交情。」

  「閣下既然如此狂妄,那就再接我一劍。」柳翠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髮激烈飛揚,衣服如同風帆鼓起,雙眉一揚,竟然跳出了臉!

  兩條翠綠色的眉毛懸浮在空中,顯得特別古怪。「眉門十字斷空斬!」柳翠羽猛然喝道,隨著喝聲,兩條眉毛驟然化作兩柄光芒璀璨的長劍,呈十字形狀交叉,劍芒映得四周一片碧色。

  利風嘶嘶作響,劍氣過處,空氣像水一般晃動起來,十字行的雙劍猛然斬向我,還沒有近身,戲臺「嘩啦」一聲,裂開一個十字行的缺口,被割成四塊。

  我心中一凜,淩厲的劍氣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方圓地面都被劍芒的威勢籠罩,這一斬,仿佛要把天地斬斷。

  我不敢用鏡瞳秘道術,生怕妖力太弱,一旦反射不回去的話就慘了。而柳翠羽的十字斷空斬看上去毫無死角,難以施展遁隱妖術。心中一動,我再次運轉璿璣秘道術。

  「有棱角、有鋒芒的牙齒已經掉光了,可是柔軟的舌頭卻完好無損。」面對不可一世的淩厲劍芒,我腦中清晰掠過老太婆的話。

  「圓沒有任何棱角,沒有鋒芒,卻充滿了無窮的變化。」我雙手輕揮,劃出一個個圓,氣圈流動,猶如水的柔軟波紋,一重重迎向劍氣。

  碧色的劍芒閃電般沖入璿璣氣圈。

  一個圓,又一個圓,隨著我的手足劃動,披靡的劍氣仿佛積雪般融化,碧色一點點黯淡下去。氣圓形成了無底的深淵,吞噬了所有的銳利。我放聲大笑:「什麼十字斷空斬,我看連草紙也斷不了。」

  話音未落,十字劍的劍芒猛然扭動,傳出一聲尖銳急促的嘶吼,仿佛在兩柄劍裡,有什麼怪獸正慢慢地蘇醒。

  嘶吼愈來越響,翠碧色的鱗甲、水桶般的軀體在閃耀的劍芒中若隱若現,兩柄利劍纏繞在一起,向上盤旋,不斷膨脹,變成一條碧綠色的雙頭巨蟒!

  「呼」的一聲,巨蟒掠過頭頂,繞開璿璣氣圈,反撲到我的身後,後背立刻傳來一陣銳風襲來的刺痛。我暗罵自己大意,萬萬沒料到,眉門十字斷空斬到最後還有這樣的變化。倉促回頭,只看見兩張血盆大口充斥了視野,要把我一口吞掉。

  只有硬拼了!我大吼一聲,以魅舞躍起,在空中曼妙扭動了幾下,身體恰好移到兩隻蟒頭的中間位置,施展兵器甲禦術,雙腿化作兩柄雪亮的長刀,狠狠劈向巨蟒。

  「轟」,雙刀準確劈中兩隻蟒頭,濺起紛亂的碧光,我並不停頓,運轉混沌甲禦術,一拳輕擊在蟒身上。巨蟒立刻消失,被混沌甲禦術打回原形,恢復成兩柄利劍的形狀。

  柳翠羽滿臉驚駭,不等他有機會反擊,我的雙拳化作鐵錘,連續幾十下猛擊兩柄利劍,砸得它們倒飛而射,柳翠羽慌亂地大喝一聲,劍光緊擦額頭掠過,變回兩條眉毛,軟軟地搭拉在眼皮上。而我早已沖天躍起,半空中,仰頭、旋轉、揚腿,雪白的蓮衣揮灑出魅舞的絕世風姿。「砰」,柳翠羽被我一腿正中胸膛,跌出了戲臺。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再敢說話。低頭望著掙扎爬起來的柳翠羽,我的心,也在一瞬間寂靜。

  這一刻,心裡沒有狂喜,沒有浮躁的得意。柳翠羽就像是一塊試金石,試出了我的強弱。我站在臺上,心靜如水,終於確信自己已是北境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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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腳碰腳

  返回客棧的時候,夜色很深了。一路上,花生果牽著碧眼水雲獸,呆呆地看著我。柳翠羽的一擊只是讓碧眼水雲獸受了點皮肉苦,沒有大礙。倒是花生果,罕見地一言不發。

  拐進小巷,不遠處就是威風客棧。花生果終於忍不住了,叫道:「小弟,哦不,林飛大哥,我真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你竟然這麼厲害,把那個姓柳的打敗了!」

  我眨眨眼:「我哪裡厲害了?是柳翠羽太差,換了你照樣也能贏他。」

  花生果一鼓嘴:「你別騙我,我最後看得很清楚。你輕鬆一記,就把姓柳的踢飛了。」模仿著魅舞的姿勢,踢出一腿,接著道:「臨走時,小紅姑娘還說你身懷絕技,一定出自名門呢。」

  我嘿嘿一笑,花生果興奮地瞧著我:「林飛大哥,你剛才打敗柳翠羽好像使用了兵器甲禦術。難道你來自羅生天,是我們兵器甲禦派的人?」

  我搖搖頭:「我無門無派,只是湊巧學會一點兵器甲禦術。」摸摸他的腦袋,我沉吟道:「花生果,今晚發生的一切暫時不要告訴你爺爺,好嗎?」我心裡清楚,一旦讓花生皮知道我會兵器甲禦術,會有點麻煩。

  花生果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欣然道:「沒問題。不過大哥你要教我本領!看你的樣子似乎會好多法術呢。教教我嘛,好不好?小弟一定會對大哥畢恭畢敬的。」

  我一揪他的沖天小辮:「你倒會趁機要脅。嗯,有空我可以教你一點東西,但你不准亂說話。」

  花生果舉起雙手歡呼,到了威風客棧,花生皮還在房間裡等我們,見到我們才安心去睡,花生果鑽進被窩,沖我擠眉弄眼了一陣,也呼呼睡去。我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找了厚厚一疊紙,每一張紙上都寫了告示:「美女們快來,轉世的老子在找你們!」打算趁著夜色,在大千城四處張貼。甘檸真她們要是見到了,一定會知道是我在找她們。

  拿著告示,我悄然走出房間。天井的院子裡,一個肥胖的女妖怪正在洗衣服,面前的大木盆裡堆滿了髒衣服和床單,泛著泡沫的污水溢出盆沿,一直流到我的腳邊。

  我驚訝地道:「這麼晚還幹活?」

  女妖怪愁眉苦臉:「不多幹點怎麼行呢?在大千城,妖怪上交的稅比人要多一倍。唉,你們人是不會瞭解生活下去有多麼困難。」

  「我瞭解。」我悵然道,又問她:「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不回魔剎天呢?」

  女妖怪長歎一聲:「在魔剎天,妖怪之間向來弱肉強食,妖力差的妖怪如果還呆在那裡,早就被其它妖怪殺掉了。」

  我趁機打探:「聽說傳說中的魔主出現了,現在的魔剎天和過去應該有點不同吧?」

  「我看差不多。」女妖怪沒精打采地道:「都說三年前沙羅鐵樹開花,魔主現世,但有幾個很厲害的妖魔不肯順服,紛紛反抗魔主,把魔剎天鬧得雞飛狗跳。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頓了頓,她又道:「魔主出現又能改變什麼?我們這些低弱妖怪照樣過苦日子。」

  我點點頭,走出客棧,駕起吹氣風,在大千城內的每一處高牆都貼上尋人告示。照女妖怪所說,這三年魔主還沒有統一魔剎天,應該沒什麼時間對付三個美女,她們想必安然無恙。貼完最後一張告示,已經三更天了。我飛回客棧,悄悄落在覆滿瓦片的屋頂上,一個人靜靜地望著夜空。天色接近拂曉,有一顆寂寥的星星還在閃爍著白光。

  「你在想什麼?」月魂突然問道。

  「老子思春,關你屁事。」我懶洋洋地道:「都是你,害得老子把金元寶都給了那個小紅,又變成窮光蛋了。」

  月魂哼道:「你肯做賠本生意?走出飯莊的時候,你不是順手牽羊了幾個客人的荷包嗎?」

  我哈哈一笑,躺倒在屋頂,頭枕著雙臂:「月魂,你一定見過魅舞吧?說點魅的事情給我聽聽。」

  月魂沉默了一會,緩緩地道:「魅是一群喜歡流浪、追求美麗的生物。日出的大海上、星光下的沙漠裡、月亮升起的雪山頂,都會留下它們翩翩的舞姿。無論走到哪裡,魅都會説明弱小,因為它們尊重這個世間的每一種生命。在魅的眼裡,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我嘲弄道:「原來魅喜歡行俠仗義。」

  月魂接著道:「在別人看來,魅舞是一種必殺的武技,但對魅而言,魅舞僅僅是它們熱愛生命、展示激情的舞蹈。」

  我翻翻白眼:「魅舞明明就是武技嘛。」

  月魂一哂:「所以說你根本就不懂魅舞。對了,你是從魅舞玉鑒上學到魅舞的吧?」

  我點點頭,追問道:「月魂,你和魅到底是什麼關係?聽你的口氣好像和它們很熟。莫非因為我會魅舞,所以你才纏上了我?」

  月魂神秘地一歪嘴,不答話了,這小子一到關鍵時候就裝啞巴。過了一會,它開始岔開話題:「對了,玄龜赤睛獸的碧珠陰氣太重,不能單獨吞食,必須有火龍丹、赤練草等陽性的丹草作藥引,才可以服用。別擔心,我會替你弄到的。」

  我嗯了一聲:「到現在為止,你對老子還算不錯,繼續努力吧。」

  月魂小眼盯著我:「林飛,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實話告訴你,光靠魅舞玉鑒遠遠不夠。如果沒有一顆熱愛生命、追求美麗的心,你永遠不可能跳出真正的魅舞。」

  追求美麗?我聽得直想發笑。想了想,我指著屋簷下那條又長又窄的巷子,平靜地道:「我也和魅一樣,都在流浪,但這只因為我沒有家。污水四流的黑暗小巷,對我再親切不過。巷子裡雖然髒,但可以避一避寒風。月魂,看看巷子兩面的高牆,你知道牆磚縫裡有什麼?」

  不等他回答,我淡淡地道:「有綠色的苔蘚,你知道苔蘚是什麼味道?我告訴你,又苦又澀,因為我吃過,餓狠了的時候吃過。所以,我不可能像魅那樣,充滿熱愛地在美麗的大海上起舞——我沒有那個閒情。」

  我站起來,俯視著粗陋的巷子,笑了笑:「我的舞蹈是屬於這裡的。它也許註定不會美麗,但這就是我的魅舞。」

  月魂沉默了,深深地凝視著我。天色越來越亮,微白的曙光照在巷子裡,光影斑駁。

  「即使是再幽深的巷子,也能看到曙光呢。」我忽然低聲道,仰起頭,甘檸真、海姬、鳩丹媚的身影仿佛映在了青白色的天空中,這一刻,我忽然發覺自己很想她們。

  一大早起床,花生果就纏著我學法術,我考慮了一下,傳了他吹氣風的口訣,畢竟這個最實用,逃跑方便。早飯後,花生皮有點激動地宣佈:「師兄已經到大千城了,約好中午見面。我們快點準備一下,買幾件乾淨的衣服換上,別被人說寒酸。」

  花生果開心地蹦起來:「爺爺,以後我們是不是要搬到羅生天住了?」

  花生皮笑得皺紋舒展:「應該會吧,這麼久沒回去,我還真有點懷念羅生天呢。林老弟,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乾脆加入兵器甲禦派,別再到處混日子了。要是刻苦修煉,說不定還能避過一、兩次天劫呢。」

  我心中一陣感激,花生皮還真是古道熱腸啊。花生果對我眨眨眼睛,花生殼手指幾乎點在了我的鼻子上:「喂,我爺爺要收你為徒,你個沒心沒肺的豬頭,還不磕頭謝恩?」

  花生皮笑眯眯地道:「不用那麼急,等見過了掌門師兄我們再說。」

  我也就順勢打了個馬虎眼,糊弄了過去。一行人走出客棧,來到繁華的城中心。轉了一圈後我發現,自己辛苦貼在牆上的告示都被撕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燙金紅榜,在陽光下顯得十分醒目。

  日他奶奶的,誰那麼缺德!我滿腔怒氣,一把將面前的紅榜撕下。邊上立刻有個紅衣大漢走過來,對我一拱手:「這位兄台你好,我是金剛秘道派的,請交十兩銀子。」

  我正憋火:「幹什麼?金剛秘道派就能光天化日打劫?」

  大漢一愣,隨即指了指我手中的紅榜,我目光一掃,上面寫著「飄香盛會即將召開,參賽者請自揭紅榜,並交付十兩紋銀報名費。」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對飄香盛會可沒什麼興趣,剛要解釋是誤會,月魂忽然道:「你看看榜單末尾。」

  我仔細往下看,紅榜最後寫著:「三名獲勝者的彩頭分別是:一、火蝗翅。二、赤練草。三、白骨蟲卵。」

  月魂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火蝗翅和赤練草都能中和碧珠的陰氣,所以你參加飄香盛會正合適。」

  我正在考慮,花生殼嘲弄地道:「就你這副熊樣還想參賽?白白糟蹋了銀子。」

  我瞪了她一眼,掏出銀子給紅衣大漢,從他手裡接過一塊黑漆漆的參賽鐵券,鐵券呈三角形,觸手有一絲冰寒,上面雕刻著一朵桂花。

  花生皮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夥子,有志氣!雖說獲勝的希望不大,但見識一下總是好的。放心,將來我會好好栽培你的。」

  花生殼怪叫道:「他要是能獲勝,狗屎裡也能開出鮮花!」

  花生果抹抹額頭的大汗,小聲道:「爺爺、老姐,小心風閃了你們的舌頭。」

  我笑嘻嘻地瞧著花生殼,也不說話,她憋不住了,嚷道:「你一雙賊眼盯著我看什麼!」

  我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在看狗屎裡能不能開出花來。」

  花生果捧腹大笑,花生殼氣得胸脯起伏,大虎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低聲道:「你說不過林兄的,別自討苦吃了。」

  「後天就是飄香大會,兄台別忘了趕早,預祝你馬到成功。」紅衣大漢笑呵呵地收好銀子。大千城的三大門派確實生財有道,不過想賺我的錢門都沒有。走過紅衣大漢身邊,我施展混沌甲禦術,輕鬆拿回了自己的銀子,順帶一錠利息。

  逛到正午時,花生皮全家已經添置了一身新行頭,神采奕奕地來到一座叫「風雅居」的高樓,這裡是和兵器甲禦派約好碰面的地方。

  「師弟!」臨窗的雅座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沖花生皮招手。

  「師兄!」花生皮激動地喊道,兩個老頭抱在一起,老淚縱橫。好半天,花生皮才回身給我們介紹:「這位就是兵器甲禦派的掌門人——白光光。」

  白光光穿著華貴的黃絲袍,腰圍玉帶,看上去派頭十足。我們一一上去向他行禮,白光光歎道:「多年不見,師弟你風采如舊,門下桃李碩碩,真讓我羨慕啊。」

  花生皮忙道:「師兄說哪裡話,你執掌兵器甲禦派,威懾羅生天,比我強多啦。」

  兩人互相吹捧了一陣,開始說起當年往事,白光光吞吞吐吐地道:「師弟,現在沒有外人,你老實說,你真的沒有拿走本門秘笈嗎?」

  花生皮當場火冒三丈:「師兄,難道你現在還懷疑是我偷的?」一拍桌子,吹鬍子瞪眼就要走。

  白光光表情尷尬地拉住他:「我只是隨口一說,你怎麼當真呢?來坐下,點些好菜聽聽歌舞,消消氣。」

  樓廳的中央,圍著幾扇精緻的花鳥屏風,從屏風後緩緩走出一個女妖,苗條秀美,額頭上生著一排柔軟的觸角,又細又長,閃爍著紫色的光。她向四周的客人盈盈一福,額頭的觸角互相撞擊,奏出叮叮咚咚的樂聲。

  花生果叫道:「真稀奇,觸角還會奏樂!」

  大虎拿出一根黑鐵管,放在眼前,向女妖瞧去。我好奇地打量著鐵管:「大虎兄,你這是什麼法寶?」

  大虎難為情地道:「這不是法寶,是我自己瞎弄出來的玩意,我給它取名叫望遠鏡,因為能夠看得很遠。」

  花生殼一把搶過黑鐵管,扔在地上:「不要臉的大虎,這麼醜的女妖也要偷窺!」

  大虎結結巴巴地辯解:「我只想研究一下她的觸角,不是偷窺。」

  我拾起黑鐵管,朝裡一看。神了!透過鐵管裡的透明鏡片,連女妖怪胸前的兩點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忍不住連連叫絕。

  大虎紅著臉:「我的甲禦術學得差,只好製造一些沒用的小玩意。」

  我正色道:「你錯了,甲禦術原本就是改造自然的技藝。依我看,你造出來的木輪船、望遠鏡就是一種全新的甲禦術。大虎,你只要繼續鑽研,將來一定能成為這門甲禦術的開山宗師。」

  大虎撓撓頭,眼中露出深思之色。這時候,女妖輕啟朱唇,開始唱起歌來。

  歌聲一入耳,就聽得我骨頭發酥,血脈賁張。日他奶奶的,從來沒聽到過這麼勾魂攝魄的歌聲,像是在我的心坎裡搔癢一樣。四周的客人個個如癡如醉,女妖唱道:「樓上誰家少年,衣襟風流,勾得我,心不休。」眼波向四周流轉,像一團點燃的欲火。

  我心中一動,女妖的眼神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暗運鏡瞳秘道術,我驚異地發現在她嬌嫩的面容下,隱隱跳躍著紅色的火焰。我恍然明白,對方這張臉是經過喬裝變化的。

  奇怪,她到底是誰呢?

  花生皮和白光光又聊了一陣,花生皮笑道:「師兄,記得過去你很喜歡講排場,出門總是前呼後擁,現在怎麼一個隨從也不帶?」

  白光光老臉一紅,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哭喪著臉:「師弟啊,不瞞你說,兵器甲禦派現在只剩下我一個光杆掌門,在羅生天呆不下去了呀。」

  我們都大吃一驚,花生皮色變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

  白光光神色羞慚:「自從秘笈被盜,本門甲禦術最精深的部分就沒有人再會了。這些年,兵器甲禦派日漸沒落,在羅生天勉強混日子。誰料到半年前突飛橫禍,我無意中得罪了近來風頭最勁的眉門,被他們逼得四處流蕩,連我門下的弟子也陸續逃散光了。沒辦法,我只好來紅塵天找你。希望你我合力,能夠重振兵器甲禦派。」

  眾人面面相覷,花生殼小聲嘀咕:「看著人模人樣,原來是個空心大蘿蔔,混得比我們還慘。」

  花生皮木然良久,苦笑一聲:「這下重回羅生天成泡影了。唉,我想你怎麼會突然找我盡釋前嫌,原來是被眉門趕出了羅生天。」

  白光光悻悻地道:「你說話不要這麼直接好不好?當著小輩的面,也不給師兄留點面子。」

  我欣然明白,難怪柳翠羽一見我們自報是兵器甲禦派,就上來挑釁,原來雙方早已結怨。

  花生果古靈精怪地對我一笑:「眉門好像有個叫柳翠羽的,聽說很厲害。」

  白光光愁眉苦臉道:「廢話,柳翠羽要是不厲害,我哪用來紅塵天避難?師弟,你說我參加這次飄香盛會好不好?這也許是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驚訝地看著他:「參加飄香盛會?難道你想娶那個何賽花,成為顛三倒四甲禦派的女婿?」

  白光光得意洋洋:「難道不行嗎?第一,老夫成熟瀟灑,老當益壯,最能吸引少女眼球。只要何賽花見到我,包她一見傾心。第二,入贅顛三倒四甲禦派後,還有機會進入混沌甲禦派。有羅生天的十大名門撐腰,就不必怕眉門了。」

  我目瞪口呆,花生殼已經「哇啦」嘔吐起來,花生皮搖搖頭:「師兄,我們兵器甲禦派再混不下去,也不能投靠別派,何況你一大把年紀還要出賣色相,太丟臉了。」

  白光光訕訕一笑:「我只是隨口一說。師弟啊,師兄現在得靠你了。這頓飯你請了吧。」

  一看夥計遞上來的帳單:「四十七兩銀子」!我靠,老頭吃一頓飯那麼鋪張!扭頭再看,白光光早就腳下生風,溜下樓去。看著花生皮抖索付錢的手,我哭笑不得,堂堂兵器甲禦派的掌門居然是這樣一個活寶。

  等到他們都下了樓,花生果緊抓我的手,苦苦哀求:「林飛大哥,我知道你本領很大,你幫我們打垮眉門吧。重回羅生天一直是爺爺的願望,現在回不去,他心裡一定很難過。」

  我略一沉吟,眨眨眼:「花生果老大的吩咐,作小弟的敢不答應嗎?」

  花生果高興地大叫,走出門時,我猛地心頭一震。我想起來了!那個唱歌的女妖像是小紅!那種火熱的眼神我是不會記錯的!

  日光白晃晃地照在街道上,人妖川流不息。我心中湧起一團疑雲:小紅為什麼要變化面容?以她今天展現的歌藝,完全沒必要靠跳脫衣舞為生。她到底出於什麼目的?還有我昨日見到的小紅的臉,估計也是喬裝變化的。

  小紅的真實面目到底是什麼?我抬起頭,望著華麗的高樓,撩人的歌聲仿佛還回蕩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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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更上一層樓

  兩天後,飄香盛會正式開始了。

  為了給我捧場,花生皮一家也跟著我去會場。一路上,白光光老纏著我:「乖師侄,你那塊參賽鐵券給我算了。老夫參加,總比你有把握。」

  我沒好氣地道:「這兩天,你所有吃住都是我付帳。以你的本領,搶點錢買塊鐵券應該沒問題吧。」我發現,兵器甲禦派的沒落白光光要付很大的責任,這老頭好吃懶做,又貪慕虛榮的排場,洗個澡都要去城裡最貴的「玫瑰池」,洗完還要找女妖精按摩。再大的基業交到這種傢伙手裡,都要敗個光光,要不是看在花生皮的面上,我早就不鳥他了。

  白光光氣呼呼地道:「搶錢?虧你說得出口!我好歹也是兵器甲禦派的一代宗師,怎麼能做這種不要臉的事?」從花生果那裡搶過碧眼水雲獸,派頭十足地牽著,臉上洋洋自得。

  我們向城南的飄香河走去,飄香盛會就在河邊舉行,幾裡外,就聞到一陣陣清甜的香氣。一棵棵桂花樹竟然紮根在河水中,和洛陽不同,這裡的桂花樹連樹幹都是金黃色的,桂花像一串串金色的小鈴鐺,熱鬧地開滿枝頭。暖風吹過,細碎的桂花飄落到河面上,立刻一亮,變成閃閃的火星濺開來。

  「今年的星桂花開得真豔。」月魂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會場亂哄哄的,觀看盛會的人妖擠得水泄不通。穿黃袍的獅吼秘道門、紅衣的金剛秘道派和顛三倒四甲禦派忙著維持秩序。河邊搭著一個巨大的涼棚,懸掛著「參賽者請進」的招牌,涼棚四周有專人把守。我穿過人群,對一個金剛秘道派的大漢出示了鐵券,他仔細檢查後把我領進涼棚,道:「請您在這裡稍等。」

  涼棚裡已經有近千個人了,個個像鬥雞似的,互相眼瞪眼。不斷有參賽者被領進涼棚,我望望圍觀的人潮,暗想三個美女會不會在裡面呢?

  半個多時辰後,獅吼秘道門等三大門派的掌門出現在場上,引起人群的一陣陣歡呼。獅吼秘道門的掌門是一個高胖的老太太,叫柳荷東,金剛秘道派的掌門韋陀則是個彪形大漢,顛三倒四甲禦派的掌門何平最滑稽,反穿羊皮襖,手拿破蒲扇,光著一雙髒腳丫。

  吐出一口濃痰,何平率先說話:「歡迎各地的朋友前來飄香盛會,俺們三大門派很高興。為灑子呢?因為俺們有機會賺你們的錢了。」

  四周一片哄笑,韋陀接著道:「本次飄香盛會比試的規矩照舊,將決出三名獲勝者,彩頭分別是火蝗翅、赤練草和白骨蟲卵。」笑了笑,又道:「和以往飄香盛會不同,這次最大的彩頭是何掌門的千金——大千城裡一朵最嬌豔的花。從三名獲勝者裡再挑出一個最強的,就能迎娶美人過門!」

  「何賽花!何賽花!何賽花!」人群起哄道,何平怪叫一聲:「丫頭,快出來亮個相,別讓人等得流口水。」

  「別叫啦!」半空中響起一記清脆的女聲,一頭青鸞掠過雲端,疾飛而至。青鸞上騎著一個俏姑娘,額角貼花黃,烏溜溜的眼睛四下一轉,大膽而潑辣。人潮立刻爆發出喝彩聲,我卻不屑一顧,比起甘檸真她們,何賽花的姿色可就差遠了。

  柳荷東猛地大吼一聲:「廢話少說,我正式宣佈,飄香盛會現在開始!點燃白犀角!」

  人群呼聲雷動,幾個黃袍大漢抬出一隻彎彎的雪白大獸角,點燃後扔進飄香河。絢麗的光芒立刻迸射,燃燒的犀角浮在河面上,光彩流動,映得水底下一片通透。我驚奇地看見,水底下沉著一座黑黢黢的巨大鐵塔,被水草纏繞。在鐵塔的三個入口處,遊蕩著成千上萬的鬼怪精靈。它們有的是毒蟲怪蛇,有的半人半獸,還有的臉上白乎乎的,沒有五官,像是一個個冤魂飄來飄去。

  「鎮魂塔!」月魂喃喃地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柳荷東吼道:「三件彩頭就放在塔頂,拿到彩頭後安全上岸的就是獲勝者!不過鐵塔內外遍佈妖獸惡靈,如果法力不行的話還是趁早退出,免得白送了小命!」

  我這才知道,原來先搶到彩頭就算贏了,當初還以為是打擂臺決勝負呢。想想好笑,這麼多參賽者當中,恐怕只有我對比試的規矩一無所知。目光掃過,我赫然發現了柳翠羽,他也夾在參賽者裡,只是目光專注河底,沒有注意到我。

  隔著鐵鍊,花生果對我揮手:「林飛大哥必勝!」白光光一翻白眼:「我看是必敗。」花生殼狠狠瞪了白光光一眼,對我嚷道:「林小子,爭口氣,別被狗眼看低了!」

  「你們傻等什麼?還不下河奪寶?再晚俺閨女就跟小白臉跑啦!」何平怪叫道,眾人哄堂大笑。一千多個參賽者各展奇技,沖入飄香河,千百道雪白的水浪高高濺起,異常壯觀。

  人多膽氣壯,大家一窩蜂地游向河底的鐵塔。我不慌不忙地混在裡面,反正就算有人捷足先登,奪得彩頭,老子也能把它們再搶回來。

  鐵塔共有九層高,呈怪異的三角形,每一層的飛簷翹角上都刻滿符咒。三道狹小的入口位於塔底,塔尖上鐫刻著「鎮魂」二字。

  剛剛遊近鐵塔,惡靈怪獸就向眾人蜂擁撲來,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混戰,一時濤流洶湧,血水噴濺,殺聲震耳欲聾。不少參賽者當場喪命,有的乾脆逃之夭夭。我細看後發現,這些惡靈怪獸根本就殺不死。明明被一刀劈成兩半,轉眼又彌合在一起,而且身上根本不見血。

  日他奶奶的,它們到底是什麼怪物?我不敢魯莽,先採取守勢,施展璿璣秘道術,在周圍形成旋轉的圓,惡靈們一旦接近,立刻被璿璣氣圈蕩開。與此同時,我運起傀儡妖術,在左右化出兩個傀儡水人,緊緊跟隨身側。就算有厲害的惡靈強行沖入氣圈,也被水人擊退。

  「這些怪獸惡靈都是無法超生的鬼魂。」月魂突然道。

  我一怔:「北境的鬼魂不是最終都會前往黃泉天的嗎?」

  「黃泉天的確是死者的最終歸宿,但黃泉天有一條幽冥河,河水偶爾會漲潮氾濫,那時過河的鬼魂會被潮水沖卷,送出黃泉天,成為僥倖不滅的遊魂野鬼。據說飄香河底有一條秘密水道,與幽冥河的支流相連,鬼魂在這裡出現也就並不奇怪。」

  「莫非你也去過黃泉天?否則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月魂沉默不答,隔了一會道:「這座鎮魂塔,是萬年前由魅建造的,用來鎮鎖逃出黃泉天的鬼魂。鐵塔刻滿符咒,形成鎮魂結界,使鬼魂永遠被困在飄香河底,無法出去害人。沒想到,現在居然變成了飄香盛會的比試場地。」

  這時,參賽者們不斷死傷,逃走的人也越來越多,精怪惡靈的數量卻一點沒有減少。視線所及,剩下的幾百人陷入鬼魂的重重包圍,正在殊死抗爭。

  一道絢麗的碧光猛地掠起,劍氣撕裂水波,震散了一批惡靈,柳翠羽雙眉射出劍芒,一馬當先沖入了鎮魂塔。緊接著,又有幾十個高手先後闖進鎮魂塔。

  得抓緊時間了,我深吸一口氣,運轉一種叫做「純陽炎」的秘道術,向一個入口沖去。純陽炎秘道術以肝為本,將肝火煉成三昧真火克敵,相信對鬼魂應該有效。一個八爪魚般的惡靈正守在入口,頭如笆斗,雙目黑洞洞的,碧綠色的十多條觸手嘶嘶作響,向我卷來。我低哼一聲,三昧真火噴出鼻孔,紫紅色的火焰立刻罩住鬼魂,「噗哧」一聲,鬼魂化作一縷青煙,形神俱滅。

  我瞬間沖進鎮魂塔,立刻聽到一陣陣鬼哭狼嚎。塔內很大,惡靈們猶如潮水,從四面八方洶湧圍來,進去的人都在各自為戰。我不斷噴出三昧真火,燒得它們連連慘叫,畏懼後退。足尖一點,順著螺旋形的樓梯,我沖上了鐵塔的第二層。

  「嗖」,一絲陰寒之氣猶如冷箭,閃電般直射我的面門。我意念疾動,兩個傀儡水人橫在身前,替我擋住了這一擊。我鼻孔一哼,三昧真火立刻將對面這個偷襲的黑色厲鬼燒死。

  璿璣氣圈流動,把幾十個圍上來的惡靈轉得東倒西歪,我沒空和它們糾纏,沖天而起,躍上第三層。

  這一層都是密密麻麻的精怪,有的像樹根,根須上生著一顆顆圓溜溜的眼珠;有的又扁又圓,佈滿褶皺;還有的像灰白色的跳蚤,四處亂跳。我運轉傀儡妖術,兩個傀儡水人在前方開道,縱橫披靡,在精怪中硬生生地殺開一條通路。我腳下不停,轉眼上了第四層。

  還沒站穩,熱風襲面,一頭紅光閃耀的猛虎向我撲過來。這頭猛虎背生雙翅,展開足足有十幾丈寬,翅膀像兩團火一樣,流動著熊熊烈焰。我一口三昧真火噴去,猛虎張開大口,反將真火吞入,如同進補一樣。

  月魂道:「這是昔日魔剎天一個妖怪的坐騎,叫飛焰虎,死後魂魄僥倖逃離了黃泉天。飛焰虎是至陽的怪獸,所以它的魂魄並不怕三昧真火。」

  「日他奶奶的,你不早說!」我眼睜睜地看著飛焰虎撲上來,雙翅扇動,把兩個水人迅速蒸發。這傢伙死後的魂魄都這麼火熱,生前可想而知。

  月魂悠閒地道:「飛焰虎的魂魄也能中和碧珠的陰性,功效比赤練草更好,就看你能不能吃掉它了。」

  這麼個大傢伙,我怎麼吞下去啊?正在想辦法,飛焰虎已經淩空飛起,氣勢洶洶地向我撲來。我運轉璿璣秘道術,氣圈層層蕩出,纏住飛焰虎的雙翅,它立刻失去平衡,倒栽下來。不等它再撲,璿璣氣圈將它重重困住。

  與此同時,幾百頭怪獸的鬼魂兇猛向我撲來,我一面和它們遊鬥,一面腦海中飛快閃過自己學過的種種秘笈,苦思吞食飛焰虎的法術。

  「生靈之初,徒具胎形,胎為精源,煉化食胎,可得長生。」突然間,我想起了《胎化長生妖經》裡的一段話。這種妖術十分邪惡,認為胎兒孕育了生命的精華,吃了大補。因此胎化長生妖術能把生靈重新煉化回胎形,再食用。只是這門妖術運用起來十分險惡,一旦對方的功力比自己強,那麼施術的人反而會變成胎兒。盯著飛焰虎,我心中暗忖,自己的妖力總該比飛焰虎厲害,不如試一試。

  「咯吱咯吱」,我運起胎化長生妖術,渾身骨骼發出一陣密雷般的聲響,體內氣血頻頻抽動。「呼」的一聲,我雙掌拍向飛焰虎,掌心變得潔白如玉,散發出邪異的光澤。手掌落在飛焰虎頭頂,它立刻淒厲吼叫,渾身抽搐,身軀一點點萎縮。不一會兒,縮成一隻小小的虎胎。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看來胎化長生妖術對鬼魂一樣管用,抓起飛焰虎,按照胎化長生妖術的食用辦法,嘴唇對準虎胎的嘴,輕輕吮吸。倏地一下,飛焰虎胎化作一道焰流沖入喉嚨,內腑頓時一片滾燙。

  月魂叫道:「快服碧珠!」

  我趕緊掏出碧珠,一口吞下。體內猛地激靈一下,碧珠化作一縷陰森森的氣流彌漫全身,與焰流融合在一起,沿著背脊的經脈遊走,一直沖到腦門。「喀嚓」一聲,我大腦一陣昏眩,腦袋裡像是有塊小骨頭被這股氣流沖斷了。隨後,氣流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心中一驚:「怎麼回事?」

  月魂微微一笑:「恭喜你剔除俗骨。」

  我摸摸頭,發覺並無異樣,才放心地問道:「俗骨是什麼?」

  月魂道:「無論人妖,腦門裡都有一塊俗骨。修煉法術時,氣血一旦運行到俗骨附近,就難以再流動。所以任何法術的運行只能在內腑裡迴圈,無法經過大腦。玄龜赤睛獸的碧珠以靈動為主,能夠融化俗骨,使氣血真正地在全身流動。從此以後,你修煉各種法術都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達到與前人完全不同的嶄新境界。」

  我喜得抓耳撓腮:「你真夠意思,老子沒白疼你。」

  月魂瞪了我一眼,道:「魅生來就沒有俗骨。」

  我楞了一下,也不多問,只覺得體內氣血異常流暢,舒服極了。這時候,奪得彩頭對我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但為了出出風頭,成為三個獲勝者之一,我還是沖上鎮魂塔的第五層。

  「篤篤」,幾百個白色的鬼魂一跳一跳,向我蹦過來,尖銳的手爪彌漫黑氣,一看就知道有毒。地上躺著幾個參賽者的屍體,個個血肉模糊。我施展兵器甲禦術,左臂化作一柄鋼刀,橫掃劈過,把鬼魂們砍成半截。不等它們的肢體重新融合,我已經沖出重圍,勢如破竹般上了第六層。

  一群又矮又小的鬼魂向我撲來,舌頭伸得老長,紛紛對我吐唾沫。這些唾沫顏色斑斕,又粘又稠,發出刺鼻的氣味。我雙臂化作盾牌,擋住唾沫,身形急竄,躍到第七層。

  四周空曠一片,一個惡靈也沒有見到,地上卻足足躺了幾十具屍體。我小心翼翼地掃視一圈,才向樓梯掠去。剛剛踩上第一級臺階,背後利風呼嘯,七道銳氣直射而來。

  我心中一凜,來不及施出任何法術,只能跳出魅舞,身軀在空中靈巧移動,才堪堪避開。回頭運用鏡瞳秘道術再看,才發現角落裡靜靜地坐著七個鬼魂,它們幾乎是透明的,要不是鏡瞳秘道術,我根本看不到它們。七個鬼魂像是七人聯體,每一個鬼魂的右臂和另一個鬼魂的左臂都連在一起,嘴巴又細又長,如同一根尖刺。對準我,七個鬼魂的尖嘴裡再次射出利刺。

  我運轉鏡瞳秘道術,雙眼清澈如鏡,把利刺反彈回去,緊接著向第八層沖去。和惡靈鬥了這麼久,要數第七層最兇險,現在回想起來,剔除俗骨以後,我的魅舞比過去要揮灑自如多了,所以從容避開了七根尖刺的突襲。

  第八層上,籠罩著一片黑沉沉的霧氣。黑霧裡碧光閃動,劍氣縱橫,我一眼就看見了柳翠羽,他的雙眉正射出劍芒,將幾十個精怪同時斬散。說實話,他的功力遠遠超過我,但我勝在通曉各種法術。見到我,柳翠羽臉色十分難看,我嘻嘻一笑:「聽說你小子很狂啊,竟敢把我們兵器甲禦派趕出了羅生天。」

  柳翠羽冷哼一聲,眉間劍氣迴旋,把幾個從後方逼近的鬼魂斬斷,道:「閣下根本就不是兵器甲禦派的人,何必裝神弄鬼?」

  我囂張地道:「老子說是就是。你聽好了,我現在讓你們眉門滾出羅生天,否則老子上門來殺你們個屁滾尿流!」

  柳翠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打,又打不過我,碧色的劍芒怒氣衝衝地斬殺了一頭龐大的怪獸,頭也不回地沖上第九層塔頂。

  我隨後跟了上去,這一層闖得最輕鬆,柳翠羽全替我把惡靈擺平了。九層上,沒有一個惡靈,水波四處流動,閃爍著奇異的彩光。三面的塔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在三個塔角處嵌著壁龕,分別陳放著一對薄如蟬翼的小翅膀、一株火紅色的草以及一粒圓溜溜的蟲卵。我知道這就是三件彩頭了,柳翠羽搶先向白骨蟲卵撲去,我對那玩意沒興趣,就拿了火蝗翅。半透明的火蝗翅入手溫熱,只有手指大小,暗生絳紅色的美麗紋路,十分可愛。我想它一千兩銀子總能賣吧,可不能白忙乎一場。

  片刻後,一個滿臉麻子的侏儒沖上來,看見我和柳翠羽,陰鷙地一笑:「還好,我擠進了前三。」小心翼翼地捧起赤練草,放進懷裡。

  塔頂的東面,有一扇小鐵門,柳翠羽和侏儒先後推開門,匆匆離開了。我過去一看,原來這扇門直接通往塔外,但只能從塔里面推開。我笑道:「早知彩頭在塔頂這個位置,我就施展混沌甲禦術,直接拿走彩頭,不用這麼費事和惡靈鬼魂搏殺了。」

  月魂哼道:「哪有這麼容易?鎮魂塔是萬年玄鐵所制,塔頂更是佈滿了符咒的結界,以你的混沌甲禦術造詣,根本無力穿過萬年玄鐵和結界。你看看,哪有惡靈能上塔頂?」

  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符咒,我問道:「這些符咒也是魅刻的嗎?」

  月魂點點頭:「你仔細看。」

  我忽然叫起來:「這些符咒的形狀有點像魅舞的姿勢!」

  月魂神秘地一笑:「魅舞,遠比你想像中要神奇。走吧,也許你將來會舞出真正的魅舞。」

  「嗖嗖」,幾個人妖快速竄上塔頂,目光一掃,失望地大叫:「糟了,被人全都拿走了。」

  一個壯漢瞥見我手裡的火蝗翅,露出貪婪的目光,向我慢慢走來。想搶?我哈哈大笑,施展魅舞,瀟灑飄起,衣袖甩動,將他擊飛出去。腰肢一挺,人已經沖出塔門,向河面浮去。

  碧波流動,鎮魂塔惡靈們的嚎叫漸漸遠去,我心裡轉著一個念頭,真正的魅舞,應該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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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死活不要老婆

  浪花激濺,我沖出飄香河,手中高舉著火蝗翅。

  四周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望著攢動的人頭,我心裡得意極了。如果三個美女也在人群中,那該有多好。

  花生果興奮地奔過來,嚷道:「林飛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花生皮、花生殼和大虎個個滿臉驚訝,白光光直直地瞪著我,忽然頓足歎息:「唉,傻人有傻福。」又悄聲對花生皮道:「眉門柳翠羽似乎是一個人來的,師弟,我們想個陰招合力幹掉他。」

  驗過我手裡的火蝗翅,韋陀讓我和柳翠羽、侏儒站在一起,大聲宣佈:「本次飄香盛會的三名獲勝者已經決出!」扭頭對我們笑道:「請三位自報門派、姓名。」

  侏儒率先道:「本人阿蠱,來自紅塵天的南疆。」

  韋陀、柳荷東都皺了一下眉頭,何平吐吐舌頭:「乖乖,原來閣下就是幾十年前離開魔剎天,在紅塵天南疆一帶建立萬蟲山莊的阿蠱。」

  阿蠱陰陰一笑,也不答話。柳翠羽接著自報家門,立刻引起場上轟動。韋陀三人鄭重其事地向他道賀,言語謙恭,不敢失了禮數。

  柳荷東笑道:「老何啊,你的女兒真有吸引力,竟然連羅生天的高手也遠道趕來了。」

  何平微微一笑,對我道:「這位朋友來自何處呢?你的傀儡妖術使得不錯啊。」

  我心中一震,在塔外那麼混亂的廝殺中,這老傢伙竟能看出我在操控兩個傀儡水人,的確有一套。略一沉吟,我道:「我叫林飛,來自羅生天的兵器甲禦派。」

  何平一怔,臉上似笑非笑:「果真如此嗎?」

  白光光早就搶上前來,喊道:「千真萬確,他是老夫的師侄!學了老夫半成不到的功夫,還差得遠呢。」

  韋陀訝然道:「這位可是兵器甲禦派的白掌門嗎?可有多年不見了,沒想到您也大駕光臨飄香盛會。」

  白光光神氣活現地道:「羅生天呆得氣悶,出來逛逛。」目光觸及柳翠羽,急忙灰溜溜地移開。

  何平沉吟了一會,笑嘻嘻地道:「三位既然奪得彩頭,接下來就該搶著作俺女婿啦。俺看各位也累了,不如屈尊到俺們的行館休息一晚,明天好好比一場。」

  何賽花抿嘴一笑,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我們三個。我急忙擺手:「我退出比試!我只要拿到彩頭就行了,不想討老婆!」

  眾人譁然,有人叫道:「他那天打敗了柳翠羽,我在飯莊親眼見到的!」

  四下又是一片震驚聲,三個掌門人都不能置信地盯著我,何平重重地咳嗽一聲:「林小哥莫非嫌俺閨女長得醜?要不覺得顛三倒四派太差,和貴派不般配?」

  這老傢伙,說話還挺會擠兌人。我油嘴滑舌道:「是俺太醜,配不上您老家裡的一支花,所以俺自慚形穢。」

  「胡說八道!」白光光急急插嘴:「你雖然遠不及老夫雄姿英發,但也有幾分我年輕時的風采,和何賽花正是珠聯璧合。我們兵器甲禦派和顛三倒四派更是門當戶對,如此良緣,怎能推辭?」停了一下,又對何平道:「其實老夫和何賽花更般配,要不我替他吧。」

  何平一呆:「白掌門說笑了。」

  柳荷東吼道:「林飛,既然你參加了飄香盛會的奪寶招親,就要善始善終。你現在中途退出,豈不是讓何掌門難堪?更會影響賽花的名聲。」

  韋陀也道:「林兄弟,要是別人都像你這樣,飄香盛會就亂套了。無規矩不成方圓,你還是趁早休息,準備明天的比試吧。」

  我靠,趕鴨子上架,逼良為娼啊!眼看沒辦法推辭,我心裡也有了主意。只要明天比試故意輸掉,不就行了?點點頭,我終於答應了。目光掠過,柳翠羽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何平哈哈大笑:「各位,明天小女招親,還請前來捧個場。接下來,大家好好樂一下,盡情享受飄香盛會吧。」雙掌一拍,絲竹聲大作,黃昏的河面上飄來無數朵金色的大荷花,花瓣緩緩打開,每朵花心裡都有一個彩衣少女,盈盈起舞。

  四周立刻熱鬧起來,沿著河岸,搭起了好多戲臺,人、妖在上面又唱又跳。緊接著隆隆的爆竹聲響起,一道道煙花沖天而起,五彩繽紛,在高空絢麗地盛開。眾人的喧鬧聲中,我們一行人悄悄離開,被帶到了城中心的一座豪宅。

  侍女奉上一種浸泡著白絨毛的怪茶後,韋陀道:「三位能從鎮魂塔里奪到彩頭,都是法力精深的奇才異士,不知將來有什麼打算?」

  聽他的語氣,似乎想招攬我們,我懶洋洋地道:「沒打算,照樣混日子。」白光光立刻喝罵:「沒出息的小子,想老夫當年……」

  韋陀呵呵笑道:「三位如果有意,我們金剛秘道派、獅吼秘道門和顛三倒四甲禦派都歡迎你們加入。林飛小哥,比如你雖然出身兵器甲禦派,但也可在我派擔任供奉或者護法一職。俸金每月五千兩銀子,年底還饋贈可增強法力的奇果異草。」

  我恍然大悟,飄香盛會其實是三個門派吸納人才的手段。難怪他們能在大千城這塊肥肉寶地屹立不倒,因為法力強的人都被收攬,自然不會有高手和他們作對了。搖搖頭,我道:「我喜歡無拘無束,沒興趣當什麼供奉。」想要銀子,老子的混沌甲禦術還不是手到擒來?

  阿蠱目光閃爍,一聲不吭。柳翠羽道:「如果能與賽花小姐締結良緣,我就心滿意足了。」

  三個掌門對視一眼,柳荷東有些失望地道:「這屆飄香盛會老何最有福氣,顛三倒四甲禦派又能添一個高手了。」

  何平嘿嘿一笑:「是俺閨女有福氣。」

  又寒暄了一陣,三個掌門起身告辭,侍女把我們分別領進休息的房間。人剛走,花生皮忽然對我長長一揖,滿臉感激:「老夫有眼無珠,竟然看不出林公子身懷絕技。要不是何掌門一語道破,我還不知道在長蛇海峽施展傀儡妖術,救了我孫女的大恩人就在眼前。」

  我嘻嘻一笑,到了現在也無法隱瞞了。花生果更是加油添醋,把我擊敗柳翠羽一事說得天花亂墜,還得意地道:「林大哥教了我吹氣風的甲禦術,能在天上飛呢。」

  花生皮激動得嘴唇抖索:「吹氣風?那可是失傳的飛行絕學啊!林公子,你對老漢一家的大恩大德,我實在是無以為報。花生果,快給林公子磕頭!」

  我急忙拉住花生果,誠懇地道:「老丈讓我搭船,請我喝海狸肉湯的時候,可沒要我報答。大家那麼熟,您就別客氣了。」

  花生皮笑得滿臉皺紋舒展,再問我的來歷,我只說自己結下了很厲害的仇家,所以刻意隱瞞身份。花生皮凜然道:「公子的仇家想必是絕世的高手了,我花生皮雖然法力一般,但拼得老命也要保護公子。」

  我心頭一熱,白光光在邊上聽了半天,總算明白了,眉花眼笑地拉住我,道:「你本事不錯嘛,居然打敗了柳翠羽。其實呢,老夫打敗他也不難,只是不願和他一般見識。你趕快殺掉柳翠羽,我們歡歡喜喜回羅生天。」

  花生皮剛要說話,我擺手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是明日一戰,我不想娶何賽花那個女人,所以會乍敗給柳翠羽。」

  白光光眼睛一瞪:「故意輸?一旦柳翠羽入贅顛三倒四派,眉門就有混沌甲禦派撐腰,到時我們會死得很慘。」

  花生皮皺眉道:「師兄,林公子不是我們兵器甲禦派的人,你怎能強迫他娶何賽花?」

  我微微一笑:「其實我也算是兵器甲禦派的門人了。」為了不引起誤會,我編了一段離奇的故事,說是在某座深山見到了一具屍骨,屍骨旁堆著不少秘笈,其中就有兵器甲禦術,因此有幸學會。

  花生皮和白光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半晌,白光光恨恨地道:「那具屍骨一定是偷書賊了!死得好,早死早好!」

  我道:「兵器甲禦術的秘笈我會默寫出來,完璧歸趙。」

  白光光笑得合不攏嘴,連誇我孺子可教。花生皮喉頭哽咽:「公子這份恩情,你叫我們怎麼過意得去。」

  花生殼仔細瞅了我半天,道:「喂,那天真是你救了我?」

  我眨眨眼:「如假包換。」

  花生殼一撇嘴:「哼,原來你小子扮豬吃老虎,別指望我會感激你。對啦,那個何賽花長得勉強過得去,你怎麼不要?」

  花生果插嘴道:「大哥被女人甩過,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

  我啼笑皆非,花生皮道:「天色不早了,林公子累了一天,讓他好好休息吧。」白光光還要嘮叨,被花生皮強行拉了出去。

  他們走後,我吹熄燈,剛在床上躺了一會,窗紙上突然傳來「噗噗」幾聲輕敲,窗外響起一個女子刻意壓低的嬌呼聲:「姓林的,出來!」

  我推開窗,皎潔的月光灑滿庭院,何賽花俏生生地立在一株芭蕉樹下,眼睛又黑又亮。我有點意外,深更半夜的,她怎麼會來找我?難不成想男人想瘋了?跳出窗,我客氣地問道:「何姑娘你好,找我有事嗎?」

  何賽花略一猶豫,大膽直視著我:「你可別想歪了,我來找你,只想問你一件事。」

  我一時猜不透她的用意,含糊道:「我可不是萬事通,姑娘想問的東西我未必知道。」

  「你一定知道!」何賽花斬釘截鐵地道:「我問你,白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為什麼說不想娶我?是不是故意自抬身價,嘩眾取寵?」

  我心中好笑,沒想到她找我是為了這件事。想了想,我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喜歡你,就這麼簡單。」

  何賽花楞了一下:「為什麼?我不夠漂亮?我的家世不夠好?」

  我抓抓腦袋:「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什麼理由?」

  何賽花直直地瞪著我,忽然用力跺跺腳:「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耍本姑娘。哼,小小一個兵器甲禦派有什麼了不起?何況你又髒又醜,傻瓜才會看上你。」眼珠一轉,狡黠地道:「其實你是怕了柳翠羽,對不對?因為你知道明天比試必輸無疑,所以乾脆宣佈退出,以免丟了面子。」

  我靠,這個女人還真會自我陶醉,老子沒空陪你胡扯。一邊伸懶腰,我一邊走回房門,嘴裡打著哈欠:「隨便姑娘怎麼說,我要睡覺了,恕不奉陪。」

  「好狂的傢伙!我還沒說讓你走呢。」背後傳來何賽花一聲嬌叱,一道勁風擊向我的左肩。

  頭不回,腳不移,我施展傀儡妖術,手掌拍向旁邊的一棵槐樹。後者立刻化作一個傀儡樹人,張開枯枝手臂,替我擋住了襲擊。「啪」,木屑飛濺,一根亮晶晶的軟鞭抽中傀儡樹人,又閃電般縮回何賽花手裡。

  我轉過身,懶洋洋地道:「老子想走就走,誰也攔不住。」

  「口氣大得很嘛,來,讓我掂量一下,看看你到底有幾斤幾兩。」何賽花嬌嗔一聲,軟鞭抖出重重鞭影,向我卷來。

  我嘿嘿一笑,有心察看顛三倒四派的法術底細,因此操控傀儡樹人,前撲後跳,只守不攻。「啪」,鞭聲響起,鞭子明明擊向我的左側,卻落在了右方,要不是傀儡樹人擋住,我的右臂就要挨上一下。我頓時收起輕視之心,顛三倒四甲禦術雖然是混沌甲禦術的分支,但法術奧妙有些不同,不能小瞧了。

  何賽花身形閃動,幾十鞭一記快似一記,連續抽中傀儡樹人,打得樹皮掉落,樹枝折斷,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何賽花嬌笑道:「我這根鞭子可是千年蛟筋煉成的,你小心點哦。」話音剛落,蛟筋橫抽而過,把粗壯的樹幹打斷,傀儡樹人立刻折倒在地。

  我嬉皮笑臉道:「打是情,罵是愛,你用力打吧,老子很受用,而且保證決不還手。」雙掌按地,一大塊泥土拔地而起,化作一個傀儡土人,攔向呼嘯抽來的蛟筋。

  何賽花盈盈一笑,抖出一個鞭花,繞過傀儡土人,又立刻抖得筆直,猶如尖刺,直射我的面門。我剛要操控傀儡土人封擋,眼前忽然一花,蛟筋消失了。與此同時,後背疾風呼嘯,蛟筋奇異地從後面席捲而來。

  我淩空躍起,堪堪躲過了蛟筋,蛟筋卻又鬼魅般迎面擊來,筆直如刺,仿佛早就在那裡等好了。奇怪!這一記鞭刺剛才明明消失了,怎麼又重新出現?危急中我施展魅舞,空中橫移,手足舞動,躲過這勢在必中的一擊。

  「身手不錯嘛。」何賽花一甩蛟筋,化出無數道鞭影,呼呼襲來。

  對付這一招,我本有幾十種法術可以反擊。但對一個小娘們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何況我已經誇下海口說決不反擊了。我往後退去,雙掌不斷拍地,一個個傀儡土人聳立而起,替我擋住鞭影。「砰砰砰」,蛟筋上下翻飛,把土人一個接一個擊碎,轉眼又襲到身前。

  何賽花得意地一揚頭:「還不還手?」

  「殺雞安用宰牛刀?」我嘴硬道,目光緊緊鎖住鞭影。顛三倒四甲禦術既然是混沌甲禦術的分支,一定有相似之處。師父說過,只要弄清楚法術的原理,就有法子破解。我一面躲閃,一面苦思對策。眼看蛟筋毒蛇一般纏向我的左腳,我敏捷向旁閃去。蛟筋又消失了,轉而出現在我的右腳旁,等我抬起右腿,避開蛟筋,「啪」,蛟筋瞬間出現在左下方,結結實實地抽中了我的左腳。

  挨了這一鞭,我反而大笑起來。何賽花滿臉迷惑:「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挨打了還笑,你腦子不會有問題吧?」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我興奮地眨眨眼,終於弄明白了顛三倒四甲禦術的奧妙。如果說混沌甲禦術打破的是物理,那麼顛三倒四甲禦術打破的則是秩序。最初纏向我左腳的蛟筋其實是第二擊,抽向右腿的才是第一擊。但何賽花的甲禦術巧妙顛倒了先後的秩序,讓我雙眼生出錯誤的幻覺,等到我閃開擊向右腿的第一鞭,剛好被早就等好的第二鞭抽中左腳。

  「再被你打中一次,老子討你當老婆!」我信心十足地叫道,顛三倒四甲禦術顛倒了出手的順序,的確夠奇妙,但遠不及混沌甲禦術的博大精深。一旦被窺破,破解起來並不難。

  何賽花一噘嘴:「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蛟筋倏地昂起,撲向我的面門。我知道這只是第二擊,因此不急於躲閃。如我所料,蛟筋在瞬間消失,地面上掠起一道鞭影,貼地竄來——這才是真正的第一擊。我不慌不忙,輕巧躍起,躲過這一鞭,第二鞭果然出現在前方,迎面擊來。我施展兵器甲禦術,雙指化作鐵鉗,輕輕一夾,鉗住了蛟筋。何賽花露出驚異之色,用力回抽,無奈蛟筋被死死地夾在我的鉗指間,動彈不得。

  我嘻嘻一笑:「用力拔呀,夾得太緊拔不出來吧?」

  何賽花瞪了我一眼:「你,你好下流。」

  我一愣,何賽花吹了個呼哨,半空中青影疾閃,一頭青鸞向我撲下,我鬆開鉗指,何賽花已經翻身躍上青鸞。

  「咱們等著瞧!」何賽花一揚蛟筋,哼了一聲,又噗哧一笑,青鸞振翅飛起,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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