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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總攻大人]控制欲(全文完)

控制欲 作者:總攻大人

薄濟川是個入殮師,方小舒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殯儀館。
他很安靜,所有舉動都很美。
她一遇見他,就像是失眠者遇到了安定,疼痛症遇到了杜冷丁,性冷淡找到了她的專屬春藥……
然而,有所深情必定有所絕情,深情的人通常都相當狠心。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女主對男主強取豪奪,男主自己虐戀情深的都市狗血言情小H文!
 

  第1章
  
  環境清雅的蛋糕店裡飄蕩著淡淡的奶香味,方小舒收完這一份客人的錢,慢慢伸了個懶腰,瞇眼看著乾淨的窗戶外落下的夕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蛋糕店裡的味道很甜蜜,這讓她覺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然而,這個感覺沒持續多久,同事就告訴她有電話找她。方小舒認識的人有限,會打電話找她的人無非就那麼兩個,一個是市公安局的林隊長,一個就是她的舅舅,前者幾率更大一些。
  
  方小舒臉色不太好地跟同事交了班便去了辦公室接電話,現在是傍晚換班時間,辦公室裡沒人,她坐到椅子上拿起電話,輕輕「喂」了一聲,等那邊的人開了口,她就知道她猜對了。
  
  電話的確是林隊長打來的,但所要說的事情卻和舅舅有關係。
  
  方小舒的舅舅死了,今天早上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僵硬了,被扔在荒地裡,身上傷口很多,現在已經送到殯儀館了。由於她舅舅的身份比較特殊,一直在三清會裡幫警方做臥底,所以死因也不難查,是因為被發現了身份,毆打拷問致死。
  
  方小舒不由怔住了,她呆呆地拿著電話沒了言語,電話那頭的林隊長靜了一會,說:「你要不要去看看?還是我直接幫你找個入殮師,給何先生入殮火化先?」
  
  方小舒抿抿唇問:「你們取證結束了麼?」
  
  「嗯。」林隊長沉吟了一會,道,「節哀。這件事比較特殊,關於何先生的殯葬費用,我會跟局裡幫你申請補貼的。」
  
  「好,謝謝你林隊長。」方小舒慢慢地說,「這麼多年了,要不是您一直幫我,我也不能安安穩穩長這麼大,入殮師您幫我找吧,我現在就打車去殯儀館。」
  
  放下電話,方小舒又撥通了老闆的手機,跟老闆說了一下要請假的情況後,又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
  
  方小舒拿著從前台取出來的不到四千塊錢,歎了口氣換下工作服急匆匆地走了。店裡的同事看著她纖細窈窕的身影,都不太清楚這個女孩的臉上為什麼總是帶著一股陰沉的氣質。
  
  其實方小舒也不想整天一臉晦氣,可是沒辦法,她八歲那年父母就雙雙死於惡性幫派鬥爭,她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個不折不扣的「黑二代」,雖然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個安分守己的良民。
  
  方小舒的父母死得很慘,也很窩囊,當年她爸爸本來都已經收山很久了,卻還是被尋仇的人找到,險些滅了全家。那個尋仇的人便是現在堯海市最大的黑幫三清會的老大,高亦偉。
  
  如果不是當時方小舒的舅舅恰好帶她一起出去買水果,她現在估計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方小舒的舅舅何書宇,是她在父母過世後剩下的唯一親人,她父母死後,舅舅給他們送了終就莫名消失了,這些年來聯繫的次數也很有限,有時候給她寄點東西,也是通過公安局的林隊長送來。方小舒只記得,舅舅離開時曾堅定地跟她說,他一定要給她爸媽報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要記得給他送終,把他的骨灰和她爸媽埋在一起。
  
  想到這些,方小舒不禁有些難過,這些往事多年來一直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獨自一人生活長大,日子一直過得很拮据,書讀到高中就輟學開始打工,靠下班後自學完成了大學的課程。她長到二十五歲,連手機都沒捨得買過一部,這東西對她沒什麼用,反正沒人會聯繫她。
  
  說起錢的問題,方小舒就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了,因為眼看著房租又要到期了,她預支的這三個月薪水卻只有不到四千塊錢,恐怕連舅舅的入殮費都不夠。
  
  沒辦法,蛋糕店的工作只是她每天多份兼職裡的其中一份,只做晚工一個月有一千多塊拿已經是老闆特別照顧了,她雖然自學完了大學的課程,可到底沒拿到文憑,很多好工作她都被拒之門外,就這份蛋糕店的工作,還是因為店老闆是林隊長的朋友才拿到的。
  
  這些年如果不是林隊長一直幫著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背著這個不太光榮和諧的身份生活下去,林隊長其實只不過是當年負責了她父母的案件而已,幫她這麼久實在是太麻煩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配合方小舒現在糟糕的心情,傍晚本來晴朗的好天氣忽然陰沉下來,豆大的雨點像是跟地面有仇似的拍打下來,等在公交車站的方小舒眼巴巴地看著表,又看看車站摩肩接踵的人流,咬咬牙奢侈地叫了一輛出租車。
  
  雖然可以坐一段公交省下百十來塊錢,但時間估計來不及了,不能讓入殮師久等。
  
  上了車,司機師傅很好心地問:「姑娘上哪兒啊?這天兒可不好,雨估計一會停不下來,您要不要去便利店買把傘?」
  
  方小舒搖搖頭:「不用了師傅,您直接送我去市殯儀館吧。」
  
  「去殯儀館啊。」司機師傅微微蹙眉,有些猶豫地看了看表,抬眼從後視鏡望了一眼嘴唇凍得發紫的方小舒,歎了口氣打開空調,道,「成吧,不過從這兒到殯儀館路可長了,回來咱還得空車,就不把您送到門口了,停在路口您自己走一段成嗎?」
  
  方小舒理解地點點頭,做司機這一行的規矩多,去殯儀館空車回來也很不吉利,那恐怖片兒裡沒少演這茬兒,開車過路看見長髮白裙子的姑娘朝自己招手兒是經典鏡頭。
  
  就這樣,方小舒開始了前往殯儀館的路程,秋日寒冷的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砰砰砰」的響聲,每一滴都像是要敲碎窗戶似的,聽得方小舒心裡煩透了。
  
  司機師傅貼心的空調讓淋了雨的方小舒暖和了不少,臉色也緩和了過來,司機師傅本來挺健談,但想起小姑娘是要去殯儀館,頓時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難道要和人說節哀順變麼?
  
  方小舒一路安靜地被載到殯儀館的路口,這時候已經是夜裡九點多了,夜色很濃,雨依舊在下,卻不再那麼充滿殺氣,方小舒打開車門抬手朝外探了探,毛毛雨,能走。
  
  「多少錢啊師傅?」她一邊問一邊拿出錢包。
  
  司機師傅看了一眼計價表,把單子撕下來遞給她,歎了口氣說:「小姑娘不容易,給我兩百就行了。」
  
  方小舒看了看那兩百五十七的單子,皺著眉取出正好的錢遞給司機:「師傅您也不容易,您理解我我更得理解您,這是正好的錢您拿著,回去開車慢點,再見。」她快速說完,直接關車門開始朝殯儀館大門的方向小跑。
  
  雨雖然下小了,但那也是雨水,尤其還是秋雨,最冷最寒,方小舒豎起黑色大衣的領子拉緊,整齊地蓋在額頭的厚厚劉海被雨水濕潤,慢慢糾纏在一起,混著雨水可以看見她修長細緻的柳葉眉,眉毛下面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像是含著這秋日的雨水般水靈,雖說整個人的氣質冷了點,但怎麼都不能否認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方小舒一路連跑帶走大概走了有十分鐘,終於看見了掛著殯儀館牌子的建築。她踏進大門和門衛打了個招呼,便頂著雨朝大廳的方向跑去,沉寂在夜色中的殯儀館大廳亮著幽暗的光芒,怎麼看都有點駭人,但是她似乎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
  
  殯儀館的門衛不由笑了,這小姑娘膽子挺大啊。
  
  「膽子挺大」的方小舒哪裡是不怕?她那是太著急著進大廳了完全沒心思顧慮那麼多,秋日的雨水濕透了她的衣服,她都快被凍死了。
  
  快步跑上台階,方小舒狼狽地推開殯儀館大廳的門,喘了口氣解開濕透了的大衣扣子,脫下來單手拎著,另一手用手背不停地蹭著臉和脖頸上的雨水,一頭及腰的黑色長髮潮濕地貼著她同樣濕透的襯衫,黑色的襯衫描繪著女孩精緻曼妙的曲線,這種□全都落入了拿著傘正打算出去接她的人眼中。
  
  一方雪白的手帕被修長白皙的手遞過來,方小舒詫異地抬眼望去,並沒什麼靈異的鬼怪事件,只有一個提著黑色雨傘,戴著平光眼鏡的年輕男人站在那,西裝革履,看樣子是打算外出。
  
  「謝謝。」方小舒禮貌地朝對方道謝,接過手帕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有些尷尬地打算穿回大衣,從始至終都不敢太仔細打量這個男人,她甚至都沒看清他鏡片後面的眼睛,因為門口的燈光照射得他鏡片有些反光,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就在方小舒打算再次穿上濕冷的大衣時,乾淨的黑西裝外套再次遞了過來,方小舒怔怔地看向他,這次他走近了些,燈光跑到了他背後,他精緻的臉龐映入了她眼中。
  
  他的皮膚很白淨,嘴唇薄薄的,滿臉的書卷氣,看起來又有些孤傲疏離,但眼神卻很直接乾淨。他拿著西裝的手白得幾乎可以看見青藍色的血管,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身材瘦削挺拔,整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寧靜優雅,彷彿對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好奇。
  
  「你再穿上大衣明天肯定會感冒,凌晨時分何先生還須要你送他走。」男人的聲音很動聽,像是大提琴最優美的音色,帶著一種絲綢般微涼的質感流淌過她的耳畔,她的腦子都還沒想到要怎麼做,手上就已經接過了他的西裝外套。
  
  他認識她舅舅?方小舒將還帶他體溫的外套搭在肩上,呼吸間可以聞到外套上淡淡的皂角味,她沉吟片刻,咬了咬紅艷的唇瓣再次對他說:「謝謝。」
  
  男人頷首受了她的謝意,從白襯衫口袋取出一張名片塞進了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口袋裡,露出一小截白邊兒。方小舒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趕忙拿出來看了看,白色的紙面上面只印著兩排字,一排是他的名字和職業,一排是他的電話號碼。
  
  看完這些,方小舒有些恍然。難怪他會知道她的舅舅姓何,還恰巧在這個甚少人來的地方遇見,他大概是專程來接她的吧。
  
  方小舒在他的名片上看到幾個清清淡淡的黑字很乾淨地寫著:薄濟川,入殮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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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入殮師有很多不成文的規矩,比如不遞名片、不參加親友的婚壽喜宴、不主動告知別人自己的職業、不握手、不對訪客說「你好」、「再見」、「一路走好」等,這是一個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都相對來說頗受歧視的行業,大概是因為他們的主要工作是為往生者送行吧。
  
  方小舒小時候見過舅舅給父母找的入殮師,對這些規矩多少記得一些,她也沒說什麼,見薄濟川只穿著單薄的襯衫西褲站在殯儀館門口,深秋的風透過門縫吹進來,讓面對面的兩個人都有些冷,於是她趕忙說:「我們過去吧,時間也不早了。」
  
  薄濟川點了一下頭,轉身走在前面帶路,瘦削修長的背影在不算明亮的等光下顯得虛幻縹緲,但卻一點都沒有靈異詭譎的感覺。
  
  方小舒的鼻息間充滿了他西裝上屬於他的味道,猶如一股帶火的風,不著痕跡地將他的一切慢慢滲透進她的身體髮膚,她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然後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薄濟川眼角朝後一瞥,轉身時臉上已經沒有情緒,只是不知從哪裡又變出一條乾淨的手帕遞過來,這次是一條深色的格子手帕,看上去應該是私人的,那之前那個是幹嗎用的?
  
  薄濟川見方小舒一邊向他不斷致謝一邊滿臉疑惑地按了按鼻尖,不輕不重地說:「放心,反正不是給何先生用的。」
  
  方小舒一怔,薄濟川這麼直接地說出她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還真是讓她有點無所適從,一些莫名的情緒猝不及防地襲上心頭,她輕咳了一聲,拍了拍發燙的臉頰道:「抱歉,我沒別的意思。」
  
  薄濟川微笑了一下,剎那間周圍彷彿連燈光都柔和了下來,但那笑容稍縱即逝,很快他就恢復了紳士的表情,好像他只是意思一下,對她表示他並不介意而已。
  
  薄濟川帶著方小舒進了一間裝飾頗為溫馨的套間,地上鋪了地板,他換了鞋便蹲下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新拖鞋給她,隨後告訴她:「稍等,我幫你找一套乾淨的衣服。」
  
  方小舒驚訝地看見他走到房間裡面打開了壁櫥,取出一套嶄新的白色小襯衫和長褲,回眸朝她嗓音低沉溫潤地說:「我去裡面準備一下,你在這裡換衣服吧。」他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朝前走了幾步撩開一扇門簾進入了屋子裡面的隔間。
  
  方小舒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準備衣服,但人家肯定是出於好心,並且她現在這身衣服再穿下去不發燒也得重感冒,接下來還要打工賺錢掙房租,她絕對不能倒下,於是立刻就換下了濕衣服,對著牆壁上掛著的小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之後,輕手輕腳地走到那扇門邊,低聲道:「薄先生,我換好了,現在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薄濟川輕淡的聲音始終渾厚富有磁性,好聽到她忍不住想要咬破他喉嚨的地步,她臉上剛剛褪去的紅暈再次浮上了臉頰。
  
  方小舒撩開簾子望向裡面,薄濟川筆直地立在一副靠牆豎放的棺材邊,旁邊是一張操作床,分兩層,上面是特製的操作台,下面是排水空間,有點類似浴缸的構造,但看上去是一張床。何書宇安靜地躺在那張床上,從頭到腳蓋著白布,看不到裡面是什麼模樣。
  
  方小舒一下子愣住了,她雖然和舅舅見面的次數不多,但一直都知道他活著,這也算是個依靠,可以讓她告訴自己世界上並不是只剩下她自己,但現在連這個僅存的依靠都不存在了。
  
  薄濟川多少聽林隊長說了幾句何書宇的情況,對方小舒的事也瞭解一些,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清清冷冷道:「你可以參與入殮的過程,如果你不……」
  
  她不知道他想說「不」什麼,不怕?不嫌棄?亦或是其他,但她只有一個答案。
  
  「我和你一起。」她的聲音情不自禁有些顫抖,腦海中不斷浮現小時候與家人和舅舅相處的畫面,以及父母離世那一天,方家上下血淋淋的場面。
  
  她強迫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才勉強壓制住那股腿軟到站都站不住的情緒。
  
  「我需要怎麼做?」她走到薄濟川身邊,緊緊盯著何書宇的屍體,可忽然卻又別開了頭,眼淚在眼眶打轉,似乎下一秒就會落下來,但始終都沒有落下。
  
  她很快又把頭轉了過來,似乎已經平復了情緒。
  
  「去那邊清理一下自己吧。」薄濟川指了指牆角的洗漱區,方小舒訥訥地看過去,連連點頭,快步走過去將自己清理得乾乾淨淨。
  
  方小舒長得很漂亮,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她不說話時氣質有點冷淡,左眼角下方有一顆漂亮的痣,帶著水漬的髮絲貼著她的臉頰邊沿,尖俏的下巴與嘴唇和鼻樑勾勒出動人的線條。
  
  薄濟川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低頭繼續自己的工作,沒一會就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方小舒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來:「我洗好了。」
  
  小房間裡沒有窗,女孩的聲音伴著夜風在人耳邊隱約呢喃,薄濟川微微勾唇,說:「那開始吧。」
  
  方小舒多少有些緊張,畢竟她雖然見到過舅舅給父母找入殮師入殮火化,可那時候年紀還小,那些畫面多年來也不敢仔細回憶,所以對這個過程她並不能說記憶猶新。她只能算是不陌生。
  
  白色布掀開,鼻息間撲來一股難聞的味道,舅舅的屍體雖然已經進行過初步的處理,不至於那麼五官不齊難以入目,但還是讓方小舒呼吸一窒,忍不住別開了頭,心上彷彿針扎一樣。
  
  這一轉頭,她就驚訝地發現站在她旁邊的人連一丁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完全沒有聞到似的,她好奇地看著他,他的側臉尤其英俊,說不好怎麼形容,直接一點的話,那就是第一眼看見他,就會讓人產生一種想方設法睡了他的衝動。
  
  薄濟川的表情在白布掀開的那一刻就一下子柔和下來,尤其是眼神,一雙本就多情的桃花眼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溫柔與敬重,入殮的過程對他來說好像是最神聖的事情一樣。
  
  理智,誠懇,從容,謙卑,動作小心翼翼,全程無所迴避,那些普通人對於屍體的恐懼和嫌棄在他身上一點都看不到,相對於活人來說,他好像對死人更加友善。
  
  方小舒被他一舉一動的美麗吸引得移不開視線,等他做完了一切才發現她什麼都沒幫上,雙手尷尬地收回來,她慚愧地垂下頭,道:「抱歉。」
  
  薄濟川側首睨了她一眼,滿是書卷氣的五官有一股耐人尋味的氣質,他輕聲細語地道:「方小姐很有禮貌,頭一回見到你這樣的家屬,不是在給我道謝,就是在向我道歉。」
  
  入殮師這個職業不太討喜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她對自己的緊張也有點尷尬,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正思索該如何回應的時候,薄濟川便道:「一起吧。」
  
  她看向他,見他站在床的一頭,示意她和他一起把換好衣服整理好遺容的舅舅抬進棺材裡。
  
  方小舒立刻走到另一頭,與他一起在他的指導下用特定的方式將舅舅的屍體抬進去,那一開始有些讓人不忍去看的殘破五官已經基本恢復了他生前的模樣,方小舒看著安詳地躺在棺材裡閉著眼睛的舅舅,他彷彿只是睡著了一樣。
  
  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方小舒聲音嘶啞地再次由衷道:「謝謝。」
  
  薄濟川聞言,微微抬眼露出一抹稍稍持久的笑容,桃花眼稍稍彎起來,就好像春日裡融化冰雪的泉水,清澈而又溫暖。
  
  只可惜方小舒大部分時間都在與舅舅沉默地告別,見到這抹笑容的時候,對方已經漸漸斂了起來,對她偷瞄的眼神祇是假裝不經意地輕閃而過,那正是最讓人心動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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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見到過薄濟川謹慎又專心地為已經離世的舅舅溫柔敬重地清洗、化妝、換衣服,方小舒很難再對這樣一個人產生一絲一毫的狹隘想法,他在她心裡是個難得乾淨的人,如果他和其他男人一起追她的話,那麼可以說,他是贏在起跑線上的那個。
  
  或許是看她傷心地盯著棺材發呆了太久,又或許是出於職業道德,薄濟川淡淡地開口對走神的方小舒說:「每個人都會在相同的終點開始另一段旅程,方小姐不用太難過。何先生這個時候正是他生命最輕盈的時候,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你們到底有沒有好好道別。」薄濟川一邊說一邊蓋上棺材蓋,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方小舒站在他旁邊思索著他的話,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但卻讓她釋然了。
  
  舅舅一輩子沉重的生活結束了,重新回歸孑然一身的最初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而就像薄濟川所說,最重要的其實是他們到底有沒有好好道別,她應該感謝他,給了她這個和舅舅好好道別的機會,讓舅舅可以容光煥發地走上另一段旅途。
  
  薄濟川掛了電話後體貼地問她:「一會兒會有人來送何先生去火化,方小姐還有其他要求嗎?」
  
  方小舒靜靜地看著封閉的棺材,本就暗沉的臉色變得比以往更沉,她搖搖頭,安靜地站在那。
  
  薄濟川抬腳朝門口走,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問:「要不要去洗漱一下?」他垂著眼,並不看她,好像怕她誤會自己的意思一樣,補充道,「現在身上有些味道,去洗漱一下比較好,送行時衣冠整齊是對往生者的尊重。」
  
  方小舒驚訝地看向他,呆了一下忙抬腳跟上他:「好,當然好。」她腳步頓了一下,又有些遲疑,「可是我沒有衣服換了。」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薄濟川掀開簾子走出去,方小舒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副棺材,也跟著走了出去。
  
  壁櫥再次被打開,這次方小舒看得很清楚了,裡面掛著很長一排新衣服,白色和黑色兩種,女式男式都有,全都是套裝,看來是薄濟川專門為這種情況準備的,他簡直周全到無可挑剔。
  
  「準備了很多,但難得用上。」他挑選了一套適合她尺寸的女式黑色西裝,裙子、外套和襯衫全都有,她接過來,眼中的感激很明顯。
  
  告別是件很隆重的事,無論軀殼是否完整。他很高興方小舒是那為數不多的與他意見一致的人裡的一員。薄濟川繼續走在前面帶路,兩人朝浴室的方向走,他邊走邊道:「如果方小姐需要通知親朋一起給何先生送行的話,現在可以打電話了。」
  
  因為何書宇是比較特殊的死者,所以是直接送來殯儀館的,並不是親屬送來的,更沒有一起送行的人來,所以薄濟川才提醒了一下。
  
  方小舒也仔細想了想,她想到的就只有一個人而已,但是……她有些猶豫地看了看薄濟川握在手裡的手機,他的手指又瘦又長,骨節分明。
  
  薄濟川察覺到她的視線,直接將手機遞給了她,等她傻呆呆地接過之後繼續朝前走,轉了個彎以後左右一指:「這邊是男浴室,那邊是女浴室,稍後見。」他微微俯身與她道別,方小舒難得遇見對她這麼有禮貌的人,一時有些五味陳雜。
  
  事實上別人疏遠她放棄她她都可以理解,反倒是對她尊重和禮貌讓她比較在意。
  
  方小舒心情複雜地進了女浴室,脫衣服的時候給林隊長打了個電話,林隊長在外面出任務趕不回來,十分抱歉地說了一連串的對不起,她當然可以理解他的工作,不過這樣一來估計就她一個人送舅舅了。
  
  方小舒將薄濟川的手機放在桌子上,轉身進了洗浴室,因為時間很晚了,所以這裡只有她一個,她抓緊時間洗了個澡,出來後穿好衣服把頭髮吹乾,生怕速度太慢讓薄濟川等,這樣的結果就導致她洗好的時候薄濟川還沒出來。
  
  站在門口,方小舒百無聊賴地左右打量著,她靠在牆上想著錢的問題,手裡的手機換劇烈地震動了起來,嚇得她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她看向手機屏幕,「爸爸」兩個字讓她意識到這個電話的重要性,畢竟家裡人在凌晨快五點打來電話不可能是問早安的。
  
  方小舒有些為難地看向男浴室那邊,手裡的電話不停震動,電話鈴雖然是初始鈴聲,聲音也不大,但在這空曠寂靜的夜晚卻顯得刺耳嘹亮。
  
  她萬般猶豫之後,終於還是走到了男浴室邊,打開門站在門口朝裡面高聲喊道:「薄先生?」
  
  沒有回應,只有微小的水聲。
  
  於是她再接再厲:「薄先生,您父親給您打電話了,要接嗎?」
  
  浴室裡傳出來的水聲不停,很顯然薄濟川還在洗澡,她的臉不自覺發疼,半晌才聽到裡面傳來一聲:「放在隔間裡吧,我出去聽。」
  
  電話已經堅強地響了一個六十秒,自動掛斷後第二通立刻又打了進來,薄濟川的父親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方小舒可以斷定。
  
  得到允許,方小舒便推開了男浴室的門走了進去。隔間裡很溫暖,她走進去的角度一轉便有一張桌子,於是她就走過去把手機放下了。
  
  放好手機,方小舒剛想轉身離開,一抬眼便看見了浴池的入口。那裡沒有懸掛簾子也沒有門的遮擋,可以清晰地看見薄濟川高挑修長的倒影,充滿男性味道的身材凹凸有致,方小舒的視線從上至下將那影子看了一遍,在經過小腹下方時,她無法控制地停頓了五秒鐘。
  
  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影子的主人已經圍著浴巾走出來了,看到她還沒走,薄濟川顯然也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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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現場沉默了大概十秒鐘。薄濟川站在那,身上還有未乾的水滴順著他精瘦挺拔的身子滴落下來,雙方都可以很清楚地聽見水滴掉在地上的聲音。啪嗒、啪嗒,就好像彼此的心跳。
  
  「對不起!!!」方小舒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衝出了浴室,她根本不敢回頭看,跑出去之後還往遠處多跑了一大段路,直到感覺薄濟川出來後看不見她此刻窘迫的樣子後,才停住腳步。
  
  她靠在牆上急促喘息著,然後慢慢靠著牆蹲下來羞愧地摀住了臉。
  
  凌亂的黑髮,瘦削卻結實的上身,他性感的身體被柔和的燈光與水霧打上了一層牛奶般的自然光澤,美與俊秀從四面八方而來……
  
  不能再想了!
  
  方小舒抬起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她還是頭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態,大部分時間她在別人眼裡雖說不上討喜,但也絕對不到出醜的地步。
  
  可是今天,僅僅遇見薄濟川不到十個小時,她就把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現在她只能說服自己此刻只是因為天冷了臉特別容易紅,所以才看著好像對他一直都有點那個意思。
  
  方小舒平復心情後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黑色的套裝打算原路返回,一轉身卻看見轉彎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薄濟川一身色斜紋黑色西裝站在暮色裡,從頭髮到袖扣甚至是領帶夾全都一絲不苟,他見她轉過頭來便抬腳朝她走去,深棕色的巴洛克皮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偌大的寂靜空間中顯得極為動聽。
  
  薄濟川的五官本就清雋無華,充滿書卷氣,他再如此乾淨利落地整理好,越發顯得氣質不凡。
  
  「剛才找不到你,所以就先讓人先送何先生過去了。方小姐應該不知道路吧,我送你。」薄濟川薄唇開合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後便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而去。
  
  方小舒盯著他的背影愣了兩秒,歎了口氣無奈地跟了上去,一路上兩人誰都沒說話,估計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很快就到達了火化的地方,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早就在等候了,在場的除了方小舒自己,就只剩下薄濟川和工作人員,他們大概都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清靜的送行場面。
  
  方小舒沉默地盯著舅舅的棺材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走上前再次打開蓋子上的小窗。她仔仔細細地將舅舅的樣子描繪在心中,才緩緩拉上小窗,對工作人員輕聲道:「開始吧。」
  
  火化的過程就如每個人心中所瞭解的那樣,人來一身輕,人去一把塵。這輩子總有那麼幾個瞬間讓你不得不意識到,有的人可以留在你心中,卻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中了。
  
  薄濟川彎下腰朝何書宇的棺槨九十度鞠躬,直到方小舒將舅舅的骨灰放到了骨灰堂,所有程序全都結束,他都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沒有離開。
  
  他一直很安靜,什麼也沒說,偶爾指點一下她該怎麼做,等一切結束之後才開口告辭。
  
  「時間不早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辭了。」薄濟川微微俯身朝她道別,方小舒受寵若驚地也朝他俯身告別,「沒事了,都快六點鐘了,薄先生趕緊回家休息吧,我也走了。」
  
  薄濟川微微頷首,兩人都要離開的話那就肯定會走同一條路,所以這段離開的路程也是薄濟川陪著方小舒走的。
  
  這感覺很奇妙,本以為會從頭到尾孤身一人,卻難得有個人一直陪著。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他卻願意恭敬尊重地為對方送行,他與這些年來方小舒遇見的形形/色/色的人都不同。
  
  她不由對他產生一股強烈的好奇,同時也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她好像對身邊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不應該有的想法,無論怎麼控制都剎不住車。她很清楚她應該立刻摒棄這種想法,但她做不到。明知道該停止卻停不下來的感覺很可怕。
  
  薄濟川推開殯儀館的門,領先方小舒兩步走在前面輕盈地下了台階,站在下面回頭昂首朝她禮貌地問:「方小姐怎麼回去?」
  
  方小舒盯著著他漂亮的桃花眼說:「打車。」
  
  「這裡很偏僻,這個時間更難打到車。」他就事論事。
  
  「那就走路回去。」方小舒不痛不癢,彷彿毫不在意回到市區的路途很遙遠,只是很可惜地遺憾道,「不過那就趕不上早晨的班了。」她在全市最高級的小區有一份早間保潔的兼職,七點鐘上班,九點下班,如果真的走路回去還真是趕不上了,呆會借一下門衛的電話請個假吧。
  
  這邊方小舒正在心裡安排著請假的事,那邊薄濟川已經不鹹不淡地說:「我送你。」
  
  他說完便轉身去取車了,方小舒啞然地看著他轉身瞬間劃過她眼前的削瘦臉龐,他如果不是飲食不規律,那就是太挑食。他太瘦,可這感覺卻好像更為他添了一份矜持有度的風範。
  
  深秋的堯海市,現在是凌晨六點鐘,太陽還沒有升起,月亮依舊懸掛在天邊,但薄濟川的身影卻好像掩蓋了所有的月光,整片天空他最耀眼。
  
  很快,一輛秋葉銀的途銳越野車就開到了她面前,薄濟川從駕駛座上下來,一邊系西裝前扣一邊走到副駕駛幫她打開車門,側身站在一邊紳士地對她說:「上車吧。」
  
  ……
  
  方小舒長這麼大頭一回覺得,其實靠自己並沒有那麼輕鬆。
  
  之前只有林隊長偶爾幫她一把時還不覺得,現在這種感覺卻非常強烈。
  
  大概是因為對方是人民公安,又是長輩,幫助她也不是直接出手,所以感覺還好。換成了毫無瓜葛的薄濟川,她卻體會深刻。說到底還是分人,同齡人的幫助總是讓人想法良多。
  
  方小舒不著痕跡地上車,系安全帶,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等他跨上車後便側首看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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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你早班在哪兒上?」薄濟川掛檔踩油門,隨意地問了她一句。
  
  方小舒轉頭看了他一眼,說:「碧海方舟,我在那裡做晨間保潔。」
  
  薄濟川正在看路的雙眼忽然轉到了她身上,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漂亮的側臉,她左眼角下那顆痣的位置相當奇妙,本來冷淡疏離的氣質一下嫵媚了許多。
  
  他微勾起嘴角笑得不太放得開:「真巧,我就住在那兒。」
  
  ……
  
  這下好了,可以全程包送到了。
  
  方小舒心情複雜地坐在副駕駛上,一路安靜地與薄濟川沉默相處著,直到車子駛入碧海方舟的大門,路過接待大廳時她才抬頭讓他停了車。
  
  下車之前,方小舒誠懇地對他說:「雖然好像說了很多次,但真的很感謝你,路上小心。」她說完轉身打算下車,但薄濟川已經先她一步下去了,紳士地繞到副駕駛這邊幫她打開了車門。
  
  方小舒受著待遇有點不太自在,十幾年了,不論男女老少,一直都是她服侍別人,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體貼地對待她,她都有些捨不得跟他分開了。
  
  大概,沒有人不享受被別人尊重和照顧的感覺。
  
  方小舒最終還是乾脆地下了車,她有些拘謹地跟薄濟川告別,對方微微點頭與她說了再見便開車離開了,低調內斂的越野車在清晨緩緩駛入小區,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方小舒此刻想的是:碧海方舟是堯海市首屈一指的別墅區,最便宜的一棟都要兩千多萬。
  
  面無表情地轉身走進接待大廳,方小舒身上穿的依舊是在殯儀館時那套乾淨的黑色裙裝,她身形高挑纖細,長髮飄飄,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在這兒兼職做保潔的,幾乎會以為她住在這兒。
  
  接待大廳的保安是親眼目睹方小舒從百萬豪車上下來,開車的還是他熟悉的住戶,於是他便喊住了悶著頭往前走的方小舒,調侃道:「小方姑娘真有意思,這都傍上薄公子了,怎麼還來上班兒吶?」
  
  方小舒不解地回頭看他:「什麼傍上薄公子?薄公子指的是薄濟川先生?」
  
  保安笑著搖搖頭:「你跟咱裝什麼啊,平常咱們關係也不錯,我還能到處給你宣傳這茬兒不成?別跟我說你不知道薄公子是誰,這堯海市最大的頭兒姓什麼你總知道吧?」
  
  姓薄。
  
  方小舒的身子猛地一僵,乾笑道:「你說的該不會是薄市長吧?」
  
  「嗯?你不知道?」保安有些詫異,看得出方小舒不是在裝傻,於是他有些悻悻地摸了摸臉,「難不成真是我誤會了?不對啊,我明明看見你從他車上下來的?」
  
  方小舒一時有些難以消化這個重量級的消息,拉緊西裝外套不再說什麼,一副急匆匆地朝換衣間走去。她換上了保潔制服之後,便感覺一股暖意滋潤了四肢。
  
  之前一直穿著裙子還不覺得,如今換下了那套衣服便感覺四肢都凍僵了,雖說她並沒在路上走多久,殯儀館和接待大廳也都有空調,但十一月的北方深秋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方小舒動作麻利地推著保潔車走出儲物室,正打算去清理一下她所負責的區域,就看見保潔隊長朝她走了過來,一臉興沖沖地說:「小舒你等等!」
  
  方小舒停住動作問道:「怎麼了?我沒遲到。」
  
  
  
  保潔隊長忙道:「哎呀不是這個,剛才十九棟的住戶打電話到總部叫了鐘點工,時間太早了,別的地兒人手都抽不開,我這兒不太好安排人,你先去幫忙看看?」
  
  碧海方舟接待大廳的保潔是承包給私企公司的,保潔隊長是公司的部門經理,清潔調度大部分都是由他負責,凌晨六點多的確不好安排人,已經上班的人基本都有固定負責區域,就比方說方小舒。
  
  她倒是是覺得這也沒什麼,但是:「那大廳我負責的那塊兒怎麼辦?」
  
  保潔隊長道:「呆會小王來了我讓她去就行了,你先去十九棟看看吧,記得帶上手套和工具,那住戶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用他家的東西,上回張大姐就被那人的冷臉嚇得夠嗆。」
  
  方小舒點頭:「好,我這就去。」
  
  「哎對了!還有!千萬記住態度好點!記住啊!」保潔隊長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這別墅區住的都不是小人物,讓她態度好點可以理解,但也不至於特別囑咐一遍吧?難道她平時看起來真的很難相處嗎?
  
  方小舒納悶地轉身到儲物室拿了一些基本用具,提在手裡從接待大廳的後門進入了別墅區。
  
  她一直都知道碧海方舟的別墅很好,很符合它的價位,但每次看見還是覺得有些刺眼。
  
  她這一路沒少看見電視上的名人出來鍛煉,按著腦子裡的服務區地圖抄近路走了一會,很快就看見了十九棟。
  
  很歐式的建築,門前門後都有花園,門前的花園裡種著一大片冬青,她嘴角抽了一下,對戶主的品味頗為好奇。
  
  不過,等她看見打開門的人之後,她就有點後悔自己的多管閒事了。
  
  幹什麼好奇人家的品味,人家品味明明很好來著,瞧瞧,這不是薄濟川嗎?他們才剛剛分開不到一個小時。
  
  薄濟川似乎也有些驚訝,他的表情總是比較嚴肅,搞得他驚訝起來也很嚴肅,方小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居家的閒適打扮,針織毛衣和格子襯衫,黑色的長褲顯得他的腿又長又直。
  
  「真巧。」她微笑著說,「聽說你叫了鐘點工,我是來幫你打掃房間的。」
  
  薄濟川回過神來,抿著嘴角點了一下頭,側身讓出一條路讓她進去。
  
  方小舒拿著東西進去,詢問了一番他的要求之後便開始麻利地收拾房間,從頭到尾都沒有擅動他家裡任何用具,清理時也一直帶著塑膠手套,十分守規矩,動靜也很小。
  
  大概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雙層別墅上下就全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方小舒的動作很快很熟練,纖細的身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坐在一樓沙發上看報紙看得都不能專心。
  
  等方小舒做完一切跟他告辭的時候,薄濟川放下報紙來忽然問她:「你廚藝怎麼樣?」
  
  方小舒一怔,如實回答道:「還可以。」
  
  薄濟川點了一下頭,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方小姐有沒有興趣做我的保姆?」
  
  「……」什麼?保姆?
  
  請恕方小舒此刻思想無法保持純潔,保姆這個詞對於一個平時只能用看言情小說這種廉價又高效的方式來宣洩工作壓力的姑娘來說,實在太過曖昧。
  
  不過就算不提言情小說,在法律講堂裡也有不少案例牽扯到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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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這邊方小舒還在發愣,那邊薄濟川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這讓方小舒不由回想起了昨晚在浴室裡那幕景兒,微微側首垂下了頭,掩唇咳了一聲。
  
  薄濟川從褲子口袋拿出手機,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就皺起了眉,他朝方小舒抱歉道:「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方小舒自然不會反對,朝他抬手做了一個「您請」的姿勢。
  
  薄濟川在得到她的回應之後才按下接聽鍵,他站起身單手抄兜朝一樓的客房走去,走得過程中手機外擴的聲音稍稍可以聽見一點蛛絲馬跡,方小舒不由自主地屏息聆聽,一個憤怒的中年男子聲音很大地說著什麼,有些模糊,但勉強可以辨認出來。
  
  「不回短信,不去局裡報道,你打算一輩子都毀在那種工作上嗎?!你知不知道你做那種事根本就是在浪費生命?!」
  
  很顯然,敢對薄濟川用這種口氣說這種台詞的男人絕對是他的父親無疑,而他的態度也證明了一點。他雖然緊緊皺起了眉,但沒有過激反應,他對電話那頭的人很敬重,再多的異議全都隱忍不發,靜靜地聽到對方說完才開口。
  
  薄濟川開口時正在打開客房的門,他一邊走一邊放低聲音說:「我知道,但……」他的聲音隨著關門變得越來越小,漸漸得什麼都聽不見了。
  
  方小舒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處,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她本以為薄濟川這個電話會打好一會兒,沒想到他才剛進去不就就出來了,只是出來時手機不見了。
  
  薄濟川一出門就對方小舒說:「抱歉,耽誤你時間了。」
  
  他說話時根本都沒看她,明顯是心情不太好,方小舒完全不在意,微笑著說:「沒關係,你沒什麼事吧?」
  
  薄濟川搖了搖頭,嘴唇輕抿著說:「我剛才提的建議方小姐覺得怎麼樣?」
  
  做保姆的事?方小舒有些遺憾地說:「我現在的工作排得很滿,保潔只是其中一份兼職,下班之後還要去百貨公司上班,晚上要去蛋糕店,恐怕沒時間給您做保姆。」
  
  薄濟川依舊不看她,他邁上台階走到東南角的鋼琴旁側身倚在那,單手抄兜,另一手食指無意識地按著鋼琴鍵,低音鍵沉沉的音調伴著他的話傳到了她耳中:「你可以全都辭掉,再算一下這些工作加在一起的薪水,我給你全數。」
  
  方小舒驚訝地看著他:「可是我已經預支了蛋糕店三個月的薪水打算給你付入殮費了……」
  
  薄濟川這才抬起了頭,慵懶又疏離的模樣像只高貴的黑天鵝:「是付給我入殮費,不是給我付入殮費。另外,你可以把錢還給店主,我不收你錢。」他輕輕說著,彷彿清風帶起樹葉飄蕩的聲音。
  
  「這怎麼行?」方小舒有點回不過神來。
  
  「那好。」薄濟川似乎也不習慣勉強別人,「隨你,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找我。」他快步走下台階,這次的目的地是大門。
  
  方小舒很有眼色地拿好自己帶來的東西朝大門走去,在他打開門後便立刻道:「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薄濟川似乎怔了一下,秋風吹動他額角的碎發,他推了一下眼鏡,「嗯」了一聲說:「再見。」
  
  就這樣,方小舒結束了這個「驚心動魄」的早晨。她有點為難地攥著兜裡的現金,本來這是打算給薄濟川的,但他居然說可以不要錢,還能給她一份相對比較輕鬆又可以賺到和現在一樣薪水的工作,這實在是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
  
  難道是她倒了二十幾年的霉終於開始轉運了?
  
  不管怎麼樣,畢竟現在還沒有辭職,方小舒也沒給薄濟川肯定的回答,所以她還是很快回到了接待大廳,把東西交上去之後坐公交去了兼職的百貨公司上班。
  
  百貨公司八點五十分開門,專櫃小姐九點上班,方小舒再一次換上工作服,款式精緻的黑色西裝套裙襯得她的人越發漂亮了。
  
  她是做男裝銷售的,做一行長得漂亮很有優勢。男人一般都不喜歡講價,面對美女更是乾脆利落,所以她的業績一直很好,賺得也不少。這份工作是她在這個中心城市昂貴的物價下生活的最大依靠。不過雖然這份薪水不低,但離開支的日子還早,她的房租卻已經快到期了。
  
  方小舒和一對情侶合租,這對情侶非常不講究,尤其是那個女生,來大姨媽了到處亂扔姨媽巾,她每次收拾乾淨之後對方不感謝她就算了,還繼續亂扔,她幾次找對方談這件事,對方居然還嫌她事多,她真的很不想和這樣的人繼續合租,可是沒辦法,那裡交通方便價格便宜,她這樣的經濟條件實在沒有別的選擇。
  
  有些無奈地靠著櫃檯歎了口氣,方小舒咬咬牙下了決定,做保姆就做保姆吧,薄濟川的住所雖然是雙層別墅,面積也不小,但他本身就是個乾淨的人,早上她去的時候也沒什麼髒亂,只是估計這人有潔癖,一天不打掃就會覺得到處都是灰塵和細菌,所以才會叫鐘點工吧。
  
  聽起來似乎之前每次去給他去保潔的人都不一樣,之前是張大姐,年紀大了忘性也大,手腳也不夠麻利,性格也不夠講究,薄濟川應該是嫌棄對方這些才冷臉相向的吧,畢竟在她看來他實在不是個會對別人刻薄的人。
  
  其實方小舒下定論太早了,薄濟川對大多數人都是很有禮貌很尊重的,尤其對逝去的人更甚。但一旦你與他的關係從毫無瓜葛的人或是主顧變成了被僱傭的僱員或是熟人,他的挑剔和完美主義就會慢慢顯現出來了,要不然也不會每次叫鐘點工的時候去的人都不一樣……
  
  方小舒趁中午休息的時間用專櫃的電話撥通了薄濟川的手機,那邊半晌才接了起來,聽筒另一邊傳來薄濟川在嘈雜背景下有些微弱的聲音:「你好。」
  
  方小舒怕他聽不見,所以稍稍放大了聲音:「你好薄先生,我是方小舒。」
  
  「哦,你稍等。」他似乎在找安靜的地方,過了四五秒之後電話那頭安靜了很多,「好了。找我有事兒?」
  
  方小舒有些猶豫該怎麼開口,畢竟自己之前好像還表現得挺不樂意來著,她咬著唇抬頭煩躁掃了四週一眼,本是想看看有沒有顧客或者主管經過,可哪想到一抬頭就看見了舉著電話快步走過相對安靜的男裝區的薄濟川。
  
  他像她腦海中他所有的模樣那般依舊瘦削,眉宇間卻多了一份不曾在她面前表現過的冷漠和刻薄,他很敏感,很快就發覺了有人盯著他,於是迅速望了過來,本來有些不悅和敵意的目光在對上她的眼睛後空白了一下,微瞇著的桃花眼慢慢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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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你在這也有兼職?」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在說「真是陰魂不散」「冤家路窄」「怎麼這個時候碰見」,方小舒一時語塞,掛了電話頗為尷尬地朝他點了點頭。
  
  薄濟川也掛了電話,方小舒注意到他的手機換了,雖然還是那個牌子那個型號甚至顏色都沒變,但從光澤和邊框上可以看得出來比之前那部舊的新一點。
  
  「買手機?」方小舒開口打破了沉默,繞過櫃檯朝他走去。
  
  薄濟川攥著手機猶豫了一下,片刻之後還是走進了她工作的專櫃,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抄在褲子口袋裡,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專櫃裡的男裝,回答了她的問題:「嗯。」
  
  他似乎不願多言,方小舒也沒再說他不想討論的話題,直截了當道:「我找您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您上午您提到的事還作數嗎?」
  
  薄濟川應該是早就料到了她打算說這個,微側著頭用三分之一的臉對著她,盯著專櫃上的牌子對她說:「當然,如果你願意可以隨時搬過來,一樓客房給你住。」
  
  方小舒有些驚訝:「還要住進去?」
  
  「首先,這可以讓你節省一份房租。」他看向她,給她分析著,「其次,我的作息時間不規律,有時夜裡回來可能也需要人打掃和做飯,你住在那兒比較方便。」他說完又話鋒一轉,「當然,你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只要我找你的時候可以隨時趕到就行了。」
  
  沒手機怎麼找她?那麼遠的話要是半夜找她,沒有公交不可能及時趕到,打的又太不合算,他後面那話說了等於沒說。不過,他前面的話卻對方小舒很有誘惑力。
  
  可以省掉一份房租,那就可以攢下一筆錢了,更不用每天對著那對讓人無語的小情侶。
  
  於是方小舒十分乾脆地點頭答應:「沒問題,我可以搬進去。」
  
  「那下午就搬過來吧,我還有事,再見。」他本來轉身打算走,忽然又轉看向她,蹙眉問道,「有筆嗎?」
  
  方小舒立刻從制服上衣口袋取出開票筆遞給他,薄濟川四處一掃,遲疑了一下對她說:「手。」
  
  方小舒下意識朝他伸出手,從昨晚到現在幾乎有點習慣性順從他了,等對方把一串號碼寫在她手心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心裡比手上更癢,沒一會手心就出了汗。
  
  薄濟川寫完就把筆帽蓋上將筆還給了她,言簡意賅道:「房鎖密碼。」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趕時間,先走了。」他說完迅速轉身離開,根本沒等她回答,這種比之前轉變很多的急性子讓她對他的好奇心更重了。
  
  之前只是單純覺得這人是國內男人堆兒裡難得素質極高的典範,再加上長相好氣質好,身份又神秘,職業又特殊,所以便生出了幾分欣賞。如今見到了他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一面,又即將與他住在同一屋簷下,她便更想知道藏在他那張看起來很薄的臉皮下的其他性格。
  
  方小舒很快就有了這個機會,她當天下午就搬進了碧海方舟十九棟,收拾完一切的時候薄濟川還沒回來。
  
  一樓的客房裝飾簡單卻齊全,黑白的現代化風格內斂又品位不凡,倒是與薄濟川的外表相符。
  
  這裡有明顯再次打掃過的痕跡,是她上午清理過後他自己重新整理過吧。
  
  方小舒不由想起了那通電話,薄濟川下午來百貨公司是買手機的,上午他出了這間房沒有拿手機,現在房裡又明顯重新收拾過,一切跡象都告訴她這人在打電話時摔了手機。
  
  到底是說了什麼才讓那麼一個好像永遠都不會對別人發脾氣的人氣得摔了手機?
  
  方小舒一邊做菜一邊努力地想要趕走腦子裡那人的身影,可是怎麼努力都沒用,他實在太讓人好奇了,她明明知道要停止卻停不下來,因為她還在等更奇妙的事情發生,這種感覺既令人興奮又很難受。
  
  因為不知道薄濟川喜歡什麼口味,但有記得保潔隊長說他很挑剔,所以方小舒做了很多菜式,粵菜川菜浙菜等每樣都有,全看他喜歡什麼口味了。
  
  她全都做完之後開門聲也響了起來,她立刻走出廚房看向門口,果然見到薄濟川提著公文包站在暮色裡,一身黑色西裝穿得一絲不苟,清冷卻紳士的氣質從四面八方席上她的感官,精緻華麗的吊燈照射出來的光線似乎都在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微微戰慄。
  
  「很香。」薄濟川一點都不驚訝方小舒會出現在這,也不懷疑她已經將一切都收拾妥當,否則他今天也不會邀請她來這兒。
  
  他換了鞋放下公文包解著西裝扣子直接朝餐廳走,路過廚房洗了個手,出來時掃了一眼桌子上各種式樣的菜,從西裝口袋摸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她:「密碼是0921,需要多少自己取。」
  
  他走進餐廳,在主位坐下,鋪好餐巾拿起碗筷就開始吃飯,每道菜都夾一筷子,細細嚼過之後才嚥下去,小吃了半碗米飯便放下了碗筷,拿餐巾擦了一下嘴角,抬頭時發現方小舒還站在餐廳門口,不由發出一聲疑惑:「嗯?」
  
  方小舒知道他大概是不解她還為什麼還在這兒,但她並沒為他釋疑,只是情不自禁地牽起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乾淨的眼眸,嬌艷的紅唇,飄逸的黑色長髮,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微微彎著,居家的寬鬆衣服讓人將她的鎖骨一覽無餘。
  
  再美麗的衣服也不及兩根鎖骨,她的鎖骨非常漂亮。
  
  薄濟川微微顰眉,很快收回視線起身朝她道歉:「抱歉,有點餓,忘記問你有沒有吃晚飯了。」
  
  方小舒微微挑眉,原來他以為自己在責備他?可是他是主人,她是保姆,他自己吃是很正常的事,他用不著過意不去。
  
  方小舒仔細打量了一下薄濟川的面部表情,她現在已經很放得開地去看他的眼睛,之前因為不太熟,所以很多時候都比較拘束,但這時她就發現,他雖然口上說著道歉的話,但那歉意卻不達眼底。倒不是說他虛情假意,只是或許大部分事情都無法被他放在心上,包括這件事。
  
  「沒關係,我之前吃過了,我是保姆,你是主人,我自然不能和你一起吃,我只是比較困惑薄先生比較喜歡吃什麼菜?我看你什麼都吃了一點。」她一直在觀察他吃飯的小動作,發現他沒有任何偏向,全都動過,吃得非常均勻,大概是有強迫症?他吃得也很少,難怪那麼瘦。
  
  薄濟川一邊朝外走一邊淡淡道:「我不挑食,只要好吃,什麼菜都可以。」他越過她上樓,「一樓走廊裡面有一間浴室,你可以用。晚上不要動靜太大,我睡覺很輕。」
  
  ……好吃就是最大的挑食了吧,要把菜做到他「好吃」的定義估計不是件容易的事。方小舒轉身看著他快步上樓的背影,就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似的,他躲什麼?
  
  是不習慣和人同處一個屋簷下?那幹嗎還給自己找罪受?
  
  方小舒搖了搖頭不再管他,反正想也想不明白。她繫上圍裙開始收拾餐廳,似乎沒發現那個本該上樓的人此刻輕輕倒退了幾步,在二樓的轉彎處靜靜地打量著她,用審視的眼神。
  
  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如果勤快懂事又貧窮,是發自內心地招人疼,缺一項都不可,尤其是漂亮。
  
  方小舒的皮膚很白,不屬於瘦的類型,可能還稍稍豐滿一些,有些肉肉的。她的皮膚尤其好,燈光下恰到好處地閃著潤澤如玉的光暈,好像雪白的珍珠,美得毋庸置疑,也讓人浮想聯翩。
  
  勾引。
  
  薄濟川微微擰眉轉身上樓,待他的腳步聲平息良久之後,方小舒才緩緩抬頭朝二樓拐角處看了一眼,神色是從來沒有在人前表現出來過的強勢和侵略感,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模樣,重新開始收拾房間,就好像剛才突然變了的人不是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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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收拾完房間,方小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薄濟川給她的銀行卡發了一會呆,她凝眸思索了一下,重新將它裝回口袋,關燈回到了一樓自己的房間。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方小舒忙了一天已經有點累了,她拿了換洗衣物去薄濟川說的浴室快速地洗了個澡,回到房間後關好門上了鎖,躺到床上去開始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穿著一件微透的白色吊帶,沒有穿文胸,下面搭的是柔軟的棉質短褲,吊帶的腰線很高,就這麼平躺著也可以看見她平坦美好的小腹,內褲白色的蕾絲邊在短褲的邊沿外若隱若現。
  
  方小舒微微轉身換了個側躺的姿勢,手枕著胳膊依舊滿臉思索地望著前方,她眼裡沒有焦距,柔軟白皙的身體彎曲著漂亮的弧線,過了大概有十分鐘,才緩緩閉上了眼,好像睡著了。
  
  她這邊似乎睡了,薄濟川那邊卻怎麼都無法入眠。
  
  一來是房子裡突然多出一個人的確有點不習慣,二來就是今天早上接的那個電話。
  
  方小舒猜得不錯,那個電話的確是薄濟川的父親打來的,他父親是堯海市市長薄錚,在位幾年一直政績突出兩袖清風,頗受堯海市市民愛戴。
  
  只是薄濟川的母親去世早,薄錚隔年便再娶了,次年更是又生了一個兒子,他們父子之間一直因此有隔閡,薄濟川性格又敏感要強,什麼事都有自己的主見,所以薄錚對他的管束並不多,生怕再因此加深父子矛盾。
  
  可誰想到,似乎正是這縱容也好,不聞不問也罷,直接導致了薄濟川後來「膽敢」讀完博士直接去做了入殮師,還完全不跟家裡商量!
  
  薄錚得知此事後不止一次讓他立刻辭掉工作去給他安排好的單位報到,可他不但沒去,還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於是薄錚一怒之下直接跟他斷絕了父子關係。
  
  這就是薄濟川摔手機的原因。
  
  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薄濟川打開燈掃了一眼掛鐘,不知不覺都已經夜裡十二點多了,總覺得好像才剛剛躺上床不久。
  
  他起身坐在床邊,手臂撐在雙膝上微閉著眸子揉了揉額角,長舒一口氣站起身朝門外走去,打算下樓去倒點水喝。
  
  他輕且快地下了樓,在廚房倒了點水喝,順便檢查了一下方小舒的工作情況。在看見她將一切分門別類井井有條地放在一起之後,他才算對她完全放下了心。
  
  只不過,奇妙的是,他才剛剛對她有了那麼一丁點滿意,她的房間裡就忽然響起了微弱的嚶嚀聲,似有若無,斷斷續續,似乎忍受著什麼痛苦似的。
  
  薄濟川微微擰眉,捏著水杯的手緊了緊,放下杯子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她應該是挺難過的,嚶嚀聲夾雜著沙啞與忍耐,很輕,如果他在樓上好好地睡覺,肯定不會被這聲音吵到,她也不算是違背他的話了。
  
  只是,這是怎麼了,難不成生病了?
  
  薄濟川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一下客房的門低聲問道:「方小姐,你沒事吧?」
  
  房內頓時沉默下來,一片安靜無人回應。
  
  薄濟川修長的眉尾挑出利劍般凜冽的弧度,他加重力道又敲了三下:「方小姐?」
  
  他猜測她可能是腸胃不舒服,懷疑她是疼暈過去了,如果放在這不管的話明天估計就起不來了,所以才又問了一次。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的話問完沒多久房門就從裡面打開了。當他看見門後的方小舒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
  
  方小舒雙手環胸斜靠在門邊,及腰的黑髮垂在她肩側,她穿著短褲和若隱若現的吊帶,外面隨意地搭了一件很薄的長衫,面上有一股古怪的笑意,眉梢眼角還流露著淡淡的慵懶與嫵媚。
  
  薄濟川面無表情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就迅速移開了視線,眉心擰出一道深深的刻痕,洩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我剛才聽見你在痛呼,藥箱在我房間,需要胃藥我可以幫你去拿。」
  
  方小舒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不說話,大大的眼睛彷彿黑暗裡的一道光,明亮得有點刺眼。
  
  「你沒事?」薄濟川被她盯得很不自在,隨口問了一句便打算告辭,但這次方小舒回答了他的問題。
  
  淡淡的,帶著些無奈和艱澀,方小舒微垂下頭凝視著一樓走廊的盡頭,那裡光線很暗,只能看見黑漆漆的一片,她說:「我沒事兒,那不是痛呼,我在自/慰而已。」
  
  「……」薄濟川仰頭閉起眼睛尷尬地立在那,淡色的唇不斷開合,卻不確定該說點什麼。
  
  騙他玩的,居然相信了?方小舒漆黑的眸子打量著對面的男人,嘴角似有若無地挑起。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頸項與喉結的線條此刻有多麼性感和誘惑。
  
  方小舒輕輕咳了一聲,將偷看他的眼神強制收回。
  
  
  
  她應該是想站直身子,但可能是斜靠得有些久了,腿有些麻,她剛一直起身就腳下一軟朝前撲去,非常淡的沐浴露香味與女孩柔軟豐盈的身體朝薄濟川撲面而來,他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就發現一時不慎摔倒在他身上導致兩人直接倒地的方小舒也同樣一臉錯愕驚恐。
  
  她微側著頭,離他的臉很近,他正想讓她趕緊起來,她就朝他轉過了頭似乎也打算說點什麼,這個微妙的角度與距離使她側過頭時嘴唇與他微微張開的唇瓣貼在了一起。
  
  方小舒趴在薄濟川身上,明顯感覺到了他肌肉縮緊。
  
  四目相對,晦暗的光線下,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彷彿帶著某種引人犯罪的魔力,方小舒喘息了一下,溫熱的呼吸充斥在了兩人之間,薄濟川撐著雙臂想要將她扶起來,可她下一秒就重重地吻住了他的唇,舌尖細膩地描繪著他的唇線,之後順勢鑽進他的嘴裡,在嘗過了他的滋味兒後退出來滑到了從方才就很傾慕的頸項,牙齒輕輕咬著他的喉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蒼白肌膚下微微跳動的脈搏。
  
  薄濟川被她的動作弄得輕咳了一聲,然後沙啞低吟兩聲,像是冷風中穿越黑暗的蝙蝠。
  
  剛才那個吻,那是個吻吧,那的確是個吻。薄濟川微微瞪大眸子望著天花板,心裡空落落的感覺讓他極其煩躁,那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個吻,在這個時間和這個人……
  
  他的視線控制不住地瞥向方小舒精緻美好的側臉,她眼角那顆痣就好像開在他心上的花一樣,攪得他口乾舌燥心煩意亂,身體也漸漸隨著她的體溫變得火熱起來。
  
  方小舒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又像是看穿了他的內心,她沒說話,只是安靜地靠在他懷裡,手從他的胸口緩緩下移,輕輕按住了他微微撐起的小腹下方。
  
  ……
  
  也許他錯了,她不止可以看穿他的內心,更可怕的是她還能看穿他的內褲。
  
  薄濟川倏地將方小舒推開,順手將她扶起來後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他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永遠都那麼敏捷與優雅,只是此刻卻好像是落荒而逃。
  
  方小舒站在原地看著他,直到他消失不見才回到了客房裡。
  
  她重新躺回床上,閉眼又睜開,反覆了五次,終於還是有些後悔。
  
  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些行為是出於什麼心理,只是莫名地想要試試他,看看他還可以控制自己到什麼地步,是不是也和普通男人一樣會被身體反應征服大腦。
  
  他幸運地通過了試探,成功將自己與那些精/蟲上腦的人完全分開了,但她卻感覺不到喜悅。
  
  她這一晚上都在止不住地歎息和輾轉反側,她並不愛他,最多處於欣賞階段,但她卻莫名對他產生了一種控制不住的佔有慾和掌控欲。
  
  大概是因為當全世界再也沒有她的親人,當她每天都要心力交瘁地面對合租房裡的人,當她要打好幾份工累得幾乎崩潰卻沒人說話,他都恰當準時地出現、幫她度過了這些難關。
  
  他不是像林隊長那樣的已婚中年男人,更對她沒有任何責任和義務。
  
  她擁有的很少,可這僅存的擁有卻全都是她不能失去的東西,每一個都很珍貴。
  
  她此刻的想法並不科學,但又似乎高於一切科學。
  
  她不想這樣,她想要尖叫,她想要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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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薄濟川是半夜三點多離開的,方小舒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她在那個時間還沒有睡覺。他應該是被人叫走的,走得很匆忙,走之前在客廳停留了兩分鐘不知道做了什麼,等他走了之後方小舒出去看了一下,發現他留了張便簽。
  
  便簽紙上寫著一排清勁有力的斜體鋼筆字,內容不過就是一個時間和他出門的原因,他是因公外出,被人打電話叫走的,他把回來的時間告訴她,無非是讓她準備好飯菜以及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方小舒將便簽紙收好,也不再睡了,繫了圍裙便開始第二天的大清掃。
  
  凌晨五點多的時候,方小舒結束了整棟別墅的仔細清理,之前因為薄濟川在,所以二樓整理得並不仔細,以後既然是他家的專職保姆了,自然不能懈怠了主人。
  
  方小舒清理結束之後就去了廚房,井井有條地將早餐需要的東西處理好備用,六點多的時候,她換上衣服繫上圍巾出了門。
  
  方小舒離開別墅區跑到小吃街繞了一大條路買了純正乾淨的豆漿油條,提著回到家的時候手都凍紫了,好在屋裡開了空調很暖和,她將東西放好搓了搓手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現在剛剛步入十一月,供暖還有幾天,可天氣卻已經非常冷了,近些年的堯海市天氣愈發極端化了,方小舒明顯感覺風衣已經不足以保暖,看樣子她得把那件大衣趕緊洗洗了。
  
  將豆漿和油條放到餐桌上蓋好保溫,方小舒用發卡把頭髮綰在腦後,重新繫上圍裙開始做早餐。做早餐的過程並不簡單,薄濟川一看就是挑剔的主兒,她是一點都不敢怠慢的。
  
  一邊做飯,方小舒就一邊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現在她更加後悔了,她昨晚實在太莽撞了,薄濟川看起來還並沒有辭退她的想法,但不代表他回來之後不會有,昨晚她雖然是不小心摔倒才導致後來那個局面,但那時候也是她主動親他的。
  
  真頭疼啊,怎麼那麼衝動,明明才認識一天的時間,居然做出這種事,方小舒懷疑自己是不是長期壓抑感情所以一遇見不錯的對象就有點斷片兒跟心理變態了。
  
  不行,絕對不能再這樣,方小舒在心裡暗暗警告自己絕不可以再犯昨天的錯誤,更要和薄濟川保持距離,盡可能地公事公辦,否則他要是再因此辭退她的話那就得不嘗試了。
  
  所以,等薄濟川忙了一晚上回到家之後,就發現昨晚「熱情」得有些過分的方小舒對他忽然疏遠了很多,她將一切引給他之後就回了房間,多餘的話一句都沒說,搞得他情緒有些轉變不過來。
  
  其實他昨晚真的被她嚇到了,回來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是不是要辭退她,又或者該和她好好談談,反正不管怎樣都得想辦法處理掉這件事,可誰知一回來就發現人家已經單方面將這件事給他解決了,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方小舒現在絕對是個合格並且出色的保姆,無可挑剔,沒有任何缺點。
  
  早餐是花樣齊全且美味的,但薄濟川卻有些食不知味,他吃了幾口便不再吃了,揉了揉額角,眼圈下有些青黑。
  
  方小舒算準了時間,更猜到他肯定吃不多,這個時候剛好打開門出來。她沒看他,路過他身邊時放下一瓶眼膠,隨後便沉默地開始收拾東西,修長的柳葉眉一挑一捺,眼角朝下垂著,全身心都集中在洗碗擦桌子這些家務事上。
  
  方小舒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她無疑對人生看得很通透,對感情也是。
  
  她有很直接的目標,卻過得很不快樂。
  
  二十幾歲的姑娘,正是最好的年華,本該十指不沾陽春水地享受青春,卻失去了所有的親人,獨自一人在這個物質世故的社會艱難地生存。她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天真懵懂的少女變成一個千瘡百孔的女人,從他在殯儀館第一眼看見她時就發現了。
  
  薄濟川聽林隊長說過一些關於方小舒的事,他知道她全家都死於黑幫鬥爭和報復,她舅舅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她去三清會做臥底,這種黑幫每隔段時間就會檢查小弟的戶口簿和通訊錄,所以何書宇十幾年來基本沒有和方小舒聯繫,而警局又不能對她照顧得太明顯,否則只會將何書宇和方小舒置於更危險的地方,所以她這些年來恐怕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她對感情涼薄毫無章法這都可以理解,她精於算計世故圓滑這也能讓他接受,因為造就她成為這種人的經歷實在讓人無法不心疼。只是,此刻他卻無法客觀地對她現在的樣子表示理解。
  
  明明衝動做事的人是她,可是現在她卻不肯面對這件事,一味地避讓抗拒,倒顯得他太過在意不夠大方,這件事從邏輯上就根本不對,好像從頭到尾困惑糾結的人只有他一個。
  
  薄濟川是個很在意細節的人,也可以說他很龜毛,在某種事情上追根究底得顯得有些刻薄,他是個典型的處女座,所以這件事不是方小舒裝作沒發生過,他就真的什麼都不說了的。
  
  薄濟川站起身走到忙碌的方小舒面前,瘦削高挑的身子擋住了她的路,她抬頭看見他一副要開口說什麼的樣子,直接道:「別問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不是答案,我只是一堆問題。」她繞過薄濟川解開圍裙掛回原處,打開餐廳門離開時半側著頭對他說,「不過還是得說聲抱歉,昨晚的事是我不對,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好休息。」她說完就關上了餐廳的門,腳步聲響了一會之後,開關門聲再次響起,然後再也沒其他聲音。
  
  薄濟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蹙眉沉默半晌,倏地快步離開了餐廳,他大步走上客廳的台階,來到鋼琴邊坐下,打開鋼琴蓋活動了一下手指便開始面無表情地彈。
  
  是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第三樂章。
  
  他彈得非常快,顯然功底深厚,優美激昂的鋼琴聲讓呆在自己房間裡的方小舒聽得非常清楚,《悲愴奏鳴曲》本身就是反抗殘酷命運與黑暗勢力,憧憬美好未來的曲子,全篇都充滿了鬥爭的力量,更不要提始終處於一種徘徊不定心態中的第三樂章了。
  
  動聽中帶有欠穩定的游移情緒,微妙地與薄濟川此刻的心情相吻合。
  
  彈琴是一種非常棒的宣洩感情的方式,方小舒側躺在床上,眼神盯著房門,在別人臉上看起來很柔弱的柳葉眉跑到她臉上卻顯得凌厲得仿若劍鋒,她臉上帶著無人時才會表現出來的精明世故,沉默的時候很沉默,可一旦不再沉默,就會將人逼得無路可退,愛恨全都不留餘地。
  
  方小舒沒有任何回應。直到薄濟川彈完了上樓休息,她也沒有任何想要出門說點什麼的慾望,彷彿擾亂了別人心的女人不是她一樣。
  
  日日如此,週而復始,薄濟川跟她在一起又度過了一星期這種生活,他深刻地感受到他的人生觀價值觀將來都會受到很大衝擊,至少他以前從來沒想過可能會找這樣一個女人做老婆。
  
  薄濟川今天白天沒有回家,過幾天是薄錚的生日,對方顯然對他的執拗無法理解,說了斷絕父子關係就真的斷開了一切聯繫,沒有再給他打過一通電話,財產也分得很開。
  
  不過,除了他目前所住的這棟母親留給他的別墅以外,他的開銷和收入全都是靠自己掙來的,和薄錚沒有任何關係,分不分也都沒什麼所謂。
  
  直到現在為止,除卻血緣,他和薄錚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那麼,薄錚的生日如何過,會不會找他,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了。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但薄濟川還是情緒不佳,埋藏在心裡的往事逼得他無處可去,他只得在可以讓人安靜獨處的咖啡廳裡坐著,這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十一點多方小舒都沒等到他回來。
  
  如果是正常的不回來,依照薄濟川完美主義的性子,不管怎麼樣都會給她個消息,讓她不用準備晚飯早點休息的。這一周多的時間方小舒也對他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了,可今天卻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方小舒穿上外套去碧海方舟的接待大廳問了一下,薄濟川也沒有留消息在這裡。
  
  難不成是出事了?不會吧?不過想想也有可能,那麼一個單身男人,老是凌晨半夜到處跑,穿衣打扮都是定制和名牌,開著豪車出入豪宅區,被人盯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在方小舒看來,這個社會骯髒又混亂,不然三清會那群人為什麼還能逍遙法外?他們做這種事做的還少麼?
  
  薄濟川對方小舒來說並不是毫無干係的人,至少在她心目中他是讓她如今過得輕鬆安定的支柱,所以她立刻就打車去了三清會的地盤,一條喧嘩熱鬧的酒吧鬧市街,想碰碰運氣看看薄濟川是不是在那邊兒出了什麼事兒被人攔下了,例如嫖/娼沒帶夠錢,喝酒喝高了跟人幹架。
  
  方小舒身上有薄濟川的卡,所以錢不是問題,她的身份對於這條街的人來說也並不清楚,這些年她一直沒有跟和父母有關的人聯繫,三清會並不知道她還活得好好的,她不擔心被認出來,只是有點迷茫,不知該去哪裡找薄濟川。
  
  說來也巧,薄濟川呆的咖啡廳離那條鬧市街並不遠,是去鬧市街的必經之路,這裡老堵車,一般出租車都會將人放在前面的路段,由乘客自己走一段進入鬧市街,所以方小舒經過這裡的時候,正在盯著窗外沉思的薄濟川一眼就望見了她。
  
  她來這邊幹什麼?薄濟川下意識皺起了眉,臉龐描出尖削的輪廓,眉眼看上去有點刻薄,顯然對她出現在這種地方很不高興,於是他急匆匆付了錢便出了咖啡廳,朝她快步跟了上去。
  
  深秋的堯海市,凌晨十二點的午夜,正是這條酒吧街最熱鬧的時刻,人擠人是常態,薄濟川追方小舒追得很辛苦,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沒一會兒就不見了她的蹤影。
  
  方小舒並不知道身後跟著她的人是薄濟川,她感覺到有人跟著她便立刻加快腳步想將人甩掉,這不能怪她,在這種地方她不警惕點很容易交代在這,可誰知就是她這平時引以為傲的警惕心讓她和薄濟川失之交臂,遇上了一群不想遇見的人。
  
  月色撩人,殺手夜行,清一色的黑西裝板寸頭,一堆高大男人圍著一輛黑色悍馬,悍馬車上下來一個四十多歲氣場極大的中年男人,不用打聽,只看就知道是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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