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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上門了

  陶母一得知了這件事情就不得了了,接下來的時間飯也別想吃了,陶然直接被拉回屋中進行政治教育。阮昕察覺到自己犯了錯誤,趕緊跟過去做調解工作。
  
  陶母是痛心疾首的,是恨鐵不成鋼的。先是河東獅吼了一會兒,強烈表達了自己對陶然令人髮指行為的憤慨,然後就開始聲淚俱下的控訴她的行徑傷透了為人父母的心,辜負了黨和國家的培養,妨礙了社會和諧大業的進程……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江君一騙婚的事情,現在他的罪名已然坐實了。陶母說到動情處,已經由抽泣變成哽咽再到後來變成泣不成聲。
  
  陶然知道這次是傷了她爸媽的心了,原來要是沒有這些事情,她還可以大大方方的回來跟他們二老匯報自己已經大婚的喜訊,現在卻弄成了這樣一副局面。
  
  陶母已經哭倒在陶然爸的肩頭了,彼此相依相偎,大有把陶然掃地出門的趨勢。阮昕在旁好心勸導:「叔叔,阿姨,其實你們是錯怪陶然了,江總也不是你們說的那種騙婚的人,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陶母就更激動了,沖陶然一個勁的嚷嚷:「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的問題,這麼好的人不要,去要什麼騙子!」
  
  陶然尷尬的看了一眼阮昕,心裡一陣憋悶。她媽的心情不好,她自己又能好到哪兒去?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她實在不能對她爸媽爆發,更不能變態,於是選擇沉寂,轉身默默地回了房。留下三個人在客廳大眼瞪小眼,對自己被無視的事實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陶然回到房中也就只有傻坐著,這一天的事情實在是發生的太快,她需要時間好好整理一下,比如接下來要怎麼做,是要放任江君一跟舒晨結婚,還是去把自己老公搶回來。
  
  糾結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手機響了一下,她回過神來,趕緊拿起手機一看,那是串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陶然原先還以為是什麼垃圾廣告,一看內容整個人都振奮了一下:陶然,相信我,江。
  
  真是條簡短的短信,看得出來江君一發這條短信時很匆忙,但是就算只有幾個字也讓陶然動搖了一整天的心安定了下來。她不能回短信,也不能打電話,更看不到他的人,但是看到這幾個字,還是選擇相信他了,雖然當今社會的很多實例告訴她這是很危險的,她還是做了這個選擇。
  
  在房裡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突然有人敲門,阮昕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陶,我可以進來麼?」
  
  陶然站起來振奮了一下精神,深呼了幾口氣,精神奕奕的走過去打開門。
  
  阮昕手裡端著一碗飯菜,衝她溫和的笑了笑,「你還沒吃飯呢,先吃飯吧。」
  
  陶然越過他的肩頭朝外看了一眼,她爸媽還在繼續絮絮叨叨的譴責著她,她感激的看了一眼阮昕,接過了碗筷,坐到房間的書桌邊大口吃飯。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還沒傻到為情所困不吃不喝的地步。
  
  阮昕對她的這種生活態度十分欣慰,也不打擾她,就在一邊看著她慢慢的吃飯。一直到陶然吃完最後一口,他才終於開了口:「你打算接下來怎麼辦?」
  
  陶然被這話噎了一下,歎了口氣,「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但是偏偏不願意提,你還真是給了我溫柔現實的一刀。」
  
  阮昕笑了一下,「不管怎麼樣都是要解決的,不然你爸媽會更加難過,你還是想想吧。」
  
  陶然仰臉看著他,「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去搶人回來?」
  
  阮昕托著下巴一本正經的思考:「以你的爆發力,這也算是個好主意。」
  
  陶然翻了個白眼,摸著自己吃飽了的肚子搖了搖頭。
  
  「你不想見他麼?」阮昕認真的看著她,突然一把拉起她的手,「走,我帶你去。」
  
  「誒?」陶然被他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去哪兒啊?」
  
  「你傻啊,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阮昕突然轉頭衝她吼了一聲。
  
  「難道不是從報紙上看到的?」陶然怯怯的看著他,還真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不是,我哪有看報紙的閒情逸致,是公司說放假,因為後天江總要訂婚。」他拽著她往外走,「你要是還是以前的老陶,這個時候就該出手了!」
  
  陶然被他一路拉出了房門,客廳裡她爸媽都愣了一下,一直到兩人出了家門,陶然爸才反應過來,問她媽:「這是怎麼回事?」
  
  「好事!」陶然她媽欣慰的直點頭,「還是阮昕這孩子好,這個時候還不嫌棄陶然,真是好孩子啊……」
  
  她爸好心的提醒:「我看著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兒啊。」
  
  「我說是就是!」陶然媽的玻璃心又要破碎了,她爸只好趕緊點頭,「是是是,絕對是!」
  
  ※
  
  天早就黑透了,街上寒風陣陣,路燈還是一如既往的黃色調,卻讓人趕不到絲毫暖意。
  
  阮昕拉著陶然頂著寒風走了一段路,總算是攔了一輛車,貓進了溫暖的小空間裡。
  
  「你到底打算帶我去哪兒啊?」陶然不確定的問阮昕:「不會是……去他家吧?」
  
  阮昕對司機說了個地址,轉頭衝她點了一下頭,「你也不用謝我,我也就是偶然知道了他家的地址而已。」
  
  陶然立即對司機大喊了幾聲:「停車!停車!我要下車!」
  
  「你這是幹什麼?」阮昕對驚訝的司機揮了揮手,「別理她,她剛被自己老公甩了,有點失常,您開您的。」
  
  「……」陶然瞇著眼對阮昕直磨牙,「你小子到底想幹嘛?」
  
  阮昕盯著車窗外一閃而逝的景象,淡笑了一下,「我想試試我的極點能到什麼程度。」
  
  「啊?」
  
  「我想,如果我能把你親手送到他面前,可能也就真的說明我是完全把你放開了吧。」
  
  陶然在這一刻突然發現阮昕身上簡直充滿了東歐吟遊詩人的情調,那種淡淡憂傷的味道,隱藏在靦腆微笑下的清純情懷。這些都是以前讓她喜歡上他的原因,現在再看到他這模樣,除了驚訝和感動,已經只剩懷念。
  
  阮昕轉頭看向她,臉上又恢復了笑容,好像剛才那種表情根本就不是來自於他,「老陶,其實今天去找你之前,我還想過要再爭取一下,但是聽說你們已經結了婚,也就算了。」
  
  陶然扯了一下嘴角,「可不是,我現在是有夫之婦了。」她頓了一下,想起那天見到的那個楊楚楚,笑著打趣道:「你也別得了便宜賣乖了,那個小楊不是對你不錯?」
  
  「是不錯。」阮昕又把視線投向窗外,「也許過了這個極點,我會試著去接受看看吧。」他突然轉頭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過你說過我永遠是獨一無二的,沒有忘了吧?」
  
  「當然沒有!」陶然認真的點頭發誓:「你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阮昕勾了一下嘴角,催促司機加快速度。陶然看到他剛才在街燈映照下熠熠生輝的雙眼,覺得他這個笑容無比坦蕩從容。
  
  汽車在城東郊停下,陶然總結出來一條規律:但凡是有錢人都喜歡住在鳥不生蛋的地方以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面前是棟三層小洋樓,不過佔地很廣,陶然透過院門朝裡看了一眼,頓時有種天差地別的感覺。阮昕剛要去按門鈴,就看到她默默地在一邊撓牆,走過去看她,只聽到她在那邊小聲嘀咕個不停:「我這是嫁了個什麼人啊什麼人啊什麼人啊……」
  
  阮昕好笑的捅了她一下,「走吧,都到這兒了。」
  
  「我、我不敢進去了。」陶然伸著脖子朝裡面又看了一眼,「要不咱撤吧?」
  
  阮昕揉了揉太陽穴,「我發現我的極點還真是比我想像的要遠,都這地步了,居然反而是我在勸你進去,這都算什麼事兒啊。」
  
  陶然訕訕的笑了一下,「也是,我對不起你還不成麼?回吧。」
  
  阮昕根本不理她,一把把她拉到院門邊,開始叮叮咚咚按門鈴。陶然心驚膽顫,抬頭朝裡面掃了過去,房子裡倒是燈火通明的,就是沒有人來開門。兩人正在奇怪,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訝異的聲音:「你們……」
  
  陶然和阮昕同時回頭,身後一大幫人正奇怪的盯著自己。為首的是一臉驚訝的江君一和舒晨,然後是皺著眉頭頗為苦惱的江子安,再然後似乎是江君一的家人。身後停著兩輛車,看樣子他們是一起出去才回來。
  
  陶然只看到一對很威嚴的中年夫婦正朝她看過來,眼神相當的凌厲且有殺氣,瞬間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接下來要怎麼辦?陶然的腦中轟隆一聲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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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傷心了

  這麼直接的衝到人家家裡來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如果沒有阮昕,陶然絕對不敢這麼做,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坐在江君一豪華的不像樣子的家裡。
  
  阮昕就像是一個快遞員,將她打包送到這裡之後就告辭離去,連江家門都沒有進。
  
  現在陶然很忐忑,她跟江君一一起並排坐在真皮沙發上,隔著茶几的對面坐著江君一的母親和舒晨,江子安和江君一的父親遠遠坐在另一角,一個佯裝在發短信,另一個佯裝在看報紙,其實都在偷偷盯著她這個不速之客。
  
  「陶小姐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情麼?」過了好一會兒,發話的不是江君一的父母,而是舒晨。
  
  陶然皺眉,這個情況也太詭異了點,怎麼感覺自己是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呢?她歪頭看了看身邊的江君一,卻發現他根本都沒有看自己。
  
  陶然總算確定事情不對勁了。她沒有心思回答舒晨的話,而是古怪的盯著江君一,「你怎麼不說話?」
  
  江君一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睛,「陶然,你回去吧,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陶然張了張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說什麼?」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來到這裡,他居然就這麼叫她離開?
  
  「他說讓你走,陶小姐沒有聽到麼?」這次發話的是江君一的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子這麼直截了當的轟人,她保養極好的臉上神采飛揚,說這話時甚至還得意的對陶然昂了昂下巴。
  
  陶然明白了,江君一還是屈服了。
  
  也是,他本來就是個現實的人,現在回歸現實,有什麼不對?是她自己太天真了而已,人家這麼多年的感情,哪裡是她這種認識不久的人就能干預的了的?更何況她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是個廢柴而已,什麼都不能給他。
  
  沉默許久,陶然起身,故作輕鬆的舒了口氣,「好,我走。」
  
  就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樣,現在也該清醒了。她瀟灑的朝江君一揮了一下手,抬腳大步離去。
  
  心太軟,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還是讓你失望了。
  
  江子安停止了擺弄手機,他爸也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兩人看著陶然的背影出了門,目光一致的看向江君一,他仍舊垂著頭坐在那兒,好半天也沒有動一下。
  
  「君一,我想回去了,不送送我麼?」舒晨站起身來,試探著問他。
  
  江君一抬頭看了她一眼,兩人眼神微微一觸,他點了一下頭,「好。」
  
  兩人出門之際,江母十分欣慰的對丈夫和大兒子道:「你們看看,君一還是懂事的。」
  
  江子安對她笑了笑,「我怎麼覺得陶小姐更加懂事呢?」
  
  「……」
  
  汽車飛快的行駛著,沿途的路燈明明滅滅的閃過,江君一一邊開著車,一邊眼神在路邊搜索。
  
  「不用找了,她肯定已經打車離開了。」舒晨看了他一眼,有些歉疚的道:「真是對不起,因為我,連累你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說出實情?」江君一掃了她一眼,臉上神情有些惱怒,「今天看在一起長大的份上我幫你一回,希望你能趁早說出事實,難道你真的要跟我結婚麼?」
  
  舒晨臉色黯然,「我爸說你跟我注了冊才行,你該明白我現在的困境。」
  
  江君一猛的剎了車,輪胎與地面之間的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
  
  「真是對不起,註冊恐怕不行,因為我已經跟陶然註冊了,你也知道重婚是犯罪。」
  
  「什麼?」舒晨的臉上一陣錯愕,緊接著便蒼白一片,像是隨時都會暈過去一樣,身子都晃了一下。
  
  「你怎麼了?」江君一看出她神色不對,趕緊出言詢問。
  
  舒晨沉默了許久,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的讓江君一忍不住嘶了一聲。
  
  「君一,幫幫我,求你……」她的眼中突然蓄滿淚水,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渾身都顫抖起來,「求求你,幫幫我,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江君一皺著眉沉默,不明白她會什麼會突然有這種舉動。
  
  「求求你了,君一,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你,求你跟我結婚,假結婚就好,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江君一愣了一下,冷聲道:「告訴我原因。」
  
  舒晨身子一僵,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好。」
  
  此時此刻,陶然正坐在街角的長椅上,手中握著一支冰激凌。
  
  沒想到到了今天還能重溫一下當初的回憶,不過心境卻不一樣。
  
  透心涼。
  
  江君一給她短信叫她相信他,見面時卻是這樣的局面。真是諷刺,絕大的諷刺。
  
  街上的人群漸漸散去,時候不早了,爸媽應該還在家裡等她吧。陶然舔了一口冰激凌,起身準備離開,一轉身,愣了一下。
  
  阮昕站在對面,倚著路燈桿靜靜的注視著她。
  
  「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不久。」
  
  陶然點了一下頭,吃完了最後一口冰激凌,用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將它丟進阮昕身後的垃圾桶。
  
  「我們完了,你越過了你最大的極點卻沒有促成好事,讓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阮昕垂下頭凝視著的雙腳,聲音壓抑:「我以為我的極點夠遠,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返回來找你……」他抬頭,目光幽深的望過來,「你們真的完了?」
  
  陶然被他的視線盯得一陣心慌,別過臉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跟我在一起吧。」
  
  陶然驚訝的看向他,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前白絮輕落,開始下雪了。
  
  江君一重新發動了汽車,天一下雪待會兒路就難走了。
  
  舒晨頹然的靠在椅背上,「我都告訴你了,你肯不肯幫我?」
  
  江君一沒有回話,專心開車,嘴唇抿得死緊,顯然心中正在考慮。
  
  「我知道這麼要求你實在有些厚顏無恥,可是我實在沒有辦法了。」舒晨又開始流淚,眼睛已經紅腫了起來。
  
  好半天過去,江君一掃了一眼舒晨臉上的淚水,閉了閉眼,「好,我答應你,最後一次。」
  
  ※
  
  江君一與舒晨的訂婚儀式兩天後在春江花園酒店舉行。諷刺的是,陶然居然收到了請柬。
  
  陶然捏著那張精緻的請柬才知道江家人真正厲害的是江君一的母親,那是個頑固的女人,送來這張請柬是要讓陶然徹底死心的同時還要狠狠地嘗試一下自尊被蹂躪的滋味。
  
  阮昕來了好幾通電話,陶然卻一通也沒有接。這個時候他打電話來無非是兩件事,一件事是問她要不要去參加江君一的訂婚儀式,還有件事就是問她到底還願不願意接受他。
  
  陶然抱著膝蓋坐在房間裡的窗台上,透過玻璃看著樓下小區玩耍的幾個孩子發呆。
  
  曾經她跟阮昕也是這樣過來的。她實在不願意再傷害他一次,他在她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卻僅僅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存在,更何況她已經跟江君一結婚了。
  
  沒錯!陶然幡然醒悟,一下子跳下了窗台。
  
  她已經跟江君一領了證,江君一肯定不能跟舒晨結婚,她起先怎麼沒有想到?
  
  難怪江君一說叫她相信他,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跟舒晨結婚,法律上就行不通。
  
  陶然心中一陣欣喜,隨便的套了件外套,拿了包就出了門。
  
  她要去春江花園。
  
  到地點時才發現整個春江花園都被包了下來。陶然在心裡感慨了一番江家的大手筆,心情很苦澀。
  
  遞了請柬,很順利的就進了酒店。舉行儀式的地點在酒店二層的大包間。整個包間被佈置的很華麗,從門口往裡一路鋪了大紅的地毯,四周都是香檳玫瑰,江君一和舒晨身著禮服的照片被花簇擁著放在進門最顯眼的位置。往裡擺放著幾十張桌子,大部分客人都已經到齊落座,司儀站在台上準備住持。
  
  陶然在門口怔怔的看了一眼那照片,猶豫了一會兒才走了進去。
  
  阮昕坐在左邊中間的一張桌子上,旁邊坐著楊楚楚。陶然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卻沒有走過去打招呼,反而找了個角落藏了起來。
  
  她來這裡只是看看情況,並不想讓阮昕知道,更不想讓他擔心。
  
  音樂響了起來,似乎就要開始了。司儀舉著話筒開始致開場詞,幽默風趣的話語逗得下面的客人一陣前仰後合。陶然默默地站在角落裡,眼神四下搜尋著江君一的蹤影。
  
  過了好一會兒,司儀說完了冗長的開場詞,提高了聲音,抬手朝他右下方位置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我們有請今天的主角,江君一先生和舒晨小姐。」
  
  辟里啪啦的掌聲響了起來,陶然心中一陣煩躁。
  
  江君一穿著筆挺的黑色燕尾服,帥氣逼人。舒晨身著米色低胸晚禮服,妝容精緻,頭髮盤的很漂亮,發尾簪了一隻香檳玫瑰。兩人聽到司儀的話,江君一牽起了舒晨的手,一起走上了台,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陶然看到這一幕頓時愣住,江君一居然在笑。
  
  他在笑,不僅如此,還笑的很幸福,就像牽著的真的就是他心愛的人一樣。
  
  就在陶然手腳冰涼的怔忪著時,江君一接過司儀的話筒說道:「感謝今天到場的親朋好友以及各位同事,但是要說明一下,今天情況有些變動,我跟舒晨打算取笑訂婚儀式。」
  
  陶然一愣,剛剛覺得身上有些回暖,就聽江君一接著道:「我們打算今天直接就結婚。」
  
  陶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君一牽著舒晨的手,面對著所有的人笑著,溫文爾雅,透著淡淡的幸福感。而此時她的手上還戴著他買的結婚戒指。
  
  極大而真實的諷刺。
  
  胸口像是被什麼捏住,細細微微的抽痛,不強烈,但是清晰。
  
  陶然閉了一下眼,最後看了一眼江君一,轉身朝外走去。眼神掃過在場的嘉賓,對面的角落裡似乎也站了一個人,是郭陽。
  
  原來可悲的不止她一個。
  
  走廊上隨處可見擺放著的鮮花,陸續還有客人朝包間內走去。這是場盛大的典禮,但是主角不是她。雖然裡面的男主角是她的丈夫。
  
  包間裡傳出或驚喜或歡呼的聲音,熱鬧的很,陶然卻只想加快腳步逃離現場。
  
  一場典禮開頭才是重點,接下來主要都是陪酒吃飯,也沒什麼意思。
  
  江君一從男洗手間出來,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手,然後就靜靜的看著鏡子裡的人發呆。
  
  不知道陶然現在在做什麼?要是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會不會氣的哭?
  
  像是應和他的想法一樣,鏡子裡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梳著馬尾,素面朝天,眼睛彎彎的像是隨時會笑,如同她的性格,可是仔細一看,她現在的眼神簡直冷淡的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江君一趕忙轉過身,心情不知道是該驚喜還是該緊張,一時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陶然……」
  
  「江君一,」陶然冷靜的看著他,從手指上褪下了戒指,遞到他面前,「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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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面試了

  最後瀏覽了一遍電腦界面,確定一切無誤之後,陶然按了確定按鈕,然後整個人往後一仰,死魚一樣倒在了靠椅上。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摸出來一看,原來是舍友樂樂。
  
  「喂,老大,我給你說的那個公司介紹你看了沒?」
  
  「看了,不僅看了,我簡歷都投了。」陶然對著電話笑了一下,「謝謝你了。」
  
  那天陶然在群裡看到樂樂說她有個朋友說他們公司招聘,就問她要了公司的資料,說想去試試。本來樂樂還笑她有人養,沒必要這麼拚命,沒想到她還真的下定決心要出山了。
  
  「哎呀,真瘆人,咱倆這關係還用這麼客氣麼?難得你肯出山工作,是人家公司有福啦。」
  
  陶然聽了她的話,好笑的搖了搖頭,「行了,別貧了,改天出來我請你吃飯。」
  
  樂樂在電話那頭嘿嘿傻笑,「是不是那個鑽石王老虎做東啊?我要去五星級大酒店哦。」
  
  陶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喂,老大,你怎麼了啊?」
  
  「沒事,樂樂,我現在有點事,下次再聊吧。」
  
  「……哦,好吧。」
  
  陶然丟開手機,揉了揉額角,腦中突然浮現出當天江君一的臉。
  
  他就那樣怔怔的看著她,臉上瞬間血色褪盡,一臉的不可置信,可是明明他之前還是那樣幸福的笑著,笑的那麼真誠,真誠的讓陶然無法騙自己那是假的。
  
  所以她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句話:「我們離婚吧。」
  
  這場夢已經做到極致,美好的回憶都有了,現在既然到了要打碎的時候,就由她自己下狠心吧,免的拖拖拉拉。她本來喜歡的就是江君一這個人,無關其他,既然現在他已經不屬於她了,那也沒必要再勉強下去了。
  
  然而江君一震驚的神情沒多久就又恢復了平靜,他走近兩步,面容沉靜的對她道:「陶小姐,今天的事情先就這樣吧,我們下次再詳談。」
  
  這句話說的十分冷淡,就像上下級之間的工作對話一樣。說完後,他就直接越過她朝前走去,根本連接話的機會也不給她。
  
  陶然不爽的轉過頭去,就看到他的跟前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笑瞇瞇的拍著他的肩膀,親暱的叫他「妹夫」。
  
  原來是舒晨的哥哥。難怪!見到了大舅子,當然不用理她了。
  
  陶然轉身就走,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這個婚離定了!
  
  一想到那一幕,她又火大了,狠狠地捶了一下椅子把手,心裡很的直癢癢,那會兒怎麼不上去甩他一巴掌!明明是他要跟她結婚的,現在又不負責,錯的人是明明就是他,是他是他是他!
  
  陶然心裡叫囂了一陣,忽然聽見手機又響了起來,她還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就拿過來吼了一聲:「喂!」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然後耳邊響起了那道熟悉的磁性嗓音:「陶然,你出來。」
  
  陶然愣了愣,拿開手機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江老師」三個大字。
  
  「幹嘛?」她梗了梗脖子,氣勢洶洶,「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當然,你如果是要簽離婚協議,我可以奉陪。」
  
  電話那邊喘了一聲粗氣,看來江君一很氣憤,這個想法讓陶然心裡生起一陣暗爽,誰叫你成了負心薄倖郎!
  
  「陶然,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語氣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篤定,反而有些哀求的意味。
  
  陶然從來沒有聽江君一用這樣的語調說過話,心裡一軟,差點就要說同意,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狠狠心掛斷了電話。
  
  斷了吧,江君一,不要再給我希望了,因為我會當真。
  
  陶然抱著膝蓋縮在椅子上,頭埋在膝頭,真想就這麼睡過去,什麼都不要管了。
  
  她已經決定開始新的生活,告別廢柴,告別過往,告別自己的這段感情。
  
  所以江君一,別來打擾我了。
  
  ———————
  
  嘟嘟的忙音響了很久,江君一才掛斷了電話。
  
  今天是小年夜,他剛剛陪舒晨去了舒家回來,車卻開到了陶然家樓下。
  
  車窗搖下,舒晨從裡面探出頭來,「怎麼樣?她不肯下來?」
  
  江君一回頭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她是真生氣了。」
  
  外面風大,他的風衣都被吹得獵獵作響。江君一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拿著手機,微微皺著眉,一副孤單落寞的模樣。
  
  舒晨看出他神色間的惆悵,心中閃過一絲愧疚,如果不是因為她,事情也不會弄成這樣。事到如今,她已經欠江君一太多太多。
  
  「君一,先回去吧,陶然現在只是在氣頭上而已,很快就會沒事的,你別擔心了。」舒晨說完這話,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要不然我改天親自跟她把話說清楚?」
  
  江君一看了她一眼,走過來打開車門,坐了進來,「算了,我會自己解決的,你只要好好看著自己的寶貝就行了。」
  
  說這話時,他偏頭看向車後座,郭陽抱著一個圓乎乎的孩子坐在那兒。感受到江君一的視線,郭陽抬眼看了過來,衝他感激的點了一下頭。
  
  江君一轉過頭,發動了汽車。
  
  事情都已經做完了,陶然卻想要跟他離婚,休想!打死他也不可能同意!
  
  ————————
  
  一大早,陽光歡快的灑進陶然的房間時,鬧鐘已經響了足足三遍。
  
  陶然蒙著被子做了一番掙扎,總算擺脫了長久以來廢柴的本性,咬牙爬起了床。

陶母正在廚房準備早飯,看到她出現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揉了好幾遍眼睛才發現是事實,然後就忍不住喊了出來:「你起這麼早幹嘛?」
  
  陶然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我要去面試。」
  
  她媽差點沒被口水噎著,一副震驚到內傷的表情,「你要去……幹什麼?」沒等陶然回答,她已經三兩步衝到了她面前,擔憂的盯著她,「女兒啊,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情傷,但是真沒有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啊。」
  
  陶然無奈的歎了口氣,一邊走到玄關穿鞋,一邊解釋:「媽,你想多了,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害怕面對社會了,放心吧。」
  
  陶母不放心,衝到門口還要發表意見,陶然豎起食指對她搖了搖,「行啦行啦,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說完笑容滿面的出了門,然而門一關上,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面試的公司在市區最顯眼的那棟大廈的十五層。進入電梯時,陶然對著裡面的鏡子練習了一下微笑。很好,已經沒有以前那種如臨戰場的慌張感了。
  
  也許這還該感激江君一當初那浪漫的治療法,但現在一想到此人她就頭疼,更別提感激二字了。
  長長的走廊上設了休息用的座椅,陶然到時就看到座椅上坐滿了等待面試的人,於是本來很平靜的心情又開始緊張了。不過再怎麼緊張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落荒而逃,實在是巨大的進步。
  
  面試的速度很快,大概等了一個小時左右,等待面試的人已經只剩下陶然一個人了。她正無聊的坐在椅子上發呆,就聽見先前一位剛面試完的姑娘一邊往電梯方向走,一邊小聲的打著電話:「不知道行不行,江氏的企業一般都挺難進的,不過待遇超好,我真的好希望能進啊……」
  
  陶然的大腦卡殼了一瞬,然後就趕緊掏手機給樂樂打電話。電話剛接通,她就捂著嘴低聲衝她嚷嚷:「喂,樂樂,你到底給我介紹的什麼公司啊?怎麼跟江氏還有關係啊?」
  
  樂樂在那邊愣了幾秒,接著恍然大悟,「對啦,那家公司今年剛被江氏收購了,我忘了跟你說了。那不是更好嘛,你家鑽石王老虎的公司啊,方便照顧啊……」
  
  陶然猛的按下結束鍵,狠狠地撓了一把座椅。
  
  蒼天啊,大地啊,不帶這麼玩兒人的啊!
  
  「陶然,陶然在麼?」
  
  陶然眼神幽怨的轉頭看向用來面試的會議室大門,負責叫人進場的漂亮小姐被她的眼神嚇的縮了縮脖子,好一會兒才敢繼續追問:「是……陶然陶小姐麼?」
  
  陶然重重的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朝她走了過去。
  
  不管怎麼說,這裡又不是江君一的地盤,江氏的企業就江氏的企業唄,有什麼關係,給工資就成。
  
  一圈心思想完,陶然的心情平靜了許多,推門進去,抬頭挺胸,一眼看到坐在桌子後面的幾個人裡有個熟悉的身影。
  
  「陶小姐,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陶然抽了抽嘴角,她倒是光顧著一個江君一,還忘了人家有個哥哥呢。
  
  「江先生,真巧啊。」她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怎麼今天您這麼巧來這裡面試?」
  
  「哦,這裡本來就是我負責的公司啊。」
  
  陶然有倒地抽搐的衝動,孽緣啊……
  
  走出大廈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陶然也記不得自己面試的時候到底說了什麼,反正很不在狀態。不過也沒關係,她本來也不打算在江氏混,面試不上才好呢。
  
  陶然沒精打采的踢著路邊的小石子,直到腳上的高跟鞋崴了一下才沒敢再繼續這危險動作。
  
  身後有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陶然轉頭,就看到江子安跟在她身後,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陶小姐,既然這麼巧遇到,不如一起吃個午飯吧?」
  
  陶然揚起春光明媚的笑臉,「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
  
  「好歹相識一場,就算你就要跟君一離婚了,也不用這麼不近人情吧?」
  
  陶然愣了一下,「你知道了?」
  
  江子安點頭,「是啊,君一傷心的吃不下睡不著的,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信你就有鬼了!
  
  陶然心裡嘀咕了一句,轉身就走。
  
  身後仍舊有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跟著,她轉頭,江子安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怎麼樣?答應一起吃飯麼?」
  
  陶然不理他,轉身再走。身後的腳步聲仍舊跟的歡快。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轉頭對他舉手投降,「行了行了,你說地方吧。」
  
  看今天姐姐不把你個富二代給吃的傾家蕩產!
  
  江子安對她笑了笑,領著她往回走了一小段路,走進了一家西餐廳。
  
  雖然是吃飯的高峰期,店裡的人卻少得很。陶然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當中最顯眼的位置坐著兩個人,當即就想轉身出門,胳膊卻被眼疾手快的江子安抓住。
  
  「來都來了,怕什麼啊?」
  
  陶然狠狠地瞪著他,壓低聲音控訴:「你故意騙我來的!」
  
  江子安微微一笑,人畜無害,「怎麼會呢,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巧啊。」
  
  說完他轉頭朝桌邊的人熱情的打了聲招呼:「君一,媽,不介意多個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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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解釋了

  四個人分四方落座,陶然不冷不熱的對江母打了個招呼。江母當然不高興,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子安後,就轉而專心致志的盯著陶然,眼神很明確的表達了自己對她的不歡迎。
  
  陶然淡定的喝茶,時不時的欣賞一下店裡的裝潢,偶爾瞄一眼廚房間的房間,期待著食物的登場。江君一剛好坐在她的對面,不過坐下將近二十分鐘,她也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
  
  江子安看了看江君一,對眼前的沉悶也是莫可奈何。
  
  「陶小姐今天穿著很正式啊,不會是去相親了吧?」
  
  陶然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江母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吶。江君一聽了這話,也不自覺的抬頭看向了陶然,眼神裡帶著詢問。
  
  陶然抹了抹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那倒不是,我是來面試的。」
  
  對面的江君一表情頓時轉為目瞪口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江母不知道她的底細,冷嘲熱諷道:「怎麼,失戀就算了,還失業了啊?就快過年了還出來找工作,也真是難為你了。」
  
  陶然擱在膝蓋上的拳頭捏了捏,大嬸兒,不帶這麼沒口德的哈!
  
  江君一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陶然,你怎麼想起來找工作了啊?」
  
  「哦,以前有個人跟我說要養著我,現在靠山沒了,當然要出來自己混了。」
  
  江子安鏡片後的眼睛從故作不在乎的陶然到神色僵硬的江君一身上滴溜溜轉悠了幾個來回,忍著笑看著對面的江母一副鄙夷的模樣。
  
  「女孩子嘛,還是要自力更生的,靠男人養怎麼行?」
  
  江母話中有話,陶然聽得很明白,她肯定是認為自己當初是喜歡江君一的錢在才跟他在一起的。言多必失啊,她乾脆閉嘴不說話了。
  
  好在服務員總算來送餐了,陶然肚子早就餓了,一臉期待的看著潔白的瓷盤放到自己的面前,正準備開動,臉色卻難看起來。
  
  之前負責點餐的是江君一母子,剛才江子安帶著她來了之後只對服務員說了一聲加兩份,卻沒有詳細說加什麼。陶然望著盤中一塊滋滋冒著熱氣的牛排,手中的刀叉實在難以落下。
  
  「怎麼了,陶小姐,不合胃口麼?」江母姿勢優雅的切了一塊牛排放入口中,神情高傲的看了過來,「這可是新鮮的神戶牛肉,你一定還沒吃過吧,嘗嘗吧。」
  
  陶然抽了抽嘴角,別說神戶牛肉,就是神仙牛肉她也不想吃。
  
  江君一當然知道她的怪癖,但是這個時候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埋頭吃飯,一副任她自生自滅的態度。陶然氣憤的轉頭看向江子安,他也是莫名其妙,「怎麼了,陶小姐?」
  
  陶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君一,賭氣般拿起刀叉開始切牛排,因為用力太大,刀子與瓷盤摩擦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刺耳的要命。江母的臉都綠了,江君一總算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陶然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切了一大塊牛排就塞進了嘴裡。
  
  她不相信自己邁不過去這道坎。從今天踏出家門,正式走入社會的一剎那,她就決定告別過去了,不過一塊牛排,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十分鐘後,陶然丟了手中的刀叉,捂著嘴狂衝廁所……
  
  江子安看了看自己盤中的牛排,又看了看江君一,一臉的無辜,「牛排沒什麼問題吧?」
  
  江母冷著臉瞪他,「誰讓你把她給帶來的?吃個牛排都一驚一乍的!」
  
  「我覺得可能不是牛排的問題。」江君一拿起面前的餐巾慢條斯理的拭了拭嘴,「應該是人有問題吧。」
  
  「沒錯,這丫頭本來就有問題……嗯?你什麼意思?」江母體會出江君一話中別有深意,狐疑的盯著他。
  
  江君一轉頭看著她,笑的很溫柔,「媽,你不是說很想抱孫子嘛。」
  
  江母是個舊觀念很重的人,早就想抱孫子了,江子安一直未婚,她已經催麻木了,只好把江君一列為重點培養對象。如今看著他跟舒晨進展順利,她還是很滿意的。江君一要是在其他任何時候說這句話,她肯定都會欣喜非常,感慨他終於開竅了,但是偏偏現在提起這個,顯然有點不對頭。
  
  江母的眉頭皺的死緊,手中的叉子都差點被捏的變形了,好半天才從齒間狠狠地擠出一句話來:「你別跟我說是那麼回事兒!」
  
  江君一聳肩,「我看很像吶,您也知道我跟她同居過,而且我沒有什麼安全意識的……」
  
  「啪」的一聲,江母重重的將叉子拍在桌面上,嚇的江子安都愣住了,店裡為數不多的客人也都疑惑的看了過來。
  
  「你……你對得起舒晨麼?」
  
  江君一毫不愧疚的點頭,「對得起啊,她現在已經去美國了。」
  
  「什麼?」
  
  這下不僅連江母,江子安也愣住了,「君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江君一翻出手機看了看日期,抬頭認真的回答:「兩個小時又二十分鐘之前。」
  
  江母抬手揉額角,邊揉邊嚷嚷:「天吶,天吶,活不下去了,這都什麼事兒啊……」實在是意識到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她才沒敢太大聲。
  
  江君一握住母親的手,好言寬慰她:「媽,我跟舒晨之間只有友情,我知道您會生氣,但是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她現在很幸福,我也希望你能看到我幸福。」
  
  江母一下子拍掉他的手,「你這樣讓你媽我很不幸福!」
  
  「哎呀,媽……」江君一笑瞇瞇的起身,湊上去摟住她的脖子撒嬌,充分發揮小兒子的得寵的先天優勢。
  
  「呃……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江君一轉頭,陶然站在他身後一臉驚訝的看著他,臉色還有些蒼白,甚至還時不時的捂一下嘴,感覺隨時都有可能要再吐一次。
  
  江母看到,當即起身拍板,「走!」
  
  「啊?」江子安跟著她站起身來,有點摸不著頭腦,「走去哪兒?」
  
  江母看了一眼陶然,沉痛的閉了閉眼,「去醫院!」
  
  陶然驚愕,幹嘛突然對她這麼好了?不過是吃牛排會反胃而已,至於嘛……
  
  沒等她反應過來,江君一已經一把拉著她率先出門,將不甘願接受事實的江母和江子安甩在了身後,「媽,哥,你們先回去,我帶她去就行了。」
  
  陶然想甩開手腕上的手,怎麼也辦不到,周圍的人又都盯著他們,她實在不好意思用暴力手段掙脫,只好不甘願的被江君一拖出了門。
  
  一路被拽進車裡,剛關上車門,陶然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到底想幹嗎?」
  
  「跟你好好談談!」江君一也很暴躁,他已經忍了很久了。
  
  陶然被他吼得愣了一下,吶吶的眨了眨眼,「談什麼?」
  
  「談你我的事情。」江君一歎了口氣,語氣柔和下來,「陶然,為什麼要跟我離婚?我不是叫你要相信我麼?」
  
  他如果繼續跟她吼還好一點,這麼溫柔的看著她,用這麼哀怨的語氣說話,陶然就招架不住了。
  她很想狠狠地罵他兩句,要麼撲上去咬他幾口也成,可是最後竟然開始吧嗒吧嗒的掉淚,止也止不住。
  
  江君一歎了口氣,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低聲安撫:「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陶然愣了兩秒,腦中盤旋的全是他牽著舒晨的手幸福微笑的模樣。沒有過去,他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就想讓這一切都過去?
  
  「沒有過去!」她突然用力的推開他,江君一的背一下子撞在椅背上,一臉驚愕的看著她,「怎麼了?」
  
  陶然吸了吸鼻子,轉頭想要開車門出去,手還在車門上摸索,身子卻被身後的力道給拉了回去,隨後整個人都往後仰倒,落入江君一的懷裡。
  
  「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江君一的胳膊牢牢地環在她的頸間,陶然估計一下自己反抗可能會造成人間慘劇,決定不再動彈。
  
  「陶然……」江君一貼在她背後,下巴抵著她的肩頭,另一隻胳膊也環住了她,「安靜的聽我說完,如果你不聽我的解釋就要跟我離婚,是不是太武斷了?」
  
  「你不是跟舒晨結婚了麼?」現在江君一兩個胳膊都環著她的脖子,陶然說話不自覺的溫和了許多。
  
  江君一趕緊解釋:「那不是真的。」
  
  陶然哼了一聲:「如果你說是為了做戲,我可以理解你跟她訂婚,可是你為什麼要直接的提出把訂婚改成結婚?而且……」而且還笑的那麼幸福。
  
  陶然每次想到那個笑容,就覺得心裡難受。她記得上次見到他那樣笑是在噴泉邊他當著所有人向她告白的時候,眼睛裡像是盛滿了星光,熠熠生輝,全世界彷彿都已經消失,他的眼裡只看的到她一個人。當這樣的笑容出現在另一個人的身邊,她如何能夠接受?
  
  江君一靜靜的聽完她的話,側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如果我有必須要這麼做的理由呢,你願意聽麼?」
  
  陶然怔了一瞬,突然反問了一句:「既然有理由,為什麼從一開始不告訴我?」她扒下江君一的胳膊,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你叫我相信你,你有相信過我麼?」
  
  江君一啞口無言,他沒有告訴她首先是沒有機會,其次則是太過自信了些。他還記得她在醫院裡對自己的保證:只要他堅持一天,她就會堅持一天。所以他一直相信只要自己沒有說結束,她就還會在原地等他。
  
  是他太自負,又或者是太不尊重她的感受,所以才有了現在的狀況麼?
  
  陶然看著眼前的天之驕子眼神裡開始出現絲絲縷縷的不確定,終究還是心軟了一下,「好吧,你說吧,告訴我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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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圓滿了

  美國時間晚上十點,舒晨順利到達美國。走出機場大廳的剎那,她轉頭對跟在身邊的郭陽笑了一下,然後展開雙臂對著大街閉了閉眼,孩子氣般的道:「啊,呼吸一下阿美利堅的自由空氣。」
  
  郭陽輕輕笑了一聲,他懷裡的孩子咕噥了一句什麼,迷迷糊糊睜開了大大的眼睛看向舒晨,「媽媽,我們到家了?」
  
  舒晨上前擁住他,順帶將抱著孩子的郭陽也一併擁在懷裡,「嗯,我們到家了。」
  
  她抬眼看了看頭頂的太陽,現在中國是晚上,不知道君一有沒有跟陶然和好。
  
  她實在虧欠他們太多了。
  
  直到現在身在異國他鄉,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舒晨仍舊覺得心裡一陣陣的不舒服。
  
  她的父親和哥哥為了讓她順利嫁入江家,悄悄從美國接走了她的孩子,然後告訴她如果不照做,以後就再也沒有可能與自己的兒子相見。
  
  舒晨覺得自己一直都是自私的,但是對家人她從來都是真心真意,可是沒想到她的家人會反過來這樣對待她。同樣都是自己愛的人,一方卻用另一方來威脅自己。
  
  也是從那一刻她才徹底清醒,雖然是家人,到了為利益已經枉顧親情的時候,除了心寒,她只有決定徹底的逃出。
  
  她求江君一幫她,幫她演一場戲,只要兒子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就結束這場鬧劇,一切都回歸到原點,彼此都放手,再也沒有普通朋友之外的關聯。
  
  她知道江君一會答應,他一向重情重義,雖然她跟郭陽都背叛了他,他也一直沒有狠下心對他們做過什麼,更重要的是,他也是個天生的好演員。
  
  如同過去許多次一樣,江君一隱藏著自己的真實情緒,這次卻是更加投入的演出。他牽著她的手,含情脈脈的看著她,向所有人宣告他們的關係,就連她精明的父親也順利的瞞了過去。舒晨甚至在宴會結束後聽見她父親輕蔑的對她哥哥說:「江家的小子不過如此,怎麼可能玩的過我們舒家的人,看,還不是成了我們家的女婿?」
  
  可惜他們估計錯了,江君一從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人,她也不是以前那個還會顧念著家庭的舒晨了。
  
  只是沒想到會讓陶然知道這件事情,現在她所希望的只是江君一能跟陶然快點和好,也好讓自己心安一點。
  
  「舒晨,還打算回國麼?」郭陽穩住孩子小小的身子,托了托鼻樑上的眼睛,轉頭問她。
  
  舒晨想了想,點了點頭,「回,等君一跟陶然辦喜酒的時候回去吧。」
  
  ————————
  
  中國,晚上十點。
  
  陶然還沒睡,因為江君一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吵得她幾乎要抓狂。
  
  最後一次通話是五分鐘之前,陶然顫抖著手撈起手機,氣若游絲的回了一句:「求您了,江少爺,明天……明天我就給您答覆好不好?」
  
  她說的答覆是有關離婚的事情。
  
  昨天中午在車裡,江君一已經將舒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說了一遍,陶然終於用到了那個英文讚美詞:「雪特」。
  
  世上有這樣的事麼?好朋友跟前女友給他戴了綠帽子也就算了,二人竟然還堂而皇之的製造出了下一代。江君一頭上的這頂綠帽子還真是空前絕後的華美巨大。
  
  但這都不是陶然感慨的原因,陶然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還願意幫舒晨,老實說小孩子是無辜的,他會幫忙也在情理之中,但是陶然還是對他強大的心理承受力表示震驚。
  
  對此江君一的解釋是:「因為不在乎,所以無所謂。」
  
  他已經沒有將舒晨放在心愛之人的位置,她所做的一切也就傷不了他的心。其實他早就知道舒晨的秘密,早到當初在學校拉著陶然一起去鳳凰山看日出的時候。他跟郭陽彼此狠狠地對揍了一頓之後,對陶然說自己跟舒晨分手是出於忍無可忍,指的就是這件事情。
  
  其他事情可以無所謂,只要舒晨回頭,他也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許之後兩人也會按照家人的意思結婚,但是現在舒晨跟郭陽連孩子都有了,那也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了。
  
  不過舒晨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彼此多少是有點感情的,看著她那樣苦苦哀求自己,江君一不可能不動容,更何況孩子是無辜的,大人之間的事情,何必牽扯到他身上。
  
  這件事情江君一沒有做錯,陶然也沒有做錯,錯就錯在他沒有事先告訴陶然。如同陶然自己所說,他沒有真正的相信她,當初叫她堅持下去的人是他,可是一味要求她的信任而不付出信任的人也是他。
  
  陶然聽完整件事情,對他寄予了深深地同情與理解,然後卻冷靜的說了一句:「我要再想想,稍後再給你答覆。」
  
  她相信江君一說的都是真的,但是她真的需要思考一下,也是讓江君一冷靜一下。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廢柴,可是在感情裡面,她不願頹廢,她想擁有平等的位置。
  
  如果你無法給予我足夠的信任,我們的感情如何能夠完滿的走下去?
  
  江君一沉默的盯著車窗外的街道,半晌才點了點頭,「好,我等你答覆。」
  
  說的多麼美妙,他等答覆,等毛!
  
  從當天晚上開始,他就發了無數條詢問結果的短信。今早起開始電話轟炸,從早到晚雷打不動的十分鐘一次,一直到晚上才算安寧。可是沒想到這並不是真正的安寧,他只是把十分鐘一次的頻率人性化的設置為一小時一次而已。
  
  陶然最後只好無奈的答應明天給他答覆,然後關了手機,想想還不放心的拔掉了電池。
  
  後半夜倒是睡得很美好,一直到第二天一早被一陣叮叮咚咚的門鈴聲給吵醒。
  
  陶然用被子蒙住腦袋繼續補覺,迷迷糊糊中似乎聽見自己老媽去開門了,下一刻就聽到她媽一聲震天怒吼,接著就是一通大罵:「混蛋,你還敢來我們家!你給我滾,你這個騙子!」
  
  「騙子」一詞強有力的刺激了她的腦部神經,陶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隨意撥了撥頭髮,穿著睡衣光就跑出了房門。
  
  呵,門邊的人可不就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江大少爺麼。
  
  門幾乎要被他一個人堵住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怎麼拎的了那麼多東西的,大大小小的禮品看上去可能側著身子也很難進入,更何況她媽還在門口攔截。
  
  「把你這些假惺惺的東西都拿回去!誰稀罕啊!有錢了不起麼?你給我滾,現在就滾!」
  
  「媽,您別生氣,先聽我說啊。」
  
  江君一甜甜的一聲「媽」實在讓人震撼,陶然渾身都打了個寒顫,她媽也嚇得後退了半步,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你可別亂叫,誰是你媽?」
  
  江君一溫文爾雅的笑,「當然是您啦,媽,您還是讓我先進來再說吧。」他朝後面看過來,一眼看到睡眼惺忪的陶然,趕緊出言呼喚:「快,陶然,來幫我拿一下東西。」
  
  陶然見他一副很吃力的樣子,也沒有遲疑,走到門邊幫他接下了一半禮品下來。
  
  她媽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上前幾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陶然,你個缺心眼兒的,怎麼還聽他的話呢!給我回來!」
  
  陶然倒沒她媽那麼激動,只是幫江君一把手裡的東西都拿下來堆在了門邊,卻也沒急著讓他進門,然後揉了揉眼睛問他:「你來我家幹嘛?」
  
  江君一看了看她身後的陶母,笑的很是燦爛,「你忘了?今天該去檢查了,我媽說了,她已經打電話預約了醫生,我們隨時可以動身。」
  
  「……」
  
  陶然機械的轉過頭去,果然對上她媽怒火熊熊的臉,「陶然,關於去醫院檢查這件事情,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陶然撫額,「我吃了牛排反胃算不算?」
  
  陶母瞇了瞇眼,一副隨時可能大開殺戒的模樣。
  
  「呃,媽,既然您都要做外婆了,好歹顧念著我們的下一代,不要這麼激動了啊。」
  
  老實說,江君一之前喊了一沓的「媽」也沒有這一句「外婆」的稱號來的管用。陶母的眼神在陶然肚子上滴溜溜的轉悠了幾圈,一想到那兒孕育著自己的孫子輩,心就再也硬不起來了。
  
  陶然憤怒的瞪了一眼江君一,實在是考慮到自己老媽的火爆脾氣可能對江君一造成不必要的生理傷害,才忍住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三人在門口僵持了半天,陶母極具有領袖風範的揮了一下手,「進來。」
  
  江君一頓時喜笑顏開的奔進了門,還不忘扶著陶然這個「孕婦」往客廳沙發上就座。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陶母在江君一對面坐下,開門見山,「我們家陶然不可能不明不白的為你生個孩子下來,你給我個答覆。」
  
  陶然無奈,也許她該拆穿的,聽著好彆扭啊。
  
  「媽,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不明不白的,我們領了證了啊。」
  
  「可是我聽說你要跟別人結婚了。」
  
  「哦,那純屬虛構。」
  
  陶母挑眉,「真的?」
  
  江君一忙不迭的點頭,「真的。」
  
  陶母想了想,又覺得懷疑,「怎麼之前一點也沒有跡象,陶然真的有了?」
  
  陶然再也忍不下去了,起身擺了擺手,「我先去換衣服,江君一,你給我乖乖出去等著,敢隨便說話試試。」
  
  江君一吶吶的點頭,等她走後,十分誠懇的對陶母道:「看看,懷孕的女人脾氣都很大啊。」
  
  陶母不免又有些相信了。
  
  十幾分鐘後,陶然總算領著江君一出了門。
  
  「怎麼樣,你的答覆是什麼?」一坐到車裡,江君一就迫不及待的問陶然。
  
  陶然面沉如水,一副世外高人的淡定模樣,「等等,我在等一個結果,然後才能給你結果。」
  
  江君一莫名其妙。
  
  沒一會兒,陶然手中的手機響了,她掏出來看了一眼,舒了口氣,放到了耳邊。
  
  手機裡的聲音似乎有點熟悉,江君一努力的想要靠近聽聽清楚,卻被陶然擋住。沒一會兒她嗯嗯啊啊的說完了,掛了手機看向他,「好了,我的結果出來了。」
  
  「什麼結果?」
  
  陶然笑了一下,有些羞赧又有些得意,「我被錄用了。」
  
  「啊?」江君一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這才想起來她之前去參加面試的事情。沒想到她還真是當真的啊。
  
  「唔,其實你沒必要出去工作的,我可以養你,真的。」
  
  陶然難得的沒有貧嘴,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是我想我已經可以正式走上社會了,總要面對這一天的。」
  
  她轉頭,盯著江君一的眼睛,「謝謝你,君一。」
  
  他一直陪伴著她走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幫她戰勝了過去的迷茫,如今走到這一步,沒有他,絕無可能。
  
  江君一隻當她是同意了,開心地要攬她入懷,卻被她抬手擋住:「不過我還要再考驗考驗你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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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後記

  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新年剛過不久,已經可以看到迎春花鵝黃的鮮嫩花蕊在枝頭傲然綻放。
  
  春節假期已過,陶然開始正式步入上班族的生活,然而走進公司卻發現自己的頂頭上司不是江子安,而是江君一。
  
  「你怎麼來了?」
  
  江君一無奈地搖頭:「真沒良心,我從總公司特地調到分公司來,就是為了跟你朝夕相處,你就這麼一句話?唉……」
  
  陶然撇嘴:「我看你是來追問結果的吧?」她抱著一疊文件越過他朝座位走去,「別急,我還要再繼續考驗考驗你。」
  
  「……」
  
  江君一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有時候還真有些難纏。
  
  下班時分,江子安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急切的好似催命符。
  
  「喂,君一,幫哥哥一個忙。」
  
  江君一透過辦公室的玻璃門盯著外面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的人影,心不在焉:「什麼事?」
  
  江子安的語氣又快又急:「老媽給我安排了相親,你去幫我擋一擋吧。」
  
  「啊?哦……擋什麼?」
  
  「啊……」江子安發出一聲哀嚎:「江君一!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哦,在聽,你說。」江君一總算收回了視線,等下一刻聽清電話裡的重複的話,頓時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什麼?相親?」
  
  正準備要走的陶然腳步一頓,詫異地轉頭看向辦公室內的人影。
  
  他要去相親?
  
  她瞇了瞇眼,咬牙切齒,很好,有婦之夫還要相親?真是膽兒肥了!
  
  沒一會兒,終於打完電話的江君一走了出來,看到陶然還沒走,稍稍一愣,接著眼神微微閃了閃,衝她笑道:「還沒走麼?我今天有點事,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小心點啊。」
  
  說完這話他幾乎立即就朝外走去,腳步很急切。
  
  就這麼著急去相親?陶然氣鼓鼓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大步朝外走去。
  
  無巧不成書啊。
  
  當江君一第二次坐在時代廣場三樓的西餐廳裡時,腦海中只有這麼個念頭。
  
  幾乎是和第一次來這裡的場景一樣,連坐的位置都沒變。
  
  沒一會兒,有個女人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中等個頭,穿著一身淺綠色職業套裝,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妝容素淡,長相還算不錯。
  
  她在江君一的面前站定,似乎有些驚奇,連續掃了他好幾圈才開了口:「請問……您是江子安先生?」
  
  江君一不動聲色,只是抬手對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等對方略帶憧憬地坐下後,才開了口:「這位小姐,我趕時間,所以簡短的說一下,江子安是我哥,他有事不能來了,所以托我給你道個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對面的女人雖然看上去很成熟,但是顯然臉皮的厚度並不與年齡成正比,聽了江君一的話整張臉瞬間紅了起來,垂著頭一副羞愧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江君一突然想起當時陶然的表情,當他說出郭陽因為她不求上進拒絕來見的時候,她好像也臉紅了一下,繼而又一陣懊惱,像是責怪自己之前的表現一樣。
  
  也許是被周圍的環境給刺激了,他忽然很想在此刻見到陶然,雖然之前他們才分開幾個小時。
  
  毫不猶豫的起身告辭,剛要走,卻又被對面的女人叫住。她有些靦腆的看著他,臉頰越發的紅了,聲音卻細小的好像蚊子在哼:「那麼,江先生您……有女朋友了麼?」
  
  江君一微微一愣,當初陶然也是這麼直接問的,他還記得她問完後近乎抓狂的表情,好像很受不了自己那樣的舉動。
  
  想到這點,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沒有,我沒有女朋友。」
  
  對面的女人頓時面露希冀,她身後的酒櫃隔斷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關節喀拉作響聲。
  
  江君一朝那裡掃了一眼,笑意加深,然後迎著女人憧憬的眼神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已經有老婆了。」
  
  女人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
  
  他靜靜地站著,不再急著離開,只是好整以暇地盯著酒櫃後若隱若現的身影繼續道:「我老婆也是相親跟我認識的,不過是場美麗的誤會罷了。本來我以為我們是沒有交集的,但是多虧了她的勇敢,讓我有機會能夠把握住她……」
  
  原先神色僵硬的女人漸漸恢復了常態,不自覺的仰頭盯著他,開始做一個忠實聽眾。
  
  「可惜後來有了些誤會,她到現在還沒原諒我,甚至還在是否要離婚的邊緣徘徊。其實她說的沒錯,是我沒有尊重她的意願,也沒有付出該有的信任,但是那並不代表我不信任她,我只是沒有表達出來而已。」
  
  女人終於察覺到了古怪,忍不住張了張嘴,吶吶道:「你……突然說這些幹嘛?」
  
  江君一卻看也不看她,仍舊盯著酒櫃的方向繼續用他充滿磁性的嗓音作懺悔:「我雖然比她大,可是在感情方面卻是跟她處於同一起跑線,所以她在懷疑我信任她時,也許我更加覺得不安全,她在害怕失去我的時候,也許我更害怕失去她,這本就不矛盾,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執著地糾結下去呢?」
  
  「這……」
  
  女人乾咳了一聲,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江君一卻兀自撇開臉朝她身後走去。她跟著看過去,就見他一步步走到了酒櫃後,伸手一拉,拽出了一個人。
  
  那是個穿著淡粉套裝的女孩兒,頭髮齊整地披散在肩頭,素面朝天,面貌清秀。似乎有些震驚於自己被發現的事實,她大睜著眼睛盯著拽著她胳膊的江君一,半晌也沒說出個字來。
  
  江君一朝她擠擠眉毛:「怎麼,你這麼小心翼翼的跟來,是怕你老公有外遇?」
  
  「……」
  
  「還是說你終於想通了,所以我已經通過考驗了?」
  
  「……你想得美!」她語氣乾澀的回了一句,轉頭就出了餐廳,江君一連忙追了上去。
  
  坐在座位上的女人許久也沒有回過神來……
  
  到了外面,陶然的胳膊被江君一拉住,但周圍有人,他的動作很輕柔,像是自然而然做出的,而不是為了阻止她繼續逃走。
  
  「陶然,你還要彆扭到什麼時候?」
  
  「我哪裡彆扭了?」她皺著眉抿了抿唇,她……她只是聽到了那場相親原本是屬於江子安的,覺得自己這樣跟來有點丟臉而已。
  
  江君一仔細地研究了一番她的神情,忽然笑出聲來。陶然眉頭皺的更緊,剛要抬頭跟他分辯,人已經被他一把攬入懷裡,絲毫不顧周圍行人的注目禮。
  
  「陶然,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沒有那場相親,或者說那場相親換成了別人,那麼我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相遇?又或者,我們是否還會相遇?」
  
  陶然身子微微一震,默然不語。
  
  「所以別人總說緣分緣分,你我相遇相愛都是緣分,應該好好記著那些甜蜜的回憶,忘了那些不愉快的,否則難道要一直把時間浪費在那些糾結上面麼?我不想對你發誓或者保證,因為那些都只是一句空話,以後的生活我會證明給你看,你可以繼續考驗我,不過最好是一輩子,而我唯一的條件就是,你再也不要跟我提『離婚』這兩個字。」頓了頓,他將陶然推開一些,盯著她的眼睛詢問:「你……同意麼?」
  
  陶然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江君一有些按捺不住,她才盯著他的眼睛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君一。」
  
  他一直陪伴著她走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幫她戰勝了過去的迷茫,如今走到這一步,沒有他,絕無可能。
  
  江君一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像是衝破了層層烏雲,瞬間陽光萬丈,柔和的聲音裡也全是滿足:「傻瓜,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感謝你給我一場完美的愛戀。
  
  轉眼間一個夏天就過去了,陶然抱著文件剛到辦公室就立即打算折回,卻又被江君一叫住:「躲著我幹嘛?」
  
  「呃……你媽說辦酒宴之前我們不能見面。」
  
  「你也相信這些?」
  
  陶然誠懇地點頭:「古人定下的習俗,肯定是有點道理的,咱們還是遵從一下比較好。」
  
  「哦,既然如此,那一起吃頓飯的機會還是要給的吧?」
  
  「唔……」陶然沉吟了一瞬,點了點頭:「好,中午一起吃飯。」
  
  中午兩人果然如約一起去吃飯,但是到了地點才發現根本不止他們兩人。
  
  江君一看到阮昕的一瞬還是有點小小的不悅的,但是等看到他身邊的楊楚楚,又寬心了不少。
  
  四人落座後,阮昕笑著對陶然道:「我還是今天才知道你們就要辦喜酒了,具體日子定下沒有?」
  
  「還沒有,一切都由他媽和我媽在操心,我們等通知就行了。」
  
  陶然雖然表面笑的無奈,卻掩飾不了眉眼間的幸福之色。一想到她媽跟江君一他媽那歷史性的會晤,她就忍不住直搖頭。
  
  天雷勾動地火啊,震撼力絕對不亞於十級颱風,好在如今都算風平浪靜了。
  
  阮昕看見她的神色,垂著眼輕輕笑了笑。這樣是最好的結果,她跟自己還是以這樣的關係相處才更適合一些。
  
  坐在他旁邊的楊楚楚倒了一杯茶遞了過來,他瞥見她的手指,心中微微一動,也許自己是時候試著接受眼前的人了。就像當初讓陶然嘗試一下與自己交往一樣,沒有嘗試,怎麼知道就一定不行呢?
  
  「對了,陶然,我想問你,你需要伴娘麼?」楊楚楚突然一臉興奮地對陶然道:「我還沒有做過人家的伴娘,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提供一下優質服務哦。」說著還對她眨了眨眼睛。
  
  阮昕愣了一下,忍俊不禁:「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毛遂自薦做人家伴娘的。」
  
  楊楚楚撇了一下嘴:「這有什麼。」說完臉卻紅了起來。
  
  陶然嘿嘿笑了起來,一臉深意的看向阮昕:「其實以我的交際圈來說,除了我三個沒心沒肺的舍友之外,也只有心太軟這一個候選人了。」
  
  阮昕打了個寒顫,趕緊搖頭:「別,你還是選小楊吧。」
  
  「可是你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啊。」陶然故意一臉深情地看著他。
  
  江君一在一邊咳了兩聲。
  
  「看來江總有意見了,你還是別鬧了。」阮昕眼神揶揄地看了一眼江君一。
  
  江君一在陶然投來質問眼神的一瞬迅速表態:「哦,不是,我只是想說,你應該做我的伴郎。」
  
  「哎呀,那好,那好。」楊楚楚在一邊興奮地拍手。
  
  陶然想了想,表示同意。這樣也好,多製造點機會,早點促成一樁好事。
  
  阮昕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可以。」
  
  婚禮的前幾天,一封快遞從大洋彼岸寄到了陶然手中。
  
  陶然正在努力地重新佈置南郊小樓,接到包裹後,立即拆開盒子,靠在窗邊細細察看起來,原來是一沓照片。
  
  舒晨一家三口在洛杉磯燦爛的陽光下眉開眼笑,一派和樂模樣。
  
  江君一走近,自她身後擁住她,看到照片,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說要回國參加我們的婚禮。」
  
  「哼,給你戴了這麼一頂綠帽子還好意思回來?」陶然故意不屑地嚷嚷。
  
  江君一歎息:「你一定要提醒我過去的屈辱史麼?」
  
  陶然拍了拍他的胳膊:「毋忘國恥!」
  
  江君一無力地將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惹來一陣低笑。
  
  「嗯,我看這個孩子長得不錯。」
  
  陶然順著他的話看了看照片,點了點頭:「是不錯,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
  
  「不過我覺得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比他們的更好看。」江君一笑瞇瞇地在她耳邊低語:「你覺得呢?」
  
  陶然義正言辭地揮開他的臉:「要謙虛!」
  
  江君一一個勁地悶笑,卻收緊了胳膊將她擁的更緊:「陶然,你覺得現在幸福麼?」
  
  陶然微微一笑,她很幸福,但是卻放在心裡。抬手覆上環在腰間的手臂,她舉目看向窗外。
  
  春光正好,歲月安然。
  
  更待菊黃家醞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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