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第二十章 對手3

  洛塵看著坐在棋盤前的于澈,那份安之若素的神情,讓洛塵不由得省視起自己來,于澈讓人想起了寒窗,落定在棋盤前,眼裡就只有棋。看到棋盤上的落子,不由得讓洛塵滲出一身冷汗,在洛塵漫天胡想的時候,于澈已經成功的把定式走出樣子,等待的大概就是洛塵自投羅網了。

  洛塵沒有輕易落子,他現在知道,在棋盤上每一顆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不能發揮他們的作用,棋子也會難過。洛塵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棋子,又看了看棋盤,在心裡問手中的棋子:「你希望落到那一路,希望發揮什麼樣的用途,希望成為怎樣的一顆棋?」棋子當然不會回答他,但恍忽間,他似乎看到了棋盤上的花瓣,隨風飄灑,自如自在,不是因為刻意才動人,是因為偶然才迷人。

  洛塵抓不住眼前這些稍縱便逝的念頭,但卻清楚的看到了棋盤上,棋子該有的感覺。洛塵輕輕地落子,耳朵裡響起了落花細微的聲音,洛塵輕輕低語:「落花一樣的棋。」

  于澈沒有聽清楚洛塵講了什麼,見洛塵的棋子飄忽的落下,帶著他沒見過的感覺落在看似隨意,細看之下卻如此合適的位置。于澈抬起頭來看了洛塵一眼,洛塵眼裡的光芒,他現在才注意到,也是這一刻他才發現,眼前的洛塵是一個屬於圍棋的人,有圍棋的感覺,有圍棋的直覺。

  站在顧翰瀾聽到了洛塵的低語,想起了洛塵和程錦潮的棋局,那種漫天花舞,雜著飛花而落的棋子,彷彿有生命一樣,在十九路的棋盤間生根發芽。洛塵已經找到了屬於他的棋道吧,找到了他一直迷惘著,卻堅定不移的棋道,只屬於他的圍棋的境界。于澈,你會是洛塵的對手嗎,那個陪伴洛塵走向燈塔的人。

  于澈沉吟之下便選擇了跨,在局勢稍好的情況下,跨無疑是一步不可替代的好棋,那麼洛塵會怎麼應對?斷?不,這樣味道就太薄了,退?雖然和洛塵才剛認識,但于澈不認為洛塵會走這步棋,雖然看起來是步不錯的棋,但事實上在擋住了對方的進攻的同時,也擋住白子十一路三子的餘味兒。沖嗎?那就死定了,此時最好的落子應該是在黑棋第一百二十一手附近靠。

  洛塵微訝,他以為于澈會選擇擋,而不是跨,跨雖然是好棋,但稍微保守了些。現在的局勢已經容不得洛塵多想了,洛塵憑著第一感,靠!但仔細一看棋盤,似乎發現了比靠更妙的一著棋,黑棋跨的九路,白在第一百零二手曾落過兩子,細看起來,那原本只是誘敵的棋子卻顯出微妙的意味來。八之十一立,洛塵下完以後,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大跳,只要稍微差一點兒,就有可能下錯,如果將子誤落在八之九,那就慘了。

  于澈不懂洛塵想要做什麼,立在八路,九路兩子看起來雖然還活得非常自在,但黑棋只要三手棋就能解決,而白棋要救活九路兩子,至少需要五手棋,而這手立,似乎也並沒有挽救九路兩子的意思。那麼,洛塵還有其它的什麼意途嗎,于澈不及多想,連回九路的黑子,這樣白棋就不會在九路有什麼機會。

  顧翰瀾看得心驚,這兩個人才能算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兩個人的棋風如此鮮明,揉合在一起的棋局,華麗而不失底蘊。顧翰瀾閉上眼睛的時候,彷彿能把這一局棋重來一遍,于澈的棋像山,立在那裡就是一種壓倒性的威脅,洛塵的棋是風,該是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兒。下棋下到這樣的局面,輸贏真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坐在棋盤對面的,是一個不相伯仲的對手,一生的對手。

  洛塵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棋盤上,根本沒有感受到一直在追尋的對手,突然出現的喜悅。剛開始學棋,洛塵覺得棋盤很大,大得能放下三百六十一顆棋子和一個人的一生,學棋後,覺得棋盤太小,小到幾個小時,就決定了人的一生。洛塵眼裡的十九路棋盤漸漸開始變大,能裝下整個世界的寬廣,棋子如是星辰般在它們的位置上閃耀著光芒。

  于澈眨眨眼,他在洛塵的眼裡看到了一種異樣的光芒,是醒悟、是頓悟。

  十三之八拐,洛塵將白子落在十三之八時,突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所有激動的心情,現在才感染到他。洛塵看著于澈,用棋子問于澈,在心底裡問于澈:「我的心情你體會到了嗎,你不是是也一樣,在追尋自己的棋道時,一直渴望有一個對手,你也覺得我是那個為你而生的對手嗎?」

  顧翰瀾摒住呼吸,洛塵十三之八的拐讓他幾乎窒息,絕對是神來之筆,這個時候竟然能想到十三之八,天啊!師父,你看到了嗎,下午才跟你下過棋的洛塵,現在竟然那麼貼近圍棋的最高境界。那麼什麼才是圍棋的最高境界,僅僅是這一些似有若無的感覺嗎?

  于澈沒有聽到洛塵心底的問話,但看懂了洛塵的棋,那種靈魂交溶般的棋局,讓他也不禁深呼吸,于澈沒有再落子,定定的看著洛塵:「你在想什麼?」

  洛塵淺淺一笑,搖搖頭,除了棋局,除了棋盤另一端的人,他還能多想些什麼:「什麼也沒想,我現在在下棋,在跟我的對手,用圍棋的語言來交流,但是于澈,你看懂了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些微妙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形容,但這些摸不著,說不透的感覺卻讓人暗暗心驚。」于澈手裡揣著來不及落下的黑子,輕輕歎息,對手嗎,終於來了,在棋盤上苦苦追尋之後,終於等來了嗎?

  「還下嗎?」洛塵不認為還有繼續的必要,繼續下去,總有誰會輸,已經是對手了,就不必在乎輸贏,對手之間,永遠不是輸贏,而是更深厚的東西,對於棋藝的研究和切磋才是對手之間應該做的事?

  于澈搖搖頭,不必了,不必再下,能下到這樣已經夠好了,這樣的棋,實在是下得太累了,不是用手在下,而是用靈魂在與另一個靈魂對話。這樣的的對手,一輩子,只需要一個就足夠了:「收棋吧。」

  顧翰瀾雖然有些失望,但沒有開口阻攔他們收棋,這樣的棋,看半局也應該知足了,顧翰瀾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需要一個對手,能像洛塵和于澈的交溶一樣,與他相互傾談的對手。顧翰瀾忽又搖搖頭,對手,大概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沒有于澈,洛塵大概會成為很好的棋者,但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名為棋而生的棋士。

  收好棋後,洛塵抬頭看身後正在沉思的顧翰瀾:「師兄,在想什麼?」

  「我的對手……」顧翰瀾不欲多說,拉起洛塵:「不好了這麼晚了,該回去了,明天我們還有比賽。那個于澈,你應該知道怎麼找到我們吧。」

  于澈點點頭,聲名在外的程九段,到哪裡都是棋界皆知:「我知道,你們回去吧,我也該走了。」于澈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洛塵:「洛塵,要加油。」

  洛塵傻乎乎地應了聲好,眼睜睜地看著于澈離開,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顧翰瀾也顧不得洛塵呆呆的樣子,直接將洛塵塞進車裡,隨意地朝車窗外的于澈揮了揮手,絕塵而去。

  于澈迎著微涼的晚風,輕輕地笑開,抬頭看著頭上的星空,星星如棋子盤,在天空裡閃爍著,對手。這個詞一直用著,但從來沒想到過會有這樣一個跟自己靈魂契合的人,坐定在自己的對面,跟自己說:「我們下一局吧。」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于澈學棋八年來,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于澈細細地回想洛塵的每一顆棋子,每一個神情,對手,就是洛塵這樣的人。雖然目前棋力還不夠出色,棋風還不穩定,但洛塵的成長潛力,就算別人看不出,身為洛塵的對手,于澈也應該看出來了。

  洛塵,會變成什麼樣的棋士,就讓他來鑒證吧,未來,也許……我們會一起站立在圍棋的巔峰,攜手並肩而行,但不論洛塵會變成什麼樣的棋士,于澈都會陪洛塵一起去經歷。圍棋的世界,當真是什麼都會發生,這一切不就如同奇跡般,突然降臨,教人措手不及,驚喜不已。洛塵……應該會帶更多的驚喜給他,因為,洛塵和他一樣,是為彼此而生的對手,是為圍棋而生的棋士。

  于澈興奮得簡直快要叫出來了,但內斂的性格讓他只是一個勁兒的笑,對著此刻燦爛莫名的星空與燈火,笑得燦爛,莫名的燦爛與絢麗,想起學棋的孤獨與學棋的枯燥,在圍棋的路上不論遇到多少坎坷,多少挫折,現在想來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一個對手,一個一生與之相伴的對手……

TOP

第二十一章 進入決賽

  在洛塵還沉溺在一場又一場對局,以及找到對手的興奮之中不能自拔時,他在不知覺間,靠近了通向圍棋之路的大門。洛塵竟然以十六局勝,負兩局,首先進入了決賽,現在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決賽的對手。洛塵見到了兩個有可能在決賽中相遇的對手,顧翰瀾和袁君開,遇到顧翰瀾絲毫不會讓洛塵意外,因為顧翰瀾有足已傲視對手的棋藝,而袁君開就著實讓洛塵意外,平時看起來一點兒不打眼的袁君開,竟然一路衝到了二分之一決賽。

  洛塵忍不住開始注意自己身邊相伴了半年的夥伴,他引以為朋友的袁君開和林文史,林文史的沉著、冷靜,一直以來都給人一種做人哥哥的架式,讓人忍不住就忘了他是個棋士,與他稱兄道弟的親近起來。袁君開是一個天真、淳樸的人,樂天、幽默並且有著乾淨的心境,對於圍棋,沒有多少想法,但卻意外的能找到他本身出色的地方。洛塵想來驚出一身冷汗,他的身邊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從最初的楚懷拙到于澈,他們都是些在別人看來已成高度的山峰,身在這些棋藝出眾的人當中,他竟然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渺小,反而來去自如。回想起來不由得心驚,楚懷拙、韓赫、江遠、岳明山、南雨然、程錦潮、顧翰瀾、林文史、袁君開、于澈、郭青榆……哪個不是棋藝絕倫,棋品不凡的棋士。正是因為存在於他們之間,所以天下的棋士似乎也不是那麼高不可攀,圍棋的世界也並不是那麼遠。

  洛塵忽然抬頭看了看天空,碧藍如洗,不沾染一絲雲彩,清澈得讓人想起傳說中上帝的眼神和佛祖的微笑,定然也是這般寬廣、清澈吧。何必在乎那麼多呢,活自己的,如果真是為了天下人而生慈悲,佛祖也會活得不夠乾淨,如果真是為了對手或棋道,圍棋也不那麼單純,棋就是棋,何必在乎棋以外的任何事物,包括對手。坐定在棋局對面的,都是對手,天下哪一個不是對手。

  想來當初的苦苦執著,洛塵搖搖頭,訕然一笑,有時候說得出的話,不一定做得到。雖然以前一直堅持只是喜歡圍棋而已,棋之外的東西不重要,但這麼久以來所追求的都是棋之外的東西,不管是對手還是棋的境界。

  「洛塵,你最近常發呆。」林文史用肯定的口氣告訴洛塵,他已經看不下去了,洛塵如果經常這樣,他想有很多人會瘋掉。

  洛塵看著林文史,淡淡地笑,揮揮手似乎想從炎熱中找出一點兒清涼的氣息來:「我在想你們,想出現在我周圍的人,到底是我不夠注意,還是你們太隨意,我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你們都是這麼有實力的棋士。包括……師父和郭青榆在內。」

  林文史坐在洛塵身邊,好笑地看著洛塵的表情,似乎洛塵又想通了些什麼,依據以往的經驗,洛塵的棋力大概又會有很大的提升了:「不是你不夠注意,也不是我們太隨意,是你的起點比別人高,你站的高度,大半是師叔的功勞,另一些是你的努力。洛塵,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經常晚上不睡覺,抱著電腦跟寒窗研究圍棋,你現在所得到的一切,是你努力的結果。如果說起點是師叔的功勞,那麼能堅持到現在,是你自己的努力,沒有誰會幫你,而且我也不認為師叔他有很好的做一個師父應該做的事。」沒見過楚懷拙這樣當人師父的,放任自己的弟子跟窗外的雜草一樣成長,洛塵長成這樣,全是洛塵自己的努力,楚懷拙不過是找了塊合適的土壤,任他自由自在的生長。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洛塵進步神速之餘,也遇到了很多別人學棋的過程中沒有遇到的迷惘,但每每迷惘醒後,也就是洛塵棋力提升的時候,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楚懷拙是個不大負責任的好師父。

  起點比別人高,洛塵喃喃著這句話,突然感謝起那個把他扔進圍棋堆裡的楚懷拙,不是個好師父?這樣的師父,他才喜歡呢:「我只是喜歡圍棋而已,為自己喜歡的東西付出什麼不都是很自然的事嗎?」

  「是的,值得,因為喜歡所以一切都很正常。」林文史已經很多次聽洛塵說這句話,只有這次,他才覺得是從洛塵心裡發出的聲音。洛塵一直喜歡圍棋,只是不夠堅定而已。

  圍棋真好啊,洛塵笑了,迎著陽光像湖水一樣笑得起了皺紋:「林文史,我們賭賭看顧翰瀾和袁君開誰會贏?」

  林文史皺眉,誰知道啊,顧翰瀾那麼厲害,袁君開一向來是個悶聲發大財的傢伙:「不一定,顧翰瀾的棋藝不用多說,天才少年,程九段的弟子,日本的新人王,雖然我一直覺得這傢伙回來參加這麼小一個比賽的動機不單純,但他的棋力不容忽視,他來了棋賽就更有看頭。而袁君開,不要看這小子,平時傻里傻氣,一臉憨厚勁兒,其實他的棋力在我之上,一直是少年組裡的一、二名,他的特色就是越到緊要關頭,越能爆發出無窮的能量。」

  「你賭誰會贏?輸的人請贏的人吃晚餐就可以了。」洛塵不知道為什麼,平白無故的就覺得袁君開會贏,和袁君開在一起這麼久了,他還從來沒和袁君開下過棋。

  林文史想了想,還是決定支持顧翰瀾,怎麼也是新人王,風頭正勁:「顧翰瀾吧,外界傳言得那麼厲害,應該有點真材實料。」

  「那好吧,我就賭袁君開贏。」洛塵話音未落,袁君開已經笑嘻嘻地和顧翰瀾一起出來,從二人的表情上並看不出輸贏,顧翰瀾和袁君開不論輸了還是贏了都是一個表情。

  顧翰瀾走向守在外面的林文史和洛塵,一臉輕鬆:「洛塵,你可以等著比賽了。」

  「誰贏了?」

  袁君開笑瞇瞇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贏了,意外吧。」

  林文史聽得差點兒沒暈過去,雖然一直知道袁君開棋力不錯,但沒想到袁君開會贏顧翰瀾:「一點兒也不意外。」

  「今天晚上,林文史請我們去吃大餐。」洛塵見顧翰瀾不為這一點兒輸贏而困擾,暗自跟自己說,以後要學顧翰瀾一樣,輸也是一局棋,贏也是一局棋。洛塵又哪裡知道,顧翰瀾不是不為結果而困擾,而是在知道另一組進決賽的是洛塵後,決定放水讓袁君開跟洛塵下,因為顧翰瀾才看清楚了袁君開在圍棋上的悟性。如果說洛塵擁有的是獨一無二的棋感和天賦,那麼袁君開是靠著出色的悟性和平實的棋風,他們倆的比賽比起他顧翰瀾與洛塵的比賽更有看頭。

  顧翰瀾很樂意看著洛塵走快一點兒,洛塵如果加把勁兒,就應該要站到世界的位置上了,與所有職業棋士站在同一個高度,站得高了自然看得就遠,為了培養一個勁敵,顧翰瀾也算是不惜一切了。願意放下三段的架子,放下棋士的面子,放下天才少年的光環,只為了創造一個對手,顧翰瀾笑了笑,這一切都應該值得。

  林文史看懂了顧翰瀾眼裡的光芒,雖然他不知道顧翰瀾是故意輸的,但他看懂了那種渴望的眼神,渴望一個強勁的敵人,而這個敵人不能夠死在別人手裡,守得很辛苦吧,他開始有些搞不懂這些人了:「走吧,我請客就我請客,一頓飯而已,你們還能吃出金子來。」

  洛塵嘿嘿地笑,如果不是看在林文史還沒拿下什麼大賽的份上,就沖這句話他也會狠狠宰林文史一頓,突然後悔起來,下次應該和顧翰瀾打賭,顧翰瀾怎麼也拿過不少冠軍了,新人王的頭銜掛在那也應該值幾個小錢:「放心吧,怎麼吃也吃不出金子來,不會讓你破財。」

  袁君開突然嚴肅了起來,看著洛塵的背影,正色道:「洛塵,你要努力,不要像顧翰瀾一樣看到我就手軟。」接著又恢復了笑臉,讓人簡直措手不及:「我可不想拿幾萬塊獎金拿得一點兒都不心安。」

  「君開,放心我可不會輕易就讓你贏的,我會贏,雖然獎金不算什麼,但是我需要這場勝利,所以不會讓給你的,你還是想想輸了找誰哭訴吧。」洛塵毫不在意的侃回去,要知道洛塵的嘴也長得不普通,侃起來一點兒也不會比誰差。

  「你們兩臉孔皮真厚,要是顧翰瀾打算進決賽,你們兩就沒心情在這說大話了吧。」林文史使勁兒地潑他們二人冷水,把兩人從幻想中拉回現實。

  洛塵拉著顧翰瀾的衣服,把顧翰瀾從幾步以外拉到身邊兒來:「怕什麼,輸給他很正常,贏了他我可就名傳海外了。」

  顧翰瀾白洛塵一眼,什麼傢伙,就憑那兩下小棋藝就想稱霸,會有人給洛塵當頭一棒的,只是現在還沒有出現罷了:「你就自大去吧。」

  「哈哈……」洛塵和林文史、袁君開都放聲大笑,還不知道是誰自大呢……認識顧翰瀾這麼久了,顧翰瀾是什麼樣一個自大成狂的人,他們已經很清楚了。

TOP

第二十二章 第一個冠軍

  洛塵和袁君開對弈過很多局,相比起林文史,洛塵更喜歡袁君開的棋,袁君開的棋雖然感覺很天真,但是總能在平淡無奇的棋局中,找到屬於袁君開獨一無二的定位。林文史無疑會成為強者,而袁君開會成為儒者,袁君開棋中的儒雅來自於對各種學科的熱愛,不止是棋,袁君開在很多方面都有出色的表現。

  洛塵特意打電話回去問楚懷拙對於袁君開的瞭解,楚懷拙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前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但是你還是必需前進,那麼懸崖高一、二十厘米或者低上一、二十厘米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嗎?」

  洛塵搖搖頭,他已經越來越能懂楚懷拙了,再關心人,也只是淡淡的三言兩語,這樣沒有壓力的師父,最適合他:「顧翰瀾,你希望我贏嗎?」

  顧翰瀾正喝著冷飲,猛一聽洛塵的話,差點沒把嘴裡的冷飲吐出來,臉色難看地對洛塵點點頭:「我當然希望你贏,雖然我不是對手,但我們是朋友,不僅是朋友,將來我們有可能攜手一起站在圍棋的巔峰。我不希望你夭折在路上,也不希望你夭折在我手裡,所以我故意輸給袁君開。洛塵你知道這對於一個從小到大受著棋品、棋德比棋力還重要的人來說,這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但我不得不這樣做,我會道歉的,等你們比賽完以後,我會親自向袁君開道歉。」

  「顧翰瀾,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只比我大兩歲,卻已經聞名棋界。而我,不過初出道罷了,什麼都不懂得,甚至有時候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前進。」洛塵坐在明山道場門口冷冷的石階上,神情平靜地把身體溶入漫天的落花時,顧翰瀾知道,洛塵心裡某個角落已經打開了。

  顧翰瀾一直期待洛塵,而賽場外的于澈也同樣期待著洛塵的比賽,對手,洛塵現在的實力還差得太遠了,于澈抬頭看著天空,一架飛機飛過留下一溜白色的煙在天空中漸散去。洛塵啊……真是要坐飛機才能趕得上呢,應該不會遲了吧?

  決勝局:洛塵VS袁君開

  洛塵執黑,袁君開執白。拿到黑棋的洛塵眼底,一抹笑意一閃而過,細微得幾乎不可察覺。棋盤現在落入洛塵眼中,不在是普普通通的木質棋盤,而是一個只屬於圍棋的江湖,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有的只是一個無聲的戰場,兩個人對座,就是整個江湖。

  洛塵閉上眼睛,細細體會著這種感覺,這種大戰來臨,卻平靜得讓自己都心驚的心境,洛塵沒來由得覺得這次一定會贏。睜開眼,定定地看著袁君開,眼也不眨地將子落在三之四。

  袁君開從來沒有見過洛塵這樣認真的眼神,似乎什麼對於洛塵而言都不是特別重要,那麼洛塵這回是真的要動真格的了。袁君開不緊張,對於洛塵的熟悉,讓他知道面對洛塵,如果不冷靜,就已經輸了。袁君開心底對這場棋局充滿了期待,洛塵,讓大家看看你真正的實力吧,抬手將白子落在十六之十六,星位。

  半個小時,四子,記棋譜的人冷汗滲滲地看著眼前一直盯著對方看的洛塵和袁君開,不由得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中似乎看到洛塵落子了,守無憂角?這不像是洛塵會下的棋……但還是飛快的在棋譜上記著。

  袁君開不再看洛塵,也退守無憂角,只是無憂角就真的無憂嗎?袁君開搖搖頭,他不懂洛塵現在想幹什麼。

  洛塵下在三之六,袁君開在左上角小飛。洛塵接著在四線開拆,拆五有點兒大,而且現在開拆的時機似乎也不大對,袁君開在十六路發展優勢,不與洛塵硬碰。洛塵輕笑出聲,袁君開不解地看著洛塵:「這不像是我下的棋。」

  袁君開也笑了,這的確不像是洛塵下的棋,雖然只是几子,但洛塵絕對不會下這樣的棋:「是不像。」那麼洛塵要開始下顧翰瀾說的自然流嗎?

  洛塵一時無語,是該堅持自己,還是隨傳統?洛塵搖頭,如果不能下自己的棋,那麼棋本來的味道就淡了。輕抬手指,捻起黑子,如落花般,隨風而至,洛塵喜歡這一刻的感覺,寧和自然。

  袁君開從來沒見過洛塵如此漂亮的落子,洛塵下棋一向只顧著舒坦,從來不顧漂亮二字,現在這落子的手法,卻似漫天花落般,嫻雅絕妙。洛塵的神情也有微不可察的變化,眼前的洛塵不再是平時嘻嘻哈哈地洛塵了,像個棋士一樣安靜的坐在棋盤前,身上有著棋的感覺。袁君開歎了口氣,結局似乎不那麼明瞭。

  袁君開與洛塵加快了落子,兩人似乎要把才纔浪費的時間搶回來似的,二人一個比一個下得快,下得狠……下得准。白第一百八十手時,袁君開一陣恍惚,這局面越來越亂了,洛塵似乎毫不擔心眼前的局面,洛塵的棋子,幾乎沒有多少是連在一起的,但看起來卻那麼具有威脅性,這棋盤上,處處危機重重、烽煙陣陣。

  洛塵隨手一拐,將十七路與十一路之間建立聯絡,同時擋住了十四路的白棋,粗看來,是逼得擋白棋,實際上,這手棋更大的用途在於建立十七路和十一路的聯絡,而且十四路這一子味道還遠不止這些,還為黑棋將來在十三、十六路取得了話語權。見勢立身,見地開路,隨心而發,隨意而至,在不經意間,把一盤散沙似的棋,整理出雛形。

  袁君開突然倒覺得輕鬆了起來,在洛塵一盤散沙的時候,他已經將各路的棋子細心的整理,棋子與棋子之間,有著微妙的聯絡,看不清洛塵的棋,一直讓他困擾,現在洛塵整理出雛形,他反倒好行棋了。

  兩人在中盤拚命的搶空,戰火也由此蔓延開來……

  洛塵左下角的棋子初得安定,白棋點角欲破眼位,黑棋竟然不管不顧,難道這麼大一個角,洛塵要放棄?洛塵這樣,袁君開反倒不敢再繼續破角了,白回守右上角,黑棋在十七路取得地利,白棋當然不肯讓黑棋這樣舒服的做出大模樣。十六之十一虎,黑接上後反打白棋,白棋輕鬆跳出,壓住黑棋的頭,不讓黑棋向中央蔓延,但黑棋剛才十四路的拐,這時候顯示了它應有的作用,白棋雖然壓得乾脆利落,但黑棋也不會因此而斷了與中央的聯絡。

  白棋做眼,黑打劫,白劫材不夠,黑在右邊路深入白棋腹地,救出在白棋腹地中掙扎的黑棋。同時延伸到右下角,渡過。白棋在八路打吃,黑棋扳,白棋再打,黑接住,白棋大飛,封住黑棋六路。黑雖然回接一手,但白枯已經成功將四五路三子收入囊中。雖然白收回三子,但右下角的失利讓白棋失去了原本在棋盤上取得的微小優勢,反而讓黑棋將局面反抄,現在黑棋的局面稍後,但勝負仍然不可預料。

  就在這時候,洛塵將黑棋落入十之七,這一子棋,實在讓人不懂,袁君開知道洛塵的棋越讓人看不懂,越可怕。他死死地盯著十這七看,試圖從棋盤上找出點兒什麼來,但還是很難明白洛塵十之七的意圖。洛塵接著立一手,這下袁君開更暈了,心裡直嘀咕,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洛塵笑笑,手起子落,袁君開這回真呆了,原來十之七是這麼回事……

  袁君開投子認負,決定以後如果在比賽中再看到洛塵就直接認輸,他不想再跟洛塵這個怪物在比賽中遇上……

  袁君開拒絕了復盤的請求,直接揪著洛塵就往對局室外邊走:「三萬塊,要記得請我們上皇冠吃頓好的,洛塵,賺錢了,不要忘了兄弟。」

  「三萬塊……有這麼多?等等……我記得皇冠是五星級酒店來著,想都別想……」洛塵聽到三萬塊獎金都傻了眼了,但還是沒有鬆口,請這群蝗蟲上皇冠吃飯,三萬塊還不夠看的。

  顧翰瀾迎了上來,同來的還有林文史,顧翰瀾見兩人臉色幾乎一樣,猜不出誰輸誰贏:「誰贏了?」

  袁君開指指身邊的洛塵:「讓這小子贏了。」

  「三萬和一萬,這回賺大了。」林文史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洛塵一定會贏。

  棋院的工作人員跟在他們身後,生怕他們就這樣笑鬧著離開了:「請幾位先等等,明天頒發證書和獎金,但今天晚上會有記者會,請幾位先不要離開,棋院會有安排。」

  程錦潮從樓下走上來,身後還跟著棋院幾位領導,程錦潮向洛塵揮了揮手表示他已經知道結果了:「翰瀾,把洛塵他們領過來。」程錦潮被幾位領導包圍著實在脫不開身了,沒辦法,誰讓他聲名在外呢?顧翰瀾點點頭,跟洛塵他們一起,隨著程錦潮走進會客室。

  「洛塵,怎麼樣,第一個冠軍,滋味不錯吧。當年我拿第一個冠軍的時候,我可是興奮得愣是幾天沒吃下飯、沒睡著覺。」程錦潮一邊喝茶,一邊向洛塵道賀。

  洛塵一個勁兒的嘿嘿傻笑,讓幾位棋院的領導不由得奇怪這個看起來呆呆的小孩怎麼就成了冠軍?

  程錦潮一陣好笑,贏一個冠軍就成這樣兒了,以後要拿到國際冠軍,還不知道得呆成什麼樣:「別傻笑了,打電話給你師父和你父母,只知道在這兒笑。」

TOP

本帖最後由 申公豹 於 2015-4-4 14:18 編輯

第二十三章 冠軍的感覺

  洛塵這才記起來應該打電話告訴楚懷拙和父母親,匆忙掏出手機,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楚懷拙:「師父……我……」洛塵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楚懷拙,倒讓楚懷拙誤會了洛塵輸了比賽。

  「沒事兒,輸就輸了,咱居幽齋的人個個贏得了,輸得起。」楚懷拙倒是真不在乎這場比賽的結果,他所在乎的是在這場比賽中,洛塵得到了什麼。在這過程中,洛塵已經得到了自然流,遇到了對手,並且堅定了自己的圍棋,這一切不比冠軍更重要麼!

  洛塵初時的喜悅,現在倒嚅嚅起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那個……不是呀,師父,我贏了。」

  楚懷拙只差沒對著話筒吼出來:「贏了就贏了,你結結巴巴的幹什麼?」

  「那個……師父,輸贏真的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聽懂了棋的意思,我竟然能感受到棋子想要表達的意思。」洛塵想過要贏,但是贏了之後,他回過頭去再回想棋局時,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能從指尖感受到棋子的思想、棋子的靈魂。

  「聽懂了棋?」楚懷拙歎了口氣,洛塵有時候真讓人弄不明白,棋還能用聽的麼?

  洛塵笑笑,心裡打定主意,回居幽齋以後一定跟楚懷拙好好探討這些日子以來所感受到的一切:「師父,我回去再跟你說吧,我先掛電話了。」洛塵掛了楚懷拙的電話,腦子裡一片空白,想起數個月前,對於圍棋還什麼都不懂,現在竟然能在少年棋賽中一舉奪冠,對於成功,沒有喜悅那是不可能的。

  顧翰瀾白了洛塵一眼,這傢伙贏一局棋,至於嘛:「洛塵,不給你父母打電話了?」

  洛塵胡亂的應了兩聲,這才撥通了家裡的電話:「爸爸……嗯,是我洛塵啊。」

  「洛塵啊……怎麼了?」做為父親,洛陽當然能從電話裡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兒子的興奮。

  「記得看這周的圍棋週刊,我拿冠軍了,爸爸……我拿了這一界全國少年棋賽的第一名,有三萬塊獎金喔!對了,說到獎金,給我開個銀行賬號吧。」洛塵突然很高興,原來他是這麼渴望聽到父親的讚揚和肯定。

  洛陽呆了呆,第一名?第一個反應是假的,再一琢磨又不由得高興起來,沖坐旁邊看電視的齊嫻婷輕輕說了一句:「祝賀你,兒子,不管你拿不拿冠軍,你是我兒子,唯一的並且值得驕傲的兒子。」做為一個教育家,洛陽知道孩子此時需要些什麼,誇獎並且警醒。

  洛陽眉開眼笑,抱著電話又繼續傻笑起來:「爸爸,我好高興……」

  洛陽一陣無語,頭直發暈,把電話順手就給了齊嫻婷:「兒子,要吃好、睡好,有空要回家,知道不知道,還有,你不要因為學棋把功課耽誤了。」

  洛塵聽到齊嫻婷的話,立刻從幻想中回到現實來:「媽媽,我知道的,我有寄成績單回去啊。」

  「嗯,什麼時候回家一趟,別讓我生個兒子都跟沒生似的。」齊嫻婷的話有些兒抱怨,但能輕易從話中聽出她的高興與關懷。

  洛塵有些心虛的呵呵笑著:「媽……我知道了,我掛電話了,這邊還有事兒呢。」也不等齊嫻婷再說什麼,洛塵跟遇上搶劫的似的,把電話扔出老遠。

  程錦潮替洛塵收起電話,還不忘嘲笑洛塵幾句:「你是遇上獅子了,這麼可怕?」

  顧翰瀾突然揪著洛塵的衣服,把洛塵拉到他座位旁邊來:「洛塵,有獎金,得請我們吃頓好的。」

  洛塵拍開顧翰瀾的手,一臉無奈,反正都惦記上這幾塊錢了,狠狠心花了吧,反正也是第一次贏這麼多獎金,也是第一次拿到冠軍,很值得紀念,有身邊這些人一起慶祝,以後回憶起來也會很值得:「好吧,去袁君開說的皇冠假日酒店,五星級的。」

  程錦潮把顧翰瀾拉回到身邊來,對洛塵不好意思的笑笑:「洛塵啊,不用理他們,飯當然要吃,不過不去那麼好的地方,找家合適點的酒店就行了。」

  棋院的領導忽然站出來:「到了我們這兒,都是客,怎麼能讓你們掏錢,我們已經在錦江賓館訂下了位子,大家就和程九段一起去吧。」

  「嗯嗯……」洛塵忙不迭地點頭,回頭沖顧翰瀾得意地笑。

  「別高興太早,該你的跑不了。」顧翰瀾自然見不得洛塵笑得如此囂張,打算回頭和林文史、袁君開他們好好商量怎麼敲洛塵一頓狠的。

  洛塵心底暗笑,看來要早點溜回居幽齋才好,到了居幽齋,一頓再貴也不過幾百塊,吃到撐死的都有:「知道了。」

  程錦潮被棋院的幾位領導纏著要他留下來下一段時間的指導棋,給棋院的孩子們上幾節課,他倒也不是不想幫忙,只是程錦潮這人實在太懶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洛塵,你師父是不是找我?」

  洛塵怔怔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還沒明白這句話從哪兒來的?顧翰瀾見洛塵發呆,推了洛塵一把,洛塵連忙點頭:「是是……師父是找你,不但師父找你,大師伯也找你,大師兄也找你……」洛塵一說就說順嘴了,把人都扯了出來,聽得顧翰瀾一陣頭昏眼花。

  顧翰瀾趕緊摀住洛塵的嘴,嘿嘿傻笑:「那個……師父,于澈……喔,對了于澈,我帶洛塵去見于澈。」

  「于澈,那個像謎一樣的棋手?」棋院的領導聽到于澈的名字,剎那間忘了程錦潮,都齊齊地看向顧翰瀾和眼珠子幾乎都要跳出來的洛塵。

  洛塵拍開顧翰瀾的手,大口大口呼吸,回頭瞪了顧翰瀾一眼:「好吧,于澈。說到于澈,我覺得自己還真是認人不清,你怎麼也不拉著我。那小子特別狂傲,牛得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棋雖然下得很好,可是我沒見過他那樣的人,打架、賭棋那一樣他沒幹過。」

  顧翰瀾撓撓頭,他也不知道于澈竟然是個性格如此放縱的人,放浪形骸,那份子不羈彷彿是從骨子裡帶來的,天知道這傢伙怎麼能把棋下那麼好?顧翰瀾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哪知道于澈會這樣,你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棋下得好不就行了。你們是以棋相交,又不是以身相許。」

  「顧翰瀾,什麼叫做以身相許,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洛塵只差沒把顧翰瀾吞下去,眼睛裡冒出能把人燒得渣都不剩的火來:「那傢伙根本就是人品有問題,寒窗說過一個人先人品而後棋品,一個人的人品都差成這樣兒,你還能奢望他的棋品好到哪兒去?」

  林文史和袁君開實在沒有辦法,只好一個拉一個,把這兩個人拉開,要再不拉開,估計這兩人得打死一個才安心,跟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似的:「別吵了,于澈人品不好是他自己的事,你們兩在這兒吵也沒有用啊。」

  「是啊,是啊……再說了,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們倆兒一樣,出身良好的家庭。」林文史能從于澈的眼底看出于澈的憤世嫉俗,于澈的命運與性格,是于澈所處的環境造成的,生活大概也就是這樣,並不是你想做誰就做誰。

  洛塵皺眉,難道于澈身上還有什麼故事不成?洛塵的世界一直很乾淨,這源於他的父母替他創造了一個極其簡單而又充滿人性的環境,所以他長得很好:「林文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程錦潮搖搖手,示意洛塵幾人不要再講下去,目前來說,安全走出這裡,不帶任何任務比較重要:「那……這樣吧,幾位……為了感謝你們這些日子的照料,我就把翰瀾留在棋院兩周,翰瀾已經是三段了,而且棋力全不亞於我,希望能幫到忙的同時,也歷練他自己。」

  顧翰瀾一聽不幹了,雖然是師父,但也不能拿他來當擋箭牌啊:「師父,為什麼是我?」

  「我是師父,我說這樣就這樣。」程錦潮無奈地端出師父的架子,一邊使勁朝顧翰瀾使眼色。

  顧翰瀾一看就知道他的師父又要玩什麼把戲了,於是乎點點頭:「好吧,我答應就是了。」

  棋院幾位領導呵呵笑,雖然沒把程錦潮留下,但把程錦潮的弟子留下也不錯……顧翰瀾覺得自己掉進了狐狸窩裡,見誰似乎都是一張狡滑的臉……

  程錦潮總算得以安全脫身,出了棋院拉起顧翰瀾去了火車站,頭也不回的跟袁君開幾人說:「我們先回居幽齋,顧翰瀾的第三名的獎金你們代領了。」

  「就這樣走了?」洛塵不由得愕然,剛剛還答應人家要下指導棋,現在就一溜煙兒的跑了,棋士?到底是什麼概念?

  林文史點點頭:「就這樣走了。」

  袁君開也點點頭,三人相視而笑,剛剛像見鬼一樣跑掉的就是一位棋士,九段棋士……

TOP

本帖最後由 申公豹 於 2015-4-4 14:18 編輯

第二十四章 永遠的朋友

  的儀式簡單而隆重的舉行著,洛塵接受了記者的採訪,當問到他的師父時,洛塵輕輕一笑,搖了搖頭,依楚懷拙的散漫性格,大抵是不願意出名的。記者問到洛塵為什麼學棋時,洛塵呆了呆,眼睛越過人群看著不遠處的于澈,于澈正在對洛塵笑,洛塵輕輕的點頭算是回應,告訴記者他是誤入「棋」途,讓記者們好一陣頭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散漫、不在乎在棋手。

  一位記都似乎發現了洛塵的不在狀態,聲音略微提高的喚了聲:「洛棋手,請問對你來說圍棋最重要的是什麼?」

  洛塵這才注意到場上,提問的記者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戴著眼鏡,看起來端是風度翩然:「最重要的?我想圍棋最重要的是圍棋本身,棋盤之外的世界屬於人而不屬於棋。」

  「那麼棋盤之外,對你來說有什麼東西是非常重要的嗎?」

  洛塵聽到這個問題又抬起頭來看于澈,心裡忽地一震,脫口而出:「對手,棋盤之外最重要的是對手,是的是對手,一個一生與之匹敵的對手,一個為我而生的對手。」

  于澈似乎感應到了洛塵心底的念頭,身形呆呆的怔在原地,只是愣愣地看著洛塵,心底黯然:「原來,對手在你心裡的份量竟然那麼重要嗎?為你而生,洛塵你又怎麼能確定你沒有找錯,你的感覺或者我的感覺都沒有錯。」于澈轉身離去,不再看洛塵一眼。

  洛塵見于澈離去,更沒有心答記者的問題了,記者們只好失望的收場,當棋院的領導問起顧翰瀾為什麼沒來領獎時,洛塵證歉意一笑:「對不起,家師請昨天晚上急電,請師伯和顧師兄有事相商,沒來得及通知幾位前輩就先走了,師伯請我代他向你們道歉。」洛塵只好把昨天晚上林文史給他編的理由說了出來,就為了這個理由,林文史和袁君開一晚上沒睡,被洛塵折騰得夠嗆。棋院的領導失望之餘也只好算了,悻悻離去,洛塵拍拍胸口:「你們倆還真會編,還好,他們竟然也相信了。」

  袁君開捧著獎金支票和證書,還在那兒興奮得只會傻笑……

  好不容易擺脫了棋院領導們的詢問,洛塵三人收好行禮後打一出租車絕塵而去,生怕棋院的領導們再想起什麼漏洞來:「洛塵,我怎麼覺得明明拿來冠軍,卻像在逃亡似的,虧不虧啊!」

  「是啊,你看顧翰瀾多輕鬆,拍拍手揮揮衣袖,就這樣輕飄飄的走了,他們一走倒把這裡丟給咱們。」袁君開心裡頗是不平,在心裡不住歎息,人品太好了……注定給人收攤子啊!

  洛塵嘿嘿地笑,臉上寫滿了算計的表情:「別擔心,以後有的是機會,日子還長著呢。」

  袁君開與林文史二人相視搖頭,洛塵和他的師你真是越來越相似了,真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對了,洛塵,咱們現在就回去嗎?」

  「回去……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麼快就回去了,心裡沒有遺憾嗎。先玩個幾天再說吧,嗯,咱們來想一想去哪玩好呢?」洛塵低頭看著手裡的四川旅行指南,心裡盤算著去哪玩比較近又有意思。

  「去重慶吧,那好吃好喝的多著呢。」

  「重慶啊……還是算了吧,我以前去過了,沒什麼感覺。算了,先去找個酒店住下來吧,然後我們在來合計合計去哪玩兒。」洛塵抬頭向前面的司機說了句地道的四川話:「師父,錦江賓館。」

  袁君開趕忙阻止洛塵:「算了吧,你還真是不識人間疾苦啊!師父,請帶我們去一家乾淨、服務好一點的賓館。」

  司機師父笑了笑念了聲好:「去閒雲居吧,我看你們從棋院出來的,閒雲居的老闆也是個愛棋的,你們去也能便宜些,地段也方便出行。」

  「好的,謝謝師父。」

  洛塵喃喃的念著不識人間疾苦這幾個字,笑了笑,哪裡是不識呢,只是覺得不應該虧待了自己和你們,算了,他們既然不喜歡這樣的排場,隨便哪裡都無所謂了。

  閒雲居在成都棋院不遠處的街角,古色古香的門臉在漫街繁華之中顯得冷靜而從容,門口也沒有招呼的侍者,進門後只見三三兩兩的人坐在角落裡品茶、聊天,有幾桌還在下棋呢!洛塵三人找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這才有人來招呼他們:「請問三位是來住宿嗎。」顯然侍者看見了他們的行李。

  「是,先給我們來點吃的吧,我們都快餓死了,挑好吃的上幾盤,先墊墊再說。」洛塵急不可待的找吃的,棋院裡的飯菜味道好是好,吃了個把月,早就吃煩了,想換換口味了。

  「幾位稍候,這就去後廚吩咐,馬上給你做來。」

  待用過餐後,三人才想起來身上都沒帶現金,洛塵訥訥地問待者可不可以刷卡,侍者搖了搖頭,洛塵三人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好不容易湊齊了飯錢,洛塵趕忙奔取款機去。

  安頓好了住宿的事兒,林文史隨口問了問:「你們老闆在不在?」

  侍者搖了搖頭:「出去了,這兩天也該回來了……」

  閒雲居!倒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想必也該有個有意思的人!閒者雲居!好境界啊,洛塵心想若是父親來了必定該和此間的主人好一番親近。一個居閒雲深處,一個宿松蔭之中,都是閒雲野鶴的心思。

  洛塵便輕輕的歎了氣轉頭向侍者說道:「如果你們老闆回來了,可否代我們引見一下?」

  「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沒事兒,反正我得呆上幾天,這麼個清靜安寧的閒雲居是值得多盤桓幾日的!」不知覺間洛塵竟然覺得自己說話越來越像洛陽,也越來越像楚懷拙,講起話來那麼古典,大概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只是以前一直沒有覺察出來。洛塵笑了笑,迎著陽光像個十五歲少年那般笑著,是啊過了這個秋天他就十五了!

  洛塵與林文史袁君開三人在閒雲居住了兩天,侍者便告訴他們老闆回來了,下午會在正廳沏茶,請他們下午有空過去品茶!

  品茶,洛塵笑了笑,他向來不大喝茶,以前在家時父親對茶倒是情有獨鍾,滿櫃的茶葉不用開蓋便知道產地與茶名,茶對於自己來說只是父親的感覺,清淡的香氣中一片氤氳:「好的,到時候我們一定去!」

  這兩日來呆在閒雲居中,倒把閒雲居瞧了個真切,這閒雲居的主人定是個風雅至極的人,瞧這店內無不透著沉厚的底蘊,一枝一葉隨意自然,飯後的茶也沏得極好,清香明媚的茶湯讓人不由得精神一振。桌上隨意擺著幾本書,隨手拿來竟全是古經典集,且紙張陳舊,看得出來一定是常翻及的,頁面中常插著一些夾頁,上面總是寫著一些很醒人的語句。

  洛塵他們用過餐便一直在正廳中等著閒雲的主人,巴巴的等著一睹這位儒者的風采,果然挑起青色的簾子,走出來一名身著青衣的男子,約三十多歲,長身傲立於廳堂中央,隨意的掃視著正廳中滿滿噹噹的人,從容的笑了笑,彷彿已經很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謝謝大家來,顧雲與眾位一別數日,今日又得聚一堂,別無所奉唯一盞清茶待客。」說完取出一套白瓷茶具,淨手溫杯,優雅地將茶沏得像一場表演,這場景倒真是美倫美奐。

  在場的大多是熟客,都與顧雲是相熟的,見他今天親自沏茶心底都高興得很,顧雲最驕傲的一是棋藝,一是茶藝,兩樣都是他引以為傲的,也是在場眾人最在乎的。

  待人人都喝到了茶,顧雲已經稍顯倦色,卻仍與眾人說說笑笑,這幾日來經歷了什麼,遇到了什麼向眾人一一道來,聲音不大,但眾人聽得安靜,倒像是在聆聽傳說一般。

  「洛塵,我和君開要回棋院一趟,你自己回居幽齋吧。」

  「怎麼了?有什麼急事兒麼?」

  「聽說大師兄在棋聖戰上又輸了!」

  輸了?洛塵還以為以韓赫的實力拿下什麼頭銜都很輕鬆,沒料到在棋聖戰上輸了:「嗯,你們回去做什麼。」

  「一是隊內賽快開始了,二是去看看大師兄,大師兄對棋聖二字看得很重,不知道這會是不是又會把自己關在屋裡呢!」

  「好吧,你們先走,我自己回去就是了!」在閒雲居見著了儒雅的顧雲洛塵倒真是想楚懷拙了,決定提前回去,也顧不上玩了!

  「洛塵,沏茶的顧雲是顧青山九段的弟弟,顧青山是一位很厲害的九段呢。」袁君開在等林文史事理行李的間隙和洛塵說起了眼前的顧云:「當年顧雲下棋也很好,只是卻不知為什麼沒有入段,沒想到他在這開起了閒雲居!」

  「噢,還有這一回事兒啊!」洛塵原本是很有興致的,可是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想早早回到居幽齋去,看著廳中的顧雲,洛塵搖搖頭,以後還有機會來的……

TOP

本帖最後由 申公豹 於 2015-4-4 14:18 編輯

第二十五章 重回居幽齋

  當洛塵回到居幽齋時,顧翰瀾與程錦潮正在舉行儀式,舉行那個讓洛塵狠狠苦惱了一把,且至今仍舊記憶猶新的拜師儀式,精製清雅的師徒鑒,長長的中國結和隨飄蕩的小穗兒,洛塵輕輕的歎息,真是另人懷念的時光啊,只是不知道顧翰瀾刀功怎麼樣……

  楚懷拙老遠就看見了探頭探腦的洛塵:「洛塵……。」

  「噢,師父,我回來了。」洛塵連回應,許久不見師父還真是有些想念了,見過棋院裡那些正正經經的棋士後才發現,師你原來竟然這麼親切。

  「嘖嘖嘖……咱們的少棋賽冠軍回來了,這渾身上下都閃著光呢,真讓人不敢想念啊!」圍著洛塵上下打量了一圈,楚懷拙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個徒弟的確變了,眼底沉澱了一些莫名的光芒,身上多了些經過歷練後成熟,的確沒有以前那麼青澀了。

  「師父,你就使勁侃吧,要是把我給侃跑了,看看誰來當你的徒弟,我倒還真想看看除了我還有誰膽氣兒這麼大。」洛塵揮去腦子裡一團糟的思緒,師父還是那個師你,一點也沒有變,相見果真還是不如懷念的好啊。

  楚懷拙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本書遞給洛塵,淡淡地丟下一句話:「你只有七天時間,一定要做到倒背如流,應對於心。」

  《圍棋定式全集》?七天?洛塵隨手翻了翻,還真不是普通的厚啊!七天能背完嗎,這怎麼可能啊!看著一閃而過,早已不見了人影的楚懷拙,洛塵無言以對,只好問同樣呆怔在一邊的顧翰瀾:「你當初用了幾天?」

  「我記得大概是一個月吧!應對於心好像不大可能,圍棋的定式變化多,應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甚至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師叔他……」瘋了,顧翰瀾沒敢把這兩個字說出口,但實在覺得楚懷拙的舉動很瘋狂。

  「有些人有著與生俱來的棋感,想當初懷拙學棋的時候只用十天背定式,簡單的變化倒也能應對於心。」程錦潮搖搖頭,楚懷拙是個從來自恃天才的傢伙,但洛塵是嗎?他倒真對自己弟子放得下心,這盲目的自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顧翰瀾盯著洛塵狠狠看了幾眼,他橫堅都不覺得洛塵看起來像是有著天生的棋感,因而只能抱以同情的目光:「洛塵啊!你就自求多福吧……哈哈。」顧翰瀾與楚懷拙相攜大笑而去,留下洛塵一人在院中,抱著《圍棋定式全集》喃喃自語。

  「你們都覺得不可能嗎?我倒偏要試試看,奇跡不都是由人來創造的嗎,我想只有去試才知道奇跡是不是可以出現。」洛塵也笑了,師父對自己的期望還真是高得很啊,這時洛塵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郭青榆和寒窗,寒窗的深厚,郭青榆的灑脫,圍棋真是有意思啊,造就了這麼多性格鮮明的人,也成就了那麼多動人的傳說與故事,定式……嗯,也許有一天圍棋的世界裡邊也會出現有關我的故事和傳說呢……

  七天,其實楚懷拙也很擔心洛塵是不是能夠做得到,他對洛塵抱著連自己都黨政軍沒弄明白的期望,七天!他竟然覺得洛塵可以做得到,楚懷拙輕輕的笑,自己竟然這麼信任他,絲毫也沒有過疑惑呢……

  「懷拙,你是怎麼想的,竟然只給洛塵七天?」

  「我也不知道,師兄,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然呢。」

  「盲目、盲從,懷拙,你從來就沒有擔心過有一天會毀了這孩子嗎?」

  「想過,但卻沒有擔心過,只是覺得很興奮,也許明天他會成為一神話,也許會就此殞落成一塊頑石,這一刻我見證著,除了興奮全無半點別的心思。」楚懷拙搓搓手,臉上的表情滿是憧憬。

  程錦潮搖頭歎息,洛塵如果不是一閒而逝,便是綻放成天空中一顆奪目的恆星:「也許你是對的,但此時我不敢苟同。」

  楚懷拙一時無語,師兄的話外音是說也許是錯的,洛塵不管怎麼樣,師父都選擇相信你:「洛塵說過,他是為棋崦棋,棋以外的一切都不重要,既然如此我便放手讓他去追求自己的棋路。至於結果嘛,我是引導者,卻不是編劇。」

  「師父,師父……」顧翰瀾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洛塵,洛塵他……」

  「怎麼了?」

  「第一個小目定式,他擺了七遍才記住!」

  「什麼!」

  「可是……第二個小目定式他只擺了三遍,更奇特的是他的第三個小目定式才擺了一遍。我看著挺好奇的於是問了一句你記住了?他頭都沒抬回了一句,還好記住了。我不信於是擺了幾個變化,他竟然不加思考的應對著。」顧翰瀾好不容易平息下氣息,可一想到洛塵剛才的舉動,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下來。

  「一遍,只用一遍,楚懷拙啊,你真是幸運啊!我現在開始相信你的決定了,也相信洛塵能創造奇跡了!」

  「還有半句。」楚懷拙臉上雖微有喜色,但神情還是不冷不淡地,似乎一切理所當然。

  「什麼……」

  「應對於心,如果做不到應對於心,怎麼能稱得上奇跡呢!」

  程錦潮目瞪口呆,當回過神來時,哪裡還有楚懷拙的影子。在心底長歎一句,天啊!這一對可怕的師徒,他們知道他們幹了什麼嗎?

  「師父……我忽然有一種挫敗感。」顧翰瀾似乎在自言自語著,也似在求證什麼,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有為了圍棋而存在的人麼?洛塵……他又是那個人麼?

  拍拍顧翰瀾的肩膀,程錦潮不由得又歎了口氣,挫敗感…不止他的徒弟有,他也曾經有過呢,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呢,他和他的徒弟都遇上了這樣的人:「翰瀾啊,你不覺得能看到這一切並參與其中,我們何其有幸,想想這真是一件讓人興奮得睡不著覺的事情呢!」

  「是,的確是一件很讓人興奮的事情,可是師父,洛塵他讓我開始覺得我是不是太……」顧翰瀾找不到任何詞句來形容他此刻心底的感覺,他只知道往昔所自恃為傲的一切在一瞬間崩潰,他以為自己已經站到了最高的巔峰,並常常以此為榮,可是現在他卻遇到了另一個人,一個在不經意見悄悄成長,並已經長成參天大樹而不自覺的人。

  「翰瀾啊!其實你們並不是一樣的人,性格不一樣,所處的環境也不一樣,他不及你的是沉穩內斂,你所不及他的是靈動與生機,春花與秋月本不同時,如何相提並論呢。」自己的弟子自己哪能不清楚呢,洛塵像是春天的野草一樣,見著風雨就長開了,而翰瀾只能說被保護得太好了,經不起一點波動!唉……想來想去他倒愈發羨慕起楚懷拙來,真是幸運的人啊!

  顧翰瀾低下頭,不語沉思,洛塵我們的確不是一樣的人,於是我們也將要走不同的道路,你有你的迷惘,我也有我的疑慮,但是相信我們終歸會走到一起的,因為我們都一樣熱愛著圍棋。

  程錦潮笑了笑,也許洛塵他可以讓翰瀾骨子裡那些傲慢消褪一些,多一點謙容與寬讓,棋本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很難與另一個人在棋上達到共鳴,也很難接近圍棋的最深處的世界。

  楚懷拙遠遠地看著在棋盤前愁眉苦臉的洛塵,不由得輕笑起來,他的弟子這麼苦惱他竟然覺得很有趣,拿起手中的相機隨手拍下了洛塵現在的樣子,這張後來在各大報刊、網絡間流傳至廣的照片就這樣被楚懷拙在不經意間記錄了下來:「也許有一天,當你站在很多人都到達不了的高度時,也許你會為你此刻的天真而感到愉悅呢,會有這一天的,對不對洛塵!」

  基於一個師父對徒弟的愛護,楚懷拙私下找一洛塵的好友,不曾謀面的寒窗:「最近陪我們的小煙同學練定式吧。」小煙是楚懷拙和寒窗私底下為洛塵取的小名,源自於洛塵的網名—五湖煙景。楚懷拙沒有想過經過當初的事情後,洛塵竟然也發奮讀詩書了呢。

  電腦前的寒窗不由得皺眉,這原本應該是師父做的事情吧,怎麼會推到他頭上來:「為什麼選擇我?」

  「我的定式一團亂麻,實在不好到弟子跟前現眼。」

  「小楚同志啊!我知道你有著中華民族積澱了五千年的美德—謙虛,但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了,注意你的態度。一個定式一團亂麻的人能把圍棋下成你這樣,還真是世間少有的奇跡啊!」雖然寒窗一直覺得楚懷拙的棋路很野,但必定是經過了系統的學習的,以楚懷拙的棋力,卻一直默默無聞,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寒窗很奇怪了,現在楚懷拙竟然說他連定式都沒學過,他就更加難以置信了。

  「同志啊!我不是謙虛啊,我哪像謙虛的人呢。我真沒認真學過定式啊,更別說教小煙了,我的佈局這麼亂就是吃了定式的虧啊,不能讓小煙也步上我的後塵了。」楚懷拙略微想了想,覺得意猶未盡於是便加上了那句經典的解釋:「什麼是天才,天才就是一不小心達到了別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境界,既然是一不小心到的,就從來沒有準備過什麼,哪裡肯安下心來背定式呢?」

  寒窗不由得一笑,這話才像是楚狂人說的話,也許他真是沒有學過定式吧,所以行棋的時候才能不受拘束,天馬行空,這倒是和初出茅廬的小煙一模一樣,怪不得會成為師徒:「楚狂人,我答應了,每天下午三點至五點,我會盡量把時間空出來,以三個月為期。」

  「不用不用,只要一個月就夠了,我怕學太多了,小煙原有的靈氣消失了,那是更大的損失。」這絕對不是楚懷拙的心裡話,他其實很想說:「憑我們家小煙的能力,學個定式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哪裡能用得了三個月。」

  「隨你便,小心把洛塵給教廢了!」寒窗氣狠狠地關閉了對話窗口,生怕自己一個衝動飛過去撕了楚懷拙那張可惡之至的嘴臉。

  一個月說過就過完了,洛塵的確沒有讓所有的人對他失望,只用七天背完了一本厚厚的定式,只用二十天的時間熟悉定式的變化並應對一些細微的變化,雖然還不夠全面也不夠精湛,但已經足夠讓寒窗妒忌楚懷拙了,除了妒忌還有對洛塵的五體投地,洛塵他除了記憶力一流,對於棋的領悟力也是獨一無二的,這讓教他的寒窗暗暗心驚,也暗暗興奮,不知道洛塵會長成什麼樣兒的棋士呢。

  「洛塵……」顧翰瀾立定於洛塵身前,看著陽光下微閉雙眼,手執棋子的洛塵,剎時間他竟然有一種錯覺,眼前的這個人有著他不可及的高度,縱使他此時平凡不起眼。

  洛塵歎了口氣,放下棋子仰起頭,看著顧翰瀾:「嗯,你怎麼了呢,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叫我,卻又一句不都不說。」

  顧翰瀾落坐於棋盤的另一邊,隨手替洛塵整理棋子,心裡的念頭卻不知道該怎麼手語言表達出來:「最近,我的心情不大平靜,或許是浮躁了些,竟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想幹什麼。」

  「我準備好了。」洛塵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話。

  「你準備好什麼了?」

  「準備好把棋當成一輩子的事,用一生去下棋,和全天下所有的高手們對弈。」

  顧翰瀾不由得白眼以對,原來哪種淡然物外的氣質剎時間從洛塵身上消失了,無影無蹤:「你現在才有這份覺悟嗎?」

  「我想入段。」洛塵的口氣異常堅定,讓顧翰瀾又是一愣。

  「難道說你想入段就有入段的以?」顧翰瀾對著洛塵只有無語,洛塵和他那師父真是一個模樣,怪不得可以成為師徒,不知道洛塵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竟然這麼堅定的說著,此刻洛塵眼裡的執著讓顧翰瀾不由得暗暗心折。

  洛塵忽然一笑,朝顧翰瀾擠眉弄眼:「你就是可以!」說完頭也不回把顧翰瀾丟在院中央,朝著楚懷拙和程錦潮正下棋的棄室走去,連門都沒來得及開就一路嚷嚷開了,讓弈室裡的楚懷拙和程錦潮皺起了眉。

  「洛塵?幹什麼?」

  「師父,我想通了,我要入段,我要把下棋當成一輩子的事兒。」洛塵知道不論怎麼樣,只要跟著楚懷拙,圍棋必定是要職業化的,從少棋賽回來後這個念頭更是清晰了起來。也許把圍棋當成一生的職業並不是件很可怕的事兒,嗯,真的能每天下棋的話,管他職業不職業,喜歡圍棋並用一生去追隨,這原本就沒有對與錯吧!

  楚懷拙聞言輕輕一笑,臉上沒表現出興奮的表情,暗地裡卻高興極了,他一直擔心洛塵會因為性子太懶而埋沒在業餘棋界,雖然那樣也可以好好的下棋,但終究失去了和最優秀的棋士們對局的機會,現在洛塵自己想通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好,我就只道總有一天你會擋不住圍棋的魅力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這些日子你就好好的和翰瀾一起練習吧,準備好明年的入段賽,憑你的悟性相信這並不難。」

  程錦潮不由得一笑,這師徒還真是狂啊,狂得沒邊沒譜了,難道楚懷拙就沒想過會失敗麼,大概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退路吧:「洛塵啊,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憑你眼下的棋力,怕是要狠狠的提升才行,你的官子和序盤都太弱了,做為一個職業棋手,官子和序盤的實力一定要出色才行,你唯一個依憑的是你一流的棋感,還是要好好練習才成啊!」

TOP

本帖最後由 申公豹 於 2015-4-4 14:19 編輯

第二十六章 知音

  一個字一個字的打真累啊,連手寫板都敢罷工,抑鬱正在持續,更新也將持續……唉!

  入夜,居幽齋似乎特別容易溶入月色之中,入目皆是月色下遠山簡單而空曠的線條,青灰的調子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沉靜,雖然已經入秋了卻不見半些蕭索,天上的星辰與遙遠的山做了這一方小小庭院的背景,石階上還殘留著太陽照過的暖暖餘溫,洛塵與顧翰瀾相偕坐在露台上坐著,相互看了一眼無語望向遠方,兩個身影一青一白,一個慵懶一個端正,坐在一起卻那麼自然,彷彿這一切本來就應該這樣。

  「洛塵,我們來下一局吧!」顧翰瀾其實早就想各洛塵下一局棋了,只是他心裡一直有些莫名的情緒在左右著他,以致他甚至無法把躁動的心靜下來,洛塵一直在進步啊,雖然自己也長了棋,但是和洛塵一比,他覺得自己實在很……洛塵總是在嬉笑之間隨意的穿行著,不經意間的成長著,看著洛塵這樣走來,他總覺得自己這一路竟然如覆薄冰,艱難不已。

  洛塵微微地歎息,顧翰瀾最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一會拉著他興沖沖地說話,一會又躲在角落裡不知道喃喃地說些什麼,整天就是欲語還休的,顧翰瀾既然不願意說,那麼就讓圍棋來說話吧:「好吧,下一局,什麼規則?」

  規則!顧翰瀾不由得低下頭來輕輕一笑,不經意間他和潔塵竟然已經不需要讓子和讓先了:「我執黑先行吧!」

  經過了定式的學習後,洛塵的佈局能力明顯的有進步,如果說以前洛塵的佈局要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現在總算是能看了,開局的次序掌握得不錯,幾個重要的落點都選擇的不錯,時機也很對,角部的幾個處理手段也比以前成熟多了,比起眼前沉穩而規矩的洛塵,顧翰瀾覺得自己更喜歡以前那個天馬行空的洛塵,然而顧翰瀾卻清楚得感覺到洛塵的確變強了,從棋盤上傳來的陣陣壓力告訴顧翰瀾,他眼前這個嬉鬧的少年正在成長起來!

  現在的局面基本相當,黑棋的實地稍領先於白棋,黑棋接下來若能在右邊開拆可以初獲安定,連回也不錯,右角部上還可以脫先,局面還是不錯的。洛塵輕輕的拈著棋子,腦子裡飛快的盤算著下面的手段,若沖就太簡單了,下在這裡的感覺也不大對勁兒,白一衝的話,黑自然是要退後的,這樣白棋的沖就一點味道也沒有了。如果在八之十黑再衝,白棋必定是要護斷的,這樣下來黑棋就有機會連回了,這樣會給對手可乘之機。

  托呢?倒是步不錯的棋,只是次序不掌握好就會很不對勁,白托,黑接是本手,白必擋的,黑下面就可以輕鬆的整形了,其實也不一定。洛塵搖搖頭,黑單接的話,白再連回,而後隨著再立一手,再於十之十六跳就可以安定下面,白二路是先手……但如果真這樣下的話角部就會出現問題。

  嗯,或許這樣可以一試!

  托?!看不出洛塵竟然會先想到這裡,顧翰瀾想過很多落點,但都沒有想過托這一手棋,粗看上不經意的一步棋,在他根本沒注意的地方落子,但算清楚次序的話就是一步好棋。顧翰瀾笑了,輕輕的落下黑子!

  內扳!這應該是黑棋現在最好的落子點了,白棋擋,黑十之之十七很不錯,那麼現在白棋擋一手就是最好的時機了,無論從目數上還是厚薄上都比直接擋要好一些。

  中盤了,戰鬥嗎?洛塵一直從開局的時候就在思考這個問題,顧翰瀾不擅長戰鬥他是知道的,但是今天恐怕是有備而來的,所以洛塵決定算了,安安穩穩地下著,見招再拆招就是了。

  顧翰瀾其實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和洛塵下到收官階段和洛塵拼官子,他要讓洛塵知道對於一棋局來說,官子具有什麼樣重要的意義,至於中盤先慢慢折騰吧,只是以洛塵的性子能沉得住氣不戰鬥嗎?

  「不下了,我認輸了!」

  顧翰瀾很意外聽到洛塵認輸的聲音,洛塵竟然就這樣子投子認負了!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顧翰瀾你是想和我斗官子吧,我的官子很弱我自然是知道的,顧翰瀾,我早就說過我們是不同的,就像你不擅長戰鬥一樣,我不擅長官子

  ,世界上原來就沒有一模一樣的人,這樣世界才精彩,才有意思!」洛塵雖然一直很用心的想學好收官,但無奈總是沒什麼大長進,相較起顧翰瀾的官子無雙,洛塵的官子只能用很弱來形容,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官子的價值,只是要他像顧翰瀾那樣一本正經的收官,實在是太難了。

  顧翰瀾微微一笑,是啊,他們不一樣,從來就不一樣,他們有著各自的優點和缺點,顧翰瀾看著洛塵細心地整理著棋子和棋盤,不由得心情大好。一個你洛塵這樣的人在圍棋的世界裡走著,很多人都不會再寂寞了,總有那麼一天,洛塵會帶著他對圍棋的獨特見解與追求闖進圍棋的世界裡,那時的洛塵應該會先讓人眼前一亮,懷疑遇見了不世天才,而後又氣憤不已吧!這樣的圍棋世界真讓人很期待,不知道洛塵到底會把棋界折騰成什麼樣兒:「洛塵不如我們來練習一下官子吧,你的官子再不好好練習,將來肯定會吃虧的!」

  「不練習,和你練習官子實在太打擊我的自信心了!」真不知道顧翰瀾怎麼能把官子下成這樣,難怪可以得到官子無雙的稱號。

  這回顧翰瀾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把嘴角的微笑換成了哈哈大笑,原來不只是自己感覺到信心倍受打擊,這個在眼前一直打擊著他的人原來也在承受著壓力,顧翰瀾聞言更是心情好得不得了:「隨你高興。洛塵抬起頭,止光微微斜去,溫暖的陽光輕輕的劃過身上,他忽然想起了楚懷拙告訴他的往事,關於楚不拙的知音的故事:「顧翰瀾,你想不想聽個故事,關於師父的!」

  「師叔的故事,嗯,說來聽聽吧!我一直很好奇師叔他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師父曾經有一個知音,高山流水那樣的知音。」

  「知音,還高山流水那樣的知音,什麼是《高山流水》。」顧翰瀾久居日本,雖然對儒家文化有一定的瞭解,但對於古曲以及其中的典故卻不是很瞭解!

  「一首古曲,兩個知音,千古傳奇。高山流水不只是琴音,更是關於兩個知音的故事。春秋時期,有個叫俞伯牙的琴師擅長於彈奏琴弦,有一次,俞伯牙來到泰山(今武漢市漢陽龜山)北面遊覽時,突然遇到了暴雨,只好滯留在岩石之下,心裡寂寞憂傷,便拿出隨身帶的古琴彈了起來。剛開始,他彈奏了猶如江河水般廣闊而磅礡的琴曲;接著,他又演奏了如獨立於高山之巔似的琴音。就在這個時候,樵夫鍾子期忍不住在臨近的一叢野菊後叫道:"好曲!真是好曲!"原來,在山上砍柴的鍾子期也正在附近躲雨,聽到伯牙彈琴,覺得心曠神怡,在一旁已經聆聽很久了,聽到高潮時便情不自禁地發出了由衷的讚賞。

  俞伯牙聽到這樣的讚歎聲,趕緊起身和鍾子期打過招呼,然後又繼續彈了起來。伯牙凝神站在高山中,沉浸在曲調之中,鍾子期在一旁聽後頻頻點頭:"好啊,巍巍峨峨,真像是一座高峻無比的山啊!"伯牙又沉思於流水,浸潤在旋律裡,鍾子期聽後,又在一旁擊掌稱絕:"妙啊,浩浩蕩蕩,就如同江河奔流一樣呀!"伯牙每奏一支琴曲,鍾子期就能完全聽出它的意旨和情趣,這使得伯牙驚喜異常。他放下了琴,歎息著說:"好呵!好呵!你的聽音、辨向、明義的功夫實在是太高明了,你所說的跟我心裡想的真是完全一樣,我的琴聲與所思所想全通過琴音到達了你的心裡!"

  而後,二人便將彼此引為知音,並約好第二年再相會論琴。可是第二年伯牙來會鍾子期時,得知鍾子期不久前已經因病去世。俞伯牙痛惜傷感,難以用語言表達,於是就摔破了自己從不離身的古琴,從此不再撫弦彈奏,以謝平生難得的知音。」洛塵其實不想和顧翰瀾講子期伯牙,他更想講楚懷拙的往事,卻不得不說了一大堆話來普及知識,讓顧翰瀾知道知音是多麼偉大的一個詞:「好了,不審講師父的事吧。師父離開居幽齋後四處遊蕩,有一頭昏腦脹在廬山夜宿,晚上睡覺時覺得很悶熱,便起身四處走走,打開了隨身的音樂播放起來,就是那曲《高山流水》,沒有放很久,遠遠地就走來了一個人鼓掌叫好,說在這樣的城這樣沉悶的夜色裡還能遇到這樣的琴音,真是不容易。師父隨口便回了他:先生披一肩月色尋音而來,也是雅興十足的,就這樣兩個陌生的人相對而坐,靜靜地聽了大半夜《高山流水》,也就這樣他們結為好友並一起走過了大半生的日子。後來師父的朋友因病去世了,師父說他在墓前靜靜地坐了三天,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師父以為自己會有眼淚,會傷心,可是在墓前他竟然沒有一點難過的感覺,只是有深深地遺憾,但是已經有那一個晚上一起聽《高山流水》的情誼,至死也不會忘的,雖然不是知音,有那一個晚上的交溶其實也已經足夠了!」

  顧翰瀾雖然覺得洛塵講故事的本領實在不太高,故事講得太平泛了,但卻能深切的感覺到其中蘊藏的深深情誼,並因此而感動:「師叔真幸福啊!」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師父有郭青榆,還有知音,真是太幸福了!」洛塵其實也一直在渴望著這樣的相逢,這樣的交溶,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會遇到這樣一個讓他交心的人。

  「你已經很幸福了,洛塵,遇到了師叔,又遇到了于澈,你也應該覺得很滿足才對!」顧翰瀾羨慕著洛塵,一直很羨慕,但洛塵卻毫不知足,永遠在羨慕著別人,也許正是這種不知足才讓他苦苦追尋而從不輕易停下腳步吧!

TOP

本帖最後由 申公豹 於 2015-4-4 14:19 編輯

第二十七章 歸去歸來

  「于澈,顧翰瀾啊,你真覺得于澈是一個稱職的對手嗎?我知道也許不同的環境會造就不同的人,可是你不覺得于澈實在與我們相差太遠了麼?」

  「他的棋下得比你好,這不就足夠了,再說了每個人都有他值得去學習的一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為什麼一定要深究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你只是要和他一起一路走過,不需要在乎其它的,你只要堅定的告訴自己你要戰勝他,不論是棋還是人。」

  「歪理,看你以後還會不會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就下棋。」洛塵雖然不屑于于澈的人,但對于于澈的棋卻一直給予著充分的肯定,他已經把于澈當成對手了,只是一輩子也許真的太長了,于澈真得能一直陪他走下去麼?

  「洛塵啊,你一定要永遠這麼自信,一直這麼自信下去,不要懷疑,你一定會走得很遠的!」其實顧翰瀾很希望陪伴洛塵走下去的人是自己,但他也清楚的認知到自己的確不適合。

  洛塵無趣的瞄了顧翰瀾一眼,深覺得顧翰瀾有些莫名其妙:「顧翰瀾你一定要永遠神經下去,千萬不要正常好不好。」

  「哈哈哈……」顧翰瀾放聲大笑,在空曠的夜色中迴盪著清爽的笑,顧翰瀾忽地神色一正:「洛塵,我和師父要回日本了,下個月我們就要有循回賽了,你不要再像現在這樣狀況百出了,好好地順利地入段,我在圍棋的世界裡等你來,千萬不要讓我等得太久了!」

  「放心吧,你一個人在那多無聊啊,我會趕緊追上你的,不會讓你等得太久了,好好待著,等著我的好消息。」

  「別只知道說大話,趕緊好好練習吧,要不然你將來定然要在官子和佈局上吃大虧的。」

  洛塵笑笑,不以為意,他總是覺得只要時機合適,總有一天他能夠找到感覺:「知道了。」

  顧翰瀾知道洛塵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微微有些失望,洛塵也許會因為這樣的不在意而失去很多機會:「明春的入段考試,我會盡量抽出時間來,看能不能回來親眼目睹你的入段。」

  「師兄,我不會讓任何人失望的,師父、寒窗、你還有于澈,為了你們我會努力的。」洛塵難得地聲正言肅,在他的心底一直都很清楚,眼前的顧翰瀾和楚懷拙寒窗一樣對他是多麼坦誠與真摯。

  棋盤上還剩下兩顆棋子,一黑一白,交錯的光芒中似藏著不盡乾坤,顧翰瀾拈起其中一顆遞給洛塵,是一顆沉謐如夜色的黑子:「不要因此而給自己太多的壓力,不管結果是什麼樣的,在我的眼裡、心裡的黑白世界,你已經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

  「為什麼給我黑子,要給也該給白子吧。」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洛塵和顧翰瀾相顧無語,會心一笑,年少的友誼在夜色中如天空的星子,灼燦生輝,他們不是同樣的人,卻有著同樣的追求,並願意為此付出一生的時間去探索。

  送走了顧翰瀾洛塵的心裡暗暗有些失落與不捨,幸好這時候林文史和袁君開歸來了,還帶來了洛塵的大師兄韓赫。

  洛塵與林文史袁君開在廊下坐著,看著很久都不曾見面的夥伴,洛塵的心忽然間覺得很安定,這兩個陪伴他一路走來,嘻嘻笑笑的朋友又重新回到了這裡,回到了他們一起成長並生活的地方。

  陽光透過枯乾的樹葉,緩緩地照在三個少年身上,眼底心底皆盛滿了溫暖的笑意,四野啾啾地鳥鳴聲清脆而各諧,夾雜著流水聲與落葉聲,輕輕地敲打在他們的心頭。

  三人同時笑了,一言不發卻已經知道了彼此最近都過得還不錯,洛塵知道圍棋不但讓他有了一生的追求,還結交了許多一生的朋友:「對了,大師兄他怎麼會來居幽齋?」

  林文史看到洛塵依舊爽直的笑,還有青竹掩映的居幽齋,心裡莫名地覺得親切與寧靜,發自己內心的安寧:「師兄剛參加完棋聖戰,這回又輸給了老對手張弈塵。」

  「這麼說張弈塵自打從師伯手裡贏得棋聖頭銜後已經連續蟬聯了三屆了!真的是很厲害最啊,再贏上兩屆就和師伯一樣了。」洛塵也是最近才知道張弈塵這麼一個人,當年只有17歲便從陸昭懷手裡取得了棋聖的稱號,又連續贏了兩屆,讓棋聖的頭銜實至名歸,20歲的棋聖,真是讓人仰慕啊。

  袁君開想起張弈塵來也是面有懼色,他曾經在比賽中碰到過張弈塵,張弈塵的棋太讓人不敢想念了,無論你的中盤多麼厲害,佈局多麼縝密,計算得多麼精準,只要稍有懈怠,再大的優勢也能在張弈塵揮手之間化為虛無,在棋盤上的張弈塵卻永遠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冷靜沉著:「是啊,張六段的確是很出色啊!」

  三人一個勁兒的感歎著張弈塵的出色,完全沒有看到神色一沉的韓赫早已經站到了他們身後,韓赫想著不由得苦笑,是啊!一直以為年少成名的他,終究是擋不住張弈塵前進的腳步,明年的張弈塵應該就能拿到世界冠軍的頭銜了,看看日、韓的棋手還有誰能擋著他走上巔峰吧:「洛塵、文史、君開……」

  「大師兄。」三人齊聲喊著,並起身行禮。

  「好了,都坐著吧,我來給你們擺擺三番棋的最後一盤,你們一起來看看吧,也好看看張弈塵的棋是什麼樣的。」韓赫的心裡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已經過去的比賽實在也不需要放在心上,他只是想讓三個人瞭解張弈塵的真正實力,而不是一味的揣測,這樣只會讓他們以後面對張弈塵時失去了應有的信心,僅此而已。

  「師兄,你覺得第93手的黑子落點不大好,味道有些薄了!」林文史提出自己的意見,他總覺得比起93手的拐,立或許是更好的手段。

  「這裡的選點的確不大好,後來研究時覺得立一手不錯,味道確實稍微要厚一些,但這樣一來,十二路的兩顆子聯絡就會出現些問題,張六段復盤時也說了比起拐和立,不如乾脆棄掉這一塊棋,改在十六路挖一手,這樣或許會更好一些。」韓赫把變化擺了出來,結合三個選點給洛塵三人細細講解其中的玄機。

  袁君開盯著十六路的挖,忍不住大叫一聲:「好棋,下在這裡實在是太妙了。」

  洛塵一直沒有開口,忽然拈起白子,應對十六路黑子的挖,一手棋就讓三人頓時傻了眼,原來對於十六路的挖,白棋還有這麼嚴厲的手段:「我覺得挖也不好。」

  「確實不好,如果不在十三路長白棋,十六路的挖的確是一步很好的棋,但有白一長,黑棋將來面臨著活不淨的危險。」韓赫歎息,那麼93手落在哪裡才是最佳的選點呢?

  「那十四路頂怎麼樣?」

  洛塵看了眼袁君開又看了眼棋盤,搖了搖了頭,好不好,總該有一手棋的,那麼會是在哪裡呢?哪裡既能壓住白棋,又能建立厚勢利於中盤的發展呢,一定有這麼一個地方,一時間四人一同沉默並歎息,張弈塵的確是很厲害啊:「對了。」洛塵忽然眼前一亮,這應該是個不錯的選點:「九路夾。」

  「夾?」

  「夾後再衝,白必擋,而後黑退,白立後黑再十六路挖,這時準備工作就充分了,白十三路的長就不成立了!」韓赫在林文史和袁君開還納悶時就已經看到了夾的作用與意義,不愧是一流的棋士,一流的計算力,在第一時間就看清了夾的作用。

  「對了,就是這樣的。」

  韓赫不由得一陣激動,抓住洛塵一臉的興奮,實戰中就是因為這裡沒處理好,中盤的戰鬥讓他損失了不少:「洛塵,你是怎麼想到這一手棋的!」

  「還記得我在棋賽的時候說的『自然流』嗎?」洛塵非常滿意的看到林文史和袁君開點頭:「因為在九路夾,棋形非常的自然,最流暢了。」洛塵有一句話沒出口,因為九路夾是他的第一感覺,但是聽了韓赫及林文史他們的對話時他曾經懷疑過是不是他想錯了,但他最終還是覺得九路夾在此時是很不錯的落點。

  「自然流啊!」韓赫低喃了幾遍,忽然又笑了,抽出手機打電話給遠在千里外的張弈塵:「張小子,我找到了正解了,九路夾,是九路夾!」說完也不顧張弈塵講了什麼,把電話一掛,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洛塵則暗暗覺得好笑,以前總覺得他們沉靜清淡,原來他們也可以這樣鮮明與生動,圍棋果然能把很多人藏在裡面啊:「看來師兄和張六段還是很好的朋友呢!」

  「下了幾年的棋了,自然是好朋友。」韓赫繼續擺棋,神色已經平靜下來了,忽然轉過頭看著洛塵道:「洛塵啊,快點入段吧,升段去張弈塵那小子手裡拿回棋聖的頭銜,棋聖那這椅子他已經坐了很久了!」

  「別介,我可擔不起這擔子,再說了棋聖的頭銜本來也就不是誰誰誰的,能者居之嘛。」洛塵不理解這麼多的頭銜戰,為什麼師兄只對棋聖的頭銜抱著這麼大的興趣,一直執著的追求著。

  「哼哼,你不擔誰擔,誰讓你是居幽齋的新天王呢,當年我可就是這麼過來的。」韓赫心情大好,終於也能打壓一下別人了,幸福啊!

  「為什麼要把這麼大的頭銜攬在懷裡,圍棋不該是一枝獨秀的,百家齊放才好呢!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三、五年,當年師兄不也一樣曾經獨佔鰲頭嗎,雖然名利又收很不錯,但是心底不會感覺一陣孟發虛嗎,如果張弈塵不來,師兄應該會感覺到冷清吧!」

TOP

本帖最後由 申公豹 於 2015-4-4 14:19 編輯

第二十八章 張弈塵

  韓赫聽得洛塵的話不由得思索起來,清冷嗎?或許吧,但就算張弈塵不來,也會有其它人來到他面前吧,只是不知道這個小師弟竟然有這樣的境界,圍棋正如洛塵所說,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兒啊:「洛塵啊,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我不知道你心裡是不是這樣想的,我有這樣的感覺是從師父身上得來的!」雖然洛塵不知道楚懷拙到底有多厲害,他只是清楚的知道憑朝霞赫與陸昭懷的棋力是很難戰勝楚懷拙的。因此當楚懷拙眼底偶爾露出孤獨的神色時,洛塵明白了高處不勝寒四個字,大概站得高也是一種誤,誤人終誤己。

  「原來……」韓赫想起來陸昭懷的話,楚懷拙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也頗具天賦,但這樣的人往往最孤獨,也最冷清。

  「原來什麼?」

  「沒什麼……不如我來給你講講張弈塵這個人吧,你大概不認得他吧,也許你以後會遇上他的,現在我就給你講講吧。」韓赫講起張弈塵時,心情是很複雜的,張弈塵無疑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這麼多年了的較量,他們之間縱然從來不多交談什麼,但圍棋是他們兩人之間最好的媒介,在圍棋的世界裡從來不需要過多的語言。

  洛塵聞言便開始覺得興奮,他最大的喜好便是聽故事,從小時候到現在從來沒有改變過:「好啊,師兄講吧,我正好想聽聽呢。」

  「張弈塵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觸圍棋了,他的家裡有一套上好的圍棋棋具,但很少用到,據他說,小時候有一次拿了幾顆棋子當石子扔來扔去,被他的母親發現了以後好好的訓了一頓,也就是在那以後張弈塵才知道原來這些黑黑白白的石子是圍棋,圍棋是兩個人下的,於是他就嚷嚷著要學棋。張弈塵的母親是會下棋的,但不精也算不上圍棋愛好者,只是會而已,然後張弈塵的母親就教了他一點兒,後來見他下得不錯便讓他去當地的一家棋院進行學習了。張弈塵的母親雖然棋下得不精,倒是認識不少棋界的人,師父與她也是相識的,後來顧青山九段見其資質不錯,便將張弈塵收為徒弟,至此,張弈塵算是進入了職業棋界。」說到這裡,韓赫頓了頓,心裡暗自歎了口氣,至此他也多了一個勁敵,一個可以與他一起在棋界行走的勁敵。

  「顧青山九段的棋本來就是清靈的路子,很多與顧九段下棋的人往往感覺不著力,就像發出千斤力卻打在水裡一般,最多起點波瀾。張弈塵跟顧青山九段學棋倒也真是絕配,顧九段的清靈加上張弈塵自身的儒雅博學,在棋上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張弈塵的棋風清靈儒雅,揮手間透出的是深厚的低蘊,舉手投足間更是一派的學者風采,加上他本身清俊對媒體的態度也很好,有問必答,而且他煙酒不沾,又好茶道禪學,待人更是清淡、溫和,很多媒體稱其為最有風度的棋士。」說著便笑了起來,相比起張弈塵,韓赫只能覺得自己不是個正統的棋士,沒有張弈塵的博學,沒有他的親和力,也沒有他對媒體的那份耐心。

  「張弈塵自小就在很好的國學氛圍中長大,張弈塵的母親精於國學,尤其喜愛茶道與禪學。在她的薰陶下,張弈塵自然也是什麼都會一些的,越是學得精深,在棋盤上就更多的體現出來,行棋的風格也就愈發的清雅了。很多和張弈塵下過棋的人,不管是贏是輸,都是交口稱先讚他的人品與棋風,可見張弈塵是怎麼平和的一個人了,正是他所處的環境造就了他的人,也形成了他獨特的棋風。」

  洛塵聽得如癡如醉,這樣一個人真值得期待,儒雅博學,棋風走的是清靈一路,正好他們有共通之處呢:「可是為什麼張弈塵竟然還只是六段,他的資料裡不是說他十二歲就入段了麼,現在都八年了,他竟然還只是六段呢,師兄十八歲就是九段了。」

  「段位並不能代表一切,如果張弈塵不是制度很多重要的比賽,現在早就應該是九段了,他甚至還沒有打過世界性的比賽,明年他就有機會參加世界大賽了,我能預見他拿冠軍的樣子了!看著吧,中、日、韓三國的棋手沒有誰能攔下張弈塵前進的步伐。」認識張弈塵這麼多年了,韓赫對於張弈塵倒是信心十足的,憑張弈塵的棋力其實早就應該拿到世界冠軍的頭銜,是張弈塵自己擔擱了。

  洛塵一臉憧憬,越來越想見見張弈塵了,真不知道這樣一個人應該長什麼樣兒:「師兄,你和張六段對弈過很多局了嗎?」

  「嗯,已經記不清多少棋了,我只記得第一次和他下棋的時候是在新人王賽上,那時候的張弈塵只有十四歲,棋風還不是很成熟,但已經很接近他現在的棋風了,那一局棋他下得很好,若不是藉著中盤的一點優勢,他就贏了。君開也和張弈塵下過棋,讓君開來評價一下張弈塵現在的棋風吧。」

  袁君開和張弈塵剛下過棋不是很久,對於張弈塵的行棋方法有更新的體會:「他很冷靜,冷靜得就像站在棋盤邊上看棋,他似乎永遠不會出錯,總是冷靜得落子等待對手出現破綻,不論你佈局多強大,中盤多厲害,計算多精準,只要稍一出現破綻,他總能在第一時間裡發現並且給予痛擊,不管多大的優勢也能在他的攻擊中化為虛無。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是無力回天了,而且張六段的官子很不錯,這點和顧翰瀾很相似,到了收官階段在張六段的手裡是絕對討不到便宜的。」

  「雖然有些誇張,但你最好這樣去估計,盡全力去下才能贏他,你必需想著有一雙眼睛在棋盤外盯著,冷靜的盯著。」韓赫忽然笑了,拍拍洛塵的肩:「放心吧,洛塵,如果說在圍棋的巔峰總是一個人替代另一個人,張弈塵也總有被替代的那些天,只要你盡快的成長起來,就有機會破到巔峰時期的張弈塵。所以,你啊還是快點成長起來比較現實啊。」

  洛塵嘻嘻一笑,突然覺得每一個都對他有著不同的期待,每一個人都在鼓勵著他信任著他,這種感覺還真是不錯:「師兄,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問吧!」

  「在師兄眼裡,圍棋是什麼?」

  「圍棋就是圍棋,沒有別的什麼。」

  「那麼師兄認為什麼是棋道?」

  「棋道?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洛塵,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在圍棋裡走得游刃有餘的人,這一路走來我總覺得如覆薄冰,從來沒有時間去細究棋道,只知道要好好的下棋,至於棋道,不記得誰說過棋到了棋自然就道了!」韓赫總覺得洛塵太清閒了,以致於天天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果能把這些心思放到圍棋上,洛塵現在應該不用擔心入段的事情了吧!

  「洛塵,我覺得你不應該在這兩個字上面細究,圍棋固然有道,但這麼多人下棋,不是每個人都會對棋道二字產生什麼不一樣的想法,你想太多了!」林文史和袁君開是被洛塵這個問題困擾過很久的,所以他們一直覺得洛塵實在是不應該深迷於這個問題,而是應該跳出來想一想自己未來要走的路,這樣才能更堅定自己。

  「我知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一個厲害的棋士總是忍不住想要問一問他,什麼是棋道?雖然我一直都不知道答案,也許很難找得到答案,但是我必需要去找一找才會甘心。」洛塵其實也知道不應該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纏,但他就是沒辦法忍住提問的慾望,總是想聽聽別人心底裡對於棋道的理解及定義。

  韓赫搖搖頭,也許這就是洛塵和他們不一樣的地方,洛塵總是能抽出時間去想別的事情,比如棋道,而他們總是沉溺在棋本身裡,根本不去深究棋道或其它:「洛塵,在你還沒有實力與世界頂尖棋手對話之前,談棋道還太遠了,你不覺得只有棋力精深了,才有資格去探討棋道嗎?」

  「嗯,也對,師兄我會努力的。」與頂尖棋手對話,張弈塵、郭雲昌、樸漢成、張世永、松上明,井籐淨一還有眼前的韓赫,他還沒有站到和他們同樣的高度之前,的確不大適合談棋道,一個連棋藝都平平的人怎麼能把時間隨便花費掉呢?那麼還是先努力去提高自己吧,總有一天他會用棋子來叩問每一個與他下棋的人,什麼是棋道。

  楚懷拙一直在他們後面聽著,本來很擔心他們會因為洛塵關於棋道的問題而迷惘,但韓赫的確值得他信任,一個在圍棋界行走這麼多年而且聲名卓著的人,至少心是很堅定的,楚懷拙放心的離開了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抽屜裡的師徒鑒輕輕的笑著,上面歪歪曲曲的刀痕清楚的刻著洛塵的名字,雖然字體很幼稚,刀功也很差勁,但這個師徒鑒的主人卻終有一天會站在圍棋的世界裡等待一個又一個對手,然後於他們對弈並暢談圍棋!到時候,再談起棋道時,或許洛塵就會明白,圍棋的世界裡每一條道路都是不同的,正因為這樣圍棋的世界才精彩紛呈。

TOP

本帖最後由 申公豹 於 2015-4-4 14:20 編輯

第二十九章定段賽

  又是夜色微雨,春有新綠初綻,枝頭地上一派新氣象,洛塵推開門打把傘走了出去,一路野花滿徑。洛塵想去一句詩來

  「夜涼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種花」真是貼合現在的情境啊,不覺間讀著詩詞竟然也能隨口吟出一些詩句來,人真是

  奇怪啊。笑了笑,立定在一樹半開半落的玉蘭花下,抬起頭看著枝頭一朵一朵純白的花朵,在雨夜中清靈而恬靜。日子

  真的是很快啊,快到已經讓洛塵覺得目不暇接,隨著時間的推進,他竟然越來越深陷棋中了。

  想起去年的定段賽上,顧翰瀾興沖沖地趕回來觀賽,自己卻在複賽第二輪時便出局了,顧翰瀾當時臉上的失望真讓他不

  敢去看呢。還有楚懷拙和韓赫,他們也很失望吧,以至於這一年來他們對自己總是不冷不熱的。洛塵知道他完全有實力

  贏得那一場比賽,楚懷拙他們自然也是清楚的吧。

  「為什麼?」記得顧翰瀾是這麼問的,他只是聳聳肩裝傻,他甚至無法告訴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圍棋對於他的確很重

  要,同樣對於他那一局的對手同樣重要。他只是不忍心,他還有很多機會,而那局的對手卻僅僅只有這一次了,真的要

  阻止嗎,洛塵無法這麼做!這一年來,洛塵以為自己會在自責中渡過,因為他已經違背了一個棋者基本的「德」,可是

  他沒有自責,甚至還覺得非常高興與輕鬆。

  也許圍棋不容許這樣,但他卻放縱自己這樣做了,他不後悔甚至慶幸自己這樣做了!今年顧翰瀾大概是不會再來了吧。

  洛塵在心底喃喃著,其實他也希望顧翰瀾來看,只是以顧翰瀾的性子,怕是很難轉回來。

  「洛塵,你在想什麼?」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洛塵咧開嘴笑得無比燦爛,顧翰瀾來了。

  「沒想什麼。你不覺得在這樣的時候,在這樣的雨裡出來走走,很平靜麼,心境開闊了對定段賽也有幫助!」洛塵沒有

  回頭依舊一個勁的抬頭看著玉蘭花,眼淚隱有淚花,洛塵在心底說了句:「謝謝你,顧翰瀾。」

  顧翰瀾其實並不想回來,可是又像是有什麼在抓著他的心,把他糾了回來:「洛塵,你還會重導覆轍嗎?」

  「你安心的坐在那裡等著我就是了,我會來的,早與遲有什麼區別嗎?」洛塵歎了口氣,他知道顧翰瀾還想問個究盡,

  但他永遠也不能把心底的秘密說出來,那件事只能在心裡消失!

  「韓師兄也來了,他和張弈塵是這次定段賽的裁判長,老冤家又聚在一起了。聽說張弈塵的弟子袁清流這次也來參加定

  段賽了,洛塵你要加油才是啊!」顧翰瀾知道自己不可能放下心來,對於洛塵他永遠有理由相信,如果不看緊些下一刻

  就會出亂子,洛塵就是在把水攪渾的本事。

  張弈塵,洛塵輕念著這三個字,這一年裡看了不少張弈塵的棋譜,越來越覺得張弈塵捉摸不透,倒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呢

  :「放心吧,我會努力的!真的。」

  「對了,韓師兄讓我叫你去他的房間。」顧翰瀾這才想起來自己出來找洛塵的原因,剛剛自己還在想要怎麼面對洛塵呢

  ,沒想到一看到洛塵在玉蘭花下清靜安寧的背影,什麼埋怨的話都說不出來,一肚子的氣也消了不少!

  「好」說著便和顧翰瀾向韓赫的房間走去,敲開了門,洛塵安靜的行禮,再沒有從前的大大咧咧:「大師兄。」

  看著推門進來的洛塵,韓赫心裡一陣歎息,他的這個師弟什麼時候才能回復到以前的樣子呢,雖然他喜歡現在洛塵的安

  靜與沉穩,但以前那個愛笑愛鬧的洛塵更能讓他覺得親切:「洛塵,進來坐吧。」

  洛塵坐下來後才發現韓赫身邊坐著一個人,正是讓他念了很久很久的張弈塵,於是又站了起來行禮:「張九段您好。」

  張弈塵微笑著點了點頭,親切的示意塵坐下來:「你坐吧,不要多禮。」

  張弈塵果然如洛塵的想像中那樣的儒雅清俊,一襲微白的衣裝在張弈塵的身上都顯得那麼沉厚,舉止從容,對人親切,

  的確如傳言中的隨和:「張九段的口音倒跟我家鄉的很相似。」

  「我們有同一個家鄉,自然是相同的。」張弈塵笑得燦爛,他遇到了一個在圍棋上越來越厲害的少年,心情自然是好得

  不得了,而且他鄉遇故鄉人更是高興。聽說眼前這個少年已經很久了,現在一見也的確不虛傳言。

  「原來……」洛塵不由得和張弈塵一起笑,他已經一年多沒有回家了,不知道家中的父母是否安好,自定段賽後他一直

  不敢回家也不敢去面對楚懷拙他們這些長輩,只好在居幽齋裡一天比一天更沉默更安靜,到現在他自己都覺得冷淡得出

  格,走到人群之中竟然會覺得不適應,以前有熱鬧比看,沒熱鬧也要找的人,現在竟然也習慣了安靜與沉默。

  「你心裡有事兒壓著,能放則放,別壓著自己了!」張弈塵並不知道洛塵在去年定段賽上的事兒,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十

  六歲的少年心底有什麼事,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這樣放在心底對棋手的成長是沒有任何好處的,他覺得或許洛塵

  願意告訴自己。

  洛塵抬頭看著張弈塵,眼裡有光芒閃過,但很快又沉了下去,那樣的一件事誰都不能說,自己倒沒什麼:「不礙事兒的

  ,張九段放心。」

  張弈塵依舊淡淡一笑,不再探究下去,遞過一杯溫暖的茶給洛塵:「喝吧,這是我從家裡帶過來的茶葉,鄉間古法制的

  ,雖然不免粗糙了些,但喝著很舒心,也有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

  「謝謝張九段。」

  韓赫是抱著讓張弈塵來問個究盡的心叫洛塵過來的,沒想到張弈塵這個人這麼好打發:「洛塵,你心底的事我們不問,

  但希望你這次不要再師叔為難了!」

  「不會的。」說著便和顧翰瀾一起離開了!

  韓赫看著關上的門,怔了怔才回過神來:「張弈塵,你說將來他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成天上驕陽,敗深谷野雲。」

  「我的語文很差!」韓赫不由得心生郁氣,跟張弈塵在一起談話就是這樣,總是講一些很有道理而他卻聽不懂的話!

  張弈塵歎息,他開始想念自己的母親,不管講什麼都能輕易的明白,有時候不用語言,那種感覺真讓人想念:「如果他能堅定自己,明天便是九月驕陽,光彩奪目,如果不能做到,那麼他就是山谷裡的雲,再也無法踏進這個世界一步。」

  「你覺得洛塵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是他師兄,你都不明白嗎?」

  「所以才問你啊!」

  「我去睡覺了!明天還得主持儀式呢!」張弈塵也不等韓赫回過神來,便自顧地離開,不再答一句話!

  韓赫回過神來時,張弈塵已經走了很久了,看著緊閉的門他有一種想拆了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狠狠的喝了一口茶卻發現茶很苦,而且很燙:「可惡,張弈塵你等著!」

  張弈塵回到房間後卻一夜無眠,他在想一件事情,為什麼以洛塵的棋力上一次會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又為什麼在心底藏著這麼深沉的心事,張弈塵愛惜洛塵的聰慧與靈氣,也因為洛塵身上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潛力,洛塵終究還是太年少了,而且學棋的時間太短,心裡很虛,甚至也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一切!

  幫幫他吧!嗯,張弈塵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弄明白洛塵怎麼回事兒。

  洛塵也無法入睡,明天沒有他的比賽,他沒有強迫自己入睡,想著過往的一切像電影一般在腦子裡回放,圍棋讓他遇到的一切他都記憶深刻,他遇到了朋友,遇到了對手,遇到了師父,遇到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我可以堅持下去嗎?」洛塵輕聲問著自己,拈著顧翰瀾當初給他的那顆黑子,洛塵輕輕笑了笑,定了定神,決定拋開這一切,安安靜靜的下棋,下自己的棋!

  忽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不輕不重沉緩而富有節奏感,絕對不可能是顧翰瀾,難道是韓赫,打開門時,門口站著的卻是張弈塵:「張九段,請進。」

  「我這麼晚來,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呵呵……我不驚訝,只是好奇張九段有什麼話剛才沒有說的?」

  「來送樣東西給你!」說著把手裡的折扇遞給洛塵,潔白的扇面上一個字都沒寫。

  洛塵接過扇子,看了看,愣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張九段為什麼要送我空白的扇子?」

  「沉香木的扇骨,有安定心神的作用,空白的扇面是因為我不知道應該畫什麼寫什麼!」

  張弈塵微笑的樣子讓洛塵笑了:「謝謝你,張九段!」

  「洛塵,不要想得太多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求無悔而已,當忘則忘!」張弈塵也不管洛塵聽不聽得懂,淡淡的語氣彷彿篤定了洛塵心底一定很壓抑:「好了,你休息吧,我也該睡了!」

  「張九段,晚安!」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