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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穿越] [繡錦] 穿越之喵嗚【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怡萍 於 2015-3-14 00:55 編輯

穿越之喵嗚 作者:繡錦

【內容簡介】:

  許攸的第一次穿越變成了一隻貓,她在小世子的呵護下平安地生活了四年。

  第二次穿越的時候,就輪到她來報恩了。

  所以說,這個故事應該叫做貓的報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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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翠羽從宣和堂回來,一進門就瞧見三四個小丫鬟湊在院子裡嘰嘰喳喳地在聊天,先前在涼亭裡一個人玩兒葉子牌的世子卻不見了蹤影,頓時急了,臉一板,沉聲問道:「世子爺呢?」
  
  她是荔園的大丫環,又是太后從宮裡特意指派到世子爺身邊的,自然比尋常丫頭要體面威風得多。小丫鬟們都怵她,悄悄朝涼亭方向看了一眼,沒瞧見人,全都嚇得低著腦袋不敢作聲。
  
  翠羽見狀,愈發地生氣,只是這會兒也沒時間教訓她們,狠狠瞪了幾眼後,便讓她們散開出去找人。不多時,便有丫鬟過來回話,是外頭打掃院子的三等丫鬟蘭心。她低著腦袋怯怯地道:「翠羽姐姐,奴婢方才瞧見世子爺蹲在梅園的牆腳玩兒泥巴。」
  
  瑞親王府的世子爺趙誠謹才五歲,小名兒叫順哥兒,最是調皮搗蛋,因是瑞親王府的一顆獨苗,最得當今太后的寵愛。宮裡頭的諸位皇子們但凡滿了五歲就要送去御書房讀書習字,可太后憐惜趙誠謹身子不好,便一直讓留在王府裡由著他玩兒,隔三差五又讓瑞王妃將他抱到宮裡去瞧一瞧,讓一眾讀書讀得花了眼的皇子們頗是羨慕。
  
  趙誠謹年歲雖小,調皮起來卻是連瑞親王都要頭疼的,好幾回想要狠狠管教,都被太后給罵了回去。這小世子也是聰明,知道要討太后的歡心,每回進了宮,總要奶奶長奶奶短撒嬌,惹得太后對他愈發地寵愛。
  
  好在他的脾性並不壞,也不算太嬌縱,只是若有人惹了他的玩性,他便要大惱,這時候,就是王妃也勸不住。所以,蘭心雖曉得眾人都在找他,卻也不敢貿貿然地去打擾了他。
  
  曉得趙誠謹並未出什麼意外,翠羽可算是鬆了一口氣,將先前做錯了事的小丫鬟全都喊到院子裡罰站,自己則領了蘭心和另一個叫做雪菲的二等丫鬟一起去了梅園。
  
  一進梅園的大門,尚未見到人,就聽到了趙誠謹奶聲奶氣的聲音,「……喵嗚——喵嗚——你是不是肚子餓了,餓了就叫一聲——」
  
  「喵嗚——」同樣奶聲奶氣的聲音。
  
  翠羽大驚,這是哪裡鑽出來的野貓,若是抓傷了世子爺可要如何是好。心裡一急,趕緊加快了步子衝過去。繞過密密的梅樹,果然瞧見了蹲在地上一身泥巴的世子爺趙誠謹。他的面前正站著只小貓兒,歪著腦袋翹著尾巴眼巴巴地瞅著趙誠謹,好似真能聽清他的話一般。
  
  這小貓約莫才幾個月,個子小小的,通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小耳朵尖尖的豎著,眼睛又圓又藍,漂亮得不像話,可不知為什麼,長在那一張大圓臉上,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憨憨的傻乎乎的喜感。
  
  這王府裡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畜生?莫不是有人故意弄來的?
  
  「世子爺——」翠羽心中惴惴,又生怕惹惱了趙誠謹,放慢了手腳走到他跟前,柔聲道:「奴婢才將將去了趟宣和堂,轉身就找不見您了。王妃讓奴婢帶了些消暑的果子,您快回去嘗嘗。」言語間卻是絲毫不提面前的小貓。
  
  趙誠謹卻恍若沒聽到她的話一般,從荷包摸出個壓扁了的綠豆糕來,小心翼翼地遞到小貓的嘴邊。翠羽心裡一驚,正待開口勸,卻見那小貓兒探過腦袋來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動作竟然十分斯文優雅。
  
  它吃了兩口,便有些不喜,被毛髮蓋著的圓臉上竟隱隱有嫌惡的表情,高傲地抬起頭朝趙誠謹瞥了一眼,伸出小爪子在嘴邊抹了抹,罷了,竟又一改剛剛的傲慢的神態,眼巴巴地瞅著趙誠謹,「喵嗚——」了一聲。
  
  「你不喜歡?」趙誠謹低頭瞧了一眼手裡只去了角的綠豆糕,聞了聞,扁扁嘴,扔了,回頭問翠羽,「它都喜歡吃什麼?」
  
  翠羽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回道:「貓大概都喜歡吃老鼠的——」
  
  她的話尚未說完,那小貓兒陡地怪叫了一聲,舞著爪子就蹦進了趙誠謹的懷裡,嘴裡發出「喵嗚喵嗚——」的聲音,竟似十分厭惡又害怕。
  
  「胡說!」趙誠謹把小貓兒抱在懷裡,大眼睛瞪得圓圓的,怒道:「誰要吃那些腌臢東西。七皇叔家的雪球兒每日裡都要吃肉,它定然也是喜歡的。你趕緊去廚房給它弄碗肉來,唔,還要幾樣果子並酪漿。」
  
  祈郡王府上的雪球可是條哈巴狗,這能跟貓一樣嗎?心裡雖這麼想,翠羽卻是半句反對的話也不敢說,只趕緊吩咐了下去,罷了,又柔聲細氣地哄趙誠謹回去,「……不如讓奴婢幫您抱它,回頭送到廚房那邊,讓李嬸子幫忙養著。」
  
  雖說這只白貓看起來軟軟的,但翠羽心裡頭卻清楚得很,貓兒可不比狗,最是翻臉無情,將將還撒著嬌,說不準一轉眼就要給人撓一爪子,萬一世子爺被這爪子給撓實在了,荔園從上到下都得脫一層皮。
  
  趙誠謹不理她,自己抱著小貓兒大步流星地往荔園走。那小貓兒鼓著小臉、梗著腦袋蹲坐在他懷裡朝四周打量,表情十分嚴肅,就好像在巡視自己的疆土。
  
  趙誠謹是瑞王府的一株獨苗,府裡上上下下都捧著,聽說是荔園要吃食,廚房哪裡敢怠慢,不消一會兒就送了一碟滷牛肉與白切雞過來。這小貓兒也怪,當真喜歡吃肉,如此嬌小的個子,居然連吃了好幾塊滷牛肉並半個桃子,吃罷了,就搖著尾巴往趙誠謹懷裡拱,一會兒又舔舔他的手指頭,討好的模樣,全無傳說中貓兒的傲慢姿態。
  
  趙誠謹頓時歡喜起來,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雪團兒。
  
  雪球兒和雪團兒可有什麼區別?小貓兒「喵嗚喵嗚——」地叫了半晌,趙誠謹只當它喜歡,愈加地歡喜起來。雪團兒沒辦法,只得無奈地蜷在桌上,不動了。
  
  翠羽生怕雪團兒抓傷了趙誠謹,日後她不好交代,只得親自跑了一趟宣和堂,將此事報與王妃。王妃聽罷,卻是笑道:「難得順哥兒喜歡,就讓他先養著。不過是只奶貓,怕是爪子都沒長好,不礙事。這孩子忘性大,只怕過了幾日,自個兒就把它給忘了,倒省得而今跟他鬧,一會兒哭起來,又要去宮裡頭找太后告狀。」
  
  既然王妃都這麼說了,翠羽自然不敢再有異議。回了荔園,先把院子裡的大小丫鬟敲打了一陣,爾後又吩咐下去,要半步不離地跟著世子爺,若是再有今兒的事,立刻打了板子趕出府去。
  
  眾人皆唯唯諾諾地應了。
  
  到了晚上,翠羽卻是頭疼起來。這世子爺也不知怎麼就和雪團兒如此投緣,非要抱了它上床睡,怎麼勸也不聽。更要命的是,那雪團兒居然也跳上床去怎麼也不肯下來,自個兒先挑了靠裡頭的角落坐下,把身子拱進被子裡,蜷成一團,再也不動了。
  
  「翠羽姐姐,這可如何是好?」屋裡的小丫鬟們急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向翠羽求救。「是不是去稟告王妃……」
  
  「罷了。」翠羽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咬牙:「去打熱水來,先給雪團兒洗澡。」看趙誠謹這架勢,若是不應了他的意,只怕又是一通好鬧,至於王妃那裡——翠羽實在不指望了。
  
  小丫鬟們聽得翠羽吩咐,趕緊應了,不多時便抬著一通熱水進了屋。雪團兒原本躲在趙誠謹被窩裡的,聽到外頭動靜,怯怯地從被窩裡探出個小腦袋來,側著耳朵聽了聽,懷疑地踱到床邊,伸長了腦袋盯著外頭瞧。瞧見熱水,它歡快地「喵嗚——」了一聲,竟直接床上跳了下來,一骨碌蹦進水桶。
  
  只聽得幾聲淒慘的「喵嗚——喵嗚——」的聲響,爾後便是「啪啪——」的水聲,一會兒又是「咕嚕咕嚕」的呼叫聲,趙誠謹急急忙忙連鞋子也來不及穿,追過來一瞧,頓時笑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雪團兒手短腿短,這一骨碌跳進桶裡,頓時就沉了底,可勁兒地揮著小短腿兒在划水,可哪裡又頂用,只淹得「喵嗚——喵嗚——」直叫,好不狼狽。
  
  翠羽見那雪團兒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心裡也是好笑,又生怕淹壞了它,趕緊伸手把它拽出水面,安撫地摸了摸它濕淋淋的背,又朝趙誠謹笑道:「世子爺莫要再笑了,我看雪團兒怕是嚇壞了。」
  
  趙誠謹聽得嚇到了雪團兒,臉上也顯出擔憂的神情,趕緊上前把雪團兒從翠羽手裡接過來,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奶聲奶氣地問:「雪團兒,你還要不要洗澡?」
  
  小貓咪伸出前爪摀住臉,輕輕地「喵嗚——」了一聲,竟似丟了臉十分害羞的樣子。不說趙誠謹,就連屋裡伺候的其餘的丫鬟也通通笑起來,小聲道:「這隻貓兒真真地聰明,竟似能聽得懂人話一般。」
  
  唯有翠羽心思多些,只覺得雪團兒機靈得過了頭,不由得狐疑地多看了它幾眼。
  
  翠羽雖沒養過貓,卻也聽人說起過貓兒最怕水,可這雪團兒卻是與眾不同,雖是淹過一回,卻對桶裡的熱水半點畏懼都沒有,由著趙誠謹兜著身子,四條短腿兒可勁兒地劃,倒像是玩樂一般。
  
  趙誠謹逗弄了雪團兒一陣,自己身上也澆得濕淋淋的,翠羽生怕他著了涼,趕緊喚了雪菲給趙誠謹換衣服,雪團兒也被抱了起來,擦淨了水後,才復又放回到趙誠謹的床上。
  
  趙誠謹對這新奇的寵物頗有些興趣,晚上又哄著說了好一陣話,直到實在撐不下去了才睡過去。
  
  眾丫鬟們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雪團兒乖巧聽話得不得了,安安靜靜地趴在被窩裡一動也不動,不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翠羽在床邊守了一陣,屋裡漸漸安靜下來,只聽見趙誠謹輕輕的鼾聲,一會兒又翻個身,砸吧砸吧嘴,嘟嘟囔囔地不知說了些什麼,卻是終究沒有醒。
  
  翠羽打了個哈欠,輕手輕腳地起了身,開了個地鋪後躺下,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午夜時分,王府外的巷子裡打更的梆子「哐當——」作響,更聲遙遙傳入荔園,雪團兒忽地驚醒,一個激靈就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入目依舊是雕花的紫檀床,掛著細緻的紗帳,絲毫不憋悶,柔滑的絲被踩在腳下,鼻息間有淡淡的熏香。身畔的小娃兒正睡得香,雪白的小臉上染著一團紅暈,長睫毛覆蓋在眼瞼上,好似一把小扇子。
  
  不是夢——許攸吸了吸鼻子,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揉了揉眼睛。屋裡一片漆黑,她卻還能清晰地看清屋裡的擺設,身邊睡得正香的小傢伙在不停地提醒她接受這個事實,現在不在C城,這裡也不是2014年——她甚至不是人類。
  
  許攸還清楚地記得失去知覺前發生的事:作為一個菜鳥實習生,她本來是沒有資格出任務的,只是刑警隊副隊長是她表哥,所以才沾了光跟出來見見世面,卻不料她的運氣竟然這麼差,守在車裡頭也能撞到歹徒急急忙忙地從大廈裡逃出來。她一時沒忍住想立個功,開了車就去追,結果那不要命的歹徒竟然引爆了身上的炸彈……
  
  她的警察生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她的遠大志向,鋤強扶弱的夢想,也全都破滅在這個小小的身體裡了。
  
  「水……水……」床上的趙誠謹忽然發出夢囈,嚇得許攸趕緊鑽進被子裡。地上的翠羽很快醒過來,摸著黑倒了茶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低著嗓子柔聲道:「世子爺,水來了。」說話時,又小心翼翼地扶著趙誠謹半坐起身。
  
  趙誠謹閉著眼,迷迷糊糊地喝了水,躺下床,翻了個身繼續睡下。翠羽仔細給他掖好被子,又輕輕掀開許攸身上的被縟瞧了它兩眼,許攸把眼睛閉得緊緊的,一副睡得正香的姿態。
  
  翠羽看了半晌,復又把被子蓋上,一言不發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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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趙誠謹最是渴睡的年紀,一覺睡到第二日辰時末才醒來,眯著眼睛迷糊了一陣,才忽然想起床上的雪團來。飛快地一扭頭,瞥見被縟上瞪圓了眼睛瞧著它的小貓兒,立刻歡喜起來,伸手在它的小腦袋瓜上揉了一把,轉身吩咐道:「羽姐姐你讓廚房給雪團兒燒一碗肉來,它喜歡吃。」
  
  翠羽一邊給他穿衣服,一邊無奈地笑道:「世子爺可莫要再喚奴婢姐姐了,若是被旁人聽到,奴婢真是萬死不辭。」
  
  趙誠謹撇撇嘴,不說話。翠羽低頭瞅了一眼正扒拉著趙誠謹的褲腿盪鞦韆的雪團兒,頓覺頭疼,又道:「雪團兒還小,大清早地吃這麼油膩的東西怕是不好克化,不如還是喝粥吧。張嬤嬤說廚房今兒熬了肉末粥,也是極鮮美的。若是雪團兒不喜歡,再讓廚房重燒可好。」
  
  趙誠謹不過才四五歲,又從未養過貓貓狗狗,哪裡曉得到底該給雪團吃什麼,聽得翠羽這麼一說,他又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低頭看了眼雪團兒,小聲地問:「雪團兒,你可愛吃肉末粥?」
  
  許攸趕緊「喵嗚——」了一聲,尾巴翹得高高的,狗腿地扒拉著趙誠謹的褲腿討好他。
  
  「咦——」趙誠謹咧嘴笑起來,又驚又喜地朝翠羽道:「你看你看,它聽得懂我說的話。」
  
  翠羽也不抬頭,仔細地幫著他把外衣穿好,笑道:「世子爺養的貓兒自然是最聰明的。」嘴裡這麼說,心裡頭卻是不大信的。
  
  這邊翠羽伺候著趙誠謹穿衣洗漱,許攸也跳下床,寸步不離地跟在趙誠謹屁股後頭。她心裡很有自知之明,身為一隻貓,若是不能討好面前這個小娃兒,以後可就有苦頭吃了——要真被趕出府去,她恐怕要淪落成一支流浪貓,她總不能真的跟一群野貓搶老鼠吃吧。
  
  她的舉動顯然極大的討好了趙誠謹,小世子連飯也顧不上吃,洗漱完畢就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一路抱到外頭的花廳裡。
  
  丫鬟們早已擺好了早飯,密密地擺了一桌子:豆沙包、金絲燒賣、豌豆黃並驢打滾各一碟,胭脂米粥、雞湯麵各一碗,另有四樣小菜:白切牛肉、水晶肘子、紅油筍絲和鹽水花生。在許攸看來已是極為豐盛,可趙誠謹眯起眼睛瞅了一圈,卻是嫌惡地撅起了嘴,不悅道:「全都吃膩了。」
  
  翠羽自然曉得這小祖宗最是挑食,生怕他今兒又耍脾氣不肯用飯,趕緊柔聲哄道:「世子爺喜歡吃什麼告訴奴婢,趕明兒讓廚房做。今兒且先隨便用些,不然回頭肚子餓。」
  
  趙誠謹不語,低頭朝桌上的小貓兒道:「雪團兒喜歡吃什麼,我拿給你吃。」
  
  許攸沒作聲,踩著貓步走到雞湯麵碗邊使勁兒搖尾巴。趙誠謹會意,立刻笑道:「原來你喜歡吃麵。」說著話,也不讓丫鬟們幫忙,親自夾了一大筷子面條放在面前的小碗裡。許攸早就餓得發慌了,毫不客氣地張嘴就咬。她到底是半路出家,沒有兩隻手幫忙,動作不甚嫻熟,才吃了兩口就弄得滿嘴是油,更粘了許多麵湯在鬍鬚上,氣得她想哭,張牙舞爪的,樣子十分狼狽。趙誠謹卻只覺得有意思,睜大了眼睛哈哈直笑。
  
  翠羽見趙誠謹正在興頭上,趁機哄著他喝了碗粥,又軟磨硬泡地哄著吃了個豆沙包,罷了才讓小丫鬟們過來收拾,她則喚了雪菲一道兒,領著趙誠謹去宣和堂給王妃請安。
  
  才到宣和堂大門,趙誠謹就大聲喚起來,奶聲奶氣地撒著嬌道:「娘,娘——我抱了雪團兒來看你。」話未說完,人就猶如箭一般衝進了廳裡。
  
  許攸生怕不慎從他懷裡甩出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拽緊趙誠謹胸口的衣服,直到他停下了步子,她這才小心翼翼地從趙誠謹懷裡探出頭來,好奇地四下打量。
  
  這花廳比先前趙誠謹所在的荔園正屋還要大許多,屋裡一色全是紫檀木的家具,西邊靠牆擺著偌大的多寶格,零散地放了些瓷器和珊瑚擺件,東邊則掛著幾幅山水畫,風格極是簡潔素雅,而正北的位置則放了兩張太師椅,兩側又各設了兩個座。
  
  屋裡裡裡外外,或坐或站了六七個人,離許攸近些的是兩個年輕美貌的女子,都作婦人打扮,一個穿著鵝黃色襦裙,微微垂著頭,低眉順眼的模樣,另一個則打扮得鮮豔些,穿一身洋紅色對襟錦緞褂子,頭上插了兩隻寶藍點翠鈿花,只是板著個臉冷若冰霜的樣子,瞧著有些不大好接近。
  
  許攸看過電視,只瞧了幾眼便猜出了這二人的身份,約莫是瑞親王的妾室。夠資格到正妃屋裡請安立規矩的自然不是姬妾或是通房,卻不知到底是側妃還是庶妃?
  
  正中央則端坐著一位華服麗人,容長臉,丹鳳眼,梳了個秋雲髻,髻上插著千葉攢金的牡丹步搖,垂下絲絲縷縷的金色流蘇,十分地端莊華貴。看年歲不過是二十如許,眉目間卻是一片沉著穩重,真真地大家風度。
  
  「娘——」
  
  許攸還在發著呆,趙誠謹已經撲到了那麗人的懷中,黏黏糊糊地喚了聲「娘親」,罷了又獻寶一般地把許攸舉起來給她瞧,口中道:「娘親您看,這就是雪團兒。您說,是不是比三皇叔家的雪球兒好看多了。」
  
  瑞王妃一時忍笑不住,掩嘴道:「我的兒,莫不是我記錯了,你三皇叔家的那隻雪球兒竟是隻貓兒。」
  
  趙誠謹急道:「便是雪團兒變成狗,也要比雪球好看的。而且雪團兒比雪球聰明多了,它還能聽懂我說話。」他生怕瑞王妃不信,趕緊摸了摸許攸的腦袋,小聲哄道:「雪團兒,你叫一聲給娘親聽一聽。。」
  
  許攸馬上很給面子地「喵嗚——」了一聲。趙誠謹立刻滿意了,仰著小臉得意道:「娘親您看,它是不是頂頂聰明的。」
  
  瑞王妃含笑點頭,「既然是順哥兒養的貓兒,自然是格外聰明些。」說話時,又悄悄朝眾人使了個眼色。
  
  「可不是,妾身還沒見過這般聰明機靈的貓兒呢。看這毛色和眼睛,不似梁國品種,卻不知世子爺從哪裡尋到了這麼靈秀的貓兒,真真地羨慕死人了。」出乎許攸意料的,這接話的竟是那位瞧著低眉順眼的妾室,聲音溫柔低沉,語調卻是活潑的,讓人一聽便十分喜歡。
  
  倒是另一位只淡淡地朝許攸瞥了一眼,目中有不屑的神色,卻是始終一言不發。
  
  餘下的丫鬟們也跟著吹捧了一陣,直把趙誠謹哄得愈發得意,上前抱著瑞王妃的脖子撒嬌道:「娘親娘親,回頭我帶著雪團兒去見皇祖母可好?雪團兒這般乖巧,皇祖母見了,也定是喜歡的。」
  
  這來歷不明的貓兒,自己府裡收了也就罷了,哪裡敢往宮裡頭送。瑞王妃不好與趙誠謹說,只笑著道:「你皇祖母昨個兒著了涼,咳嗽得厲害,可碰不得這些貓兒狗兒。過幾日等你皇祖母身子漸好了再說可好?」
  
  因瑞親王府裡只有趙誠謹一株獨苗,太后素來把他當做眼珠子一般疼愛,趙誠謹對他那慈愛又護短的祖母自然也是感情極深,一聽得太后生了病,他也立刻擔心起來,疾聲問道:「皇祖母如何病了?病得可嚴重?娘親你陪著孩兒一起去宮裡探望皇祖母可好?」
  
  瑞王妃見他乖巧又孝順,心中極是安慰,撫了撫他的頭髮,柔聲道:「你去跟你父王招呼一聲,一會兒娘親陪著你進宮。」
  
  趙誠謹點點頭,把手裡的貓兒遞給雪菲,叮囑道:「你幫我看著雪團兒,午間我若是回不來,記得要給它喂飯。雪團兒喜歡吃肉。」
  
  眾人聞言俱是忍俊不禁,王妃身邊的蘇嬤嬤笑著道:「奴婢往日裡只聽說貓兒喜歡吃魚的,世子爺養的這只卻是與眾不同。」
  
  先前那妾室也笑著附和道:「要不怎麼生得如此乖巧漂亮。」
  
  唯有那身穿洋紅色褂子的妾室始終沉著個臉,一言不發。
  
  翠羽領著趙誠謹回荔園換衣服,雪菲則抱著許攸去院子裡曬太陽,兩個妾室也跟著告退回了自己院子,花廳裡很快就只剩瑞王妃和幾個伺候的嬤嬤丫鬟。瑞王妃揮了揮手,只留了蘇嬤嬤和兩個心腹大丫環白屏和紅染。
  
  「那寧心兒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今兒居然還敢穿洋紅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見屋裡只剩她們幾個,蘇嬤嬤忍不住抱怨起來,「那洋紅色也是她一個庶妃能穿的麼?娘娘您也不管一管,再這麼放任下去,怕是她要爬到您頭上來了。」
  
  瑞王妃面色如常地端起手邊的清茶喝了一口,不以為然地笑笑道:「嬤嬤莫要惱,她而今肚子裡揣著一個,身子自然金貴些,且先由著她吧。不然回頭她又要跟王爺抱怨說我為難她了。」
  
  寧庶妃前些日子將將才診出了喜脈,而今不過兩個來月,雖還未顯懷,可她那孕婦的架勢卻是擺得足足的。
  
  蘇嬤嬤扁嘴道:「奴婢只是為娘娘抱不平。您是什麼身份,那女人又是什麼身份,竟也敢在您面前拿大,真真地氣人。再說了,她也就是個生女兒的命,便是又懷上了又如何,不過是將來多出一份嫁妝。」
  
  那寧庶妃本也是官宦出身,其父是南邊兒興安縣的縣令,先帝南巡的時候,瑞親王隨行,在江南遇到的她。因她身段婀娜,嗓音又甜美,便收進了屋裡,本打算大婚後便向太后請封側妃的,結果寧父竟被人告了個貪墨之罪,這寧心兒便成了罪官之後,不說側妃,連庶妃也當不成,只能做了個沒名分的姬妾。
  
  因她是最早跟在瑞王身邊的,所以瑞王對她確有些情分。她在王府裡熬了近十年,生了三個女兒,直到去年太后才松口給了她一個庶妃的名分。偏偏她又是個拎不清的,仗著府裡五個孩子中倒有三個是她所出,而今又懷了孕,便有些拿大。
  
  今日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穿上了與正紅色十分接近的洋紅錦緞,只因先前去尼姑庵裡求了簽,那主持言之灼灼地說她腹中是個男胎,所以才格外地得意。
  
  「讓白屏去竹園說一聲,就說我憐惜她身子重,近日不用過來立規矩了,好好在屋裡安胎,莫要四處亂走動了胎氣。」王妃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站起身,淡然地笑,「不說她生不出兒子來,便果真生個兒子又能如何?太后那邊兒能鬆口?」
  
  蘇嬤嬤立刻理會了她的意思,王府裡世子爺的地位早已穩固,寧庶妃又是那樣的出身,生多少孩子也出不了頭。相比起來,倒是李園的安庶妃——聽說安家的長兄今年剛進了翰林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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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瑞王妃領著趙誠謹進了宮,許攸這邊就安靜下來。
  
  荔園的丫鬟們不少,但都被翠羽敲打過,不敢亂走。可小丫鬟們到底年歲小,十分耐不住寂寞,見翠羽不在,便一夥人湊到院子裡悄聲細語地說著話。雪菲資歷不深,到底管不住她們,索性便不說話,躲在屋裡做針線。
  
  許攸在院子裡曬了會兒太陽,滿耳朵都是小丫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睡也睡不安靜,索性起了身,貓著腰四下里兜幾圈。貓兒個子小,身手卻極靈活,爪子上已經長出了尖利的指甲,抵著牆三兩下就上了屋頂。
  
  天空很藍,一望無垠地純粹,比最美的寶石還要明澈。太陽照在身上,懶洋洋的,讓她忍不住一陣一陣地犯瞌睡。在屋頂上瞌睡了一陣,爾後被餓醒了。她現在的小身體吃不了多少東西,可消化得卻快,竟是一頓等不得一頓。抬頭看看天,還未到晌午,怕是王府裡還沒開午飯。許攸想了想,決定去廚房碰碰運氣。
  
  她也不曉得廚房在哪邊,只蒙頭蒙腦地亂走。王府的房子屋頂連著屋頂,卻是省了她上上下下的力氣。走了不多久,鼻息間傳來陣陣食物的濃香,許攸心裡一喜——竟是蒙對了。
  
  許攸下了屋頂躲在房樑上觀察廚房裡的動靜,眼看著就要吃午飯了,正是廚房裡忙的時候,燒火的,擇菜洗菜的,還有掌勺的,一個個都是滿頭大汗。做好的菜由幫廚的大媽送到隔壁屋裡,擺了滿滿的兩桌。
  
  許攸站在房樑上仔細瞅了幾眼,看準了裡頭桌子上的燉雞,剛準備往下跳,忽見門口人影一閃,竟鑽進來一個瘦巴巴的小男孩。男孩約莫十歲出頭,穿一身灰色的短襟褂子,洗得發了白,臉色蠟黃蠟黃的,倒是一雙眼睛又黑又大,眸中一片清澈。
  
  看這打扮,應是府裡幹粗活兒的下人,如何進了這裡?
  
  許攸正琢磨著,那男孩兒已拿起桌邊的筷子在各個碗裡夾了些魚肉雞塊,迅速地用油紙包了,塞進了懷裡。男孩收拾好了才欲出門,一抬頭正正好瞥見了一雙貓眼,一時心虛,嚇得連連後退,險些跌倒在地。
  
  「你——」男孩兒恐是頭一回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膽子小得很,即便只是撞見隻貓,依舊嚇得一臉蒼白,「你莫……莫要叫,我……我也不是……不是偷兒,我娘病病……病得厲害,我……」
  
  許攸瞪圓了眼睛盯著他,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貓臉表情十分嚴肅。男孩兒愈發地心虛,咬著下唇不敢作聲。若果真是個慣偷,這會兒不是轉身逃,就是咬牙切齒地罵它幾句,哪裡會這樣不知所措。
  
  左右不過是幾樣吃食,且又是一片孝心,許攸也不好為難他,緩緩把圓腦袋轉到一邊去,彷彿根本沒有瞧見一般。男孩愣了一下,又朝她看了兩眼,摸了摸胸口的油紙包,一咬牙轉身去開門。
  
  還未到門口,卻聽得外頭沉重的腳步聲,男孩臉色頓變,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愈加地刷白如紙。他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兩步,想找個躲起來,可這屋裡本就不大,又滿滿地擺了幾張大桌子,哪裡還有地方掩藏行跡。倉惶間,大門已被人推開,進來個矮小的中年漢子,滿身的油煙味兒,可不正是隔壁的廚子。
  
  「好你個小兔崽子,竟敢跑到你五爺地盤來偷吃,看五爺今兒怎麼收拾你。」說話時,已捲起了袖子,氣勢洶洶地朝男孩撲過來。那男孩兒一來生得瘦小沒什麼力氣,二來本就偷了東西心裡有愧,連躲也不會躲,低著腦袋縮著身子,臉上重重地挨了那五爺一巴掌,嘴角立刻滲出了血,左邊臉上腫起了一大塊。
  
  到底只是個小孩子,就算真偷了東西,也不能這麼打罵。許攸一激動,想也沒想就從屋樑上跳了下來,準準地落在那五爺的肩膀上,然後伸出爪子,狠狠地朝他臉上給了一傢伙。
  
  只聽得「哇——」地一聲怪叫,許攸心裡一動,飛快地從五爺肩頭撤離,又趕緊抱住柱子,哧溜一下迅速返回屋樑上,居高臨下地朝那五爺鄙夷地「喵嗚——」了一聲。五爺氣得渾身發抖,哪裡還顧得上一旁的小男孩兒,滿屋子裡轉了一圈,在門後尋了個笤帚出來,衝著許攸揮舞了一陣。
  
  那個五爺生得矮小,便是手裡拿了把笤帚依舊夠不到屋樑上的許攸,折騰了一陣,又氣又惱,狠狠地把笤帚往地上一扔,罷了又吐了口唾沫罵道:「小畜生,你給老子等著瞧。」說著話,人已經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屋裡就只剩下那男孩子和許攸兩個。男孩的臉上愈發腫得厲害,原本梳得齊整的頭髮也被五爺打亂了,看起來十分狼狽。他卻是沒有哭,吸著鼻子走到屋樑下,一臉焦急地朝許攸道:「小貓兒你趕緊跑,五爺最是記仇,這會兒怕不是去找長棍子了,回頭你要逃也逃不開。若是落在他手裡,怕是連命要丟的。」
  
  那個五爺一看就是個脾氣暴躁的傢伙,雖說許攸有趙誠謹做靠山,可是一來他而今不在府裡,二來這廚房裡的下人們,只怕也幾個認得她,一會兒真打起來,可沒人幫她的忙。若真死在這裡,豈不是太冤枉了。
  
  許攸能屈能伸,朝那小孩兒「喵嗚——」了一聲,飛快地從窗戶跳走了。才上了屋頂,就瞧見那五爺拎著一根竹篙從雜物間衝了出來,遠遠地瞥見屋頂上的許攸,氣得直跳,一邊大聲喝罵一邊追,許攸冷冷地看他,計算著他手裡竹篙的長度,冷靜地往後退了幾步,不動了。
  
  她繃著一張嚴肅的貓臉,舉著右爪隨時戒備,造型凸得有點像招財貓——意識到這一點後,她又滿頭黑線地放下爪子,儀態萬千地蹲坐在原地凸了個優雅端莊的造型。
  
  五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舉著竹篙往屋頂上捅,那竹篙東搖西擺,偏偏總差那麼一兩分,始終挨不著許攸的邊兒,氣得五爺破口大罵。院子裡的下人們都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說說笑笑,更有人提議說要去搬梯子。
  
  幫廚的李媽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瞅見屋頂上的雪團,一跺腳趕緊衝出來,高聲喝道:「快停下快停下,老五你別亂來,這恐怕是世子爺養的貓,要少了一根毛你都得脫層皮。」
  
  五爺手一抖,腳下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臉色發白地喃喃道:「不會吧,沒聽說世子爺養了貓啊?」
  
  李媽急道:「昨兒下午世子爺身邊的丫鬟來廚房要過牛肉麼,就說要給貓吃,你那會兒在屋裡瞌睡,自然不曉得。」
  
  五爺哆哆嗦嗦地地上爬起來,有些後怕地朝屋頂上的許攸看了一眼,小聲抱怨道:「世子爺的貓怎麼摸到我們廚房裡來了。」說罷,又不甘地瞪了許攸一眼。許攸鼓著臉居高臨下地回瞪他,殺氣騰騰的模樣倒把五爺給嚇了一跳,喃喃道:「果然是主子爺養的貓,脾氣大的很。」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院子裡屋圍觀的眾人驅散了。
  
  許攸探頭探腦地朝廚房瞅了幾眼,沒瞧見那小鬼,心知他應是趁機溜走了,這才放心,抖了抖後退,飛快地回了荔園。
  
  翠羽不在,伺候許攸的事便落到了雪菲頭上。這小姑娘雖不如翠羽精幹,卻也溫柔和善,又生得一張可愛的圓圓臉,許攸很是喜歡,衝著她「喵嗚——喵嗚——」地直叫喚,想讓她陪著說說話。偏偏雪菲是個膽小怕事的,還以為哪裡伺候得不妥當,越聽越緊張起來。
  
  許攸沒轍了,放棄了與雪菲交流的意思,吃過飯後,就無比孤獨地爬上了屋頂繼續睡覺。
  
  這一覺一直睡到趙誠謹回府,睡夢中許攸就隱隱聽到小世子的聲音,立刻機警地豎起耳朵朝四周探看。她睡得久了,腦子有些迷糊,腳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一不留神竟崴了一下,身子一軟,竟一骨碌從屋頂上滾下來。
  
  吾命休矣——
  
  許攸發出「嗷唔——」的慘叫,一瞬間眼淚都快逼出來了……
  
  可是,預料中的劇痛卻沒有出現,她的小身體軟軟地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就好像夢裡的鵝絨被一樣溫暖。
  
  被人救了!許攸吁了一口氣,把跳到喉嚨處的小心臟吞回去,小心翼翼地抬起腦袋看她的救命恩人,一抬眼,便被一雙深邃的眼睛給震到了。
  
  哎呀媽呀,這也……未免太好看了吧!
  
  許攸嘴一咧,口水吧嗒吧嗒地往外淌,她趕緊把舌頭一卷,想把口水收回來,卻還是沒來得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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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之後的整整一個小時,那個長得很漂亮的齊王就一直在笑話趙誠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總不能笑話一隻毛都沒長齊的小奶貓。
  
  「我說順哥兒你這是長了雙什麼眼睛,怎麼就養了這麼只蠢貓?還敢恬不知恥地起什麼名字叫雪團兒。我們家的雪球要是笨成這幅德行,我早把它給扔了……」
  
  其實齊王還覺得那隻貓不僅傻,眼神兒還不大對勁,當然他並沒有說。要是被個美貌少女用如此炙熱又迷醉的眼神盯著看,他或許還會覺得很得意很自豪,可換了是隻貓,這就有點不大對勁了。
  
  若是這事兒傳出去,他恐怕立刻就要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被一隻貓愛慕什麼的……光是想一想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趙誠謹很不高興,他抱著許攸輕輕地順她的毛,鼓鼓的小圓臉上是氣呼呼的神情,「七叔你莫要說雪團的壞話,她聽得懂的。你這麼說她,她要是傷心了怎麼辦?我們家雪團兒可不是你們家那隻笨狗。」
  
  齊王沒好氣地哈哈大笑,一臉鄙夷地指著許攸道:「她不過是隻貓,哪裡聽得懂人話。這種貓兒我見得多了,長得是好看,要說聰明,真真地笑話。貓兒哪有狗聰明,我們家的雪球有靈性,豈是你這只蠢貓能比的。我不管,反正你得改名,被這只蠢貓一弄,連雪字都俗了。要不你就給它改名叫窩絲糖,甜甜膩膩的倒也貼切。」
  
  許攸趴在趙誠謹的懷裡斜著眼睛看著齊王,圓乎乎的面癱臉上充滿了鄙夷和不屑。雖然這小子長得挺漂亮,可實在幼稚得可笑,非常不符合許攸的審美。
  
  趙誠謹氣得直跳,指著他道:「你你……你們家的笨狗才要改名!就改名叫……叫……」他到底年歲小,哪裡曉得起名字,一時間急得只想哭。
  
  叫旺財!許攸弓著背,「喵嗚——」地幫腔,只可惜趙誠謹聽不懂,漲紅著小臉朝四周到處看,最後忽地靈光一閃,指著桌上的杯盞道:「就叫茶壺!你們家那隻笨狗長得圓滾滾的,就跟這茶壺一般,就該改名叫茶壺!」
  
  「噗——」地一聲,齊王一口茶水全噴到了趙誠謹臉上,懷裡的許攸也沒能避開,一人一貓氣鼓鼓地瞪著他,眼睛都紅了。
  
  翠羽趕緊拿了帕子過來幫趙誠謹擦拭,齊王忍俊不禁地大笑,邊笑還邊斷斷續續地道:「順……順哥兒……你真是太好玩了,你幹嘛跟我們家雪球兒搶名字,乖啊,窩絲糖這名字挺好聽的,不信你問翠羽?」
  
  翠羽只當沒聽見,趙誠謹氣極了,不理他,扁著嘴委屈道:「我要去找祖母告狀,七叔欺負我,嗚嗚——」
  
  齊王一點也不急,悶悶地笑,笑罷了又摸摸趙誠謹的小腦袋瓜子道:「還說自己是男子漢,就你這動不動就哭的德行,比人家小娘們兒都不如。你要替你們家這只蠢貓搶名字,明兒七叔領著雪球過來,看它能搶得過!」
  
  趙誠謹小臉漲得通紅,一臉不服氣地道:「七叔好不講理,你們家那個……茶壺都多大了?那個個子,都快有我高了,我們家雪團兒就這麼一丁點大,怎麼打得過?」
  
  齊王大笑:「這會兒你倒是想起來我家雪球比雪團大了,她一隻後來的貓兒,年歲又小,憑什麼要逼得我家雪球改名字?你若是怕了,就早早認輸,從此以後就給它改名叫窩絲糖,好聽又好記,省得明兒它要吃虧。」
  
  趙誠謹哪裡得肯,鼓著小臉始終不應。齊王愈發地覺得好玩兒,一本正經地和她定下來決戰時間,臨走時又故意逗他道:「趁著今兒還有時間,趕緊找你父王幫忙去。你父王的功夫在我們幾兄弟裡頭最高明,你去找他指點指點,窩絲糖一定受益無窮。」說罷了,這才忍住笑走了。
  
  趙誠謹雖然年歲小,多少還是有些心眼兒的,決計不敢真依了齊王的慫恿尋瑞王爺給許攸指點武功,但他又覺得齊王說的話多少有些道理,琢磨了一番後,便去尋府裡的侍衛統領幫忙。
  
  瑞王府的侍衛統領姓衛,出身少林寺,性子最是耿直穩重,平日裡行事都一板一眼的,何曾遇到過這種難題,趙誠謹把來意一說,衛統領頓時就傻了眼,睜圓了眼睛盯著許攸看了半晌,似乎有點沒消化他的意思。
  
  「世……世子爺……」衛統領艱難地問:「你剛剛說什麼?什麼貓啊狗的?貓跟狗打架?」貓跟狗要打架關他嘛事兒啊?
  
  「你不是府裡頭最厲害的人嗎?」趙誠謹有些生氣了,小臉漲得紅紅的,氣鼓鼓道:「雪團還小,肯定打不過七叔家的那隻大狗,你趕緊想想辦法教教它。」
  
  衛統領:「……」
  
  許攸很同情他。
  
  接下來整整一個下午,被逼無奈的衛統領耐著性子給世子爺和他的貓演示了好幾遍少林寺的大擒拿手法,許攸故作深沉地蹲在一旁一言不發,一直到傍晚時瑞王爺差了下人過來尋衛統領說話,他這才猶如抓到根救命稻草似的逃走了。
  
  對於第二天的貓狗大戰,許攸倒並不憂心。光是聽這雪球的名字就能猜到齊王府裡那隻狗是什麼模樣,十有八九肥成個圓球,哪有她靈活機變,逮著機會撓它兩爪子還不容易。
  
  第二日大早,齊王就牽著他家的雪球來了。
  
  許攸從趙誠謹懷裡探出腦袋瞅了一眼,立刻就傻了。
  
  尼瑪喲。
  
  什麼狗屁雪球,起這麼萌的名字,長得那樣彪悍精壯是為那般?許攸顫巍巍地看著比她足足大了好幾倍的大狗,心裡頭直罵娘!
  
  不過這條笨狗也就是個子大點,腦子應該不大好使,咧著嘴耷拉著舌頭傻乎乎的,眼神呆滯得很,智商自然不能跟許攸相比——起碼她是這麼想的。
  
  …………
  
  所謂衣冠禽獸,許攸覺得指的就是齊王這樣的人。說老實話,這傢伙真正地長得人模人樣,一雙眼睛尤其勾人,要不然許攸也不至於才一見面就失了態,但這小子心腸實在是壞,跟趙誠謹這麼個小屁孩打賭,居然還叫來了一大群觀眾,什麼瑞親王、王妃,甚至還有幾個許攸沒有見過的半大小鬼。許攸豎起耳朵聽小世子跟他們打招呼,「哥哥」長,「弟弟」短地喚,想來都是各個王府裡的堂兄弟們。
  
  其實小世子的爹瑞親王許攸也沒見過,不過小世子跟他爹長得挺像,他又與王妃一道兒過來的,許攸一打眼就能猜出來。餘下的幾個小毛頭也都長得挺精神,見了瑞親王還笑眯眯地喚三叔。
  
  瑞親王拿齊王這個弟弟很是沒轍,一見面就沒好氣地罵他,「你多大了,跟個小孩兒較什麼勁,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齊王臉皮早就練得跟城牆一般厚了,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涎著臉道:「我怕什麼,要是我家這隻狗改名叫茶壺才被人笑話呢。廢話少說,今兒順哥兒若是輸了,三哥回頭得替我跟母后說話,就說我心性不定,不適合早娶,讓她另給劉家姑娘找別人。」
  
  齊王今年二十二歲了,換了別人家,恐怕家裡頭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偏偏他卻一點也不著急,只說自個兒還沒玩痛快,怎麼也不肯成親,為了這事兒沒少挨聖上和太后的訓斥,以至於最近他都不怎麼敢進宮了。
  
  瑞親王一點也不上他的當,哼道:「你跟順哥兒愛怎麼玩是你的事,我就看看熱鬧,母后那裡你自己去說。」
  
  齊王都快哭了,急道:「三哥,我的好三哥,你就幫一幫兄弟唄。你是運氣好,娶到了三嫂這麼賢惠又溫柔的妻子,哪裡曉得我們的苦楚。那個……五哥府裡頭,成親這麼多年了,鬧成什麼樣子,府裡妻妾那麼多個懷孕的,孩子一個都沒保住……」
  
  「咳咳——」瑞王妃重重地咳了一聲,齊王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這種事兒私底下抱怨幾句也就罷了,怎好當著眾人的面胡咧咧——這院子裡可還有小孩子在呢。
  
  不過瑞王爺心裡頭卻甚是舒坦的,雖說他也只有趙誠謹一個兒子,但閨女卻不少,足見王妃賢惠大度。一念至此,他忍不住朝身側的瑞王妃看了一眼,瑞王妃似乎心有靈犀,也朝他看過來,二人目光一交接,會心一笑。
  
  這會兒許攸沒心情探究他們幾位的心思,她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隻大狗,生怕它突然狂性大發衝過來咬她。這麼大的狗,嘴一張就能把她整個人——不,整個貓一口吞了……就算小世子在身邊撐腰,許攸還是覺得很可怕啊。
  
  「哎呀,你們家窩絲糖不會嚇得站都站不穩了吧。」齊王摸了摸下巴,一臉得意地問,嘖嘖地搖頭,「順哥兒你可想清楚了,真要比啊,一會兒輸了可不准哭鼻子。其實窩絲糖這名氣挺好聽的,跟你們家這只蠢——這隻貓多般配。」
  
  許攸也覺得窩絲糖這名字挺好的,一聽這名字就是個甜妞,多好。那個什麼雪球、雪團還是留給那隻兇猛的大狗吧!茶壺那個名字也太難聽了!
  
  小世子氣鼓鼓地把許攸放到地上,一邊給她順毛一邊小聲地哄她,「雪團兒,別怕,記住昨兒衛統領教你的法子。要是贏了,我讓廚房給你燒兔子肉吃!」
  
  兔子肉……
  
  也不曉得這會兒有沒有辣椒,如果不放辣椒的話,兔子肉的味兒還挺重的,不好吃……許攸發散性地想。
  
  說話的這會兒,院子裡又來了人,竟是昨兒見過的那個穿洋紅色錦緞的那個庶妃。她今兒依舊穿著洋紅色,只是換了個花紋,衣服還掐了腰,顯出纖細的腰身。與昨兒冷若冰霜不同的是,她臉上寫滿了柔情蜜意,眼睛一閃一閃的,十分嫵媚。
  
  她不急不忙地進了院,裊裊婷婷地朝瑞親王作了個萬福,又朝瑞王妃喚了聲「姐姐」,聲音既甜又軟,簡直酥到了骨子裡。
  
  瑞王妃斜著眼睛瞥了她一眼,沒說話,齊王似笑非笑地朝朝瑞親王看,眸中難掩嘲弄。
  
  瑞親王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把臉一沉,冷冷地朝寧庶妃訓斥道:「你好好地不在竹園養胎,到處亂竄什麼。這裡又是貓又是狗的,若一不留意衝撞到了,你還要抱怨說王妃管束不利。趕緊回去!」
  
  寧庶妃萬萬沒想到瑞親王竟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她沒臉,頓時委屈得紅了眼圈,還待再解釋,瑞親王已經不悅地轉過臉去。瑞王妃朝身側的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立刻會意,招呼著兩個婆子扶著寧庶妃出了院子。
  
  這都是大人的事兒,趙誠謹年紀尚幼還不甚明白,院子裡的幾個少年也只當沒瞧見,笑嘻嘻地招呼齊王把雪球的繩子解開。
  
  說時遲那時快,許攸忽地一躍而起,蹬地跳到那隻大狗的背上,四隻爪子牢牢地拽住它身上的毛,痛得大狗立刻發出哀鳴。齊王大驚,急道:「還沒開始呢——」話剛說完,就瞧見許攸揮起爪子在雪球臉上狠狠抽了幾巴掌,雪球頓時就被抽懵了,就地繞了好幾個圈,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許攸卻還不肯下來,爪子緊緊地抓住狗背上的毛,兩隻後腿用力地在原地蹬。
  
  「駕——」她嘴裡喊,但發出來的卻是一聲囂張而得意地喵嗚聲。
  
  這笨狗打小就養在齊王府裡,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著,何曾吃過這種虧,立刻委屈得不行,眼淚都快出來了,跳起身來一路小跑奔到齊王身前哀怨地嗷嗷直叫,分明還想讓齊王替它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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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一場貓狗大戰來得有點太快,或者說大戰這個詞還有些誇張,確切地說,是一邊倒的欺凌——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勝負已分!
  
  其實真正論起來武力值,許攸這只幾個月大的奶貓完全不是茶壺的對手,但打架這種事兒,本來拼的就不是武力值,還有腦子。那隻笨狗明顯就是只寵物,渾身上下一點野性都沒有,撒嬌賣乖興許是一把好手,打起架來卻是個門外漢。所以許攸當機立斷地佔據先機,先聲奪狗地掌握了主動權,幾爪子就奠定了她的江湖地位。
  
  她一點一不怕把這隻狗給打壞了,一來身後有小世子撐腰,二來她爪子上的指甲並不算鋒利,就算那幾爪子扇嚴實了,茶壺最多也就是受點皮外傷,但許攸相信,這笨狗吃過這一次虧,以後見了她絕對老實!
  
  許攸在短短的幾秒鐘內迅速使用心理學、社會學和公關學相關知識分析決策,並實現了大逆轉,在剛剛勝利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些高興,可一想到自己竟然淪落到跟一隻狗耍心機的程度又覺得很悲哀。
  
  人生真是了無樂趣啊!
  
  趙誠謹絲毫體會不到許攸憂傷又糾結的心情,他高呼一聲,趕在齊王有所反應前衝上去將許攸抱在懷裡歡樂地連轉了幾個圈,罷了才騰出一隻手來指著齊王身後的雪球高聲笑道:「輸了,七叔輸了!」
  
  齊王這才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很沒面子地低頭朝那面前咬著他褲腳求著他撐腰作主的笨狗瞪了一眼,哭笑不得地搖了搖腦袋,爾後又沒好氣地伸手在趙誠謹後腦勺上敲了一記,高聲道:「輸了就輸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話雖這麼說,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很不甘。
  
  若是輸給旁人也就罷了,偏偏卻是趙誠謹這奶娃娃,齊王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家這隻狗長得高大精壯,平日在府裡頭耀武揚威,怎麼著也應該有些本事,怎麼就輸在了一隻看起來傻乎乎,甚至還色迷迷的小奶貓手裡?這也太蹊蹺了!
  
  趙誠謹卻沒有這麼多心思,歡歡喜喜地抱著許攸去向瑞親王邀功,先是把許攸狠誇了一通,罷了又免不了提及衛統領,一臉敬仰地誇道:「虧得昨兒下午尋了衛統領幫忙,他教了雪團一招大擒拿手,可厲害了……」
  
  瑞王府的侍衛統領竟然這麼有本事,連貓兒都能教!院中諸人聞言俱是一片好奇之色,就連瑞親王都忍不住感興趣了,追問道:「衛統領怎麼教的?」
  
  「啊?」趙誠謹似乎沒想到瑞親王還會追問,愣了一下,旋即才道:「就是,打了幾遍拳……唔,衛統領厲害著呢。」若是不厲害,怎麼能這麼快就把雪團兒教成高手,茶壺那隻笨狗在它手底下才走了一招就被扇跑了。
  
  瑞親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瑞王妃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朝趙誠謹招了招手,把許攸接過去順了順毛,笑著道:「看不出這小傢伙個子小小的,竟還有幾分本事,方才那幾巴掌扇得可真威風!」
  
  「三嫂——」齊王忍不住插話道:「我還在這裡喘氣兒呢。」當著他的面說這隻貓逞威風是不是不大給面子啊。
  
  瑞王妃愈發地笑得高興,「早和你說了別跟順哥兒鬧,你偏不聽。這麼大的人了,非要跟個孩子似的。這回丟了臉,可高興了。就該跟太后娘娘說給你定一門親事,也好收一收心。」
  
  齊王頓時色變,連連告饒道:「饒了我吧,三嫂。今兒是我弟弟我做得不妥,不該拉著順哥兒打賭。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罷了,他又咬牙切齒恨恨地瞪著趙誠謹懷裡的小奶貓,又氣又不解地道:「這小奶貓才多大,竟然還會耍詐!這要不是它搞突襲,雪球斷然不至於輸。」
  
  這小奶貓簡直就跟妖精似的!他心裡頭這麼想,但沒說。妖精這種事兒可不能亂說,一不留神,便要被蓋上妖言惑眾的帽子,便是身為王爺也要謹慎。
  
  「誰是雪球?那是茶壺!茶壺!」趙誠謹指著蹲在牆角吃肉乾的笨狗大聲道:「我就說它會輸!」說罷,又轉過頭來得意地向瑞親王邀功,「父王,您看這個名字是不是特別適合七叔家的笨狗。」
  
  瑞親王還沒回話,一旁的齊王涼颼颼地插言道:「我覺得順哥兒年紀不小,可該進學了。這麼聰明的孩子整天在家裡頭玩,可不是浪費。你看看你這幾個堂兄,誰不是打從四歲起就進上書房讀書?」
  
  趙誠謹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手指微微發抖地指著齊王,「七叔你好陰險!」
  
  瑞親王眯起眼睛不悅地瞪他,訓斥道:「怎麼跟你七叔說話的?」
  
  趙誠謹扁著嘴,一臉委屈地道:「七叔輸不起,他太壞了。」不過是贏了個名字,他竟然陰險地要把他送進宮去讀書,這也太可怕了。上書房哪裡是人待的地方,無論是炎炎夏日還是苦寒隆冬,天不亮就得趕到,若是讀得不好,還得挨板子,幾位太傅又凶又惡,連太子哥哥都照打不誤,自然不會對他客氣。
  
  一想到這裡,趙誠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一轉身抱住瑞王妃的腿,紅著眼睛委屈地求道:「娘,孩兒不去讀書。」
  
  「胡鬧!」不待瑞王妃說話,瑞親王已經怒了,板著臉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你七叔讓你進學也是為你好,整天就曉得玩兒,招貓鬥狗,日後能有什麼出息……」
  
  他巴拉巴拉地一通臭罵,趙誠謹倒還沒什麼,一旁的齊王臉色卻越來越尷尬。
  
  招貓鬥狗什麼的,這分明就是在教訓他?
  
  瑞親王劈頭蓋臉地把兒子罵了一通後,心情甚好,一轉頭,才發現四周眾人臉色各異。齊王沉著臉朝他瞪圓了眼睛,瑞王妃別過頭去跟嬤嬤說話,幾個侄子低著腦袋假裝沒聽見他在說什麼,趙誠謹則抱著雪團慢悠悠地給它順毛……
  
  瑞親王生氣地遁了。
  
  趙誠謹進學的事兒就先擱置了下來,瑞親王心裡頭清楚得很,這事兒沒有太后點頭,他在府裡頭喊破了喉嚨也沒用。他不是沒想過跟太后講道理,可老人家年歲一大了,性子便愈發地固執,一旦認定了就怎麼也說不通,瑞親王拐彎抹角地在太后跟前試探過兩回,被太后罵了回來,遂暫時死了這個心。
  
  趙誠謹這才放心。
  
  自從許攸把雪團的名字保住後,趙誠謹愈發地覺得她聰明通靈性,只恨不得每時每刻抱著她,出入相隨。至於茶壺那隻笨狗,齊王一生氣,就把它留在了瑞親王府,瑞王妃心善,尋了個會養狗的下人仔細看著,雖比不得先前在齊王府那般尊崇,但也不至於淪落到成為流浪狗的地步。但自此以後,茶壺便對許攸有了些懼意,每每瞧見她,大老遠便要跑開,隔著山重水遠的距離遙遙地看她,目光中寫滿了哀怨。
  
  事實上,許攸對茶壺已經沒有了剛見面時的排斥,這個大傢伙雖然塊頭大,但性子卻很溫和,甚至有些憨厚老實,特別喜歡跟人一起玩兒,一不留神就高興起來了,一高興就滿園子撒歡,尾巴搖來晃去地討好人,那副諂媚的模樣讓許攸不忍直視。
  
  有一次,他甚至還眼巴巴地把不知什麼時候藏起來的肉骨頭叼到許攸面前,搖著大尾巴獻寶似的討好她……
  
  許攸:「……」
  
  果然是二逼青年歡樂多!
  
  到後來,連趙誠謹都有點喜歡茶壺了,「這個傢伙黏人得很。」他如是說,但眼神已經不似以前那般嫌惡,也不會指著它大聲罵「笨狗」,高興的時候還會隨手扔一個玩具,茶壺樂顛顛地跑去撿回來,然後一邊搖尾巴,一邊歪著腦袋咧著嘴朝趙誠謹討好地笑。
  
  這樣的姿態許攸可擺不出來,大多數時候,她都高高在上地蹲在房樑上俯視全府,只有當趙誠謹叫她的名字時,她才會慢條斯理地「瞄——」一聲,爾後不急不慢地沿著高高低低的櫃子、多寶格子,一階一階地跳進趙誠謹的懷裡。
  
  不過她最近長了些肉,又渾身長毛,看起來有向圓球轉化的趨勢,就連跳躍的動作也做得有些不到位,好幾次跳到最後已經是連滾帶爬了。許攸很為自己將來的體型感到擔憂。
  
  雖然沒有進學,但趙誠謹已經開始認字了,瑞王妃親自教的,手把手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認,啟蒙讀書是永恆的《三字經》,趙誠謹每天要在萱寧堂學習一個時辰。這個時候許攸就會跳上屋頂滿園子瞎逛。
  
  她大概已經摸清了瑞親王府的佈局,前院是瑞親王接待客人的地方,西側有幾個院子空著,東邊則是府裡護衛們的住所,後院的正院是萱寧堂,後頭緊跟著是趙誠謹住的荔園,荔園東側是府裡幾位小姐的閨房,西側則是梅園、竹園和李園。萱寧堂以東有一片池塘,四周栽種著各式樹木花草,夏日裡綠樹成蔭,芳草萋萋,很是涼爽。
  
  眼看著入了夏,天氣日復一日地熱起來,許攸便喜歡往林子裡鑽。這片林子裡種的多是花樹,但雖年歲久了,生得枝繁葉茂,其中間雜地栽了幾株老樟樹,蔭蔭的樹葉展開,猶如一把綠色的大傘。許攸最喜歡爬到樹上,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俯瞰身下經過的每一個生物。
  
  她看了一會兒就有些瞌睡,於是把身子一蜷,縮進密密的枝椏間,睡了。
  
  林子裡有風吃過,樹葉相互摩挲發出沙沙的好聽的聲響,偶爾有鳥飛來飛去,啾啾地叫,甚至還有一隻傻乎乎的青雀跳到了許攸面前,尾巴一搖,扇到了許攸敏感的鬍子,她眼睛驀地一睜,那隻傻鳥嚇得一聲慘叫,撲騰一下撲扇著翅膀飛遠了。
  
  附近有人聲,悄聲細語的,彷彿壓著嗓子,聲音裡還隱隱透著一股子戒備和謹慎。許攸扯了扯耳朵,好奇心一點點地升起,於是乾脆不睡了,弓起背,貓著腰,邁著輕巧的步子跳到對面的樹上。
  
  雖然胖了許多,但許攸的貓步依舊輕盈,又藏在茂密的枝椏間,樹下的人自然沒發現。便是發現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沒有誰會把一隻貓當回事。她緩緩跳到那兩人頭頂的樹枝上,豎起耳朵聽她們說話。
  
  「……你怕什麼,便是出了事,有誰會猜到是你下的手?」其中一個穿著醬紫色比肩的婆子道。
  
  另一個年歲輕些的應是個丫鬟,聞言依舊有些猶豫,欲言又止。那個嬤嬤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青雲姑娘而今出息了,卻是忘了舊主,你也不想想當初我們主子出手幫你一把,你這會兒恐怕早已屍骨無存。而今不過是讓你幫個小忙,你就推三阻四的,只怕心裡頭早已沒了我們主子。」說罷,冷哼一聲便要轉身離去。
  
  「等等——」那個名喚青雲的丫鬟臉上露出愧疚不安的神色,咬咬牙,喚住了那個嬤嬤。
  
  那婆子眼睛裡得意神色一閃而過,面上很快又恢復了正常,苦口婆心地朝青雲勸道:「我就曉得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主子待你素來不薄,而今不過是讓你辦件小事,又不是什麼殺人放火,你怕什麼。」一邊說著,又一邊把藏在袖子裡的小香包塞進了青雲手裡,拍了拍她的手背,勾了勾嘴角,飛快地出了林子。
  
  青雲咬著唇,盯著手裡的香包看了半晌,終於還是把它塞進懷裡,低著頭走了。
  
  這算什麼?
  
  竟然被她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後宅陰私?那個逼著青雲下黑手的嬤嬤是誰的人?小香包裡藏著什麼……許攸腦子裡迅速湧現出一大堆問題,然後,她抖了抖毛,飛快地跳下樹,撒腿就朝青雲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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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許攸本以為青雲是哪個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鬟,跟著她一路去了偏院,才發現她原來是伺候花木的,因認了府裡的老花匠做師傅,故在一眾粗使下人裡頭還算有些體面。
  
  青雲慌裡慌張地回了自己屋,把那小香包藏在床板下頭,爾後整了整衣衫,裝作若無其事地出了門。等她走後,許攸這才從房樑上跳下來,湊到青雲的床邊嗅了嗅,記下了那獨特的,淡淡的香味,爾後才從窗戶跳出屋。
  
  自從變成貓以後,許攸就發現自己的嗅覺靈敏了許多,但似乎又跟人有些不一樣,那些氣味傳進貓鼻子跟傳進人鼻子的感覺不同,所以許攸根本沒法辨認出這小香包裡到底裝的是什麼——當然,就算她現在是人類也不一定能聞出來。
  
  回到荔園的時候趙誠謹已經回來了,苦著臉垂頭喪氣地坐在太師椅上直哼哼。他年紀太小,個子不夠高,兩條腿半懸在空中一晃一晃,可愛得很。茶壺埋著腦袋很認真地舔他的腳,偶爾會咬到他的褲腳邊,大尾巴搖來搖去,十分慇勤。
  
  趙誠謹被茶壺這麼一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伸出手給它順毛。茶壺愈發地高興起來,尾巴也愈發地搖得厲害。
  
  許攸有作為人的尊嚴,實在學不來茶壺這一套,再說她跟趙誠謹的關係也不需這般討好他。她進屋後「瞄——」了一聲,立刻把趙誠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爾後一蹬腿就跳上了他的膝蓋,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蹲下,瞪圓了眼睛狠狠盯著茶壺。
  
  茶壺頓時勢弱,「嗷唔——」一聲,那聲音自高而低,最後漸漸消失在它的喉嚨裡,伸出舌頭想再去舔趙誠謹的手指頭,小世子卻把手探到了許攸的頭頂,開始了每天都要來的撓癢癢遊戲。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相當舒服的姿勢,小世子的手指彷彿帶著魔力,許攸根本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緒,仰著腦袋享受地眯起眼睛,懶洋洋地發出「喵嗚——」的囈語。
  
  「讀書一點都不好玩,」趙誠謹抱著許攸,眼皮都耷拉下來了,聲音沉甸甸的,「娘親說,以後進了學,還要更辛苦。若是學得不好,每天都要挨板子。」說罷,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小圓臉上寫滿了嚴肅,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許攸道:「如果我是一隻貓就好了。」
  
  許攸沒好氣地白了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孩兒一眼,伸出爪子撓他的衣服,直到把他胸口揉成一團醃菜這才罷手。
  
  下午趙誠謹休息,睡過午覺後又抱著許攸去花園裡玩。正在池塘邊的涼亭裡坐著,忽瞅見幾個小姑娘往這邊來了。
  
  「哎呀——」趙誠謹有些頭疼地皺起眉頭,一彎腰,忽地縮到了石桌下,口中喃喃道:「她們怎麼來了?」說話時,為難地咬了咬唇,伸手把蹲在桌上看熱鬧的許攸抱了下來,悄悄地往涼亭外逃。
  
  許攸認出來人中領頭的是小世子的姐姐,王府嫡出的大小姐嫣然,至於剩下的幾個,除了兩個丫鬟還算眼熟外,別的卻是一個也不認得。
  
  「順哥兒——」趙嫣然眼睛尖,立刻就發現了正欲逃走的趙誠謹,遠遠地高聲喚他的名字。趙誠謹只當沒聽到,低著腦袋迅速鑽進路邊的灌木叢裡,飛快地遁進林子裡。
  
  「順哥兒……」
  
  趙嫣然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林子外,趙誠謹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手抱著許攸,一手拍了拍身上的枯枝敗葉,小聲道:「險些被她們逮了個正著。我才不要跟那些丫頭片子們一起玩呢,動不動就哭,討厭死了。」
  
  見許攸沒反應,趙誠謹又小聲警告道:「以後見了她們躲遠點兒,知道嗎?尤其是我那兩個表姐,凶得很,若是見了你,定要拽你的尾巴玩兒。」
  
  熊孩子拽尾巴什麼的,最討厭了!
  
  不過,這是不是小世子在故意嚇唬她呢?小姑娘們總是要斯文許多,許攸記得以前她家隔壁鄰居就養了一隻短毛,鄰居家的小姑娘每天領著那隻貓在小區裡散步,特別有愛。當然,熊孩子也有就是了,什麼拽尾巴呀,扔石頭啊。以前她還只是旁觀,實在看不過去了才去攔一攔,現在想起來,對於貓來說,熊孩子真討厭。
  
  趙誠謹生怕許攸被幾個表姐逮著,抱著它躲在林子裡不出去。許攸心情好,難得地哄著小世子一起玩兒,利索地爬到樹上,撓一把碧綠碧綠的樹葉子,衝著樹下的小孩兒灑下來……
  
  貌似有些幼稚?
  
  玩得累了,趙誠謹又抱著它躲在樹蔭立下睡覺。他年紀小,自幼都是丫鬟婆子伺候著的,一點生活常識也沒有,也不管樹下的草地干淨不乾淨,一骨碌就躺下了。許攸老老實實地蹲在他身邊,圈起身子正準備睡覺,眼睛忽地捉摸到一個小小的黑色東西一晃而過。
  
  蝨子!
  
  許攸只覺得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些個磨人的小妖精!
  
  她伸出爪子「啪——」地一聲把那隻蝨子拍得稀巴爛,跳起身張口咬住趙誠謹的衣袖就往林子外拖。
  
  這蝨子是它身上的,還是趙誠謹身上的?其實根本不用想,許攸也知道,小世子每天都收拾得乾淨體面,就算在草堆裡打幾個滾也長不了蝨子,那玩意兒鐵定是她身上的。一想到這個許攸噁心得渾身直哆嗦。
  
  趙誠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蝨子,自然不曉得這些小妖精們的厲害,被許攸拉回荔園時還是一片茫然。
  
  下午趙誠謹是偷偷溜出門的,翠羽正為了尋不見他記得滿頭大汗,而今見他自己回來了,終是鬆了一口氣,狠狠地剜了園子裡其他的小丫鬟一眼,加快步子迎上去,略帶一絲責備地道:「世子爺,您日後可不能偷偷溜出去了,怎麼著也得帶上幾個人伺候……」
  
  許攸根本沒心情搭理她,飛快地衝進屋,四下張望,終於找到了平日裡洗澡用的浴盆,腳一蹬蹦了進去,不動了。
  
  翠羽的臉上露出狐疑不解的神情,想了想,小聲問:「世子爺,雪團這是要作甚?」
  
  趙誠謹茫然地搖頭,「我也不曉得,原本在林子裡玩兒得好好的,雪團忽然就跳了起來,啪啪啪朝四周使勁兒抽,爾後就拽著我往回走。」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上前來拉許攸的前爪,許攸悶悶地把他的手拍開,尾巴在浴盆裡抽了幾下,巴巴地看著翠羽。
  
  雪菲輕手輕腳地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道:「翠羽姐姐,雪團是不是想洗澡了?」
  
  「不是每天晚上才洗澡麼?」翠羽不解地小聲喃喃。她雖是侍女,但進宮之前卻也出身小福之家,進宮後又被太后瞧中一直在安寧宮伺候,何曾見過蝨子,根本就不會往這個方向想,倒是雪菲原本在家的時候養過貓貓狗狗,多少猜到些緣由,「是不是雪團在草叢裡沾了蝨子?」
  
  翠羽頓時抽了一口冷氣,慌忙吩咐丫鬟們去打熱水,伺候世子洗澡。
  
  趙誠謹迅速被扒光了衣服扔進浴桶裡,許攸則在他旁邊矮浴盆中泡澡。也許是因為她在外頭逗留的時間不算長,在浴盆裡游了幾圈也不見再有蝨子。翠羽見狀,一顆心總算落回了實處,但還是不放心地悄聲問趙誠謹,「世子爺可有哪裡癢癢?」
  
  趙誠謹搖頭,把下巴擱在浴桶邊上,眨巴著大眼睛看著許攸,小聲問:「什麼是蝨子?我從來沒有見過,好想看一看啊。」
  
  翠羽嚇了一跳,趕緊道:「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世子爺以後見了千萬離遠點。萬一沾上了那玩意兒,可不得消停,癢起來皮都要抓破的。」說話時,又忍不住朝許攸看了一眼,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
  
  許攸心裡有些警惕,如果翠羽把今兒的事加油添醋去瑞王妃面前告狀,瑞王妃不會一聲令下把她扔出府吧?雖然有時候她會覺得一直在王府裡待著有些無聊,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想去做流浪貓啊。
  
  她睜大眼睛一臉警惕的瞪著翠羽,小圓臉上殺氣騰騰。翠羽冷不防地一抬頭,正好跟她圓溜溜的眼睛對上,嚇得手一抖,腳下一滑,「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翠羽姐姐——」
  
  一堆丫鬟花容失色,慌忙上前來扶,趙誠謹也半張著嘴睜大眼,下巴從桶壁上挪開,腦袋探出來,一臉關切地問:「翠羽姐姐你沒事吧?」
  
  翠羽其實摔得並不重,只是心中大受震撼,根本不敢正眼看許攸,扶著雪菲的胳膊站穩了,咬著牙小聲回道:「奴婢沒事,世子爺不必掛心。」說罷,又掙紮著上前來給趙誠謹洗澡。
  
  趙誠謹小孩兒心性,很快就把才纔的事忘在了腦後,嘻嘻哈哈地與許攸玩鬧起來。不過這個小孩雖然調皮,卻很有分寸,可不像那些熊孩子們亂來,既不會揪她的尾巴,也不會撒她滿頭滿臉的水。
  
  他今兒本沒出什麼汗,身上並不髒,很快便洗得乾乾淨淨,翠羽正欲給他穿衣,趙誠謹忽然臉色一變,猛地從浴桶裡站起身,急道:「快,快,尿尿——」
  
  許攸頓時囧了,這小鬼一點性別意識都沒有,光裸著身體急得直跳,小雞雞在許攸面前甩來甩去,實在是——不甚雅觀。也許是她表情有異,翠羽立刻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她本就對許攸有些戒備,而今見她鼓著臉瞪著趙誠謹的小弟弟,只當她要下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猶如閃電一般衝到趙誠謹面前將他攔住,高聲吩咐道:「快,快把世子爺抱開。」
  
  雪菲被她「雷霆」般動作給嚇到了,怔怔地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罷了才傻乎乎地問:「翠羽姐姐,怎麼了?」
  
  四周安安靜靜的,一點異樣也沒有,雪菲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翠羽會忽然間這般激動?
  
  翠羽死死地盯著許攸的臉,依舊一臉戒備。許攸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頓時啼笑皆非,想了想,伸出小爪子在浴盆裡拍了拍水,嬌滴滴地「喵嗚——」一聲。
  
  翠羽身後的趙誠謹忽地大叫起來,聲音裡透著一股子無可奈何的絕望。眾人齊齊回過頭,原來這小傢伙終於憋不出,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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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自從那天當著眾人的面尿在浴桶裡之後,趙誠謹就有些不自在,整天都把小臉繃得緊緊的,連話都不怎麼跟丫鬟們說了。瑞王妃心中詫異,便喚了翠羽仔細詢問。翠羽不敢瞞她,只得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還未說完,瑞王妃已被逗得哈哈大笑。
  
  「順哥兒……尿在桶裡了?」瑞王妃抱著肚子幸災樂禍地笑了半天,好半晌才漸漸緩過來,臉上卻依舊忍俊不禁,「也沒多大的事兒嘛,就……就為了這事兒,所以他連話都不說了?哎喲喂,我們家順哥兒長大了,居然曉得害臊了。」
  
  她一邊笑,一邊吩咐道:「也是,順哥兒這都五歲了,可不好像以前那樣。回頭讓柳管事挑幾個沉穩伶俐的小子過來,給他找幾個書僮伺候著。要不然,等過了年順哥兒進學,到時候又急急忙忙地一團糟。」
  
  一旁的蘇嬤嬤立刻應下,翠羽想了想,又忍不住小聲提醒道:「娘娘,那雪團還留著?」
  
  「怎麼?」瑞王妃笑容一斂,沉聲問:「它做什麼了?」
  
  翠羽低下頭,小聲道:「奴婢只是擔心那貓兒沒輕沒重的傷了世子爺,它今兒能惹來蝨子,可不曉得明兒能惹來什麼麻煩。奴婢們雖貼身伺候著,可難保什麼時候有差池,萬一世子爺被它傷著了,抑或是因著它的緣故有什麼差池,便只是被蟲子咬一口,奴婢們也玩死難辭其咎。」
  
  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翠羽心裡頭對那隻貓總有些忌憚,每每瞧著它,都有一種像是對著陌生人的感覺。畜生到底是畜生,若是太聰明了,反而異樣,要不怎麼說反常即為妖呢?當那隻貓冷冷地盯著她看的時候,翠羽就覺得它像是只妖物。
  
  瑞王妃不以為然地揮揮手,道:「無妨無妨,不過是只小奶貓,若真弄得興師動眾的,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順哥兒又不是瓷器做的,男孩子要養得皮實些,不必弄得那般矜貴。他既然喜歡就讓他養著,若真弄了滿身的蝨子,他自個兒吃了虧就曉得厲害。我若這麼不講道理非要把那隻貓兒給弄走,依著順哥兒的性子,只怕愈發地要跟我鬧得不可開交。且先由著他,他若是膩了,不肖我說,自己就先丟開了。」
  
  既然瑞王妃都這麼說了,翠羽哪裡還敢再多嘴,只得把心中的無奈全都壓下,緩緩退了下去。
  
  再說許攸這邊,她可一點也不曉得翠羽給她上眼藥失敗的事兒,每日下午她都要陪著趙誠謹在府裡頭到處轉悠。自從那日許攸惹了蝨子後,丫鬟們便再也不敢放他們倆單獨出去,每日寸步不離地跟著,這讓許攸很不習慣。
  
  無論是作為人,還是作為貓,許攸都嚮往自由,她甚至想要跳出王府去四周走一走,看一看。這個時代的人們到底是怎樣生活,這個古老的城市又是一番怎樣美妙的景緻。
  
  許攸從趙誠謹的懷裡跳出來,蹬地一下上了樹,藉著鋒利的指甲飛快地攀上高高的樹枝。這棵樟樹生得高大,枝葉繁茂猶如一把大傘,有許多枝椏從牆頭探出,伸進巷子裡,許攸沿著樹枝跳上圍牆,睜大眼睛打量著外頭的世界。
  
  這是一條安靜的巷子,巷子兩側都是高高的圍牆,地上鋪著人字紋的鋪地,水磨的青石板路乾淨而光滑,路上沒有人,只有微微的風聲,毒辣的日頭也照不進巷子,這一路都陰涼而乾爽。
  
  遠處的巷子裡隱隱傳來嘈雜聲,終於使得這裡帶上了些許煙火氣,許攸忽然有一種要跳下圍牆衝出巷子的衝動,她微微一抬腳,身後傳來趙誠謹緊張的聲音。
  
  「雪團兒!」他高聲喊,彷彿猜到了她的心思,聲音裡有急躁不安的情緒,「你下來,快下來!」
  
  許攸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緩緩轉過身去,歪著腦袋看了看他。小孩子稚嫩的臉上盛滿了驚慌,眼睛一瞬間就紅了,伸長了胳膊朝她探過來,高聲道:「上面危險,你快下來!」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抖了抖毛,一甩尾巴跳進了趙誠謹的懷裡。
  
  到底還是鼓不起勇氣啊!
  
  「以後可不准再這樣了。」趙誠謹緊緊抱著許攸快步往荔園走,嘴裡囉囉嗦嗦地叮囑道:「圍牆那麼高,掉下去了會摔斷腿!你以後不要亂走,外頭大,很容易迷路,要是你出去了找不回來怎麼辦?而且,還有壞人,拍花子,嗯,抓貓,反正壞得很。你要是被抓走了,以後可就見不著我了……」他偷偷聽過府裡的丫鬟們聊天,知道有拍花子的壞人,還有專門抓小孩賣的,覺得很是可怕,遂拿來嚇唬許攸,希望她以後能老老實實的。
  
  許攸一動也不動地蹲在他懷裡,繃著圓臉很嚴肅的樣子。
  
  趙誠謹在府裡頭跟著瑞王妃讀了幾天書,宮裡的太后便得了信,召他進宮去說話。趙誠謹想帶許攸一起,被瑞王妃又給攔了。
  
  「為什麼不能帶雪團兒?」趙誠謹一臉的不高興,「連翠羽都能一起去,為什麼不能帶雪團?它可乖了,一點都不淘氣。」
  
  瑞王妃耐著性子勸他,「要進宮就不能帶雪團,宮裡頭規矩多,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雪團哪裡會喜歡。」
  
  「萬一它喜歡呢?」趙誠謹還是不肯放棄,堅持道:「宮裡頭那麼大,我想帶雪團看看麼。它整天被關在家裡頭,悶都要悶死了。娘親娘親,你就答應孩兒吧。」
  
  「順哥兒!」瑞王妃的臉一沉,表情變得很嚴肅,「雪團是隻貓,不懂事也就罷了,你也要這麼不懂事麼?宮裡頭貴人多,雪團又聽不懂人話,萬一不小心衝撞了誰,便是母親也保不住它。你難道想讓雪團死?」
  
  死這個字眼對趙誠謹來說有些陌生,他自幼被如珠似寶地捧在手心里長大,何曾見過這人世間的陰暗。王府裡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少一些人,他偶爾也會聽小丫鬟們說起誰誰死了,可這些事跟他沒有一點關係,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現在猛地聽瑞王妃說起這個詞,趙誠謹一時有些愣神。
  
  「死了……就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嗎?」他想了好一陣,才緩緩問。
  
  瑞王妃沉著臉道:「永遠都見不到了。它會被埋在泥地下,再也不能陪你玩兒。」
  
  趙誠謹瑟縮了一下,低頭看看圈坐在桌上眯縫著眼睛的許攸,不安地伸手在她背上撫了撫,彷彿要確定她就在身邊,「那……還是把雪團留在家裡吧。」
  
  他小聲道,說罷,眼圈兒一紅,小嘴一撇,淚眼朦朧地看著瑞王妃,可憐兮兮地哽咽道:「娘親,我害怕。」
  
  「怕什麼?」瑞王妃毫不客氣地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這麼大孩子了,還動不動哭鼻子,丟人不丟人。」
  
  趙誠謹一點也不覺得丟人,他一伸胳膊把瑞王妃抱住,淚眼婆娑地道:「我不要雪團死。」
  
  瑞王妃好氣又好笑,努力地繃了一會兒臉,終於還是破了功,溫柔地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壓低了嗓音道:「雪團不會死,它會好好的一直陪著你。」
  
  「真的?」趙誠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好歹忍住了沒讓它掉下來。
  
  「不信你問它。」
  
  於是趙誠謹鬆開手,轉過身微微蹲下,讓自己和許攸在同一水平線,嚴肅而認真地問:「雪團,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
  
  許攸抬起右爪,小心翼翼地把鋒利的指甲收起來,輕輕地在他嫩嫩的臉頰上碰了一下。
  
  軟軟的,很舒服。
  
  趙誠謹的眼睛頓時亮起來,嘴巴半張著,爾後高興地跳起身,歡樂地大聲道:「娘親,娘親,雪團兒能聽懂我說話,它答應我了!」
  
  有那麼一瞬間,許攸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迅速蔓延,她現在的腦瓜子很小,所以裝不了太多的心事,但她很肯定,自己被這個叫做趙誠謹的小孩感動了。她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甚至在這麼多天以來,許攸一直都抱著哄小孩的心情,可是現在,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她想跟自己說,其實小孩子的心最多變,尤其是像趙誠謹這樣嬌生慣養的世子爺,他們身邊太多討好的人或事,或許過不了幾天,有了新鮮的玩物,他就會把這只叫做雪團的貓兒忘記得乾乾淨淨,可是,他現在的笑容卻是真誠而發自內心的,他果真只因為一隻貓的承諾而歡欣喜悅。
  
  …………
  
  因為不能許攸進宮,趙誠謹難免鬱鬱,抱著許攸回了屋,與她仔細說起宮裡的事。「出了巷子往西走,不到一刻鐘就到了皇宮東門,進了宮,有一條特別長的走廊……」
  
  趙誠謹雖然年紀小,但口齒伶俐、思維清晰,許攸覺得他要是進了學,一定是上書房裡最聰明的小孩。他說完了皇宮裡的佈局,又開始說宮裡頭的各種事兒,什麼太子哥哥前不久不小心掉進河裡啦,什麼太后祖母身邊有個叫玉澹的姐姐會剪漂亮的窗花啦……
  
  許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第二日大早,瑞王妃便領著趙誠謹出了府,許攸一路把他送出門,爾後跳上圍牆,看著他乘坐的馬車漸漸消失在巷子盡頭,然後,她哧溜一下接著牆邊的大槐樹跳下來,邁開步子去廚房找東西吃。
  
  她在王府裡的時間久了些,府裡的下人都曉得世子爺養了只白貓,遠遠地瞧見她,偷偷指指點點,並不敢趕。
  
  已經過了早飯時間,廚房裡沒什麼吃食,只有早上剩下的幾個包子和小菜,許攸看了幾眼,沒興趣,遂又上了屋頂。她還記得上次偷菜被五爺撞上的那個小男孩,不曉得他後來有沒有挨打,那個壞脾氣的五爺今兒倒是沒在。
  
  許攸在廚房院子裡轉了一圈,然後又沿著屋頂摸進了青雲所住的院子。
  
  花木房這邊人少,除了青雲之外只有兩個粗使的僕役,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花匠,許攸推測他是花木房的負責人,因為無論是青雲還是那兩個僕役在他面前都很是恭敬。
  
  許攸現在是一隻貓,所以無論去哪裡,別人都不會在意,便是見著了,也只是生出「咦,這裡居然有一隻貓」的疑惑,卻不會懷疑它能聽懂什麼。更何況,雪團兒是世子爺的寵物,府裡頭可沒人敢對她不敬。
  
  「這貓長得真好看。」有個婆子小聲恭維,「真不愧是世子爺養的貓。」
  
  另一個婆子嗤笑道:「這種貓也就長得好看,連老鼠都捉不了,養了就是費糧食。」說罷,又一臉鄙夷地朝許攸瞥了一眼,很是瞧不起的模樣。
  
  許攸沒跟她計較,事實上,她的確不會捉老鼠。雖然她的爪子很鋒利,腳步又輕巧,甚至跑起來速度相當快,可是,捉老鼠這種事也太可怕了,許攸一想到灰老鼠那猥瑣又骯髒的樣子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更不用說還親自用爪子抓死它們。
  
  「這種貓可貴了,你便是想養也養不起。聽說西市那邊一隻藍眼睛的貓要賣上百兩銀子呢。」
  
  「真的假的?」那婆子眨了眨眼睛朝許攸看過來,眼睛裡帶著一絲驚疑和貪婪。
  
  許攸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是一隻貨物似的,於是她扯了扯尾巴,一轉身,從花木房裡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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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許攸還記得那天在林子有個婆子強塞了個香包給青雲的事,於是決定去青雲屋裡看一看那隻香包是否還藏在她床板底下。她大搖大擺地出了花木房,依著記憶中的路線慢悠悠地踱到了下人們所住的院子。
  
  青雲那個房間住了四個人,因是白天,都不在屋裡。大門緊閉著,窗戶卻半開著,應是敞開了透氣的,許攸便藉著這扇窗戶順利的爬進了屋。
  
  這屋裡的陳設跟許攸上次來是一樣的,不大的房間裡擺了四張小床,床頭各有一個櫃子,櫃子上有零零散散的女孩子們的東西。許攸沒興趣仔細查看,徑直走到青雲床前,後腿一蹬便跳了上去。
  
  床上的被縟不厚,許攸飛快地掀起了一方被角,湊近了床板仔細聞。
  
  記憶中的那種奇異香味已經不見了!是青雲把香包丟了,還是已經用了?或者是過了這幾日,香味漸漸淡了?許攸小心翼翼地跳到床板邊,抬起兩條前腿,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想把床板掀開。
  
  床板紋絲不動。
  
  這細胳膊細腿兒果然不頂事!許攸有些抑鬱,一屁股坐下,氣鼓鼓地使勁兒用尾巴敲擊床板。敲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什麼法子來,倒是聽到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和交談的聲響,彷彿就朝這邊過來的,許攸心裡一突,趕緊扒拉著爪子把被縟鋪回原地,一蹬腿,跳到了隔壁小床上,腿一彎,身體蜷縮成一個球狀,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她剛剛做好準備動作,門就開了,進來兩個穿青色長裙的丫鬟。立刻便有人注意到了床上的雪團,發出驚訝的聲音,「呀——這是什麼?」
  
  「……是隻貓。」青雲道:「它怎麼進來的?」
  
  「怎麼睡我床上,髒死了。」那個丫鬟氣呼呼地開罵,隨手從門後抓了掃帚就要打過來,「死貓,看我怎麼收拾你。」
  
  「別啊!」青雲到底有些見識,慌忙攔道:「這恐怕是世子爺的貓。」
  
  那丫鬟嚇得一哆嗦,險些沒摔倒,結結巴巴地道:「世……世子爺的貓?」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氣,趕緊把掃帚放到一邊,後怕地道:「竟是世子爺養的貓,嚇死我了,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若是把世子爺的貓弄傷了,還不得被崔嬤嬤打死。」
  
  「你這冒冒失失的性子得改一改了,動不動就胡來,也不動腦子想想,這貓兒白白淨淨,身上一點灰塵也沒有,怎麼會是野貓?」青雲走上前去輕輕地給許攸順毛,許攸趁機假裝醒來,眯著眼睛朝她們兩個仔細打量。
  
  青雲是她見過的,另一個丫鬟則眼生得很,有一張圓圓臉,眼睛和鼻子也都是圓圓的,就是皮膚有點黑,瞧著有些土氣,沒有青雲那麼清秀白淨。
  
  那個圓臉丫鬟是個單純性子,知道許攸是世子養的寵物後,立刻就變了態度,慇勤地從荷包裡掏了一顆糖豆出來送到許攸面前,小聲討好道:「貓兒,你吃不吃糖?這個可甜了!」一邊說著,還一邊舔了舔嘴巴,似乎想到了糖豆的滋味。
  
  許攸沒動,眨巴著眼睛看她。一來這顆小糖豆還入不了她的眼,二來,這小姑娘似乎還挺捨不得,所以還是不要浪費了。於是,她伸出爪子把那顆糖豆推開,爾後收回爪子,端端正正地蹲好。
  
  「哎呀,它不要呢。」圓臉丫鬟一臉失望地道。
  
  「興許貓不喜歡吃甜的。」青雲小聲安慰她,「貓又不是狗,它們可挑剔呢。」說話時她的目光在自己床上掃了一眼,瞥見微皺的床單,心中頓時一沉,臉色也立刻變了。
  
  那圓臉丫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許攸身上,並未察覺,但許攸卻瞅見了。
  
  「屋裡是不是有人來過?」青雲小聲喃喃。
  
  圓臉丫鬟茫然地搖頭,「不知道,是不是青霞回來過?她在廚房幫忙,總閒著。哎呀我不跟你說了——」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差事,狠狠一拍腦袋,迅速從自己床頭的櫃子裡翻出兩股絲線,朝青雲揮揮手,「崔嬤嬤還等著我呢,一會兒又該罵了。」說罷,心急火燎地跑了。
  
  青雲沉著臉在屋裡仔細察看了一番,沒再發現有什麼異樣,想了想,還是抱著許攸出了門。只是出門時,她特意從頭上拔了根頭髮小心翼翼地塞在門縫裡,爾後才離開。
  
  許攸便順勢跟著她一起去了花木房,先前那兩個婆子還在,瞅見青雲抱著隻貓兒進來,俱一臉稀奇地湊過來看熱鬧。
  
  「這貓兒不怕人吶。」其中一個麻臉婆子道,眼神閃爍,目光游離,許攸認出她就是先前那個眼神不正派的婆子,心裡頭存了些戒備,冷冷地看她,湛藍的圓眼睛裡一派幽深冷厲,看得那婆子心裡頭髮寒,不自然地轉過臉去,小聲與另一個婆子道:「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愛養貓,那眼神邪乎乎,嚇死人了。」
  
  「只怕是你心裡頭有鬼吧,我看世子爺這隻貓漂亮的很。」
  
  許攸沒興趣搭理她們,一伸腿從青雲懷裡跳下來,圍著花木房仔細溜躂。
  
  青雲不過是個伺候花木的丫鬟,便是要向哪個主子下陰手,也唯有通過這些花木盆栽。啊呀——她腳步一頓,忽地想起前兩日荔園新搬進來的幾叢盆栽,園子裡的幾個小丫鬟還悄悄議論說這回就屬荔園的幾盆茶花開得最好。
  
  許攸來不及細想,轉身就朝荔園奔過去了。
  
  趙誠謹進宮只帶了翠羽一個丫鬟,餘下的下人都留在府裡頭。荔園這邊,依舊是雪菲看園子。她性子軟和,園子裡的丫鬟們都不怕她,趁著翠羽不在,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窩在一起聊天。
  
  見許攸回來,那些丫鬟們也沒在意,朝她瞥了一眼又繼續說話去了。許攸飛快地進了趙誠謹的臥室,找到新送過來的那幾盆茶花,扒拉開花盆裡的泥土仔仔細細地嗅了一遍,終究沒找出什麼問題來。
  
  到底還是沒有人膽敢朝趙誠謹下手!許攸這才略略鬆了一口氣。既然不是衝著趙誠謹來的,許攸便放下心來,只是難免有些好奇,左右閒著無事,索性便去府裡找一找,看那香包究竟被送到了何處。
  
  她又飛快地去瑞王妃所在的萱寧堂查看了一番,確定無恙後,又去了梅園看府裡的幾位小姐。不想才進梅園大門便被幾個小丫鬟瞅見了,一邊指著她尖叫,一邊飛奔著去向二小姐趙安然告狀。
  
  二小姐趙安然是寧庶妃所出,比世子大三歲,她雖是庶出,但因長得像瑞王爺,性子又活潑外向,頗得瑞王寵愛,比兩個庶妹又多了些體面。只是無論如何受寵,到底比不過瑞王妃所出的世子與大小姐,隔三差五進宮給太后請安的事就完全沒有她的份兒,為了這,趙安然一直忿忿。
  
  趙安然本能地排斥一切與世子和大小姐嫣然有關的事物,一聽說世子的貓來了梅園,立刻就惱了,當即恨恨地吩咐下人道:「吵什麼吵,不過是個畜生,趕緊給我打出去,打死了最好。」一邊說著話,一邊怒氣衝衝地起身衝出房,厲聲指揮著下人去拿竹篙打貓。
  
  許攸聽得懂人話,一見不好,趕緊撒腿就逃,順著牆一路爬到屋頂,一溜煙地跳走了。
  
  現在的小姑娘怎麼這麼生猛,一見面就喊打喊殺,以後長大了還得了?許攸好不容易從梅園逃出來,只覺得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氣。
  
  因為有了被「追殺」的經驗,她再去李園的時候就謹慎了許多,先在屋頂上觀察了敵情,見寧庶妃與丫鬟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想了想,便沒下去。連女兒都已經這般厲害了,更何況她這個當媽的,許攸一點也不懷疑趙安然小姑娘對瑞王妃及其子女的排斥來自於寧庶妃的言傳身教。
  
  既然小世子跟瑞王妃都沒事兒,許攸決定就不再管閒事兒了,要不然,還真有可能出師未捷身先死。為了點好奇心把自己性命搭上,那就太不划算了。
  
  話說,她當初的滿腦子匡扶正義、鋤強扶弱的正義感都去哪裡了?難道變成了貓,心境也會變化呢?
  
  中午小廚房做了新鮮的鱖魚,清蒸的,上頭撒了新鮮的蔥花,許攸吃得很滿意。吃過飯後,她在院子裡溜躂了兩圈消消食,爾後又去花園的小林子裡準備睡午覺。
  
  林子裡靠圍牆的那棵槐樹就長在巷子邊,窩在那上頭,一眼可攬盡整個巷子,若是王府的馬車回來,她也能第一個發現。
  
  將將把身體蜷好,許攸就聽見附近傳來抽抽噎噎的哭泣聲,聲音很低,稚嫩,像個孩子。許攸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最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更不用說哭了。於是立刻起身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走不多遠,她便眼尖裡瞅見了躲在樹背後偷偷抹眼淚的小男孩。
  
  喲,竟然是個熟人!
  
  這不是那天她在廚房遇到過的偷東西吃的小鬼頭,難不成又被五爺打了?
  
  許攸先蹲在樹上透過密密的枝葉仔細觀察,那小男孩依舊穿著上回見面時的那身舊衣服,但身上揉得皺皺巴巴的,後背還沾了許多土,全不似上次看到的那般整潔乾淨。小孩兒生得也端正,雖不如趙誠謹漂亮好看,但還稱得上眉目清秀,只可惜左臉小臉腫得老高,上頭還有幾道通紅的印子,似乎是被人扇了耳光。
  
  這……這都是什麼人,這麼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許攸覺得又氣憤又心疼,哧溜一下滑下樹跳到小男孩面前,有些擔心地朝他叫了一聲。
  
  小孩彷彿沒想到忽然會有一隻貓跳出來,嚇了一跳,待認出許攸,立刻高興起來,紅腫的小臉上有了神采,滿眶的眼淚立刻逼了回去,睫毛上卻難免掛了兩滴晶瑩的淚珠兒,顯得格外可憐,「喵喵,是你呀。」
  
  喵喵——
  
  許攸頓時有些消化不良,雪團這個文藝兮兮的名字就已經夠讓她不適應的了,現在居然還來個「喵喵」,這還不如窩絲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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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男孩聽不到許攸的心聲,繼續「喵喵」長,「喵喵」短地叫她,許攸死了心,跳到他身上,把鋒利的爪子縮回來,用粉紅色的軟墊子去摸他紅腫的小臉。
  
  很痛吧!明明比小世子大不了多少,明明也是個可愛的小孩,卻過得如此艱難。
  
  「喵喵,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呢?」小男孩一邊給許攸順毛一邊小聲問:「我聽說林子裡有蛇,還有會抓貓的老鷹,你怕不怕……」
  
  不會吧!許攸立刻瞪圓了眼睛,她的眼睛本來就是圓溜溜的,忽然做驚恐狀,愈發地顯得憨態可掬。小男孩一下笑出了聲,旋即又生怕許攸生氣,趕緊摀住嘴強忍著,小臉憋得通紅,嘴裡還小聲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他說罷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許攸,大眼睛黑漆漆的,「喵喵你能聽懂我說話?」
  
  許攸搖著尾巴在他胳膊上輕輕敲了一下,她其實還想朝他點點頭,可是又覺得似乎顯得太妖異了,這小傢伙不會嚇得把她一扔,然後驚慌失措地跑去告狀說她是個妖怪吧。
  
  「真……真能聽懂啊。」小男孩的眼睛瞪得跟許攸一樣圓,目瞪口呆,樣子很是可愛。許攸忍不住想伸手在他小臉上捏一把,但終究還是沒動手。小孩臉上的傷可不輕呢。
  
  對於突然發現的這個新大陸,小男孩既激動又緊張,他還有些不敢置信,於是又試探了幾回,比如「喵喵你要是能聽懂就叫一聲。」「那你再搖一下尾巴」等諸如此類,許攸耐著性子陪著他玩。在小孩子面前,她總是比較有耐心。
  
  一晃悠就到了下午,小男孩,不,許攸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沈嶸,沈嶸得回去做事了。他現在在廚房幫忙,因為年歲小,做不來別的事,只幫著燒燒火,擇擇菜,現在還沒有月錢。
  
  「等我再大些,就去求許管事放我去莊子裡做活兒,那邊每個月有兩百文月錢,多攢幾個月能給母親請個好大夫看病。」沈嶸一臉認真地掰著手指頭算道:「我在府裡頭吃住都不花錢,攢上小半年就夠了。」
  
  「喵喵,我回去了,明兒再過來看你。」沈嶸咧著嘴朝她笑,使勁兒地揮手,爾後急急忙忙地出了林子。
  
  許攸心裡頭酸酸的,看著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花園偏門口,想了想,又悄悄跟了過去。
  
  雖然天色還沒暗下來,但廚房已經開始忙碌了。李媽正在屋裡擇青菜,瞧見沈嶸進來,悄悄朝他招了招手。沈嶸會意,趕緊踱過來,低低地喚了一聲「李媽媽。」
  
  「你臉上是老五打的?」李媽的丈夫是瑞王爺的車伕,所以在下人裡頭還算是有些體面。她心腸軟,見沈嶸年紀小被人欺負,便總站出來幫他說話,廚房裡的下人見李媽護著他,看她的面子,便待沈嶸和氣了些,唯有老五仗著自己是寧庶妃的遠房親戚不賣李媽的帳,時不時地衝著沈嶸呵斥責罵,更有時候還要動手。所以,李媽一見沈嶸臉上的傷便曉得是老五動的手。
  
  沈嶸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沒說話。李媽見狀,愈發地覺得他可憐,道了聲「你等下」,爾後起身去了屋裡。過了一會兒,她手裡頭拿了只白色的小瓷瓶出來塞給沈嶸,道:「這是上回你洪叔摔傷了王爺給的金瘡藥,還有些沒擦完,你拿回去用。」
  
  沈嶸慌忙推辭,「這……這可不成,這個……貴貴得很。」
  
  李媽故意板著臉沉聲道:「說了給你就給你,別推。不過是瓶藥,我藏著它做什麼,難道還盼著下回受傷?」
  
  沈嶸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把藥瓶收進了懷裡,陳懇地向李媽道了謝。李媽笑笑,小聲叮囑道:「你以後放機靈點,躲著他走。」
  
  「他……他總叫我。」沈嶸小聲喃喃,臉上泛起為難又害怕的神色。
  
  「以後他再叫你做什麼,你就說我找你幫忙做事,忙著呢。」李媽小聲地教他,「老五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你要是厲害起來,他也不敢惹你。」話雖這麼說,李媽心裡頭卻很清楚,沈嶸年紀小,在府裡頭無依無靠的,便是再怎麼強硬起來,也只是個花架子,老五怎麼會把他放在眼裡,「反正,你小心點。」她又叮囑了一句。
  
  果然是那個混賬老東西!
  
  許攸蹲在屋樑上,把李媽和沈嶸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很是忿忿。她有心想去替沈嶸出氣,可思來想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如果她還是個人,還可以偷偷把那混賬老東西套了麻袋狠揍一通,可現在,別說打人,她連個麻袋都舉不起來。
  
  要不,趁著那老東西不注意,跳過去在他臉上惱一爪子?可萬一失手被擒……恐怕她小命兒都難保吧。雖然她有趙誠謹撐腰,可她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他身邊,總有落單的時候,那個老五,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輩,許攸一點也不懷疑他會偷偷下殺手。
  
  許攸回荔園的路上就一直琢磨著這個事兒,想得腦袋都大了一圈。
  
  其實她有很多法子來收拾老五,甚至把他趕出府去也不算難,畢竟,沒有誰會提防一隻貓——這給了她太多可以栽贓陷害的機會。只是,對許攸來說,她的心裡頭還有一桿秤,雖然老五壞,許攸恨不得劈頭蓋腦地把他狠揍一頓,但也僅限於此。
  
  一直到吃了晚飯,瑞王妃和兩個孩子都沒回來,瑞王爺也沒回府,這在王府還是頭一回。府裡的下人們開始議論紛紛,許攸也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是不是宮裡頭出了什麼事了?」
  
  「是呀,眼看著天都黑了,宮門快落鎖了吧……」
  
  荔園的小丫鬟們湊到一起小聲說話,連雪菲都有些緊張,沒再躲在屋裡繡花,而是出來打聽消息。
  
  會有什麼事呢?宮裡頭有太后在呢!許攸不斷地安慰自己,瑞王爺跟當今皇帝是嫡親的兄弟倆,又有太后護著,一定沒事兒!可她心裡頭還是難免不安,她在屋裡兜來兜去地走,尾巴壓得低低的,耳朵豎起來,小心翼翼地聽著外頭丫鬟們議論的聲音。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趙誠謹他們還是沒有回府。許管事下了令封了院子不讓下人亂走,府裡頭的氣壓頓時就低下來。
  
  「……聽說世子爺在宮裡出了事……」
  
  許攸耳朵一抖,飛快地從半開的窗戶衝出去,圓溜溜的眼睛瞪著躲在假山後說話的兩個人。一個是許管事,另一個黑沉著臉的是瑞王妃身邊的蘇嬤嬤。
  
  蘇嬤嬤臉色立刻就變了,身子微微發抖,聲音也顫巍巍的,「世……世子爺……怎麼了?」
  
  許管事輕輕搖頭,苦著臉道:「我也不曉得,只聽說宮裡頭火急火燎地請了劉御醫進宮,之後便再沒有消息了。」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劉御醫進宮是去給趙誠謹看病的?他大清早出門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怎麼忽然就……
  
  許攸頓時有一種天都要塌下來的感覺,那個小子臨走前還樂呵呵地跟她說話,還一臉嚴肅地跟她承諾說下回一定要帶她進宮,怎麼忽然就……病了?電視裡頭總演戲說皇宮裡頭處處殺機,稍不留意便是粉身碎骨,趙誠謹是不是也著了別人的道兒?
  
  他……還能回來嗎?
  
  那個總眨巴著眼睛愛裝小大人的男孩還能回來嗎?
  
  許攸的心沉甸甸的,她在屋裡發了一會兒呆後決定去宮裡頭找他,她得去看看那個護了她這麼久的小孩,那個整天笑眯眯的可愛的小鬼,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她總要見他最後一面。
  
  她一做了決定,立刻便付諸於實施。
  
  京城裡一過戍時就宵禁,街上沒有人,四週一片寂靜。因是月中,月亮圓得好似一塊大燒餅,照得整個京城都沐浴在淡淡的清輝中,許攸撒開腿一路狂奔。
  
  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體力,才跑了十來分鐘就有些喘不上氣,前腿一軟,咕嚕一下倒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自從跟著趙誠謹混了以後,許攸每天吃香喝辣,沒多久就長成現在膀肥腰圓的模樣,本來行動就不算特別利索,這一摔把她整個人都給摔懵了,足足在地上坐了半分鐘才緩過神來,甩了甩腦袋抖了抖毛,好不容易爬起身,忽聽到頭頂一陣破風聲。
  
  危險!
  
  大概貓對危險總有一種本能的警惕,所以許攸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滾,險險地避開了頭頂上方襲來的利爪。
  
  她就勢在地上滾了幾圈,猛地一揮爪子,抓下來幾根羽毛。頭頂的大鳥一聲怪叫,撲扇著翅膀躲到了高處。
  
  危險並未就此解除。許攸弓起背,警惕地瞪著半空中盤旋不走的大鳥。
  
  是老鷹嗎?
  
  應該不是!不然,這會兒哪裡還有她命在。
  
  那隻大鳥吃了虧依舊不肯走,在許攸頭頂上方飛來飛去,綠豆眼狠狠地盯著她,隨時準備找機會報仇。
  
  她居然淪落到連一隻鳥也能欺負的地步了!許攸覺得腦門上的青筋在跳,雖然那些玩意兒全都藏在厚厚的貓毛裡。她既無奈,又頭疼,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悲哀。如果這只大鳥一直不肯走,難道她就這麼跟它耗一晚上?這也太……
  
  許攸還在暗自感慨著,忽然又聽到遠處一聲清亮的嘯聲,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當然,如果能透過密密的貓毛看清她的臉色的話。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隻鳥她都對付不了,居然還來一隻,簡直就是不給她活路!許攸當機立斷,撒開蹄子轉身就逃……
  
  跑!快跑!
  
  前方左轉!
  
  爬樹!
  
  跳!
  
  啊——被撓了一爪子!
  
  許攸猶如一隻驚慌失措、毫無頭緒的耗子,在京城的各個巷子裡亂竄。頭頂的兩隻大鳥彷彿故意逗著她玩兒,一會兒前後夾擊,一會兒又故意放她一馬,許攸覺得她就算能逃得過這兩隻壞鳥的攻擊,恐怕最後也得累死在路上。
  
  不行,她還得進宮去看小世子呢。
  
  許攸一邊狂奔一邊抒情地想……「砰——」地一下。她一時不察竟撞到了牆上,腦袋頓時就暈了,天上的大鳥趁機撲過來,許攸「嗷唔——」地一聲怪叫,就地一滾……
  
  咦——
  
  居然沒有被大鳥的爪子撓到?許攸睜開眼,好奇地朝四周看——真是老天爺保佑,她竟然滾進了一隻狗洞裡!
  
  這隻狗洞本就不大,加上許久沒有被狗狗鑽過,四周堆了厚厚的土,洞口愈發地小了,剛剛好夠她鑽進來,而洞的另一側竟赫然是一片茂密繁盛的灌木,密密地將出口擋住,那兩隻大鳥撲棱著翅膀圍觀了半晌,終究沒尋著路徑鑽進來。
  
  許攸不敢再探看外頭的情況,只豎起耳朵仔細聽,侯了半晌,不見外頭有動靜,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個腦袋。
  
  幸運的是,那兩隻要命的大鳥終於走了。
  
  與此同時問題也來了——她現在究竟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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