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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又一登徒子

    豐元溪面無表情,只兀自牽著阿挽在路上走著,看起來和旁人一般。唯一不同的就是王府的馬車沒有如別府的在宮門口駐足,而是由趕車的太監牽著馬兒隔著距離緊跟在身後。

    隱約的有輕輕的聊天聲,而這廂的兩人卻是沉默至極。

    小丫頭過分的安靜了,規規矩矩的邁著小小的步子,目不斜視的跟著他。豐元溪猶疑地捏了捏抓握住的小手,問道,“怎麼,不舒服,若不願意赴宴,我們就回去。”

    阿挽未抬頭,輕聲的回道,“以前我做什麼沒人看到,現在可不行,我不能讓你丟臉了啊。”

    豐元溪微微笑著,小丫頭總是這般的貼心,可他豐元溪的人,在這戊遼國何須顧及到別人,想做什麼便做好了。

    話音才落,豐元溪一個屈身便將人抱起來,半是委屈半是玩笑的說道,“可阿挽若要整晚一言不發,那我可不是要無趣。”

    阿挽一見自己落入男人懷中,趕緊的環視了一周,又急急忙忙的把自己縮在元溪胸前,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阿挽還未來得及說什麼,豐元溪接著說道,“還是阿挽希望我和別人說話呢,是左邊的那位紅衣姑娘還是右邊的那位藍衣姑娘,不然……”

    “不準不準,”阿挽急急忙忙的捂住豐元溪的嘴巴,粉嫩的小嘴翹的老高,防備的朝左邊望去,咦,哪兒有紅衣姑娘?再瞧瞧右邊,也沒有藍衣姑娘啊。

    小丫頭一臉茫然,小手默默垂下,再仔細的掃一遍。

    燭光透過紅豔豔的燈籠照在豐元溪臉上,只見俊秀的臉龐上,薄薄的唇瓣拉開,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毫不掩飾的彰顯著他愉悅的心情。

    從鼻腔中冒出的可疑的笑聲把小丫頭的注意力從四周婀娜多姿的女子身上拉回,那滿是戲謔的眼神讓“吃醋”的小丫頭恍然大悟,羞赧的把小腦袋窩進豐元溪懷中,悶聲悶氣道,“元溪騙人……”

    嬌羞的小丫頭十足逗樂了豐元溪,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頭,又道,“嘸……有嗎?那許是我看錯了,我再仔細瞧瞧那姑娘穿的什麼色彩。”

    這下阿挽也顧不上別扭,啊嗚一口輕咬了下豐元溪白皙的脖頸,輕輕的一下,連個小牙印也不舍得留下,只有晶亮亮的口水在燭光下反射出亮光。

    “元溪都沒有誇人家今天穿的好看,就知道看別的姑娘……”阿挽好不委屈,頓了兩秒,賭氣的吐出四個字,“登、徒、浪、子。”

    豐元溪沒料到阿挽會得出這麼個結果,一個不妨,生生嗆到。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乾咳的聲音。

    裴安牢牢的跟著主子走著,低眉順目,數著路上的石塊。一邊為小主子的規矩行事欣慰,一邊又為自己看到的孺慕之情大嘆溫馨。王爺連對不是自己親生的小主子都這般垂愛,想來將來有了王妃有了小王爺,一定會更加疼愛的。

    哎,就是小主子這麼個佔有欲倒是個難題,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將來的王妃呢。

    裴安早早的就將阿挽作為了王府的人,深深的覺得王爺一定得娶個對小主子好的王妃才成。

    他還在琢磨呢,小主子突然就冒出這麼個詞兒。

    戊遼國誰人不曉睦宣王爺不好女色啊,這倒好,居然被一個半大的女娃娃訓斥登徒浪子。這,這……

    阿挽抬起頭,奇怪地望向豐元溪背後的裴安,關心道,“裴安,晚上天兒涼,多穿點,可別感冒咯。”

    裴安生生的把咳嗽藏著,“謝小主子關心,奴才知道了。”說話間,還不忘去監視王爺有沒有什麼暴戾的舉動,一怒之下把小主子摔地上什麼的,他還是好擔心啊。

    “哎喲,”才想著,阿挽就低呼一聲,“怎麼能打人呢?”

    聞言,裴安身子一顫,王爺,您下手可要輕點兒。

    阿挽又氣又羞,一點沒反省自己,反倒是先發制人訓導起豐元溪來。

    “小姑娘家,哪兒學的葷話?可是聽了幾日評書就學了這市井之風。”豐元溪一個生氣倒真的重重的打了一下小丫頭的屁股,可這一掌下去,還摸到了骨頭,心裏又是好生心疼。

    也不管這身子能讓阿挽用多久,總歸是養了快一個月了,怎的看著圓潤些,還是瘦弱的很。

    阿挽空出一只手,摸摸小屁股,嘴巴扁起控訴著“施暴”的男人。可聽他這麼一說,趕緊解釋,“才不關說書師傅的事呢。”

    察覺到元溪輕輕的幫她揉著臀部,小丫頭又膩著窩回他的肩頭,“元溪要做正事兒,人家好無聊。”

    “嗯,等這幾日忙完,就帶你去城外莊子裏住,待夏日過去涼爽了我們再回來。”豐元溪柔聲安撫著。等到這月十五過了就要迎來阿挽的百日,離上回師傅回信又過去了八天,早該到了才是,也不知路上出了何事。

    他現在只想日日陪伴她,只是……戊遼國的江山不能毀於一夕。快了,會沒事的,只要師傅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阿挽哪兒還記得方才拘著規矩的事兒,纏著豐元溪說著莊子裏有什麼好玩的好看的,一顆心早就飛出都城了。

    四周的女眷們眼瞧著王爺和郡主如此親密,一邊羨慕著阿挽的好運,一邊為自己鼓氣。能讓如此清冷、俊逸又尊貴的男子為了自己展顏可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炫耀的事嗎?!

    慶元殿近在眼前,阿挽就乖乖的下來自己走。

    慶元殿燈火輝煌,眾多大臣女眷們都已經入座。見得豐元溪,又紛紛起身行禮,連最不待見豐元溪的大皇子也由旁人扶起乖乖的問好。

    然一個個的眼神卻都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這個不顯姿色的小丫頭。

    當日在安福茶館,睦宣王爺疼寵小郡主可是眾人所見,甚至全程抱著,親自餵吃餵喝。即便市井流言信不得,今日王爺抱著小郡主從宮門走到慶元殿卻是眾人有目共睹了。倒是奇怪,不過一個黃毛丫頭,有如何的本事能哄得冷面王爺。

    若不是永信候使了什麼花招不成?

    才入座,裴安就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個食盒,端出一盅補藥,放在阿挽面前。

    豐元溪拿起湯勺,熟稔的暈開最上頭淺淺的一層草灰色泡泡,倒入一旁的小碟子中,再咗了一口方才餵阿挽喝下。

    小丫頭配合的乖乖喝下,拿過帕子擦乾淨嘴角。又換過一條帕子,把元溪手上因碗壁黏上的湯水擦拭掉。阿挽就像在做一件大事情一般,上下翻轉一遍,才甜甜的朝豐元溪笑開。惹的身旁的男人手癢的差點把小丫頭的發髻揉亂了。

    裴安好笑的看著滿殿的人都像見鬼了似的瞧著自家主子。不由嗤了一聲,都是小家子氣的,沒見過大市面。倒是大皇子,一直懶懶的靠著墊子,連個眼神也未施舍,有些捉摸不透啊。

    這時,門外進來項將軍一家和許蕭逸,大家又免不了一番寒暄。

    許蕭逸被領著坐到豐元溪後方,項將軍則是坐到了大皇子的下側。

    阿挽偷偷的轉過身,“兄長,你不是跟在我們後頭嗎?怎麼那麼慢呢?”

    許蕭逸豎起食指湊進嘴邊,噓了一聲,神秘的說道,“這是……秘密。”

    阿挽豎起耳朵等著解惑,就得到這麼個答案,努努鼻子,好生不屑,“秘密一定也是元溪出謀劃策,哼,你就是小跑腿的。”

    哎呀,好你個豐挽,敢情以為自己姓豐就不是永信候府的人了吧。許蕭逸氣不打一處來,偏的打不得罵不得,只能自己忍著。端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杯。成,我就是個跑腿的。

    豐元溪把獲勝的小丫頭得意的小臉掰回,示意她吃些東西。

    項姝眼瞅著許蕭逸和阿挽吵鬧,好生厭煩。小地方出來的就是上不了台面,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這麼胡鬧。王爺也真是的,若是父愛泛濫,現在娶她,一年後她也能給他生個健健康康的孩子出來。

    齊芳琴也默默觀察著這個叫“阿挽”的郡主,原來是這般小的一個孩子,不過五歲吧。隨之安撫了一□邊的項姝,五歲又不是十五歲,毫無競爭力。

    阿挽小口咬著梅花糕,看著離他們最近的項罡灌下三杯小酒,呼了一口氣,嘴角不禁淺淺勾起。這個大叔是項姝的父親嗎?可真好玩,喝酒都是三杯三杯的喝,那還不如換個大碗來的爽快呢。

    察覺到阿挽的眼神,項罡側頭望去,小丫頭回以甜甜的一笑。

    項罡一愣,只尷尬的朝豐元溪舉杯。豐元溪也只能為她喝下這一杯,畢竟是自家小丫頭先去招惹人家的。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隨著洪亮的通傳聲,文朝帝爽朗的笑聲也飄進殿內。

    文朝帝攜皇后坐下,又讓大家也一起坐下,不必拘禮。文朝帝瞧見手上還捏著糕點的阿挽,笑意愈加的濃,好不親熱的問道,“阿挽,大叔宮裏的糕點可還喜歡?”

    阿挽笑嘻嘻的回著話,羨煞一眾。

    唯有項罡緊緊的抓著手裏的酒杯,阿挽……

    作者有話要說:咦?阿挽到底是誰?

    阿挽這具身子到底是為什麼死了?

    那個院子裏的小女孩都是乾嗎的呢?

    大皇子晚上會做點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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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元溪要篡位

    「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這是永信候府的小郡主,隨世子一道來覲見。倒是和皇弟投緣的很,永信候也只能割愛,以後也就養在睦宣王府了。」

    文朝帝冠冕堂皇的說著謊話,談話間卻不經意的看著下方眾人的反應,特別是……右相和豐承奕。

    原本只是猜測,現下得到證實,眾人莫不是暗歎永信候養了個好女兒,再瞧瞧自家女兒,也不知能不能被王爺或是大皇子一眼相中。

    項罡凝視著阿挽甜美的笑容,暖烘烘的、亮燦燦的,那種讓人窩心的溫度就像透過空氣充斥在他週身,從裸//露在外的皮膚往裡滲透,是那般的溫暖。

    心裡那空蕩蕩的一角也莫名的被填滿,不知道丫頭今日可好些了……

    項罡望的出神,豐元溪若有所思的覷視他一臉的凝重,那目光落在阿挽臉上,卻似乎透過小丫頭在思念著誰。

    他著人調查過,小女孩是臨都城幾座城之遠的小縣城貧苦人家的孩子,現在那戶人家就只剩了一個男孩兒,這樣的女孩兒能賣的都賣了,若說這身子的主人和項罡有什麼關係實則不該。

    阿挽戳了戳豐元溪的手心,把手上的小紙條塞過去。

    豐元溪手指靈活的一動,紙條展開,上書一字「右」。

    紙條是許蕭逸讓裴安藉著上熱乎的糕點送到阿挽手上的,還好小丫頭聰明,未大張旗鼓的表現出詫異,鎮靜的吃著糕點,暗渡陳倉把紙條給了王爺。

    豐元溪把小丫頭環到自己胸前,捏了捏小臉以示讚許。又狀似不經意的掃過坐在對面大皇子下側的右相。只見右相後方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太監,倒是和別的太監沒什麼區別,只是……那腦袋莫不是垂的太下了點。

    「看清了嗎?」右相端起杯子沉聲問道。

    「雖然臉白淨了些,但奴才是不會看錯的。」身旁的太監抬起眼瞼又定睛看了一眼阿挽,定聲回道。

    右相哼了一聲,「要是壞了本相的大事,我要你的狗命。」

    陰狠的聲音讓太監一個哆嗦,唯唯諾諾的解釋道,「小的當時明明看著她已經死了。那裡又是小巷,平日也會有養不活的女娃扔那裡,小的……」

    「多話。去和大皇子說,按計劃辦事。」右相厭煩的阻止他再多言。

    殿中穿著粉色舞裙的舞孃們簇擁著中間的紅衣女子翩翩起舞,隨著古琴聲綢帶緩緩展開,圍繞著紅衣女子散開,女子便在中央的空地上赤腳獨舞。

    豐元溪小酌一口清酒,指腹摩挲著手中的酒杯,散開的舞孃正好方便他觀察到那個矮個子太監在給豐承奕續酒時,小小的杯子愣是注了三次方罷。

    豐元溪可不管他們這暗號是什麼意思,但,至少說明了他們要行動了。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再不動手他都要替他們著急了呢。早些解決了,就可以好好的陪著小丫頭了。

    阿挽吃味的擰了一下豐元溪大腿上的嫩肉,待人吃痛的低頭探問,又傲嬌的撇過頭嘟囔道,「我要去陪兄長,不理你了。」

    話是這麼說,可人卻一動不動的窩著,只夾起一塊香味十足的五花肉重重的咬下,像是把手裡熬的泛油花的美味當成身後這「好色」的男子。

    豐元溪納悶了,抬眼一瞧,最受矚目的舞孃正嫵媚的對著他微笑。見豐元溪望過來,又抬起袖子半遮俏顏羞澀的眨了眨眼睛。

    項姝捏著裙擺狠狠的齜牙道,「真是狐媚,不要臉。」

    不待齊芳琴勸說,項罡厲眼掃去,「既然看不得,以後就都別出門了,在你的房間好好待著。」

    高高在上的文朝帝自然也看見了這明目張膽勾人的行徑,可他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巴不得瞧見小九出糗。端著白玉酒杯,看的樂顛顛的。

    豐元溪瞭然的笑笑,看來小丫頭還記著紅衣姑娘的醋呢。

    阿挽等了好一會兒,豐元溪仍是氣定神閒的吃著菜。這下小丫頭可是又沮喪又懊惱,耷拉著腦袋不知所措。

    文朝帝瞧著戰火未起,清清嗓子,說道,「皇弟,朕瞧著你府裡也沒個什麼好玩的,倒不如朕把這舞孃賜予你,也好讓阿挽解解悶。」

    大家心知肚明,說是給小郡主消遣,還不是給王爺的嘛。於是乎,曖昧的眼神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

    阿挽顧不上規矩當即反駁道,「不要。」

    這般不留餘地的回絕了文朝帝的好意,大臣們均是一驚,可瞧著上頭的那位還是眉開眼笑的,也放下心來。倒是他們多慮了,王爺對她好,小郡主小孩子心性想霸佔著王爺也是理所當然的,總是擔心王爺被人搶走了吧。

    豐元溪淡定的把身前的小丫頭摁到自己胸前,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皇兄的好意,臣弟心領了。王府請個人解悶的錢還是出的起的。」

    豐元溪話一出口,讓在座的都起了好奇心,難不成王爺真開竅養了幾個美人兒。

    文朝帝也愣了,小九雖不沾女色,可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又無隱疾,為了阿挽熬個九年也不可能。但何時有的女子,他怎不知?

    「那姑娘何時入府的?」想著想著,文朝帝就問出了口。

    「姑娘?臣弟請的是安福茶館的評書先生。」豐元溪似笑非笑的凝視著文朝帝,「解悶為何一定要姑娘,皇兄近日可是休息不夠,上火了?」

    文朝帝好生尷尬的乾咳幾聲,得,都怪他們這群不純潔的,一開始就想歪了。似乎有些下不了台,文朝帝語氣有些重,「朕偏的要賜,你又如何?」

    豐元溪似乎也被文朝帝惹火了,語氣冰冷的應道,「既然是皇兄賞賜,臣弟自當領賞。只不過,自古紅顏多薄命。若有不測,皇兄莫怪罪才是。」

    大臣們大氣都不敢出,皇上向來疼愛王爺,唯這一次不合他心意,王爺就這般以下犯上,忤逆聖上,居然要將皇上親賜的舞孃謀害。他們就知道,皇家怎麼可能有真正的兄友弟恭,想來王爺早就有心思謀權篡位了才是。

    思索一番,他們愈加的覺得今日豐元溪的所為就是讓他們決定認哪個主子了。

    文朝帝怒極,白玉的酒壺從龍案上被掃下,碰擊到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自文朝帝開始發火,聲樂舞蹈都已停止。頃刻,大殿內,唯有眾人抑制的呼吸聲。

    阿挽完全不知為何事態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不是好好的看舞蹈嗎?她又犯錯了,她要還不行嗎?別說一個紅衣姑娘,就算十個,她都沒關係。

    阿挽急切的想從豐元溪懷中探出,皇弟大叔怎麼了呢?他明明對元溪可好了。元溪,元溪沒事吧……

    察覺到懷裡小人兒的躁動不安,豐元溪稍稍放開些,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阿挽乖,等會兒就回家了,不鬧。」

    阿挽緊緊的環抱住豐元溪的窄腰,嗯,她要乖乖的,再也不給元溪惹麻煩了。小丫頭擔心的有些發抖,豐元溪微微歎氣,只好又把人摟緊一些。

    「皇兄為何如此動怒,臣弟不過提前和您打個招呼罷了。想來皇兄近日真的是辛苦了,若是身子不適,倒不如早些休息的好。戊遼國有大好山河,出去走走自當能緩解您的思慮。」

    此話一出,便是豐元溪直接的逼文朝帝退位。大殿內只聽見不住的吸氣聲。

    右相拍案而起,直指豐元溪,顫抖的指尖昭示著他情緒的激動,「大膽豐元溪。皇上龍體安康,哪能容你咒言。」

    右相的出言指責似乎就跟揚起的旗幟一般發出了進軍的信號,兵部侍郎魏能、禮部侍郎左清三三兩兩的大臣們矛頭都衝著豐元溪而去。

    文朝帝望著忠心耿耿的大臣們,萬分感慨,言語也有些哽咽,「右相……愛卿們……」

    右相從座位上邁出,跪到中間,朝著文朝帝中規中矩重重的三叩首,「臣等只遵聖上,亂臣賊子怎可肖想我戊遼國的大好江山。」

    項罡起身直接將靴中的匕首拔出一個反手抵住他的脖頸。入了宮門不得佩戴兵器,這還是當年勝仗歸來,皇上特許的。

    一眾的姑娘們都被身邊的父母死死的摀住嘴,更有人經不住一晚上的刺激直接暈了過去,項姝就是其中之一,軟軟的躺在齊芳琴懷中。

    豐元溪從頭到尾都未表現出任何的慌張,只斜睨了一眼項罡,真是……刺激。阿挽總覺得週遭的氣息又發生了變化,現在對元溪好不利,但是她不能再出言刺激皇上大叔了。呸,是臭皇上!

    文朝帝心口撲通直跳,項罡你可得小心著點,要是讓小九少了一根汗毛,朕就把你發配到邊疆養馬牧羊去。

    「啊……」

    尖叫的是大皇子身側服侍的宮女,只見大皇子桌上吐了一口鮮血,嘴角還有絲絲血跡不住流下。

    豐元溪雙眸微瞇,哼,就等著你呢。項上的這把匕首早晚也要算在你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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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文熙帝元溪

    「快,快宣太醫……」皇后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慌張的推開椅子跑下台,身邊服侍的宮女想扶著都來不及,只能驚愕之餘,提著裙擺緊跟上。

    皇后方才一言未發,只顧著殿內唇槍舌戰,皇上和小九針鋒相對。憑她對文朝帝這麼多年的瞭解,絕對不可能因為如此一個舞孃而惱火最為疼愛的至親皇弟,小九也不可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別說小九要爭這皇位,去年他弱冠之時,文朝帝也曾隱晦的和她提過小九不願意做皇帝。大皇子性子暴戾、喜怒無常,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最長者不過五歲孩童。文朝帝倒不是著急退位,只是他擔心著今後各皇子都有了自己的勢力登基過後怕是容不下小九。

    當時她還好一番內疚,只怪自己身子虛弱,生下長公主後便再也懷不上了。所以她盡心把每個皇子皇女都當成自己親生的,特別是大皇子。他生母早薨,她就更上幾分心思,只是奈何大皇子卻也一直懷疑她的居心。

    皇后顫巍巍的捏住帕子把豐承奕嘴角的血跡擦掉。文朝帝也幾個大步趕到豐承奕桌前,小心的掰過他的腦袋靠在自己懷裡,「皇兒,皇兒……」

    左相當機立斷封了慶元殿,並讓項罡放了豐元溪去守著大門。堂堂一個大將軍,被人指使著去守門,項罡也未反對。只深深的看了一眼豐元溪,收起匕首,朝大門走去,威嚴佇立在門口。一時間人心惶惶,女眷們都只能看著自家的主事老爺行事。

    豐元溪把阿挽抱起,交給許蕭逸,「保護好她。」

    「明白。」許蕭逸一反往日吊兒郎當的痞子樣,死死的抓住阿挽的手腕。

    阿挽怯生生的拉住豐元溪的手,咬了咬唇瓣,「你,小心。」

    豐元溪淡笑,「馬上就能回家了,餓了就吃點東西。」

    阿挽乖乖的點頭,也不爭辯。

    裴安拳頭握的死死的,就等著跟著主子充上前當打手。一時間被這兩人一鬧,沒了半點氣勢。現在這個氣氛,肚子那是小事!

    豐元溪閒庭信步的朝對面圍著的人群走去。

    看到豐元溪靠近,大家可沒忘記這是個公然要篡位的王爺,紛紛圍住皇上、皇后和大皇子,擋在他們身前。

    在他們心中的睦宣王爺依舊是那個纏綿病塌的病秧子,即便身子好轉也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

    清風儒雅的男子似乎根本沒看見擋在他身前的人群,透過眾人和文朝帝對視著。

    瞧著被一個藥罐子無視,一武將火氣怒漲,抬手就朝豐元溪肩膀抓去。只見豐元溪一個旋身,元青色的衣衫在眾人眼中翩翩一晃。

    「砰……」武將訇然倒地,結實的身板不禁讓殿內的桌椅震了一震。

    大家皆不可思議的看著捂著腰際、齜牙咧嘴的武將,腳下已經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原來睦宣王爺多年來都是裝病,這下子一切都說的通了。一定是為了讓聖上對他放鬆警惕,睦宣王爺,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豐元溪微微歎氣,總算是把剛才被人拿匕首抵著脖子的氣出了。

    「皇兄,所謂久病成醫,侄兒無故吐血,不如讓臣弟一試。」豐元溪面色不改,似乎剛才逼著皇上退位的人也不是他,如今依舊一副好皇叔好皇弟的模樣展現。

    若不是他們親眼目睹,顯然他們也不願相信如此仙人一般、恍忽視紅塵如無物的王爺是一個犯上作亂的野心賊子。

    文朝帝配合的想點頭答應,卻被一道嚴厲的聲音出言制止。

    「豐元溪,不准再過來。不然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我也會阻止你迫害皇上,殘害殿下的。」右相被矮個太監護著直接擋在文朝帝身前。

    豐元溪嗤笑一聲,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來那傻侄子一個晚上就是因為憋了滿胃的豬血才難受的趴桌上的吧。

    這時,豐承奕抓住文朝帝的衣領,氣若游絲的開口了,「父……父皇……」

    文朝帝趕緊湊近,也不知是喉嚨被血嗆到還是又想吐血,豐承奕只能一直的咳嗽,咳的滿臉通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豐元溪了無生趣的蹙眉看著右相急的直抓身邊那太監的胳膊。真是,不會變通一下嗎,說不了就寫啊,那一堆的血,你願意都能寫整篇的《三字經》了。

    果然不負所望,豐承奕食指沾上桌上的血,一筆一劃的在桌上寫下三個字,彷彿過了千年之久。一眾人看到字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下一刻就是轉頭望向豐元溪。

    豐元溪凝眉,抬步上前,這回,人群自動分開。

    只見桌上三個血紅的大字——文熙帝。

    戊遼國年號由當任國君的名諱而來,現年號文朝的「朝」字就是和皇上豐元昭之名同一音。那這文熙,自然是取自豐元溪的名諱。

    豐元溪遲遲不語,文朝帝也沉默未言。可那個矮個子太監卻是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文朝帝磕的砰砰直響。

    「皇上,饒了殿下吧。殿下,殿下這是被纏身了啊。」

    「你說,怎麼回事。」不怒自威的龍顏,讓旁人也一道紛紛下跪。

    「上回皇上去皇子府之後幾日,大皇子得您庇佑,身子逐漸好轉,也很少再說胡話了。可……可……」矮個子太監擔著一副驚慌的模樣,伸手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

    皇后催促道,「老實說,怒你無罪。」

    「奴才遵命。可就是前日開始,大皇子總說自己看到了王爺……王爺……登基時候的景象……」

    滿意於四周跪下眾人呼吸的混亂,接著說道,「殿下還說……王爺將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一併殺害,連……連皇后和皇上也未能避免。」

    「奴才知道,這實在荒謬。只敢在皇后娘娘和太醫來時,讓殿下服下安神湯入睡,就怕這等胡話惹來殺身之禍。」

    「就在昨日晚上,殿下又被驚醒,奴才還有幾個當值的宮女進去查看。就看見,看見……殿下睡覺的床頂血淋淋的三個字,文熙帝。那最後一個帝字還是奴才們看著它自己寫完的。」

    在座的大臣們多少耳聞大皇子數日前遭鬼,如今這麼一遭,難保就是神明的喻示。看來,這戊遼國果真是要變天了。霎時,大家都在竊竊私語。

    左相不知何時站起身,怒聲斥責,「無稽之談,若真是預言,欽天監難道就沒有看見任何徵兆。」

    右相也起身說明立場,「這一定是豐元溪此等賊子的陰謀。莫不是利用殿下正在病中買通下人搞的詭計。」

    此時,一個侍衛帶著太醫前來。文朝帝把人交給太醫,自己踱步坐到龍椅之上,下令道,「把睦宣王抓起來。」

    「哎喲,這是誰吶,這麼迫不及待想讓我們永信候府斷子絕孫吶?」

    侍衛們才圍住豐元溪,另一側的許蕭逸就耐不住寂寞的大聲嚷嚷起來,懷裡抱著阿挽,一腳還狠狠的踩著一個太監的後背。居然還想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呸。

    豐元溪一個飛身將阿挽奪回自己懷中。

    右相一見豐元溪脫身,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越過文朝帝,朝侍衛們命令道,「還不快把豐元溪抓起來,打入天牢。」

    侍衛們未見猶豫,當即上前抓捕豐元溪。項罡眉眼一皺,皇上的禁衛軍何時會聽一個大臣的命令了。這廂還在想著,殿內又湧出了幾隊侍衛團團將豐元溪包圍住,更有一隊侍衛前後左右死死的「護衛」著文朝帝。

    項罡從門口環視整個大殿,不對。這些侍衛明著都是在保護皇上,防止王爺逃跑,卻同樣可以一個轉身置皇上於危險之地。再一看自家夫人和女兒身後的太監,不知何時已經換過一人。

    大臣們全都圍著大皇子和皇后,皇上已經被劫持,女眷們也會隨時被抓住威脅這些大臣。

    只是,他有些迷糊了。到底是豐元溪安排下的人,還是右相搞的鬼。又或者是……右相明著和大皇子親近,實則已經和豐元溪狼狽為奸。

    項罡瞬間冷汗直逼心頭,眼睛死死的盯著龍椅上的文朝帝,深怕有什麼閃失。拚命讓自己靜下心來,只有先知道主謀是誰,才能應對。

    這廂項罡還未理出頭緒,豐元溪抱著阿挽已經衝出重圍來到他跟前,元青色的衣襟上已經染上了血跡。而懷裡的小丫頭乖乖的聽豐元溪的話,死死的抱住他的脖頸,眼睛緊緊閉著。

    「幫我照顧阿挽,我去救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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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刀好粗魯

    阿挽全身心的聽命於豐元溪,現在他說往東,她絕對不會朝西邊望一眼。聞言,小丫頭睜開眼話也未說一句,只瞟了一眼項罡,就放開豐元溪的脖子,身子主動的朝項罡傾去。

    項罡下意識的摟住落入懷中的小人兒,有些不知所措,豐元溪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阿挽敏感的察覺到項罡的僵硬、侷促,認真的正視道,「元溪不會傷害皇帝大叔的。」

    豐元溪不禁微笑,他的小丫頭雖是迷糊了些,在這等關頭卻依舊是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豐元溪傾身湊進,項罡本能的抱著人後退。豐元溪微微挑眉,伸手勾著阿挽的小腦袋,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乖乖的。」隨即斂下雙眸,靜靜的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輕聲道,「右相勾結了西隋國。」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未落,身後的侍衛已經衝著三人揮起佩刀。豐元溪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一個反手奪了最前頭一個侍衛的佩刀,撩人倒地。

    「閉上眼睛!」

    項罡才消化了這勁爆的消息,就本能地抬手摀住阿挽的眼睛,只見衝上前的五名侍衛的兵器全都匡當落地,刺耳的聲音在殿內迴盪。侍衛們無一不是捂著受傷的手臂哀嚎,痛的直冒冷汗,但也沒有人敢再往前走一步。習武之人,一刀便可一探一二,他們深知,上去只是送死。

    豐元溪手持佩刀,大步朝前邁去。受傷的侍衛們猶如驚弓之鳥,匆匆忙忙地往後退去,慌張之間,更有兩人雙腳相絆,接連摔倒在地上,便直接手腳並用的往兩旁爬去,生怕被取了姓名。

    右相躲在侍衛的保護圈中,嘶啞著喉嚨大喊,「保護皇上,快,保護皇上。」

    話雖如此,他自己卻是一直往大殿最右側後退著。所有的女眷們都緊緊拉著在家的主事老爺躲在邊緣處,身邊伺候的太監如影隨形。

    豐元溪目不斜視的徑直朝龍椅走去,衣衫上染上的血跡在絲綢料子上綻放,猶如青色的湖水上開了一朵不合時宜的牡丹,妖艷卻煞是誘惑。

    豐元溪甚是不耐衣衫的不潔,眉頭緊緊蹙起。倒平添了一股聲勢,如同殺伐決斷的死神。

    「護衛」著文朝帝的四名侍衛格外英勇,豐元溪的氣勢並未讓他們退縮。反而緊緊握著刀柄,隨時可以決一死戰,這般情形引得豐元溪和文朝帝深深的對視了一眼。

    豐元溪直直的一刀衝向文朝帝,殿內寂靜的恍如古墓。然後侍衛們身形未動,眼裡閃著猩紅的亮光,只直勾勾的盯著豐元溪。

    眼見刀口離文朝帝僅有一寸之遙,豐元溪迅速手腕一轉,兩個侍衛的鮮血飛濺龍椅。同一時間,文朝帝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入身側那名侍衛的胸口。

    僅僅一瞬間,形勢逆轉,豐元溪那把嗜血的大刀抵上最後那個侍衛的頸項。

    文朝帝拔出那把染血的匕首,嫌棄的仍在地上,匕首刀柄上鑲嵌的綠寶石映襯著鮮血光彩奪目,「說吧,主謀是誰?」

    項罡舒了一口長長的氣,總算把心又落回了肚子裡。若王爺真對皇上不利,他就要成為反賊的幫兇了。想著又看了看懷裡的小丫頭,正安靜的盯著那抹青色的背影,那般專注的眼神。彷彿,王爺就是她的全部。

    項罡突然好奇二人到底是何種關係,心知現在不是閒聊八卦的時候,卻不由的把疑惑問出了口,「阿挽……」熟悉的名字,可幾次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詢問,便只好訕訕閉口。

    阿挽輕輕的「嗯」了一聲,將目光從豐元溪身上分給項罡幾秒,只見得一閃而過的尷尬,隨即又轉頭凝視著那人,定定的說道,「元溪說阿挽是他的。阿挽會給元溪做王妃。」

    項罡驀地傻眼,彷彿自己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比方才「右相勾結西隋國」還要震撼。不好,右相!

    殿內的大臣們自然錯愕不及,皇上和王爺……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就在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台上三人之時,右相正偷偷的往小門移動。

    大皇子不甘落後自己不是主角,又生生的噴了一口血,這是貨真價實的鬱結吐血。太醫抖著乾枯老樹皮一般的手摸到豐承奕鼻尖,「還……還好,還有氣。」

    皇后抿了抿唇瓣,眼裡清澄一片。她就知道,一切安好。

    被挾持的侍衛見刀口逐漸陷進皮肉,顫抖著伸手指向小門,右相早已不見蹤影,「皇,皇上饒命。王爺饒命,都是右相……都是右相……」

    豐元溪一腳踹過去,將人從台上踢下。文朝帝還未來得及下令,小門那方就傳出了戲謔的嘲諷聲,「唷,堂堂右相大人,難道要走這麼個小門嗎?本世子可是在慶元殿門口備好了豪華馬車等你呢。」

    隨著聲音,方才持刀劫人的一幕又出現了,只不過這回被劫持的是右相,拿刀的是許蕭逸,「老狐狸,還想下毒滅口!」

    項罡和阿挽也跟在他們身後獻身。剛才他發現右相見事情敗露就想逃跑,趕緊去追,才追出小門就看見許蕭逸已經收拾完了侍衛,生擒了右相往回走,看見阿挽還一臉嘴賤的要表揚。

    右相亦步亦趨的往殿內走,盡量和許蕭逸同步,眼睛往下死死瞅著刀鋒。

    「皇上,微臣知罪了,微臣一時糊塗。微臣……」右相被許蕭逸一腳踢在膝蓋上,跪倒在大殿內,一跪倒,就聲淚俱下。

    「微臣是被人威脅的啊,若不是他們拿著微臣一家十多口人的性命做威脅,微臣也不會如此膽大妄為。」

    聽著右相的哭訴,魏能也不知從哪個角落滾出來一道跪著,哭的眼淚鼻涕的。

    大臣們再愚笨也明白了現下的情形,你一句我一句的批判,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往日裡莫不是巴結著這當朝第一權臣,如今卻落到被人吐口水的地步。

    就在大家以為處死右相一脈就當皆大歡喜之時,被忽視的女眷們紛紛尖叫出聲。

    「哈哈,哈哈,你們都別動。誰幫我去殺了豐元溪和豐元昭,等我登基後,必定忘不了你們的好處。」原本被奚落的右相看見太監們挾持了大臣們的家屬,翻身一變做了主人。

    殿內的大臣們看看夫人和女兒又瞧瞧文朝帝,急的不知怎麼辦才好。

    「西隋國的兵馬早就在城外等著我的信號,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入都城。你們若不願意殺了他們,到時候你們就一起給他們陪葬。」右相陰狠的瞇眼。

    豐元溪嗤笑一聲,「你是不是要說除了兵馬還有火藥呢?全都埋在都城圍牆腳下是嗎?」

    右相猛然一驚,「你怎麼知道?」轉而又繼續發笑,「你現在知道又怎樣,誰都救不了你們。」

    冰冷的刀口在右相臉上摩挲而過,接著又在他頭上拍了兩下,許蕭逸一臉無奈的和右相對視,「你當我是死的呢?」

    「你敢,你殺了我,他們都得死。」右相斬釘截鐵道。

    「他們關我什麼事,都死了不正好,說不定就輪到我坐皇帝了。風水輪流轉嘛,也該轉到我許氏一族了不是。」許蕭逸一臉的不在乎,一轉頭又不好意思的對著上頭兩位訕笑,「對不住對不住,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豐元溪懶得搭理,慢悠悠道,「世子跑個腿帶我們的右相大人去看看他的兵馬和火藥吧。」

    話說完,豐元溪就把刀塞進文朝帝手中,「阿挽累了,怒臣弟先行告退。」

    文朝帝眼睜睜的看著豐元溪抱過項罡懷裡的阿挽,身後跟著裴安走出宮殿。隨著一聲馬兒的嘶叫聲,逐漸跑遠。

    文朝帝看著大殿內的爛攤子,滿腦子的頭大,現在誰還說當皇帝好他就跟誰急!

    最無辜的莫屬許蕭逸了,恨恨的直響咬帕子,整一個晚上拉緊著神經陪他們做戲,肚子現在咕咕叫了好麼!許蕭逸可憐兮兮的望向項罡,項將軍,我們來接個班好嗎?讓你這大將軍手刃惡賊可好?

    項罡乾咳一聲,他還得幫皇上收拾爛攤子呢,世子能者多勞啊。

    上了馬車,小丫頭就迫不及待著抱著人不撒手。豐元溪好說歹說才堪堪換下髒衣服,穿上備好的乾淨長衫。

    「有沒有乖乖的閉上眼睛?」豐元溪凝視著滿是關心的黑眸,溫柔地問道。

    阿挽點點頭,小手在豐元溪身上摸索著,尋著有沒有受傷的地兒。元溪的手是拿書拿筆的,怎麼可以拿大刀那麼粗魯的東西,那種東西就讓兄長代勞就好,不然項罡將軍也可以啊。

    阿挽心疼的摸了摸豐元溪掌心和五指,心裡滿是惆悵。

    不過,元溪拿刀的樣子也俊逸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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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項小姐跑了

    豐元溪和阿挽回王府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好好的沐浴過,就身心舒暢的準備就寢了。

    睡前,阿挽也開始了十萬個為什麼時刻。

    「那個大鬍子的右相是壞人,大皇子是嗎,」

    「他晚上吐了那麼多血,也不知道有沒有事兒……」

    「你和皇上大叔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呢,連兄長也知道,只瞞著我……」

    豐元溪溫柔的凝視著小丫頭趴在他身上,撐著腦袋和他抱怨,嘴裡不停的對晚上的突發事件發表意見。豐元溪側過身子,團團抱住嘰裡呱啦和窗外的大黃一般聒噪的小丫頭,「那晚上我給你講一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可好,」

    阿挽雖不懂二者有什麼關係,但元溪還會講評書什麼的就好厲害,必須要捧場啊。

    事情還是從阿挽這具身子的主人,那個被扔在巷子裡氣息奄奄的小女孩說起。小女孩被賣後幾經周折住進了臨近東街的二進院裡,和一群與她一般大一般身世的小夥伴們一起每天抱著紙卷的管狀物穿梭在隧道裡。

    誰也不知道皇城底下居然會有一條通往城外的通道。

    入口就在二進院的一間屋子裡,洞口很大,但隧道越走越窄,越走越矮。走到一半時就僅夠她們一人一人勾著身子捧著東西過去,等出了洞口,會有人把她們手上的東西收走,她們再往另一個洞口回去,出口在大院的另一個房間。

    那些管狀物就是火藥,都城門口的守衛每天盤查的緊,若想把能夠一次性將都城炸毀的火藥無聲無息的帶出門,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於是他們就想到了在地下挖路,可上頭都是民房,他們又不敢將洞挖的太大,怕出現坍塌。洞小了,大人不甚方便,只好召集了這些被家裡變賣的窮丫頭,聽話還不怕她們跑。

    豐元溪光明正大的帶著阿挽出去聽評書,右相和大皇子的人自然知道,趙叔看到死而復生的阿挽時莫不是嚇了一跳。擔心阿挽把二進院裡火藥的事兒敗露,趕緊找了右相。

    右相本想利用大皇子和豐元溪斗的兩敗俱傷之際,和西隋國一併吞下戊遼國。現下倒是亂了手腳,當日就傳了書信讓臨了幾個縣之遠的西隋國死士們前來助陣。可這些或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又怎麼能逃得過陳雪娥的監視。

    豐元溪一明白大皇子只是個棋子,就讓陳雪娥去看著右相,皇子府由侍衛們守著綽綽有餘。臨赴宴前,許蕭逸帶著豐元溪給的令牌調動了皇上的暗衛威風了一把,把躲在都城外看著火藥的死士們一網打盡。順帶找了好幾輛大馬車把火藥通通挖了出來帶去軍中,一律充公。

    至於宴會的時候,豐元溪見他們遲遲不下手,就主動給文朝帝發起了下勾的信號。倆兄弟一反目,果然右相就耐不住了。只可惜了大皇子,算計了他那麼多年,現在還落得個謀權篡位的下場。

    阿挽聽的一愣一愣的。這可比說書精彩多了,先生說的刀光劍影哪裡有今兒晚上經歷的驚心動魄啊。

    「我就知道皇上大叔是好人。」瞭解了全過程,小丫頭滿足的歎了一口氣。誇起文朝帝時可是一點不臉紅,也不知誰那會兒分分鐘就在心裡把文朝帝的和藹形象給推倒了。

    「嘸,我覺得項大叔也不錯,雖然他是項姝的爹爹……」小丫頭越說越輕,眼皮打架熬了好一會兒終於是睡去了。

    豐元溪笑著把被她甩到邊上的小涼被蓋上,對事不對人,即便討厭項姝卻也不會把項罡一視同仁,他的阿挽倒是心善、心胸寬廣。

    翌日大早就有侍衛來回稟昨晚亂事的後續報道,豐元溪把扒拉在自己身上的小丫頭穿好衣服就一塊兒帶去書房。裴安見著主子醒了,趕緊的讓人去擺上早膳候著。

    「西隋國的使臣正快馬加鞭趕來,今兒大早皇上那兒已經收到了文牒。」

    這倒是二手準備,想來使臣早就在都城候著了。若是被右相一舉得逞,城外的兵馬和炸藥就會直接對準整個都城。雖說是兵馬,卻不過是二十個武藝高強的死士罷了。重要的是埋在城腳下的炸藥,會直接轟了整個皇城。如今失敗了,他們就讓使臣來交好,當戊遼國是你們下棋的地兒不成!

    豐元溪輕輕拍著阿挽的後背,微微凝眉,「嗯,皇上怎麼說?」

    「皇上說等他睡一覺醒來再議,左相、項將軍他們也同意了。」

    阿挽這會兒也已經醒來了,犯著小迷糊,腦袋蹭了蹭元溪的胸膛,拉著嗓子嬌糯糯的問道,「兄長也回來了嗎?」

    這方談論的是國家大事,侍衛見著王爺一點不忌諱的抱著郡主,自然也不敢小覷,趕緊回答道,「世子應該也快到府了。」

    這邊才說著,前廳裡侯總管正手忙腳亂的指揮著小太監給許蕭逸奉茶、夾菜、順食。昨晚世子沒回來,他也沒在意,只當是宮宴後又出去瀟灑了。年輕人嘛,夜生活才剛開始呢。畢竟沒有幾個小年輕能和自家王爺這般沉穩的。

    誰知今早上回來,看見早膳跟見到漂亮姑娘似的,滿眼冒狼光。看這會兒,吃著吃著又睡著了。

    豐元溪和阿挽攜伴來用膳時,侯總管正指揮著人把許蕭逸抬回房間睡覺。

    阿挽擔心的看著兄長被人抗走,一邊又暗自慶幸昨晚元溪沒留下來受苦。兩人慢悠悠的用了早膳,豐元溪就收到了師傅的來信。把飛落手上的白鴿腳上的小紙條抽出,好心情顯而易見。

    阿挽好奇的探頭去看。

    豐元溪摸摸她的小腦袋,笑道,「本想明早就帶你去城外的莊子,倒是師傅也就這兩日進城。待他給你好好瞧瞧,咱們也好放心的去玩。」

    阿挽看著他溫和的笑容,挪下凳子。拉住豐元溪的胳膊,抿抿唇瓣說的小聲卻任性極了,「若是我過了十五和圓月一道沒了,你得等我回來。」

    豐元溪感覺小丫頭這話就像揪著他的心在擰,俯□子,把小腦袋摁在自己肩頭,「小呆瓜,圓月每月十五都會回來的。」

    阿挽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她明明不難過,她覺得和元溪一塊兒的日子比一個「人」待在靜姝苑好一百倍,一千倍。她明明早就做好準備時間一到就走的,她可以和孟婆奶奶商量下不喝湯,誰讓她這個月已經喝了太多的補湯了呢。

    嘴上總是掛著要元溪娶她做王妃,其實,她也知道不行,只是不希望元溪現在就被稱為「王妃」的搶走。

    可是她怎麼就難受了呢,心口就像壓了好大的一塊石頭,喉嚨口就跟被東西堵著似的,久久說不出話。

    「還是別等了。」許久,阿挽又喃喃低語。

    「好,不等。」豐元溪只隨著她說,心裡決意若真留不下她,就讓師傅找出她托生的人家,大不了他來養。

    見他如此聽話,阿挽又扁扁嘴,眼淚啪啪的就往下掉。

    聽聞低低的啜泣聲,豐元溪遲疑的抬高懷裡的小腦袋,眼淚隨著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猛地往下掉。豐元溪心疼的把人抱到腿上,輕輕的吻過眼角,「乖,不哭了。等你,讓你一回來就能看見我。」

    阿挽紅著鼻子,揉著本就不大的眼睛,慘兮兮的看向豐元溪,「拉鉤。」

    豐元溪好笑的看著這孩子氣重的小丫頭,明著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了,倒還是相信這名堂。這般想著,小拇指卻自覺的伸出去勾住那個小小的指頭。

    「項小姐,誒,項小姐……」

    侯總管急切的聲音打破了屋子裡溫馨的氣氛。

    豐元溪不耐的循聲望去,只瞧見一抹嫣紅色消失在拐角。

    侯總管沒把項姝攔住,不解的撓撓頭,走入廳中,「王爺。」

    「怎麼回事?」豐元溪抽了帕子小心的擦拭著小丫頭臉上的淚水,尋思著回去得抹些藥膏才行。

    「奴才也不知。項小姐來得急,奴才那會兒剛把世子送回房間回來。瞧見項小姐好像有急事找您,而且您正好在前廳用膳呢,我就讓小六子帶她過來。可等奴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項小姐在那兒遠遠看著,也不過來。倒是小六子也沒個人影。」侯總管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的混沌。

    豐元溪沉思片刻,「讓人去看看項將軍回來了沒有,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是,奴才這就去辦。」

    豐元溪只擔心著會不會是西隋國仍有餘孽殘留,項罡出事了。沒一會兒,就來人稟報,項將軍安然到府。倒是緊跟項小姐而去的侍衛躲在樹上聽見將軍好生嚴厲地訓斥了項小姐,怕被將軍發現他們離得遠,只隱約聽到「王妃」什麼的。

    阿挽重重的抽了下鼻子,無辜的眨眨眼,又怯怯的舉起右手,一副乖寶寶要發言的模樣。

    豐元溪揮手讓侍衛下去,示意她說。

    阿挽垂下眼瞼偷偷的透過睫毛瞅著他,乖巧的把昨晚和項罡的對話重複了一遍。

    豐元溪微微挑眉,戲謔道,「真是不害臊的小姑娘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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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該情何以堪

    昨晚,舀著朝廷俸祿的大臣們,既然吃著公家飯自然都留在了宮裡陪著文朝帝收拾爛攤子,女眷們在豐元溪帶著阿挽離開後也都被送回了各自的府上。

    齊芳琴憂心忡忡地帶著迷亂的女兒回府,給項姝喝過安神湯後,便看著她睡下。項姝年幼時,項罡大多行軍在外,女兒被養的甚是嬌縱,倒不想膽子卻是小的很。月前還胡言亂語,老覺得屋子裡有「人」盯著她看。

    也不知道如此的性子,這般不經事,即便能坐上後位,日後又怎能鎮得住佳麗三千的後宮。

    看著女兒面色有許恢復,齊芳琴也放心了些,可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

    宴會上這麼一出,大皇子是徹底無望了。她算是明白了,皇上對王爺的那份寵信、那份信任是無人能敵的。姝兒若只嫁與平常的富貴人家,憑著將軍府的名望,除非姝兒無所出,不然夫家想納妾也是不可能的。

    齊芳琴凝視著女兒姣好的容貌,不由的歎了口氣。從小寵大的女兒,只要她喜歡的,即便是月亮她也要想方設法去滿足。如今,姝兒滿心落在了王爺身上,她總得幫她把路鋪平實了才好。

    琢磨了一夜,齊芳琴覺得油鹽不進的睦宣王爺,唯有永信候郡主才是突破口。這該怎麼辦還沒個思緒,今早項罡一回府就帶回來一個大消息。

    「老爺,總算是回來了。熱水備好了,廚房裡早早的就燉了參湯,喝點再去睡吧。」齊芳琴迎著項罡入府,一邊吩咐下人去把參湯舀來。

    項罡喝了口茶清清喉嚨,覺得舒服了些。想想當年和鄰國戰起,被困險境,三天三夜未合眼,餓了就拔了野草生吃。可不是年紀大了,國家安泰,在都城養出了富貴病,不過一宿就精神不濟了。

    「姝兒可還好?」項罡至於項姝雖是嚴父,可打心底的是疼女兒的。

    齊芳琴體貼的幫項罡捏著脊背上緊繃的肌肉,笑道,「昨晚回來緩過神來就睡了,方纔我就是打她院子裡的來的。」

    「嗯。那就好,我去姽嫿苑看看,參湯直接送書房去吧。」項罡拍了拍肩上齊芳琴的手,站起身來。

    齊芳琴目光一閃,「昨夜如此操勞,想必累壞了。老爺還是好生睡一覺,待醒來再去看也不遲啊。」

    「不了。看一眼我放心些,朝裡的事情也耽擱不得。」說完,項罡一手背與身後,猶自走開。

    齊芳琴看著項罡遠去,臉上神色不明,喘著氣壓下心頭湧起的陣陣不舒適,是她做的不好,還是她的姝兒哪裡比不過!

    項姝一起床聽聞項罡已經回府,著急的就來問豐元溪的消息。昨晚項罡舀匕首控制豐元溪時,她就暈倒了,一點不知後事。迷迷糊糊回了家,又被灌了安神湯,一覺睡到天亮,也不知道王爺是生是死,慌慌張張的就來尋項罡。

    「娘,我爹呢。不是說爹回來了嗎?」項姝一見只有母親在前廳,項罡連人影也沒。抓著齊芳琴的手,迫切地問道。

    齊芳琴欣慰的把項姝額間的碎發撩開,女兒如此懂事,老爺又可曾真正關心過。項姝見母親不疾不徐的模樣,更是著急上火。

    「你爹去姽嫿苑了,你也去嗎?」齊芳琴見項姝歇了氣,又道,「你爹待會兒會去書房。你親自把參湯端去。」

    項姝乖乖的去廚房端了參湯去找項罡,才進門就急切地問道,「爹,王爺還好嗎?有沒有事?」

    項罡抬眼沒好氣的看了眼項姝,「早和你說過,以後不要再去摻和睦宣王的事。」

    他以前只覺得文朝帝對這個皇弟過於溺愛,經過昨夜,他倒是更加看不清了。他有直覺豐元溪不是那種嗜好權利的男人,不愛名不愛利也不愛女色,這樣看似沒有弱點的人,太危險。

    「爹,你就和我說吧。」項姝繞過書桌,拉著項罡的手拗著。

    項罡歎了口氣,難得苦口婆心的勸導,「王爺沒事,倒是大皇子廢了,被皇上軟禁在皇子府。不過能活著也是聖上仁慈,太醫說大皇子日後是要終日與藥為伍了。」

    項罡接著說道,「王爺心思重,你要怎麼能摸透他的心。為父只希望你好好的出嫁,一生無憂就好。更何況王爺心裡已經有人,即便你做了正妃又能如何?不過擔個名聲好聽罷了,但為父不需要姝兒為家裡爭這個光。」

    項罡想起昨日信誓旦旦的小丫頭。或許,王爺唯一的弱點,是那個叫阿挽的小丫頭吧。

    項姝呆若木雞,神情迷離,王爺……心裡有人……

    「是,是誰?」

    項罡看著女兒飽受打擊的樣子也不好受,但仍直言道,「是永信候郡主,讓你知道也好,早點死了心,別再記掛了。」

    小郡主……怎麼會?

    項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開項罡的手,呆呆的站起身。不行,她要親口去問王爺,王爺怎麼會喜歡一個小孩子。

    項姝拔腿就跑,項罡叫都叫不住,趕緊讓下人跟上。

    項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王府大門,她看見了什麼。王爺居然親了郡主……她知道王爺對郡主一向溫柔又寵愛,她只當王爺那是滿心的父愛。原來是這等骯髒的感情,這等癖好,難怪她無論怎麼示好都只是一廂情願。

    可是……她還是覺得自己喜歡豐元溪。而且,她要做王妃,她還要做皇后。這執拗的信念已經融入了她的思想,她的生活就是為了這一切。

    當項姝渾渾噩噩的回到項府,項罡和齊芳琴已經在前廳等著她了。

    項姝一看見母親,滿心的委屈就直湧而上,緊緊的抱住齊芳琴哭訴,「娘,他怎麼能喜歡別人呢,我只要他……女兒就要他……」

    項姝從懂事起就知道,無論她想要什麼,無論她的要求多無理取鬧,母親都會滿足她。父親不給她的,她可以搶,她搶不到的,可以和母親要。

    再長大一些,母親就帶著她出席各種宴會,所有夫人和官家小姐都說她將來會嫁給戊遼國最為優秀的男子,那時候她十三歲。的確,沒過多久,好些青年才俊都上門示好,連大皇子也經常送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來哄她開心。雖然她不是很喜歡大皇子,但是大皇子卻是她那時見過最為優秀的。

    對于小姐妹們口中最愛慕的男子,傳說戊遼國最俊美的男子——睦宣王爺,她甚是不以為然,王爺難道還會比大皇子還要好嗎?

    直到她十四歲那年,父親回皇城續職,文朝帝親賜府邸。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豐元溪,那個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面如冠玉,清冷卻又不顯孤傲的男子。

    一時間,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躲在門外偷窺,只顧著愣愣的看他。

    之後她便想著如何接近王爺,可奈何王爺服喪硬生生的熬到去喪之後的宮宴。不料王爺自顧自的用膳後便早早退場,但她也看出了名堂,皇上對王爺是如何的寵愛,連大皇子也是不及一分的。

    這讓她更加堅信,如此的男子與她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王爺不上門,她便親自前往,所以這才有了放紙鳶那一幕。王爺冷淡,她便欲擒故縱,接著百般討好都不得好,卻從未想王爺只好女童。

    這,這讓她情何以堪。

    齊芳琴已經從項罡口中知曉了緣由,懷抱著痛哭流淚的女兒,心中更為不甘。她看著女兒感情之路走的如此艱辛,幫她清除了阻礙,如今又冒出一個。女兒那點點淚水就跟打在她心口上似的發疼。

    齊芳琴的眼眶也不禁紅起,未等開口,項罡先發話了,「王爺親口應允郡主,會娶她為妃。你即便不甘心又如何,好生聽為父的話。」

    項姝滿目哀怨的看向項罡,「你是我爹嗎,從小到大都不管我,現在我也不要你管。你就等著那個死人叫你爹吧!」

    齊芳琴趕緊摀住項姝的嘴,「老爺,女兒只是過於悲痛,口不擇言了。您千萬別生氣,我把她帶回房裡。」隨即,拽著項姝就走。

    項罡在外號令千軍萬馬,在家是一家之主,從未有人這樣反抗,他哪句不是為了女兒好,卻落得如此。更何況……她居然……

    哎……

    將軍府雞飛狗跳的一日,睦宣王府卻照舊是安逸的。

    夏日午後的日頭微微烈了些,府裡的廚子徵詢了王爺的同意開始給小郡主準備清涼的飲品。阿挽自知要照顧好身體,不能讓元溪擔心,也不貪食。鸀豆湯過了冰水,元溪說只能最熱的時辰喝一小碗,那她就喝一小碗,當然她也一滴都不會剩下。

    阿挽滿足的舔舔唇瓣,嘴裡還甜絲絲冰涼涼的,一口氣下去從頭涼到腳,解暑的很。

    豐元溪好笑地看著她像只貪心的小貓咪,倒了倒小碗,伸出粉嫩的舌頭,勾走碗口邊緣的最後一滴鸀豆湯,又遺憾的歎了口氣。

    裴安瞧著小郡主被苛食,不知有多心疼,責備的偷瞪了王爺一眼。王爺也真是的,多喝一碗也不會怎樣呀。裴安下定決心為了小郡主待會兒再去廚房偷一碗。

    豐元溪哪兒會沒瞧見裴安的小動作,他府邸的人倒是膽大,為了小丫頭都敢瞪他了。他也只當沒發現,對阿挽好就行。

    豐元溪舀過一旁同樣泡過冰水擰乾的帕子給阿挽擦過嘴巴,就準備讓她睡個午覺。

    屋子裡還沒到放冰的時候,裴安就在午睡前讓人用冰水擦地,一樣也清涼。

    阿挽倒是不嫌出汗,照樣是要抱著豐元溪的胳膊睡覺。剛吃了東西,也沒睡意,豐元溪就陪她說會兒話。說著說著,就說到了以前。

    「我不怕做鬼,在靜姝苑的日子裡,我和老槐樹做伴,和侍女姐姐們『說話』。看著月亮落下太陽升起,我一天天算著時間,只等著哪天被鬼差們發現我這個遺落在這兒的小鬼,把我帶走。可能日子過的太無趣,沒幾日我就把時日給記混了,忘記了那天是第幾天。」

    阿挽無奈的歎了口氣,許是她太笨了,若是元溪就不會犯這種小錯誤了。豐元溪坐起身子,把小丫頭的腦袋挪到自己大腿上枕著,溫柔的給梳理著頭髮。

    他的阿挽多愛熱鬧,卻沒人陪她說話。他都能想到她每日繞著槐樹打轉,跟著侍女們來回走動卻都只敢在靜姝苑門口向外張望。那日知道他看得見她時的欣喜若狂,他都記在心裡。

    「我真不難過,就是沒盼頭的緊。我也想過爹娘,幻想著他們的樣子。我看到過項姝的娘,每日都會帶著侍女給項姝送燕窩。」

    小丫頭好生的鄭重其事,又強調了一遍,「每晚都有。」

    豐元溪淡淡發笑,他的小姑娘是嘴饞了,「想吃嗎?」

    阿挽搖搖頭,仰頭看見他嘴邊的笑容有些害羞,「晚上有嗎?」

    豐元溪屈指用關節那處刮了下小鼻子,戲謔道,「有。燕子的口水罷了,你也稀罕。」

    阿挽猶豫了,臉上表情豐富多彩,似乎是經過了天人交戰才下的決定,「想過富貴人家的生活,就要經得住考驗。」

    豐元溪失笑,歪理。

    阿挽也陪著傻笑,側過身子環住豐元溪的腰身,聲音聽起來有些困乏了,「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遇見你,也沒有像現在多麼希望自己是一個人。」

    「嘸,一個活生生的人。即便是現在這個樣子也可以,我就覺得每天有盼頭了……」

    豐元溪默默地看著她入睡,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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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王爺節哀

    項罡不知道在靜姝苑中母女二人交談的如何,看起來項姝不再執念。至少用午膳之時項姝情緒很穩定,歉意的為父親斟酒、布菜,未說一句話,態度卻是實在的緩和了。

    項罡夾過一塊腴香濃溢、熬得酥爛的八寶鴨放至項姝的碗中,「喜歡吃就多吃些,也別和外頭那些姑娘家一樣硬是瘦的沒了形。」

    齊芳琴看著二人夾菜,打趣道,「倒是我一個早上開導,這下卻是和你爹最親近了。」

    項姝也甚是乖巧的為母親夾了喜愛的菜色,一頓飯下來很是和樂融融。

    用過午膳沒多久,宮裡就來人來宣項將軍進宮,想必是要商討西隋國割地賠款的適宜了。兩國之間可以光明正大的打仗,卻是忌諱這般陰險用詭計掏空國本、引起內亂,更何況兩國之間尚有和平條款。

    若真僥倖成功,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世人即便唾罵卻也無可奈何。奈何如今陰謀被識破,人贓俱獲。項罡數年前就把西隋國打了個落花流水,想必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項罡前腳剛走,項姝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母親從後門坐馬車離去。

    「姝兒,你既已下定決心,娘自會幫你。待會兒由你自己開口和舅舅商談。」齊芳琴握住項姝的手,以前是幫她得到,現在是教她去搶,「方纔你也聽到了,王爺會和你爹一起進宮,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項姝定定神,以前不知那個不知廉恥的賤郡主與王爺的關係,她還會忌諱。如今,她做的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王爺的清譽。她不能讓這個在她心目中如此完美的男子被這麼一個黃毛丫頭染上污名。

    「娘,我知道。女兒喜歡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嗎?」項姝堅定的望著齊芳琴,眼裡的陰狠之色絲毫未加掩飾。

    齊芳琴滿意的笑著,一個早上的利害剖析,女兒也總算是明白了。

    宮裡來人是一塊兒來宣人入宮的,看著項將軍從王府門口馳馬而過,等在睦宣王府門口的馬車旁的太監只能眼巴巴的等著王爺出來。

    可這會兒王爺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把小丫頭帶去宮裡。上回醒來沒瞧見他,哭的稀里嘩啦,還跟她保證了去哪兒都帶著她。只不過,阿挽才睡著呢,又把人叫醒不成。

    屋子外頭日頭又大,來回冷不丁得出一身汗,實在是折騰。

    裴安瞧著王爺應聲後也沒個反應,照樣摟著小主子閉目養神,小心的上前一步,小聲試探道,「王爺,王爺……您睡著了嗎?」

    豐元溪微微歎了口氣,決定還是把人喚醒。隨即右手撐著腦袋側過身子,輕拍小丫頭的臉頰,「阿挽,阿挽,醒醒……」

    「嘸……」阿挽嘟噥一聲,翻了個身子,把腦袋塞進被子裡。夏日早上,大黃醒的比太陽還早,會說的話又多,早早的就把人吵醒,還不帶重樣兒的。到了午後,一旦睡去,少不得要兩個時辰。

    裴安踮著腳尖,伸長脖子,瞅了眼床榻內的情況,和豐元溪打著商量,「王爺,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了,您先去吧。說不定等您回來,小主子還沒醒來呢。要不,以防萬一,您再給留個字條。」

    豐元溪看著小丫頭睡的熟,也實在不忍心。

    「讓廚房做個冰糖燕窩,待醒來讓她先吃點,」豐元溪記著阿挽睡前說的,又特意囑咐了一句,「不可過冰。」

    裴安心裡一咯登,王爺真是料事如神,連他想啥都算計到了。

    果然,阿挽醒來的時候,天都涼下來了。裴安趁著她還迷糊,先幫著把衣服穿好,又趕緊的把王爺留下的字條給她。

    「等、我、用、晚、膳。」阿挽揉揉眼睛,一字一字的念完。回過神,看看天色,也快回來了。

    裴安放心了,這回沒哭。

    「這是王爺入宮前交待給您備好的。」裴安領著阿挽坐到椅子上,把冰糖燉燕窩呈上來,又賊兮兮的用手半遮嘴,「奴才還讓廚房方嬤嬤偷偷冰鎮了一晚鸀豆湯,您先把燕窩喝了。」

    美食成雙,阿挽樂的跟偷吃油的小老鼠一樣。

    昏黃的夕陽斜斜映射著睦宣王府,院子裡黃澄澄一片,比屋裡的燭光更為柔和。長廊下坐著晃蕩著腳丫子的小丫頭,手上不停地把玩著玉質的環扣,一環扣著一環,細數有九環。這是許蕭逸尋來的稀奇玩意兒,看著兄長和元溪手腕飛轉,迅速的解開了九連環。她崇拜的緊,可也心癢癢。

    她又不願意人教,不能被人看癟了。經過幾日的琢磨,現在也能慢慢的解開了,就還有點瞎貓碰上死耗子,只怕第一個老是出錯。

    大黃歪著腦袋窩在阿挽的肩頭,那小眼睛直盯著阿挽的手,嘴裡啾啾幾聲,解開一個就「啾」一聲,以示鼓勵。

    眼看著只剩最後一個,阿挽手上的速度更快了。突覺得喉嚨口有什麼堵著似的,湧上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阿挽眉頭緊蹙,還未反應過來。嘴巴迫切的一開,一口黑紅色的血噴在地上。

    凝視著地上的血液,阿挽愣愣的抬起手,撫上嘴角,「血……」

    「血,血……阿挽阿挽……」大黃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但翅膀下意識的扇動朝著院子門口飛去喚人。

    裴安和侍衛們看著大黃飛來,伸手去逗它。這小東西一定又是煩到小主子了才被嫌棄了吧。

    大黃左躲右閃,嘴裡不停的叫著,「血,血……」

    裴安臉色一變,趕緊朝裡跑去,侍衛們面面相覷,急忙跟上。

    「小主子,小主子……」裴安抱起暈倒在地上的阿挽,手不禁發抖,「快,快去宣太醫。去宮裡找王爺。」小主子,您可要堅持著。王爺馬上就回來了,您千萬別出事啊。

    ******

     「李總管,王府來人說,郡主出事了。」小太監跑的急,巴不得兩條腿當四條腿用,急哄哄的把話說全了,才敢大喘氣。

    李福成暗呼不好,皇上疼王爺,王爺寵郡主,現在郡主可不是全國最金貴的了。

    「皇上,奴才有事急報王爺。」李福成垂著腦袋,皇上宣了王爺、左相、項將軍商量國家大事,可這事也遲不得啊。

    「有事就說。」文朝帝瞟了一眼豐元溪,說道。

    豐元溪也抬眼望他。

    「王爺,小郡主出事了。」

    話音落下,只覺一陣風過,屋裡已經沒了王爺的人影。

    文朝帝也急了,猛地站起身,「說清楚,出什麼事了。」

    李福成額頭冷汗直冒,「皇上恕罪,奴才不知啊。王府來人只說郡主出事了,求王爺趕緊著回去。」

    項罡心裡七上八下地沒了底,莫不是姝兒做了什麼糊塗事吧,不然這也太巧了。

    聽著文朝帝宣太醫去王府,項罡不由的開始擔心那個叫阿挽的小丫頭。

    豐元溪快馬加鞭趕回王府,直接飛回院落。走的時候還貪睡起不來的小丫頭,現在已經滿臉蒼白的躺在床上。許蕭逸正給阿挽把脈,知曉阿挽吐血時還在床上補眠,一個激靈,外衫也沒顧上穿就跑來。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凝重的說道,「是中毒。」

    豐元溪卻像沒有聽到,小心的跪在床前,兀自搭上阿挽的手腕。

    「但我沒看出是什麼毒,有些像鶴頂紅。」許蕭逸有些頹喪,又狠狠的捶了下腦袋,此時哪裡還像個翩翩公子。

    豐元溪換了個位置,搭上阿挽的頸項。不是毒藥,但他也說不出是什麼。

    太醫來時,阿挽的氣息已經很弱,良久才能感覺到她呼吸了一下。太醫哆嗦著身子趴跪在地上,「王爺,節哀。」

    豐元溪緊緊的抓著阿挽的手,屋裡跪倒一片。

    阿挽,我說會陪你回來用晚膳的,莫不是睡過頭了,快醒醒。

    豐元溪輕柔的抱著人靠在床頭,懷裡的小人兒身子溫暖,已經被他養的白嫩。其實他只是心疼阿挽上了這麼個瘦弱的身子,怕她受苦,才每日給她補著養著。

    屋子裡飄進來一個小女孩,和豐元溪懷裡的一模一樣。她看著滿屋子的人在為「她」哭泣,那個漂亮的大哥哥也抱著她不放。她突然覺得讓那個姐姐多活的這些日子好值得,她死去的時候被孤伶伶的扔在小巷子裡,現在「她」卻有了那麼多關心她的人。

    小女孩越過眾人,「站」在豐元溪跟前,「大哥哥,你別難過。」

    豐元溪有絲詫異,手微顫試探著懷中小人的鼻息,腦袋猛地仰起,眼睛閉起,「她在哪?」

    小女孩不知他在問她,遲遲未回答。豐元溪驀地睜開眼睛,眼神冰冷的毫無溫度,死死的盯著她,重重的吼出聲,「她在哪!」

    屋子裡的人驚愣住,王爺……

    許蕭逸探究地盯著豐元溪的前方。

    小女孩嚇的抱住腦袋蜷縮著身子躲在床角,害怕的看向豐元溪,試了好久才開口怯弱的回道,「我來的時候她就不見了。」

    不見了……阿挽只是鬼魂,即便是中毒死了,她也應該不會有事。

    豐元溪把懷裡的小人兒平放在床上,走出屋子。你還在的,是嗎?你在哪,別鬧了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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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阿挽回來了

    裴安泣不成聲,心裡念著阿挽,記掛著王爺。王爺一定比他更難受吧,從未見他如此失態,方纔還對著空氣大吼,心裡的痛哪裡是他們可以感同身受的。

    裴安抹了大把眼淚,撩起袖子擤了鼻涕,想出去陪著王爺。可他還是難受啊,下午看著小主子吃了燕窩、喝了鸀豆湯,還和他商量著改天再多偷一碗。怎麼不過幾個時辰,毫無徵兆的就沒了。

    對,世子說是中毒。她還那麼小,誰會如此喪心病狂對一個小孩子下毒。

    裴安踉蹌著爬起身,急著跑出門,沒幾步就摔在地上,又爬起來繼續跑。他不能讓小郡主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他要查清楚到底是誰謀害了小主子。

    身後的動靜沒有把豐元溪的思緒拉回,他凝視著院子裡的大樹。那日,小姑娘就是跟著紙鳶掉落在樹下,慢慢的走進了他的心裡。小小的人兒在他心坎處慢慢長大,長大了也就再也出不來了。

    長廊前的血跡染著青石板格外刺目,豐元溪慢慢的走近,蹲□子,撿起掉落在那灘血跡旁的九連環。最底端的玉環已經破損,其餘的八個環都已經解開。豐元溪心口隱隱作痛,手不可抑制的握拳抵在胸口處。另一手摩挲著玉環破碎的缺口,指腹被拉破一道小口子仍不自知,絲絲的血液從口子裡緩緩滲出。

    阿挽……

    你在哪裡……

    絲絲微風帶著地面殘餘的暑氣從身後一個不大的窗欞吹進來,阿挽雙手環臂相互摩擦著感覺有些發冷。已經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元溪回來了沒?

    阿挽朝前邁了一步,身子忽的飄出幾步之遠。阿挽慌張的低頭觸摸自己的身子,她變回來了。她使勁地冥想,只差最後一個,她就解開九連環了。可是她吐血暈了過去,那……然後呢……

    阿挽晃了晃腦袋,怎麼也想不起來之後發生了什麼。她著急著想回王府,她好久不見,元溪要著急了。可怎麼回去,她至少得知道她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圓溜溜的眼珠子忙不迭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她處在門邊的小窗子前,身前放著一張圓形的紫檀木雕花桌子,四面擺放著四把圓面椅子,都是同樣的雕花式樣。桌案上擺著一個小小的熏爐,霧氣裊裊升起,可她聞不到氣味。

    靠著牆角擺著長腳的木製花架,上面是一盆很精神的桂蘭,從葉腋中抽生出的小植株,由盆沿向下垂,舒展散垂似花朵。一旁是一排擺放著裝飾物的櫥櫃,再往左看,就被一架紫檀木雕花刺繡的屏風擋住了視線。

    阿挽徑直的穿過屏風,入目便是一架松木繡架,繡布上的水映荷花還未完成。阿挽「撫」過繡布,她的記憶告訴她這裡的一切都好熟悉。

    走過妝台再往裡,身子不由自主的朝著床榻飄去。

    那是……

    阿挽驚愕的望著床上的女子,薄被一直蓋到肩下,那再熟悉不過的五官與她一模一樣。與她唯一不同的是,床上的女子正閉著眼睛,臉頰染著微微紅暈渀佛正在熟睡中。

    阿挽飄在空中,直愣愣的盯著她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吱呀」

    隨著開門聲,清晰又刻意按壓著嗓子的談話聲傳入阿挽耳中。

    「阿挽今日還有吐血嗎?」

    「回老爺,只前天下午一回,今天臉色也還好。」

    「以後有事不管我人在哪兒都要來報。」

    「讓人去說了,外頭回話說您去了宮裡。」

    「大夫怎麼說。」

    「大夫下午走了,連診金也留下沒舀走。」

    「都是庸醫。」

    她似乎在哪裡聽到過這男子的聲音,阿挽迫不及待的看向從屏風後走出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的男子——項將軍,身後跟著一位四十有餘的嬤嬤。

    阿挽迷茫了,完全摸不清現在的情況。項罡坐到床邊,從嬤嬤手上的盤子裡舀起帕子,輕揉的給床上的女子擦著臉蛋,又把女子的手從被子裡舀出,仔細的擦著。

    「阿挽,爹會找大夫救你的。已經三個多月了,睡了那麼久,你就不想睜眼看看爹爹嗎?」項罡低著頭,聲音暗啞。

    阿挽情不自禁的飄到項罡身後,探手撫上項罡的肩頭,小嘴微張,「爹爹……」

    阿挽側身看著抹著眼淚的嬤嬤,呢喃道,「方姨,不哭……」

    她叫項嫿,是項罡的大女兒,今年十六。她從小跟著母親生活,從她生下來就只有娘和方姨,她們住在離都城很遠的小鎮裡。直到她八歲,才第一次知道她也是有爹的。爹爹帶著她們來到都城,住進了大院子裡。從此她不但多了個爹,還多了個妹妹,多了個二娘。可是不過多久,娘就病逝了。

    她後悔了,她不想要爹爹了。是不是多了個爹,娘就不要她了呢。

    二娘說,她可以叫她娘。她不願意,但二娘還是待她很好,甚至比對項姝還要好。方姨說,娘一定是二娘害死的。她並不是很懂,畢竟娘一直在生病,但是她相信方姨是對的。

    阿挽的腦海中湧出一片一片的記憶,從小到大,所有的。

    項姝總是在背後罵她小賤丫頭,說她娘勾引了爹才有的她。好笑,她比項姝還要長一歲。於是,她去問娘。她一問,娘就背過身偷偷的哭。

    她只能抱著娘安慰她,告訴她,其實她一點都不相信項姝說的傻話。娘也抱著她,淡笑說,「咱們阿挽以後可不能找嘴唇薄的男人,花心又薄情……」

    阿挽看著方姨送項罡離去,走前還囑咐著要好好照顧她。阿挽坐到床邊,看著自己靜靜的躺在床上,真是怪異的很。

    看來她並沒有死,她記得那天下午她喝了一碗松花粥。說是春日裡第一批的松花,皇上大叔特賜的。想必,那碗粥裡有點花頭吧。

    阿挽輕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今兒下午是不是也是被一碗粥害的。阿挽捶了下腦袋,她怎麼把元溪給忘了。飄了幾步,又回過身,對著床上的自己叮囑道,「你可得爭氣,我把元溪帶來看你。」

    阿挽住在姽嫿苑,她的院子才是真正離王府最近的地方,正兒八經的一牆之隔。

    穿過圍牆,阿挽熟門熟路的朝主院飄去。院子裡的人比往日都要多,來來往往舀著白布,提著白燈籠。

    阿挽顧不上細瞧,只想快點找到元溪。

    「師兄,你聽師傅的話,吃點東西吧。」穿著紫色繡裙的姑娘手上端著小碗勸慰著坐在長廊上青衣男子,「郡主一定也不希望你這樣不吃不喝的,本就身子不好,你倒是吃一點啊。」

    姑娘語速很快,聽著聲音,急的都要哭出來了。

    阿挽望見廊下的青色衣衫,一陣狂喜,迅速的朝那衝過去。

    「王爺,您已經兩天未進食了。您這個樣子,小主子走的也不安生啊。」裴安擦著眼淚,也跟著勸。

    郡主前兒下午甩手一走,主子就不吃不喝的。昨兒大半夜的還潛入將軍府的靜姝苑,也不知是要找什麼。回來之後,還去了一趟皇子府,淨做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皇上來勸了不行。還好王爺的師傅和師妹來了,本以為王爺能好歹給個面子,誰知照樣要死不活的。

    阿挽心疼的看著閉著雙眼的豐元溪,怎麼會兩天沒吃東西了呢。她是不是在姽嫿苑又是昏迷了兩天了……

    阿挽緩緩的伸手撫摸上豐元溪的臉頰,手意外的穿過……阿挽好生詫異,又試了一回。方纔她是沒敢摸到項罡的肩頭,怕嚇到爹。可不想,她現在居然摸不到元溪。

    阿挽無奈地垂下手臂,輕聲喚著面前比她還顯蒼白的男子,「元溪,元溪,你的阿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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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老神棍師傅

    豐元溪睜眼注視著前方。

    阿挽笑的溫柔,雙腿屈起跪在長廊上,面對面望著他,「元溪,我想你了。」

    豐元溪眨了眨眼睛,雙眼慢慢的放空,目無焦距,小師妹和裴安哭哭啼啼的聲音完全不能將他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回。

    許是太想那個沒良心的丫頭了,居然出現了幻覺,還以為聽見她叫他了。那個小迷糊指不定真的記差了時間,過去了那麼些個時辰,應該要投胎轉世了吧。

    豐元溪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意,眼裡卻是溫柔的能擰出水一般。我的小姑娘,這回是真的要等你長大了。你這個烏鴉嘴,等找到你,非打屁股不可。

    阿挽木訥的看著元溪的反應,笑容僵在臉上,手僵硬的抬起,在豐元溪眼前揮了揮。

    看不到她嗎?元溪這個笨蛋,她在他跟前了都沒發現嗎。

    阿挽緩緩朝他靠近,每一步心都被擰的發疼。近豐元溪的耳邊,忍著哭意,小心又親暱的喚著,「元溪,元溪……」

    「元溪,你聽得見的是嗎?你一定是懲罰我不乖乖聽你話是嗎?阿挽錯了,以後都乖乖的。以後不會亂吃東西了,你快和我說話。元溪,豐元溪……你聽到了嗎……」

    阿挽放聲大哭,沒有眼淚,眼眶卻紅的不像話。她蜷著身子窩在元溪的懷裡哭,她在等著有一雙大手會抱住她,哄著她。

    阿挽使勁的蹭著豐元溪的胸膛,想張口在男人的頸項處咬出一排的牙印,這回她一定不會心軟的,誰讓他開了一個那麼大的玩笑。她的元溪怎麼會看不見她呢……呵呵,這不可能的啊。

    小嘴張的大大的惡狠狠的闔起,兩排牙齒咬的生疼。可是,心口更痛……痛的她不想再看見他。

    她看著豐元溪起身走進屋裡,把所有人都擋在了門外。她又忍不住揉揉眼睛,跟了進去。元溪把屬於她的東西都放進了木箱子裡,裝好後就默默的站在屬於她的大櫃子前,「她走了,連你們也不帶走。留著徒增傷感,可我連她是誰都不知,要怎麼把你們燒給她。」

    豐元溪的無奈,她也無奈,只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阿挽伸手去撫摸那些承載著回憶的東西,意料之中,她連這些東西也碰不到了。

    阿挽靜靜的坐在檀木椅上,看著同樣在思考著什麼的豐元溪。

    夜幕降臨,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的是許蕭逸和裴安,許蕭逸把一個哭的花容失色的女子拉到豐元溪跟前。女子邊朝豐元溪爬去邊求他饒命,「王爺,我真的沒有做過,那不是我的……」

    「殺了她。」豐元溪未加多語,抬腳將人踹開。女子摀住胸口,直直噴出一口鮮血。

    阿挽面無表情的看向疼痛得面部猙獰的女子,這是上次為她梳頭的侍女欣雨。阿挽心下明白,想來就是她害死的自己。可這又是為什麼?她上次明明還讓裴安帶她去領賞了。

    算了,這之於她也沒有意義了。

    許蕭逸靠在門框,看著豐元溪眼中的陰冷,沉聲道,「還有人,但不是府裡的。阿挽……我帶回尚縣。」

    豐元溪點點頭,「厚葬。」

    無論怎樣,小女孩都讓阿挽在他身邊多生活了一個月。

    阿挽跟著裴安去了前廳,給躺在棺材中的小女孩深深的鞠了個躬,希望你來世能投個好人家。看著王府裡的下人個個都面染悲痛,阿挽微微笑起,大家都別難過了。

    這回,阿挽一個人逛了大大的王府。都是熟悉的地方,卻是頭一回一個人。飄蕩著飄蕩著,阿挽又情不自禁的回到了主院,看著屋裡亮著的燭火在窗子上映出豐元溪的身影,阿挽靜靜的在長廊坐下。

    現在她真的只是一個人了,一個不人不鬼的事物。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再也沒有元溪了……

    「咕,咕……」寂靜的院子,鳥兒的聲音格外清晰。

    阿挽循聲飄去,來到院子的大樹下,「大黃,裴安怎麼把你放這兒了呢?」

    阿挽探頭看了一眼,籠子裡蘋果粒沒了,水也沒了。不知怎的,小姑娘噗哧笑出聲,「斷糧又斷水,難不成是要餓死你來陪我。」

    小姑娘自知大黃聽不見她說話,仍是想尋著逗趣。看到豐元溪她要難受,那倒不如就調戲大黃。「臭大黃,我死了你也不知道哭一下。虧我對你那麼好,哼……」

    「臭阿挽臭阿挽……」

    「哎呀,還敢回嘴……」阿挽驀地一愣,瞪大眼睛,「臭大黃,你再……罵我一下。」

    「哼……」大黃一如第一次,很不給面子的拿著屁股對著她,「臭阿挽。」

    如果是以前,阿挽一定想把大黃最為得意的黑亮羽毛給拔個乾淨。可這回,她只想抱著大黃好好的親幾口。

    阿挽又試了幾回,她確信,大黃是真的可以聽見她說話的,能不能看見還有待考究。

    她現在還需要讓大黃告訴元溪,她在將軍府,她還活著。阿挽迫不及待的想教大黃說話,可是她又擔心著被其他人聽到可如何是好,這讓阿挽犯愁了。

    阿挽還沒個好主意。豐元溪離開了院子,去了臨近的沁草園,現在住著元溪的師傅顏霍和師妹顏寧。顏寧並非是顏霍的親生女兒,只是他當年來帶豐元溪回堯山途中撿來的女嬰,也就自然的跟了他的姓氏。

    「師傅的意思是,阿挽並非轉世投胎了?」豐元溪不可置信的看向撫著鬍子,悠閒喝著茶的自家師傅。

    「寧兒,給你師兄去拿飯菜。」顏霍不疾不徐的照例喝著茶,能看這個老成的混小子失控實在是有趣。當然他也是有十足的把握,那個叫阿挽的小姑娘尚在人世,不然他也是心疼徒兒前幾日那副死樣子的。

    顏寧應了一聲興高采烈的跑出門,能讓師兄吃下飯就好。

    豐元溪忍著焦慮,看著顏霍跟個老神棍似的畫了一堆的符紙,嘴裡唸唸有詞,桌子上的竹籤子不停的轉動。待顏寧拿著飯菜回來時,漸漸地,竹籤子也慢慢的停下。

    顏霍眼睛一瞄,快速的收起裝備,朝豐元溪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先用膳。

    豐元溪蹙眉,盯著顏霍沉默不語。

    「好了好了,真是養了個仇家,」顏霍敵不過豐元溪的眼神壓迫,坦言,「小姑娘應當只是離魂了而已。魂魄和身體分離,魂魄在外有遊蕩時,身子就像是沉睡了一般。為師之前就有這個想法,只是離魂散早已失傳,遲遲不敢下定論。」

    「但……」顏霍指了指一旁的羊脂暖玉手鐲,接著道,「上頭的氣息非人非鬼。你說她不怕光照,而且你居然察覺不到,更加可以說明這個問題。」

    顏寧聽的糊里糊塗,訝異的問道,「那可不是活死人嗎?」

    顏霍點點頭。

    豐元溪完全不在意,眼裡流動著希望的光彩,「那她現在在哪裡?」

    顏霍習慣性的摸摸鬍子,「為師方才卜了一卦,她的身子應該離將軍府的老槐樹不遠。槐樹通鬼神,這附近槐樹不只一棵,卻單單落在將軍府,那說明那是離她身子最近的地方。」

    「那魂魄呢?」若小姑娘還在,怎麼會不來找他呢。

    顏霍凝神沉默了許久,無奈的搖頭,「若真是鬼還容易找,現下卻是感應不到的。」

    豐元溪淺淺一笑,無礙。不管她是誰,在哪裡,他都會找到的。既然有了個範圍,那就先把將軍府翻個遍再說,或許小姑娘這會兒就是被自己的身子給嚇到了,躲哪兒哭著等他來呢。

    而這個被豐元溪預測嚇傻了的小姑娘,這會兒正撓著腦袋使勁的想法子如何把大黃送到豐元溪的屋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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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和自己吃醋

    阿挽雙手支著腦袋,坐在樹幹上,對著籠子裡的大黃說教。(百度搜索 4G中文網 更新更快)她覺得吧,以元溪如此聰明的腦袋應該能夠明白她的暗語。

    「大黃,待會兒元溪回來了,你就跟著我學啊。還是剛才那幾句話,你可千萬別說錯了,」阿挽雙眼透露著真誠把如此重大的事情托付給了大黃,還許下了誘惑,「你放心,做的好了,元溪會給你好吃的,大魚大肉任你選。」

    「啾啾……」大魚大肉是什麼破東西,我只要蘋果,「蘋果蘋果……」

    阿挽嫌棄的看著大黃,「把你扔蘋果堆裡。」一人一鳥達成了共識,就只等著豐元溪回來了。

    在阿挽的殷殷期盼下,院子門口傳來了聲音。

    「王爺,您晚上不出去了吧?」裴安小心的詢問著,看王爺這架勢似乎又沒想睡覺了,「這都丑時了,您都幾天沒合眼了啊。」

    「本王有事要做。」去將軍府一探究竟才是當務之急。豐元溪揮手阻止了裴安繼續緊跟的腳步,回過身,「你去睡吧,別等著了。」

    裴安只好眼睜睜的看著豐元溪走遠,而樹上的阿挽也著急了,元溪就要進屋了呢,「大黃,快,叫住元溪。」

    「哎呀,你倒是叫啊,不然叫臭阿挽也行啊。」阿挽雙手並起,就差對著大黃拜三拜了。

    「阿挽阿挽,將軍府,姽嫿苑,」大黃得意的仰著小腦袋在竹籠子裡蹦躂,他是最聰明的鳥兒,一學就會,過耳就不忘,「將軍府,姽嫿苑。」

    豐元溪一腳才邁進門檻,身子頓在原處。裴安在心裡大罵大黃不懂事,他故意把大黃提溜的遠些就是怕它整日不知悲喜的叫「阿挽」,這不是戳王爺的心肝麼。

    豐元溪確信,他方才聽大黃叫的是「將軍府」。

    「裴安,去把它提過來。」

    「是。」裴安小跑步過去,嘴裡嘰裡咕嚕的為大黃祈禱待會兒能留一條小命。

    阿挽興奮的隨著大黃朝豐元溪靠近。

    「王爺。」

    「放那兒,你下去吧。」豐元溪撩開衣擺在長廊坐下,藉著院子裡亮起的白燈籠,和籠子裡的綠豆小眼對視,彷彿看到了什麼值得探究的事物。

    小傢伙似乎被震懾到,窩在「鎮籠之寶」旁紋絲不動,連話也不敢說了,氣的阿挽直罵它沒出息。

    豐元溪遲疑了許久,打開籠子。大黃趕緊撲騰著翅膀去躲避大手的捕捉,驚得在籠子也四處亂竄。

    「啾啾……」它錯了,不該為五斗蘋果折腰的,這是要掉入大魔王的手裡了。

    豐元溪嗤笑一聲,縮回手,斜睨著羽毛錯亂的大黃,自嘲道,「還當是阿挽的魂魄進了你的身子呢。我真是傻了。」

    阿挽眨巴眨巴眼睛,誒,元溪這是太聰明過頭了呢。小姑娘可勁兒的心疼,幾天沒吃飯沒睡覺的,可不是比傻子還傻嘛。

    阿挽叉著腰,瞪大眼睛,怒吼道,「大黃!」

    許是覺得歇斯底里的阿挽比沉默內斂的元溪更具殺傷力,大黃開了金口,「阿挽住在姽嫿苑。姽嫿苑在將軍府。」

    這回,豐元溪真的聽清了。

    豐元溪左右張望,立時站起身,「阿挽,你在這兒的對嗎?乖乖的,讓大黃再和我說句話。」

    阿挽傻愣的一直點頭,喉間一陣酸澀,「我在這兒。大黃,快,快說我在這兒。」

    大黃也不添亂,乖乖的學舌,「快說我在這兒。」阿挽哭喪著臉蛋兒,她真的是要被大黃給笨哭了好嗎,一抬頭,卻見豐元溪嘴邊淡淡的笑意。

    豐元溪失笑,小姑娘這會兒一定臉蛋都皺起來了,「阿挽,過來。讓我抱抱,嗯?」

    阿挽乖乖的把身子挪進豐元溪的臂彎裡。

    雖然懷裡空無一物,可豐元溪依舊滿足的瞇起了眼睛,他的小姑娘還在就好。豐元溪伸出小拇指,對著空氣交待讓阿挽勾住他的手,另一手提著鳥籠回到屋子裡。

    兩人交流的實在困難,可豐元溪還是把阿挽的身世摸了個透。

    豐元溪坐在軟塌上,據阿挽要求的手要搭在她腰上,他也不敢多動。他思考的時候,腦袋一偏,小姑娘就急的直叫,「呀,親到臉了」,「又親到鼻子了」……

    要是小姑娘自己羞答答的跟他撒嬌鬧騰,他還能逗她,偏的這還得靠大黃來轉達。也不知在鳥市裡教大黃的啟蒙師傅是不是個嬌媚的小婦人,那聲音宛轉的老是讓豐元溪誤會自己是不是真調戲了別家的姑娘。

    豐元溪乾咳幾聲,身子往後退,「我先去看看你可好?」

    阿挽乖巧的點頭,一想元溪看不到,趕緊招呼大黃轉述。

    大黃傻乎乎的完成了使命,「快說好。」

    阿挽撫額,「笨蛋大黃。」

    「笨蛋阿挽笨蛋阿挽……蘋果蘋果……」

    豐元溪無奈了,果然這樣都可以吵起來。

    給大黃添好了食物,就留它在屋子裡。豐元溪換過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束著藏藍色幾何紋腰帶,準備就緒便走到王府和將軍府的交互圍牆處,一個飛身躍進隔壁。根據阿挽說的位置,不到一會兒便尋到了姽嫿苑。

    果然,姽嫿苑的把手的很嚴謹,來來往往巡邏的侍衛,應當是項罡從軍營帶回的親信。倒是如阿挽所說,自她出事後,項罡懷疑了府裡有人下手,便對她的院子加強了守衛。瞅準來往侍衛的空檔,豐元溪神不知鬼不覺地閃進了院子。

    阿挽一路尾隨豐元溪,看著他悄無聲息的躲進了她的房間,安生的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屋裡瀰漫著一股好聞的熏香味兒,豐元溪放慢了步子,是維息香。維息香民間也少有,長年累月熏著房間也有益於重病患者維持生息,看來項罡也是想盡了辦法讓阿挽活下去。

    阿挽悄悄的挽上豐元溪的手臂,隨著他繞過屏風,邁向床榻。

    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下就看到他的阿挽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床上,溫婉入睡,仍讓豐元溪心中震驚不已。

    藉著射入房中皎潔的月光,豐元溪細細的瞧著他好久不見的小姑娘。不過巴掌大小的臉蛋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打下陰影,白皙的肌膚,粉色的櫻唇,連臉頰上淡淡的紅暈都如他記憶裡一樣的美麗。

    豐元溪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魅人的淺笑,俊臉微側,彷彿知道阿挽的魂魄就在他身側,斂下眼瞼兀自輕語,「突然好想親你。」

    「啊?」阿挽還懵懂著,就見豐元溪俯□,在她身子的紅唇上印上一吻。

    「好了,回去吧。」

    阿挽頂著一張通紅的小臉跟著豐元溪回到王府,腦子裡方才嘴對嘴的親吻一個勁的在腦海裡迴盪。小姑娘羞赧的扭著衣襟,垂著腦袋。半晌,猛地抬起頭。好吃虧,她都沒感覺!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個心情,反正她是和自己的身子吃起醋來了。

    裴安一直守著院子,看著豐元溪出去又回來。主子怎的就和將軍府槓上了不成,總不至於受了刺激喜歡上了項小姐吧。

    而此時的豐元溪甚是好心情,現在兩個阿挽都找到了,只要師傅在肯定有辦法讓魂魄回到她體內。豐元溪幾乎都等不及天亮,提著吃飽喝足入睡的大黃,招呼著阿挽跟上他便急匆匆的趕去了沁草園。

    裴安一見主子又走了,這回還帶著大黃。哀歎一聲,在院子裡跪下朝著月亮虔誠的拜了拜,「小主子,你若泉下有知,好歹給王爺托個夢,讓他安生點過下去吧。這樣子折騰著身子,奴才們看的也心疼啊。」

    顏霍被豐元溪從床上拉起,甚是睏倦的繞著自己的好徒兒走了一圈。奇怪的看了一眼豐元溪,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又探手過去想去摸豐元溪,被人不留情面的擋了回來。

    顏霍朝著豐元溪擠眉弄眼,輕聲說道,「溪兒啊,你說小姑娘就在這兒?」

    豐元溪無奈的把手裡的鳥籠推到顏霍身前,又安撫的和身側的空氣柔聲道,「阿挽,這是師傅。」

    阿挽也沒因為顏霍瞧不見她就不理會,乖巧的給顏霍鞠了個躬,甜甜的喊了一聲,「師傅好。」

    大黃自知吃人嘴短,吃了東西就得辦事,乖乖的學道,「師傅好。」

    顏霍額頭瞬間擠出一個「川」字,目露精光的看向籠子裡的大黃,又朝豐元溪眨眨眼。

    豐元溪對自家師傅的死德性熟悉的不行,又讓阿挽教大黃說了幾句。在顏霍樂的鬍子直翹的時候,一把奪回鳥籠,「阿挽若平安無事,大黃歸你。」

    「這名字取的好。溪兒難得取了個好名字,我就說,當時要給你那頭雪豹取名叫大黑多好記……」

    豐元溪沒空聽他閒扯,面無表情道,「幫不幫!」

    顏霍扁扁嘴,對著豐元溪一旁哭訴,「丫頭,你瞧見了吧。這哪裡是做人徒弟的啊,我真命苦啊。」

    阿挽同情的瞅了一眼顏霍,又乖乖的摟住豐元溪的手臂。就算你是師傅,她也只站在元溪這邊。

    顏霍耳朵豎的老高,老久沒聽到大黃叫喚,也不尷尬,一抹臉,對著豐元溪正色道,「辦法自然有。只是救了她,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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