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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一朵豌豆黃》王爺的阿飄愛爬床[全文完]

主角:阿挽,豐元溪

類型:一點不恐怖而且溫馨的人鬼相戀


文案:

簡單的說就是,不諳女色且久病纏身的藥罐子(大霧)王爺撿了一隻呆萌的小女鬼【真的是鬼!】,

然後養起來,吃掉她!(混蛋!連鬼都不放過的啊!)

第1章 阿挽追紙鳶

    「阿挽,元溪沒有生氣。」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無奈的看著手中的書再一次被「莫名」地合上,只能放下,微笑的對著正對面開口解釋,語氣有著淺淺的包容和……寵溺。

    「好,那阿挽以後可不准再去嚇項將軍家的小姐了。」明明是清冷的聲音卻很溫柔,自稱元溪的男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書本卻自此沒有再被合上。

    這個有著清雋的臉龐、溫文爾雅而「自言自語」的男子名喚豐元溪,是戊遼國的睦宣王爺,也是當今皇上文朝帝——豐元昭同父同母的胞弟,是先帝最幼的皇子。

    豐元溪自幼體弱,常年藥不離身,久而久之,身上也染上一絲淡淡的草藥味。

    豐元溪誕生後,太醫院人人自危,深怕小皇子若病逝會牽扯到他們獲罪甚至滿門抄斬。他們日日研究醫書,配取新藥方,可小皇子依舊一副殘喘於世的病態。所幸,在豐元溪四歲之時,有臣子巡得出門遊方的堯山藥師,徵得當時戊遼國君主也就是豐元溪父皇的同意,將其帶回堯山上療養。

    這一去就是十二年。

    期間,在豐元溪八歲那年,先皇突染重病,便傳位於太子豐元昭,改國號「文朝」。文朝帝即位後,封年僅八歲的豐元溪為睦宣王,並在都城為其建得最繁華的府邸賜其居住。

    然消息未傳至堯山,先皇已康健。豐元溪也便未回都城。直到先皇駕崩前兩年,豐元溪才回到都城伴父皇左右,此後也未再回堯山。

    但眾人皆知,睦宣王依舊是離不得藥,俊美的臉龐臉色總是過於白皙,看著總覺得有股子仙風道骨的味道。而文朝帝也甚是疼愛這個較自己年幼十九歲、病體孱弱的皇弟,每月每月的將上貢得到最好的藥材、補品都送去王府,深怕哪日皇弟真的駕鶴西去。甚至於當初不顧眾臣子反對想將豐元溪直接留住宮中自己曾住過的太子所,虧得豐元溪堅持,才得以出宮入住睦宣王府。

    豐元溪遇到阿挽是在三年喪期服滿的第三日。

    正值春日,春風和煦。皇城去喪,換上了喜色。整個睦宣王府也在今日開始重新佈置,之前不得使用的樣式過於繁華,色彩過於靚麗的瓷器、陶器也得以從庫房裡重見天日;門房的匾額也換上了藍底鎏金的顏色。裝飾換過,衣物自然也得捨去素色。

    「王爺,您要不換個稍亮的顏色,這件寶藍的如何?」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太監裴安幫自家主子選了幾件亮色華麗的衣衫,又指著手頭的寶藍色絲製鑲金邊長衫滿心歡喜的詢問道。王爺的身體近幾年調養的大好,可臉色看起來總是讓人憂心的很,穿著亮色總也顯得有精神些。

    三年來因得先皇過世守喪,王爺總是只穿著素色衣衫,看起來更顯得沒精神。每回進宮,皇上都心疼的很,捨不得責罵王爺就拿著他們出氣,動不動就是「王爺若身子再不見壯實,小心你們的腦袋」……

    給這愁人的王爺做貼身太監也是糟心事兒,實則他們也心疼啊。王爺這只長個子不長肉的勢頭,身材日漸頎長,看著卻依舊消瘦。這藥也不停,即便飯量也可觀,可總覺得吃進去的飯還沒藥多。

    豐元溪面色不改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裴安手上的衣衫,逕直走向櫃子,修長的指尖搭上根據顏色、布料分疊好的衣衫。隨之,抽出一件青色的絲製長衫。

    轉眼間,豐元溪已穿好衣衫,繫好玉帶,拿起小案上攤開蓋在桌面的書籍,邁出寢宮,僅留下輕飄飄的一聲命令,「裴安,沏茶送到院子來。」

    溫潤卻略顯清冷的聲音入耳,裴安怔怔一愣,急急忙忙的應下,把手上的衣服小心的一件件疊好按顏色的深淺擺放到櫃子裡。

    去沏茶的路上,裴安還是不受控制怨念的撇了撇嘴角。

    王爺剛回都城那年穿著也是青色,為了給先皇守喪,穿了幾日的白衫。皇上那幾日看著身著白衫,臉色愈發蒼白的王爺,眼神裡可不是透露著深深的憂愁和擔心。太醫們整裝待發大包小包的守在宮殿門口,時刻看著王爺,深怕有個閃失。不過王爺也爭氣雖看著病態,卻也和硬朗的文朝帝一樣硬生生的守了七日。過了那幾日,王爺又是青衫,只不過有個繡花、紋理不同的區別罷了。

    裴安領著侍女到院落門口,接過她手上的茶盤子,便讓她下去了。

    步入院子便看見自家主子已經安逸的躺在院落樹下的軟塌看書了。裴安熟稔的把茶具擺好,退到院子門口。嘴裡忍不住嘖嘖兩聲,王爺的相貌實在是俊逸,隨意一個動作都優雅非常。若不是守喪,去年行了弱冠之禮,府裡也該有個王妃了,倒不知哪家的千金能配得上王爺。

    豐元溪左手執書,右手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精準的握上茶壺,稍一傾斜,散發著淡香的茶水注進了杯盞中。

    豐元溪端起茶杯,微微晃蕩……

    「呀,小姐,掉到那邊去了……」

    「好像是睦宣王府……」

    「啪嗒」

    牆外女子的咋咋呼呼讓豐元溪輕蹙眉,隨著物體落地的聲音,抬眼望去,只見一隻竹架的紙鳶飄落在樹下,斷了的亞麻線也跟隨著飄落在地,離軟塌不過幾步的距離。

    正當豐元溪要收回視線的時候,一道淡黃色的身影進入眼簾。一個穿著鵝黃色繡衣的小姑娘跟著紙鳶的軌跡一道落下。說是姑娘,倒不如說是一個女鬼,去世的時候應該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而豐元溪,正好有雙能看見鬼魂的陰陽眼。

    小姑娘梳著簡單的髮髻,腦後有根碧玉的簪子固定著長長的黑髮。她似乎對這個紙鳶很感興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它。緊接著,小手拉著裙擺合攏,輕手輕腳地慢慢蹲下,生怕她的舉動會驚動紙鳶飛跑似得。

    豐元溪輕聲放下手中的杯子,微微抬頭,望向地上的紙鳶。簡單的細竹紮起的骨架,依著形狀,翅膀兩側有風兜,再加上叉狀的尾巴,紙糊的是一個燕子。這般看著顏色上的也極為細緻,只不過因為落下時撞到樹枝,尾巴那方倒是撕破了。

    小姑娘倒是一點都不嫌棄它的損壞,那灼熱的眼神連他都被感染了。

    豐元溪難得起了好奇心斜睨著看她,怕被發現,還只敢假裝是在看紙鳶。但是後來他發覺了,這姑娘似乎一點都沒想過會有人看得見她,膽子大的很,或者說毫無察人之心。

    「王爺,項將軍府的小姐讓丫鬟過來拿紙鳶。」守在院子門口的裴安指了下紙鳶,又微微側身讓豐元溪得已看見院落門口的將軍府丫鬟。

    豐元溪點點頭,示意裴安去將紙鳶還了。

    裴安拾起地上的紙鳶,又走回豐元溪跟前,微微低頭。豐元溪一副果然的神情好笑的看著小姑娘隨著裴安拾起紙鳶的動作飄到他身邊,眼睛依舊一眨不眨的盯著紙鳶。如此近看,這女鬼倒是有著精緻卻柔和的五官,不是讓人驚艷的美麗,有股子親和力讓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這時,裴安猶豫著開口道,「王爺,項小姐讓丫鬟傳話說想當面感謝您。」

    豐元溪下意識地想拒絕,可是看了一眼只跟著紙鳶在轉悠的小姑娘,唇畔不經意的閃過一抹笑意。隨即放下手上的書,站起身,撫了撫身上衣服的褶皺,便答應一起出去。

    裴安傻愣愣的看著自家王爺接過他手上的紙鳶信步朝門口走去。

    豐元溪故意走的大步,但不用回頭也知道小姑娘一直跟在他身後,因為這熱烈的眼神幾乎要透過他的身體。小姑娘趕的很快,立馬就和他並肩前行。

    從來沒有女子和他這般親近過,他居住的主院裡,也只有太監而沒有侍女,連一道長大的小師妹都未曾近過他身,當然幼時記憶裡的母后是例外。因而雖然只是個女鬼,豐元溪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般新奇的體驗,在豐元溪心裡泛起漣漪,五味夾雜。他試著感受身邊多一個異性,似乎比那些侍女要舒坦自然一些,沒有濃濃的胭脂味兒,連愛慕的眼神也不是投給他的。

    豐元溪試著慢下步子。

    小姑娘一個沒防備衝過了頭,旋即轉過身子。頃刻間兩人便成了面對面的姿勢,小姑娘毫無阻礙的倒退飄著。

    豐元溪臉上起了一絲尷尬,一閃而過。畢竟他是看的見她的,這般行走,小姑娘姣好的容貌近在眼前,總感覺兩人的臉龐就要相撞似的。倒是她一點沒受影響,在她眼裡,想必豐元溪也不過是這個紙鳶的附屬物罷了。

    豐元溪心裡卻起了絲好奇心,這個女鬼為何那麼喜愛這只紙鳶。

    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門,豐元溪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臣女拜見王爺。」項姝盈盈福身,嫣然巧笑著望向他。

    豐元溪淡淡的點了下頭,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將手上的紙鳶遞給她。這項將軍府的千金……也用了他不喜歡的香味兒。

    豐元溪這般淡漠的姿態讓項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卻也堅持著謝過,接過紙鳶,帶著丫鬟離開。

    豐元溪佇立不動,等著這女鬼追上紙鳶。不料,這次卻是猜錯了。

    小姑娘就像個常人一般雙腳著地,視線望向項小姐離去的方向。豐元溪不禁沿著她的眼神一道望去。

    裴安等在豐元溪身後,不明白主子怎麼不回府。再看一眼遠處項小姐的纖纖背影,偷偷的一笑,瞭然的退到大門內。

    小姑娘已經難過的蹲在地上。豐元溪有些遲疑,他能聽到細細的啜泣聲……

    「你……喜歡紙鳶?」

    「你喜歡紙鳶?」豐元溪這話倒更像為一個肯定句。

    小姑娘看了一眼豐元溪,再環視左右確定沒有旁人,旋即睜大氤氳的雙眼,仰起腦袋定定地望向豐元溪,「你看得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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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爺有惡習

    小姑娘的語氣分外驚訝,柔和的聲音莞爾動聽但和常人還是有些區別,就像是空氣將聲音包裹住一般。

    豐元溪俯視著跟前哭紅了眼睛的女鬼,他沒有看到她的眼淚,但是眼眶卻是實實在在的紅了,連方才因為喜愛的紙鳶而閃亮的黑眸也似乎蒙上了一層灰霧。

    豐元溪自顧自的打量著,沒有應她。

    小姑娘咬咬下唇,身子就像被人點了穴道一般紋絲不動,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他剛才是在和她說話的是嗎?

    「你,能看的見我嗎?」她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出口的話有些生硬,她已經好久沒有講話了,好像……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豐元溪回過神,見女鬼仍傻愣愣的蹲在原地,皺皺眉頭。掀起一邊的衣擺,屈膝蹲在她身旁,凝視著她,緩緩說道,「本王的眼睛與常人不同。」

    小姑娘一字一字的重複著豐元溪的話,隨著櫻桃小嘴無聲的一張一合,大大的眼睛慢慢的又變的亮晶晶的,就好像面前放了一百隻紙鳶一樣。不,比有一百隻紙鳶都還要高興。

    豐元溪自然是發覺了她的歡喜,微微挑眉。這女鬼的心思倒是好猜,一眼就能看透。豐元溪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衣擺又順勢垂下未沾上一點泥沙。他滿意的瞄了一眼,轉身徑直邁進王府大門。

    小姑娘見豐元溪不理會她直接走人了,著急的順著他的蹤跡尋去,連自己可以穿牆而過都忘了,愣是一個勁兒的加快速度。只一心想著追上那個可以看的見她,可以和她說話的男子。

    臨拐角處,豐元溪淡淡的勾起唇畔,他就知道,她會跟上來的——就憑,她的眼神。

    「你、你等等我……」小姑娘追上豐元溪,張開手臂攔在他身前。

    豐元溪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俯看一眼臉頰紅潤的女鬼,倒不知是著急上火鬧的還是追他急的,看著頗像一隻熟透的蘋果煞是好看。

    豐元溪微微點頭,待會兒讓裴安送幾隻蘋果來吃吃。隨即步子一拐,越過擋路的女鬼。

    小姑娘眨眨眼,恍惚回神,毫不氣餒的跟上,這回聰明的直接擋在了豐元溪寢殿門口。

    豐元溪雖然可以當作沒有這隻鬼的存在,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只是這樣似乎……不是很好。初次見面,就如此「親密無間」?!

    「你有事?」豐元溪看似頗為無奈地開口詢問。

    「你叫什麼名字呢?」小姑娘忽略他的問題,咧開嘴巴,開心的問道。

    豐元溪一愣,都城裡難道還有人不知道睦宣王的名諱?單他八歲封王那年,即便他人在堯山,皇兄也是唯恐委屈了他,張貼皇榜告知天下。

    豐元溪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小姑娘的發育曲線,嘸,他八歲那會兒,她應該還不記事。

    不過去年那場不顧服喪,空前盛大的弱冠禮也總該有所耳聞吧。而且這女鬼身上穿著的衣衫布料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應當是都城人士,怎會不知道睦宣王府。

    豐元溪再一次的無視,讓小姑娘發現自己的身高很容易被忽視,飄悠悠的升到和豐元溪一樣的高度,「你也忘了自己的名字嗎?」

    落寞的話語竄進豐元溪的耳朵,聽著似乎還有一絲同情。她忘了自己的名字?

    人死後未投胎前都是帶著自己的記憶遊蕩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的冤魂厲鬼帶著生前的仇恨去索命了。那這姑娘怎麼會不記得呢。

    「別傷心,名字也不過是個稱呼罷了。你大可以給自己取個好聽的呢,我叫阿挽,你呢?」這個叫阿挽的女鬼毫不吝嗇的綻放著笑容試圖安慰和她一樣迷糊的豐元溪。

    「豐元溪。」豐元溪大發慈悲的回答了她的問題,心裡卻對她的善心感到好笑。傻姑娘,明明自己也因為忘記名字的事兒難過的要命,倒硬是裝著無所謂的模樣開導他。

    阿挽崇拜的望著豐元溪,好厲害,居然一眨眼就給自己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

    裴安遠遠的就看見主子在門口傻愣著,忙不迭跑過來,「王爺,您是要進屋嗎?」

    「嗯。」豐元溪朝阿挽示意了一下,阿挽急忙飄進寢殿給他讓道。

    裴安一道跟了進去,王爺今兒怎麼總覺得不對勁。本是不管世事的性子,卻親自給項小姐送去了紙鳶。方才又傻呆呆的站在門口好久不進來,現在人是進來了,卻捨棄了平日最喜歡的檀木椅,坐在了軟塌上看書。

    而此時的阿挽正老神在在的坐在檀木椅上,飄起身子弓起腳虛坐著,兩隻手也虛搭在把手上,她一進屋就相中了這把椅子。

    豐元溪微扯嘴角,這女鬼倒是有意思,居然都還留著人的習慣。小號的姑娘偏愛這大號的椅子,這般坐著裙擺縮起,兩隻著淡紫色繡鞋小巧的腳丫子跑出裙子的束縛,勾絆在一塊兒懸空晃蕩著。若不是時而她不注意著總會讓手和腳穿過椅子,在豐元溪眼裡那就和常人無異。

    裴安見王爺一直瞅著檀木椅,作為貼身太監,他自認還是瞭解豐元溪的。徑直走到椅子邊,彎過身子,想抬起椅子放置窗邊。

    「別動。」豐元溪慌忙出聲阻止了他的行為,聲音也不自覺的加大。

    裴安身子一震,維持著端椅子動作一動不敢動。而此時的阿挽也呆愣愣的盤起腿、縮起身子窩在椅子上,一人一鬼目不轉睛地盯著豐元溪和他玩起了木頭人的遊戲。

    豐元溪瞬間頭都大了,乾咳一聲,「裴安,去給本王洗幾隻紅蘋果來。」

    他可沒忘記要吃蘋果的事兒,而且得是甜甜的熟透的蘋果。

    裴安應聲退出,王爺今兒真的是怪極了,以前總嫌棄蘋果不甜不好吃,今天居然主動要吃蘋果,看來得和皇上說下,買片蘋果林挑些甜蘋果備著了。

    「元溪,你在做什麼呢?」裴安一走,阿挽就樂顛顛的飄到豐元溪跟前,自然熟的略去了豐元溪的姓氏。

    少女獨有的嬌柔嗓音糯糯的喚著他的名,豐元溪指尖一緊,手上抓握的書籍現出褶皺。

    他十六歲回都城住進睦宣王府,文朝帝理所當然地給疼愛的皇弟派遣了眾多服侍的太監和侍女,生怕他住不慣一個不順心又回了堯山。他居住的主院也甚為熱鬧,每日來來往往的人都是圍著他團團轉。豐元溪自知這是皇兄的好意,也只下令讓侍女們離得遠些,在堯山上聞多了清新空氣,這般污濁實在是屈辱了自己的鼻子。

    可豐元溪的王爺招牌和俊秀的臉龐總是讓一些人蠢蠢欲動,在其十七歲生辰那年,皇兄親自過府為他慶賀,淺酌幾杯小酒。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就發覺不對勁,空氣中散發著濃郁的人工芳香。

    隨即,他甩門而出。第二日,大隊的侍女被打包送回皇宮,連帶他居住的主院也就僅留下了裴安一人伺候。

    文朝帝再怎麼著急皇弟不諳女色也只能順從他的心意,僅留了幾個姿色上乘又懂禮的侍女在主院外伺候著,期待皇弟哪日能開竅。

    因而在他記憶裡,這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喚他,最重要的是……似乎聽起來還不賴。就像有人在他心湖裡扔了一塊甜膩的糕點,被稀釋後瞬間散開誘人的香甜。

    「元溪,把手拿開一點。」阿挽不知何時已經和豐元溪一道「坐」在軟塌上,歪著腦袋聚精會神的看著豐元溪手上的書,正看的入神,發現豐元溪的手指擋住了那一邊。她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撥開煩人的手指,嬌嫩的小手卻驀地穿過了他修長的指尖。

    對哦,她是鬼呢,她老是忘記這事兒。她有些懊惱,只能求助於身邊的男子。

    聞言,豐元溪低下頭,看見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或者說是重合在一起,小手淺淺的輪廓就像是被他的掌心包裹住一般。在這一瞬間,他覺得他有絲絲動心想切實的去握一下。

    而他也的確這樣做了,指尖微微一動撲了個空,最後淡然的把書拿到兩人中間。

    阿挽看書很快,開始的時候會說,「元溪,我看完了,你呢」,慢慢地就變成了「元溪,我看完咯」。

    現下只是直接叫了一聲他,豐元溪便瞭然的為她當起了小書僮,翻到下一頁。

    才認識不過一個時辰,他居然就已經接受了身邊多了一個異性。豐元溪機械的幫阿挽翻著書本,琢磨著自己的心思,最終他覺得這得歸結於阿挽是女鬼而不是女子。

    誰讓他從小見的最多的不是人而是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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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飼養只女鬼

    裴安一進屋就瞅見王爺斜視著書本,右手把在書縫上,這動作怎麼看怎麼彆扭,就好像身側還有個人和他一塊兒看書似的。裴安環視豐元溪左右,為自己不著調的想法打了個寒顫,大白天的自己想什麼鬼事兒呢。

    「王爺,您試試,若還不夠甜,奴才們再去找找。」裴安發動了廚房所有人去挑選蘋果,切塊試吃,找了最甜的切成小瓣小瓣裝在銀碟子裡送來給王爺。

    「元溪……」

    耳邊傳來嬌軟的聲音,豐元溪自動的翻過一頁,再抬頭看向几案上的蘋果塊兒。

    豐元溪蹙眉,瞅了一眼身側姑娘紅潤的臉頰說道,「本王要紅蘋果,要整只的紅蘋果。」

    誰管它甜不甜,看不見紅彤彤的表皮,他可是半點食慾都沒有。

    裴安霎時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王爺這是要連皮一塊兒吃的意思?這要是讓皇上知道,還不剝了他們的皮唷。裴安為了自己的小命,又怯怯的問了一句,

    「王爺,這蘋果皮……」

    「洗乾淨就拿來。」

    豐元溪斬釘截鐵的語氣斷了裴安的念想,裴安失魂落魄的退出房間,他要不要自己去和皇上坦白從寬呢,真不是他們這幫奴才貪懶苛待王爺啊。

    「元溪……」

    豐元溪照例又翻過一頁。阿挽又吐出兩個字,「蘋果……」

    豐元溪側身一瞟,只見小姑娘的目光已經從書本移到了銀碟子上。豐元溪放下書本,伸手把几案拉近,示意她自己拿,「諾。」

    阿挽搖搖頭。她是鬼,是不用吃東西的。雖然……她沒有口水但仍覺得它正在不斷的分泌中。

    豐元溪淡笑,他都聽到了這姑娘嚥口水的聲音了。他拿起竹籤子叉起一塊蘋果,遞到阿挽手上,下一秒,蘋果骨碌掉到了地上,還順勢翻了兩下。

    阿挽著急的站起身,雙手合起貼在唇邊,歉意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碰不到實物。」

    豐元溪看著她無措的模樣,眼眶似乎又有微微紅起的跡象,就好像是被他圈養的寵物做錯事怕被拋棄一般。

    阿挽蹲下身子看著孤零零落在地上的蘋果塊兒。

    從她醒來就是在項將軍府靜姝苑的大槐樹下,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很害怕,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這裡是哪裡。看著進進出出的人都無視她的存在,她小心翼翼的邁出第一步,卻發現自己的腳就像踩在棉花上面。她的腳下明明是地不是嗎?

    她又探手去碰老槐樹,愕然的看著自己的手穿過粗壯的樹幹。她著急了,想抓住路過的一個侍女姐姐,又眼睜睜的看著侍女姐姐穿過自己的手。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她一直在靜姝苑裡遊蕩,她也不敢去別的地方。她雖然不記得自己是誰,生前是哪兒來的,但是她已經知道自己是鬼了,所有的行為習慣似乎也是本能的。今日是例外,項姝帶著侍女們在院子裡放紙鳶,她一眼就喜歡了那個紙鳶,她覺得她生前一定也有一隻一樣的。她一開心就跟著紙鳶一塊兒飛,然後她就遇上了第一個可以和她說話的人——豐元溪。

    她很開心,她叫他元溪,她還告訴他自己叫阿挽。阿挽是她腦海裡曾經一閃而過的名字,她認定這就是自己生前的名字。

    但是現在,她做錯事了。元溪給她好吃的蘋果,可她沒有接住,她讓蘋果掉在了地上。

    「起來,把書看完。晚上給你吃蘋果。」他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不過就是個蘋果而已,她想吃,他自然能讓她吃到。

    豐元溪可一點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看不慣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阿挽潛意識的執行豐元溪的命令,揉揉眼睛,飄蕩著輕盈的身子回到榻上,安穩端莊的坐到他身側。

    阿挽的眼神聚焦在豐元溪右手指甲底部的月半彎上,嘴角緩緩拉開。元溪是原諒她了嗎?元溪沒有因為她笨笨的就不再和她說話呢。

    「看完了?」豐元溪面色不快,這女鬼根本就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啊,沒有沒有。等等……」阿挽忙回神,帶著傻兮兮的笑容快速的一目十行掃過。

    裴安小跑步回來,身後跟了一個端著水盆的侍女,自己手上捧著碟子,放了好些個紅蘋果,「王爺……」

    豐元溪滿意的點點頭。

    裴安把碟子放下,趕緊去臥房門口接過盆子。

    豐元溪將書本翻過一頁,拿鎮紙壓在桌子上。不需要他叫喚,阿挽盯著書自然的跟著過去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豐元溪淨手後挑了一個長得最勻稱,紅的最漂亮的咬了一口。

    裴安膽戰心驚的盯著豐元溪微微闔動的嘴唇。

    好像不是他想像中的那個味道,但清脆香甜也不是很難吃,重點是這個色澤和某鬼的很像。豐元溪交待裴安去將書房裡所有從堯山帶回來的書都搬過來。

    裴安應下,不到片刻,兩個壯碩的侍衛將一個紅木大箱放置到院落長廊下。

    裴安主動地將長廊擦拭乾淨後也一道退下。

    隨之,豐元溪單手毫不吃力地打開沉沉的箱蓋。箱子裡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摞摞書籍,豐元溪將最右一摞上頭的幾本拿開,抽出放在下側的一本由細麻繩裝訂的冊子。

    而後,他屈起一條長腿坐上長廊,另一條平平放著,背靠在身後的圓木柱子上。

    阿挽亦步亦趨的跟著豐元溪轉悠,就像把他當作紙鳶一樣看護著。阿挽好奇的從豐元溪身後探出腦袋,跟著他一塊兒看書。若文朝帝這會兒能看見兩人相處的情形一定會喜極而泣的,這還是那個不諳女色的皇弟嗎!

    阿挽就像是把下巴擱在豐元溪肩頭似得,兩人「親密」的看著書。

    「元溪好慢,快點。」

    豐元溪本是努力無視肩頭的女鬼,反正鬼也沒個溫度沒個氣息,純粹當空氣了。可是你不能違反遊戲規則呀,怎的還可以說話呢,而且一開口就是讓人想入非非的話語。豐元溪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好不鎮定的說道,「別搗亂,自己去玩會兒。」

    這就跟養了一隻小狗,然後主人要幹正事兒了,你就乖乖的去追尾巴玩吧。

    阿挽點點頭,乖乖地繞到豐元溪跟前,學著他的動作面對面靠在另一邊的長廊上,她的繡鞋正好抵上豐元溪的鞋子。

    只是這動作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甚為不雅。

    豐元溪突然覺得自己一時的好奇心好像惹了一個大麻煩,只能雙腿交叉換了個姿勢。果然,阿挽也立馬跟著換了動作。

    豐元溪不再管她,反正動作再不雅也就他看的到。

    兩人就這樣安靜的坐了一個下午,期間豐元溪也就簡單的用了幾口午膳便繼續看書。春日的夕陽映襯著豐元溪俊朗的臉孔,清冷的五官不禁染上一圈柔和的黃暈。

    阿挽屈起身子雙手抱腿,將下巴抵在自己的膝蓋上,歪著腦袋瞇起眼睛望著對面認真翻書的男子。箱子裡的書早就一本本抽出,被隨意擺放著。

    週遭的氣溫隨著夕陽落下迅速下降,裴安拿著一件披風走近,「王爺,天涼了。要不去屋裡再看,奴才們把書搬進去?」

    「不用了,本王整好後,再搬回去。你去拿根紅燭來,再切一盤之前那樣的蘋果送來臥房。」

    裴安完全不在狀況,看著豐元溪往書房方向走去。既然主子交待,那他就照做吧。

    阿挽看著豐元溪在黃紙上畫著亂七八糟的符號,然後折成方方的形狀,又折回臥房。裴安也將東西備好送來了。

    豐元溪讓他退下,關上房門。

    拿著火折子將紅燭點上,再拿紅燭將符紙點燃,燃燒的符紙慢慢變成灰燼落入底下裝著蘋果的銀盤子中。

    阿挽急了,趕忙拿手去擋,弄髒了元溪還怎麼吃呢。

    她,她……她碰到了什麼?

    黃紙燃盡。盤子裡卻像從沒出現過灰燼似的。阿挽詫異的再伸出手去碰,硬硬的。阿挽將食指納入口中,絲絲蘋果的味道。

    「吃吧。」豐元溪滿意的看著銀盤子四周包裹著一層薄膜,將紅燭吹滅。堯山上帶回來的書應對鬼魂真是最靠譜的。

    阿挽錯愕地捧起銀盤子,捏起竹籤把蘋果送入口中,咀嚼幾下,緊接著傳出輕輕的啜泣著。雖然她只認識他一個人,但是元溪一定是最好的。

    豐元溪蹙起眉頭,他就知道,不管是人還是鬼,只要是女的都是麻煩精!

    豐元溪輕撣過身上因焚符而沾上的點點灰燼,走向臥房屏風旁的小門。

    阿挽趕緊嚥下嘴裡的蘋果,飄了幾步,「元溪,你去哪裡?」

    「沐浴。」

    身後緊盯不放的視線讓他不由地轉過身,面無表情地說道,「要來嗎?」

    阿挽眨巴眨巴幾下,看看碟子裡美味的蘋果,又抬眼瞧瞧隱藏在通道中被絲絲光亮拉的碩長的身影,認真的詢問道,「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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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登徒子阿飄

    坐姿端正、識字懂禮,生前也必是一個堂堂的大家閨秀,居然會問他——

    「可——以——嗎」?可不可以跟著他去沐浴?!

    鎮定淡漠如睦宣王也差點被自己一口口水嗆到,若不是阿挽語氣裡的正色嚴肅,他不得不產生一種被調戲的錯覺。

    豐元溪頭也未回,卻也不惱,溫和地反問道,「你說呢?」

    話畢,他便消失在通道後。

    通道另一端是文朝帝為其建府時特地打造的浴池,池裡的水也是臨近的溫泉引入,因的太醫言說天然的溫泉水對睦宣王身體有益處,文朝帝就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此處毗鄰溫泉的地界為皇弟建府。

    豐元溪解下玉帶,隨著一件件衣物被拋落在紅木架上,露出較一般男子更為白皙的皮膚。可讓人意外的是,本以為久病纏身、羸弱不堪的睦宣王爺,倒是有一副好體格。膚色偏白,卻並非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般的白斬雞。肩膀寬闊,胸膛結實,雖不如軍營裡那些漢子彪悍,行走時也隱隱的顯現著身體優美的肌肉線條。

    溫泉水漫過他的胸膛,豐元溪閒適的闔起雙眸靠在池子光滑的石壁上。

    他今日居然撿了一隻鬼,還是一隻女鬼,一隻叫阿挽喜歡紙鳶心思單純的女鬼。相處算得融洽,至少給她投食很有滿足感,真切是不可思議。他從小便和鬼打交道,說起來,他的病也有大半原因是因鬼而起。

    原本他母后便是早產誕下他,在母體中就造成了先天不足。後宮之中陰氣深重,冤魂更是不少。許是體弱容易欺負,便都纏著他上身,或是日日糾纏。唯有其父皇在身邊時他才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而未識人之前,他也不懂何為鬼,只是覺得那些厲鬼都是一副披頭散髮、獠牙利齒、不修邊幅的模樣和身邊漂亮的母后、宮女姐姐們也不同。喜愛乾淨這事兒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豐元溪對身邊團團轉的髒東西簡直無法忍受,只能嫌棄地痛哭出聲。能微微記事後,母后的過世,他才明白人死後會有魂體,那時候母后的靈魂一直不願離去,晚上哄他入睡,為他趕走髒亂的冤魂。

    因而母后過世後那一百天裡他反而是過的最幸福的,再後來自然是母后不得不離開人世去投胎。此後,他每日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髒」、「髒死了」,侍奉他的宮女們一日三餐帶夜宵的為其梳洗沐浴也不見得好。虧得後來他被師傅帶去了堯山,但這沐浴的習慣也早已養成了……

    豐元溪思緒跑得很遠,總之撿就撿了吧,也不過三個月,他只當養只寵物也是好的。

    豐元溪伸手挑下池邊左側架子上的乾淨帕子,浸透溫水有一下沒一下的溫潤著胳膊。突而手下一頓,有人?!

    細細感知,但……毫無危險性。

    「出來吧。」豐元溪淡然出聲,整個院落也僅有兩人一鬼,裴安未進屋子,他也不信誰的功底能高深到不出一絲氣息、一分聲響便近到他身,唯一能做到悄無聲息的就只有新「寵物」——阿挽。

    阿挽扭扭捏捏的從紅木架子後頭直接穿過,倒不是因為羞愧,只是覺得捉迷藏輸了而沮喪。小腦袋從他換下的衣服上冒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赤//裸的脊背。

    豐元溪轉過腦袋,就瞧見這麼一個大家閨秀躲在他衣衫後窺視他沐浴的奇景。

    真是好一個不知廉恥的登徒子!

    豐元溪不知該如何訓斥,有女子爬床想借他上位,他可以摔門走人,把人打入大牢。可有女鬼偷窺他沐浴,難道他要不著一縷落荒而逃?

    阿挽見豐元溪薄唇微啟,乖巧的飄到他身側,整個身子趴倒在池邊,和他的腦袋保持平行,好奇地問道,「你想和我說什麼呢?」

    豐元溪一抬眼就望進小姑娘清澈的黑眸裡,乾淨的沒有一絲邪念,只能看見滿滿的一個自己。他抓握著帕子的手不禁放開,抬手撫摸上阿挽的髮髻。才碰上秀髮,長長的黑髮就因他的手指隔成了兩截,豐元溪有絲懊惱,怎的給自己的寵物順順毛都不成。

    「元溪好白,比項姝還漂亮。」阿挽已經習慣了豐元溪總是不回答她的話,自顧自的打量著他露在水上的皮膚,下了個結論。

    豐元溪微微蹙眉,「項姝是誰?」

    他的寵物居然還見多識廣,看過那麼多男子!缺乏家教!

    阿挽一副「元溪是笨蛋」的表情同情地凝視著豐元溪的眼睛,「項姝就是白日和你道謝的女子,將軍府的小姐呀。」

    白日裡他根本未仔細瞧過項小姐,就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到,哪兒還記得那是誰。

    一人一鬼、一男一女也不注重著場合就這般在浴室裡聊了起來,雖然大多都是話癆阿挽跟他嘮著將軍府的小秘密。例如項姝雖然長的美但是脾氣不好,她原來的貼身丫鬟翠環就因為給她梳妝時不小心扯掉了一根頭髮,就被掌臉三十。打的臉腫起半邊高,血淋淋的半個月吃不了飯,有人問起還得替主子遮掩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現在已經被打發到廚房劈柴去了。

    說到這個,阿挽憤憤不平的怒道,「如果是我,才不會這般不講禮。一根頭髮罷了,怎的有兒時一塊兒長大的小夥伴重要。」

    「我對她們都可好了。」阿挽眼睛瞪的圓溜溜的,紅唇不甘心的撅起,自然的說出口。

    豐元溪好笑地看著沒幾兩肉的小姑娘打抱不平的樣子,引導著她,「你怎知那丫鬟是和項小姐一同長大的。那你可記得自己又是哪家的姑娘?」

    「我就是知道啊。因為……」她理直氣壯的應道,話到嘴邊卻又想不起來要說什麼了。

    阿挽好生沮喪地輕輕搖頭,翻了個身子,乾脆直接仰躺在池邊,「從做鬼開始就一直在靜姝苑,我連自己怎麼去世的都不知。」

    豐元溪想了想,看來只能等百日的時候鬼差來尋她了,不然她倒是可以憑著戶籍早些去地府轉世投胎。

    「無礙,不記得就不記得吧。有本王養著,餓不壞你。」豐元溪撩起水上的帕子漫不經心的說道。

    「阿挽就知道,元溪一定是最好的。」

    話音未落,靈動的眼睛突然出現在眼前,小巧的鼻子對著他的鼻尖,張合的紅唇離他的唇瓣不過半指的距離。

    阿挽興奮的已將半個身子埋進溫泉中,眼裡透露出的歡喜更是溢於言表。溫泉淡淡的霧氣上騰,豐元溪幾乎感知到唇瓣上少女噴吐的溫暖氣息。

    豐元溪摒棄突如其來的幻覺,一隻女鬼何來呼吸。

    「出去等我。」

    豐元溪聲音顯得有絲不同,阿挽忙著歡喜並未察覺,樂顛顛的飄出水面,穿牆而過。一眨眼的功夫,浴室內又只留了他一人。

    豐元溪屏住氣息,猛地沉入水中。他居然因一個女鬼的靠近產生了慾念,真是所謂飢不擇食了。即便那女鬼很合他心意,身上沒有熏人的味道,衣著簡單乾淨,又如此依賴他……

    這複雜的感覺對於豐元溪這一未接觸過異性的正常男子實在難解。

    豐元溪自幼隨心所欲慣了,也不會為這番小插曲放不開。

    待換上乾淨的衣衫出來後,就見臥房外間的小桌上已經擺上了晚膳,裴安還在進進出出的擺上菜色,他的椅子也被鳩佔鵲巢。

    阿挽聽到聲響回頭,立馬奉上一個甜甜的笑容,客氣地招呼道,「元溪,快來用晚膳了。」

    豐元溪暗暗腹誹,她倒是挺不見外的,「下去吧,本王用好了再叫你。記得把門帶上。」

    「這個?」

    「嗯。」

    「這個呢?」

    「好。」

    「……」

    豐元溪往碟子裡夾了各式各樣的菜色,如下午那般,燃了符紙。

    「元溪,這個咕嚕肉甜甜的好吃。」阿挽拿著筷子開心的把眼睛瞇成了小月牙兒。

    豐元溪扯了下嘴角,寵物的口味果然也和主人是一樣的。

    「元溪,這些碟子要怎麼辦呢?」阿挽髮愁的把下午盛了蘋果的盤子、晚上裝了飯菜的碗盤還有筷子一道推到豐元溪跟前。眉頭緊緊皺起,發愁的儼然可以夾死一隻蚊子的架勢。

    豐元溪不在意的瞄了一眼,「扔了。」

    阿挽抱起碗筷,拚命的搖頭,「不要。這是元溪給我的。」

    豐元溪心坎一顫,言語依舊鎮定自若,「那不然?」

    「我可以洗乾淨藏起來嗎?」

    「裴安,打一桶水進來。」

    小姑娘顯然沒有做過這等粗活,把盤子一股腦全擺進桶裡,然後就不知所措的盯著豐元溪。

    豐元溪微微挑眉,笑話,他也沒做過。阿挽不依不饒的跟著豐元溪,無奈之下,只好帶著阿挽去了廚房。

    「王爺是要傳晚上做膳食的廚子嗎?奴才去叫就好,廚房的油氣重……」裴安呆若木雞的領著豐元溪走到半路,才回神,開始勸解有潔癖的主子。

    豐元溪聽到「油氣」二字,腳步一頓。隨之又視死如歸的朝前邁去,他要是敢往回走,這姑娘一定就能哭死他。

    洗碗的嬤嬤膽戰心驚的對待著盆裡碗筷,簡簡單單的一隻碗愣是讓她洗了十幾遍才敢放進櫥櫃裡。難不成這個碗是皇上御賜下來的?那也不對啊,整個睦宣王府哪樣東西不是皇上御賜的啊。

    就在豐元溪的忍耐要到極限的時候,蹲在嬤嬤跟前的阿挽站起了身子,「元溪,快走快走,我會洗碗了。」

    於是,王爺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又風一般的離開了廚房重地。

    半個時辰後,阿挽抱著洗乾淨的碗筷在屋裡上上下下的飛舞。又換了一身衣衫的豐元溪低頭看著手裡的書,嘴角無聲的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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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黏人的寵物

    「進來。」聽到門口裴安的聲音,豐元溪就知道用完晚膳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裴安端著一個溫潤剔透的白玉碗推開房門,「王爺,藥熬好了。」

    聽到有人進來,阿挽從房頂飛落,緊跟在裴安身後,探著腦袋去看碗裡的東西。黃櫨色的藥汁清澈見底,熬藥的侍從把藥渣濾的很乾淨。

    阿挽努努鼻頭,飄到豐元溪身邊,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一想起自己是碰不到他的,又訕訕的縮回手抱住懷裡的碗筷。

    「元溪生病了嗎?」阿挽有點擔心,又好生埋怨自己居然都沒有發現元溪身子不舒服,好不懂事。

    豐元溪現下自然不能回答她的話,只接過藥盞,輕輕的吹了幾口氣。稍稍仰首,喉結微動,碗裡的藥汁一乾二淨。

    裴安適時的接回小碗,將拭嘴的帕子遞過,「王爺早些休息,奴才先退下了。」

    裴安也不指望主子能回他一句,只嗖嗖嗖的小步迅速後退,眼睛還不忘掃視一圈。紅燭還在,蘋果沒了,盤子……沒了,水桶……也沒了。

    蘋果被吃了今天以前那是不正常的,可這盤子和水桶憑空消失,不管哪天應該都是不正常的吧?

    裴安想的出神,一屁股撞在門框上,一個後滾翻摔出了門口。隨後立馬摸著屁股,嘿嘿傻笑兩聲把門關好。

    阿挽樂的在空中漂浮不定,這個叫裴安的好呆啊!

    豐元溪挑眉看一眼捂著嘴樂不可支的小姑娘,躺回榻上繼續看書,嘴裡卻輕聲默語,「五十步笑百步。」

    飄悠悠的阿挽也突然想起什麼,笑容一收,面帶憂慮的飛到豐元溪跟前。找準一個角度,一道躺上軟塌,側過身子,「元溪,你哪裡不舒服呢?不要看書了,早些休息吧。」

    「無礙。」豐元溪不著痕跡的往另一側撇了撇頭,眼不見為淨。想來這迷糊的姑娘不但忘了自己的名字,連男女有別也早早的扔在了生前。

    「吃藥就是生病了怎還會無礙,元溪不可以這般不愛護自己。」阿挽坐起身子,說的振振有詞。她是真擔心,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世的,她怕元溪一個病重也死了可怎麼辦呢。

    豐元溪嘴角不禁抽搐,他看一眼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那本王去睡了,你……出去玩會兒?」豐元溪將書本攤在胸口,雙眼合上,輕聲詢問。

    夜半時分正是鬼魂活動的時間,往往白日光亮就會躲著不敢出來。不對,阿挽怎的白日也能在光照下活動,今兒雖然風大,可日頭也是照的人暖洋洋的。若是一般的鬼魂早該魂飛魄散了。

    「阿挽也想睡覺。在靜姝苑的時候,我都睡在老槐樹旁的空房間裡。」小姑娘左手的食指不自覺地繞著右手的食指打著圈圈。微微抬眼就見元溪正睜眼瞅著她,忙又心虛地低下頭,咕嚕直轉悠的眼睛從濃密的睫毛裡窺探他。

    阿挽心裡打著鼓,她撒謊了。她雖然不睏,但是總覺得晚上就該是睡覺的時辰。靜姝苑裡沒有空房間,她又沒法和侍女姐姐們說把床借我一半。她就只好躺在老槐樹下,盯著月亮一晚一晚的過。

    現在不一樣,現在她有元溪了。元溪一定會把床分她一半的。

    良久,豐元溪才開口,「你……可有覺得不適?」

    阿挽怯怯的搖搖頭,精緻的五官卻緊緊揪在一起,小手也慢慢的撫上鼻尖。難道說謊的人真的會長長鼻子?

    豐元溪點點頭,將下午找到的「飼養女鬼」可能用到的書籍都迅速的翻了一遍,書上皆沒有記載會有如此特例。

    豐元溪正打算細緻的翻第二遍,不安分的小姑娘已經將碗筷都放進桶裡,搬上了臥房的大床。

    「元溪,快來睡覺哦。」阿挽乖巧的將身子隱在被子下,露出一個腦袋。

    豐元溪一回頭,額上的青筋乍現。她居然把水桶放在他床上!他現在一看見水桶就能將油膩膩的廚房在腦海裡還原。

    氣急敗壞的王爺大人維持著王室的氣質優雅的走到床邊,俯下身子,對著笑的嬌憨的阿挽咬牙切齒地說道,「把東西給本王拿下去。」

    小姑娘一哆嗦,第一個反映就是縮的只剩兩個大大的眼睛,「那我可以留下嗎?」

    居然還和他討價還價,豐元溪盡量扯出一抹親切的笑容,「阿挽乖,把髒……東西拿下去,我們就睡覺。好麼?」

    「嗯嗯。」

    「但它們不是髒東西哦,我都洗乾淨了。」

    「裴安,給本王把床單、被子都換一套!」阿挽和水桶一離開床塌,豐元溪趕緊開門朝外吼道。

    因的只有裴安是貼身服侍的,所以他在主院裡也有自己的房間。乍聽王爺一向溫和的聲音飽含隱忍的怒火,裴安差點從床上滾下來。外衫未套一件,緊趕慢趕跑到主臥。

    當裴安再次關好房門的時候,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王爺近來火氣真旺,該和皇上說道將選王妃的事兒提上議程了。不過王爺也真是的,早些年碰上這事也沒見得不好意思,今兒怎麼的就惱羞成怒了呢。

    豐元溪看著清爽的床榻舒了一口氣,轉身去尋方才惹禍的小寵物。

    阿挽主動的湊上前,手裡提著木桶有點吃力,總覺得是在拖著「走」,「元溪,我要放哪兒呢?」

    豐元溪瞟了一眼木桶,領著人走到外間,指了指桌子,「放那下面。」

    阿挽依依不捨的和木桶裡的小夥伴們告別後,滿臉幸福的隨著元溪的腳步飄入臥房。

    豐元溪自當說話算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阿挽霸佔了半張床榻。豐元溪默默歎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他只是養了一隻比較黏人的寵物。

    阿挽好久沒有躺床上睡覺了,一見元溪鑽入另一條被子裡,就犯困道,「元溪,好眠。」

    豐元溪面朝外側,透過幔帳望著昏黃的燭光隱約閃爍,心裡也似乎被這溫暖的光圈佔滿。清冷的聲音不覺帶上了淺淡的溫柔,「好夢。」

    春日的清晨總是熱鬧的,即便清靜的睦宣王府也飛來了眾多嘰嘰喳喳的小鳥們。

    豐元溪眉間染上一分煩躁,緩緩睜開眼睛。

    「元溪,早安。」許是鬼魂的緣故,在窗外第一縷陽光射入房間時,阿挽便醒來了。這會兒正側著身子盯著元溪的睡顏,昨兒她說錯了,元溪不僅比項姝漂亮,而且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漂亮。

    豐元溪難得的木愣,直勾勾的望著面前出現的少女好久,腦袋才清明過來。原來,他家寵物長的也很可口。舌尖本能地輕舔過乾澀的唇瓣,「早安。」

    晨起的聲音不若白日的拒人千里,暗啞的嗓音柔情許多。阿挽樂瞇著眼又在床上飛舞幾圈,元溪連聲音都好好聽。

    「王爺,您起來了嗎?」裴安望了下日頭,王爺這個會兒也該醒來了。

    「進來吧。」

    豐元溪照例獨自關在房間裡用早膳,而後要了一桶水。結果,阿挽又多了幾個盤子一隻水桶。

    豐元溪看著堆了兩個水桶的桌底,深知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到時候只進不出的,裴安會懷疑不說,他也不能忍受他的臥房變成阿挽的櫥櫃。總得想個別的法子啊。

    裴安瞄了眼自家主子在院子裡踱步,也沒敢去打擾。輕手輕腳的進屋收拾碗筷,誒,真是奇怪了。早上的桶又消失了……

    豐元溪這還沒琢磨出個主意,宮裡就送信來傳睦宣王爺今晚入宮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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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合格的寵物

    宮裡的馬車不到酉時便在睦宣王府門口候著了。豐元溪依舊一身青衫便裝,唯有腰間那條御賜金絲繡蟒的玉帶彰顯著他尊貴的身份。

    「元溪,我們真的要去皇宮嗎?」

    「嗯。」豐元溪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嘴巴也未張開,只悶聲從喉嚨口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

    阿挽自早上知道要去宮裡赴宴就興奮的一天圍著他繞圈圈,深怕一個沒看住就丟下她走了。這熱鬧的勁兒比樹上那一群的鳥兒還聒噪。有句話怎麼說的,一個女子等同於五百隻鴨子,想來也並非毫無依據。

    豐元溪也未覺得煩躁,只是自己一天都未想出辦法讓他有些挫敗,就僅僅讓裴安在他臥室外間再加一個櫃子作為阿挽的儲物櫃。

    阿挽保持著和馬車一樣的速度前行,看起來就像隨著豐元溪一道「坐」在馬車裡。出門前豐元溪便叮囑過她,盡量等太陽完全下山了才可以出去玩。所以這一路來只有經過夜市的時候,聲音太熱鬧才勾的小姑娘探出馬車欣賞了一番。

    馬車行進到宮門口,夜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坐在馬車前的裴安下車拿著令牌暢通無阻的駛進宮門,而車裡的阿挽已經按捺不住了。

    「元溪,元溪,天黑了,我想出去看看。」阿挽雙手托著下巴,眨巴著眼睛跟元溪申請解除禁令。

    豐元溪看她一眼,說道,「裴安,停車。」

    「王爺,還未到慶元殿。」一旁跟著的裴安讓拉著馬的小太監停下馬車,掀開一邊簾子和主子匯報。

    尋常臣子入宮自然到宮門口便得下馬車,連已出宮建府的大皇子都需將馬車停在宮門步行進殿,除非御賜步攆。唯有睦宣王爺的馬車是特例,所以裴安自是奇怪主子為何要叫停車。

    「本王想自己走走。你們隨後跟著吧。」豐元溪徑直下車,一邊說著便將裴安幾人拋下。裴安揮手讓人跟上,又趕緊讓一個小太監先去和皇上回稟一聲,省的皇上擔心。

    阿挽雖然對宮裡的事物新奇卻是十分有分寸,不敢離開元溪太遠。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湊上去細細的看一會兒,豐元溪也隨之慢下腳步。

    「元溪,這個燈籠好漂亮。」阿挽做著雙手環抱住華辰宮門前掛起的紅紗燈籠的姿勢,小腦袋依偎在燈籠旁,興匆匆的朝著豐元溪報告自己的新發現。

    淡淡的燭光透過紅燈籠印著阿挽姣好的面容,憑白的讓小姑娘添了一抹嬌羞的魅色。

    豐元溪靜靜的佇立在一旁看著自家小寵物和她的「新歡」,怎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般水靈的姑娘,開懷之於她似乎是一件最簡單的事。短短的倆天裡,不論什麼事,都能愉悅到她。

    裴安緊緊的跟在後頭,看著主子仰望著華辰宮的紅紗燈籠,心裡不免咯登一下。一入夜,妃殯們所住的宮門前統統掛起紅紗燈籠。這是宮妃待乘寵的規矩,只有皇上駕臨的宮院才能熄掉火燭。華辰宮是容尚書的嫡女,如今容嬪的住所。難不成主子情竇初開卻喜歡上了容嬪?

    裴安還在心裡回想著主子近來進宮和容嬪可能碰面的場景,前面就有太監抬著步攆過來了。

    「奴才給王爺請安,皇上擔心夜深露重的王爺受了風寒,讓奴才們過來接您。」領頭的是太監總管李福成,將帶來的裘皮披風遞給裴安。睦宣王爺不喜旁人近身可是宮裡眾人皆知的,除了皇上外,也僅有裴安了。

    阿挽見豐元溪坐上步攆,乖乖的飄回他身邊,眼睛還溜號去瞄一眼紅紗燈籠。

    豐元溪將小姑娘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抬手指向華辰宮大門吩咐道,「把那個燈籠送到本王府上去。」

    李福成和裴安面面相覷,裴安默默低下頭,他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別人怎麼想的他不管,豐元溪只微微蹙眉盯著身邊呆若木雞的阿挽,她不是應該開心的圍著他轉麼,為何這麼一副五味雜糅的表情。

    他不開心了。

    步攆沒多久便到了設宴的慶元殿。因是家宴,也僅有皇上、皇后和幾個皇子、皇女。其餘的王爺在文朝帝即位後都去了各自的封地,唯有豐元溪是在都城建府。豐元溪給皇兄和皇嫂請安後,晚輩們都站起身給這個年輕的皇叔請安。

    「小九……咳,皇弟今兒怎麼有心情自己散步過來,白日朕也不說你,這都晚上了,自己也得多注意著身子。」

    文朝帝雖是在怪罪豐元溪,可話裡的關心大家都聽在耳裡。倒是叫了王爺一聲小九還被嫌棄了。

    「今晚夜色好。」豐元溪單手托腮瞅著一旁還未回神的阿挽,淡淡的回了幾個字。

    「皇叔此言差矣,夜色再好也不若華辰宮的燈籠迷人啊。若不是父皇特地派人接,想來兒臣晚上是怕見不到皇叔了。」開口說話的是豐元溪對面的華服男子,便是文朝帝的大兒子豐承奕,今年剛及弱冠,僅比豐元溪年幼一歲,此時語氣說不出的曖昧。

    豐元溪面上不起一絲波動,淡淡的掃了一眼豐承奕,「大皇子怎的知道本王拿了華辰宮的燈籠。本王也才讓人稟告皇兄。」

    豐元溪自己也不知道他拿的是哪宮的燈籠,豐承奕這個一直坐在大殿的人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只能說明他在文朝帝的後宮安了釘子,而且還不只一個。

    平日裡以下犯上挑釁他,他也懶得理會,可今兒他心情不好。

    許是「燈籠」二字挑起了阿挽的神經,阿挽驚叫出聲,「慘了慘了,元溪,你怎麼可以拿宮裡的燈籠呢。宮裡的東西,應該不能隨便拿吧。皇上會不會一氣之下坎了你的腦袋?」

    「到時候,你就真要和我做伴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一塊兒投胎。」

    小姑娘著急的語無倫次,話未說完,眼眶就已經開始泛紅。若是她有眼淚的話,這會兒想來已經掬滿一個掌心了。

    豐元溪淡淡的揚起一抹笑容,原來是在擔心他嗎。合格的寵物,忠心護主。

    而這笑容落入豐承奕眼裡卻是萬般的諷刺,似乎是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拳頭死死的抵在大腿上。他真是不懂父皇,怎麼會對自己的弟弟比親兒子還要寵愛,居然還想讓豐元溪入住太子所。

    豐元溪知道皇兄疼寵他,也是有分寸的。宮裡即便一草一木都冠了皇姓,路上就讓人先去和文朝帝說了很喜歡那個燈籠。

    文朝帝雖然納悶但豐元溪開口,別說燈籠了,就算真的是華辰宮裡的容嬪,他也想辦法把人弄一出假死給送到睦宣王府去。

    倒是豐承奕實則引得文朝帝猜忌。

    豐承奕頂著文朝帝的厲眼硬著頭皮站起身,「父皇,兒臣只是方才進殿的時候正好聽到有奴才在竊竊私語罷了。畢竟皇叔此番作為實則有些……怪異,自然也有人看到相傳了。兒臣也是為了皇叔和容嬪娘娘的聲譽著想。」

    阿挽眼裡只有豐元溪,聽到旁人說話才發現他們現在所在何地。豐承奕的話讓她深深的認識到她好像又給元溪惹麻煩了,而且是會牽扯到別人的大麻煩。

    小姑娘也不哭鬧了,乖乖的團坐在豐元溪身邊,抱著膝蓋盯著他看。小姑娘在心裡默默下定決心,她就算錯過了投胎的機會也會陪著元溪先投胎的。

    文朝帝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朕倒是不知道宮裡倒是有奴才敢背後嚼舌根,說主子的不是了。既然睦宣王拿了華辰宮的燈籠,今晚就讓容嬪等著朕吧。」

    佇立在豐元溪身後的裴安輕輕的舒了一口長長的氣。還好,還好。這樣一來,不但主子沒事,容嬪娘娘今晚承恩反而要感謝主子了。大皇子還真是時刻盯著主子,巴望著主子犯錯啊。如今連這種大不敬淫//亂後宮的話也敢隱晦的和皇上提及,虧得皇上相信主子。

    晚宴的不愉快讓豐元溪有借口早早的就回府。而這筆帳自然又被文朝帝算在了大皇子身上。

    「怎麼了?」豐元溪看著坐在榻上的阿挽問道。他已經讓阿挽明白他不會獲罪,怎的小姑娘還這般死氣沉沉的模樣。

    「阿挽不要燈籠,阿挽有你就夠了。」阿挽嫌棄的看了一眼已經被掛在院子樹幹上的紅紗燈籠,那紅色一點都不漂亮了,晃的眼睛難受極了。她就是個麻煩精,才跟著元溪出門一趟就闖禍。

    豐元溪贊同的點了下頭,毫不在意地往浴池走去。可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有多震撼。

    「阿挽不希望元溪有事,我……我還是走吧,不給你惹事了。」

    豐元溪腳下微微一頓,卻未出口挽留。

    阿挽委屈的看著元溪走開,躊躇不定的在房間裡飄蕩,她要不要回靜姝苑找老槐樹呢,可是她喜歡和元溪說話,喜歡和元溪一起睡覺。元溪會給她吃東西,會給她銀盤子和水桶。對,她要走的話,可以把那兩桶東西帶走吧。

    她猶豫了好久,一直到聽到豐元溪的腳步聲,趕緊穿過屏風藏在後頭。

    豐元溪淡定的拿了本書靠在床頭,身後灼熱的目光讓他好心情的一直揚著嘴角。看了好一會兒,豐元溪將書本放到小桌上,熄滅屋裡的蠟燭僅留昏暗的一盞油燈回到床上,倒是屋外的紅燈籠依舊顯眼。

    阿挽琢磨著元溪已經睡下了,偷偷的從屏風冒出頭,看著幔帳。她好想和元溪一起睡覺。

    「還不上來睡覺。」

    突然的聲音嚇得阿挽身子定在半空中,本能地拍拍胸脯,人嚇鬼也是會嚇死鬼的。誒?元溪說……

    元溪知道她還在嗎?那她剛才還躲了那麼久。

    小姑娘完全忘記了初衷,屁顛屁顛的穿過幔帳飄進屬於她的被窩裡。

    「元溪,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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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項姝的意

    可對於僅僅和睦宣王府一街相鄰的大皇子府上的眾人而言卻是難熬的一夜。

    文朝帝當著豐承奕的面嚴令查清多嘴的奴才並打入大牢,豐承奕即便心痛也只能噙著笑容大讚「父皇英明」。在宮裡安插一個眼線哪裡是容易的事,費錢費力不說最重要的是要夠忠心,如今要再想再安排又得花時間培養。

    豐承奕的母妃是文朝帝還在做太子時便納入府的側妃,同時也是容尚書嫡親的妹妹。能為皇上生下第一個皇子,母憑子貴是理所當然的,只不過她卻無福享受,在文朝帝登基第三年便已薨逝。那一年豐承奕不過十歲,但他卻是知道自己只能靠著母家才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容尚書也一直打算扶持大皇子,甚至有心將自己的嫡女、豐承奕的表妹嫁入皇子府。但豐承奕貪心不足蛇吞象,僅僅一個尚書又怎能安穩讓他將來穩坐皇位,一直推脫著婚事。他的皇弟們雖然都還年幼,但母家的底子都是不弱的,更何況有一個被父皇寵愛年輕如他的皇叔威脅著。

    豐承奕的遲遲不表態令容尚書很是惱火,而文朝帝也不是傻子,大兒子和權臣之前的動作他哪裡不明白,乾脆直接將容尚書的嫡女收入後宮封了一個貴人,也就是如今的容嬪。

    自己的女兒成了皇上的枕邊人,容尚書也不著急了,妹妹的兒子再怎麼親也不如自己女兒肚子裡出來的親,和豐承奕也開始虛與委蛇。這下換豐承奕火急火燎的去討好容尚書,但已經生了間隙又哪裡容易彌補。

    今晚上的宴會,聽聞豐元溪難得惹事,豐承奕甚至想一箭雙鵰。即便不能讓父皇懲治豐元溪,至少也得讓容嬪落個私通的罪名,斷了容尚書的心思好一心扶持他。

    但這些事落在誰頭上都會順應了豐承奕的心思,可他卻是低估了他的父皇對他這個小皇叔的寵愛。最後紅燈籠賜給了睦宣王爺,容嬪險境獲生得了一夜皇恩,唯獨他憑白被拔了宮裡的幾個釘子。

    豐承奕坐著馬車一到大皇子府,就忍不住戾氣爆發,狠狠的把扶他下車的太監踢倒在地,逕直踩過。當看到大大的皇子府匾額又重重地踹了那個太監好幾下洩氣,只可憐這無辜的太監,燭光通明隱約還能看見嘴角的腥紅。

    僅著薄紗裸//露著大半肌膚的美姬們本是爭先恐後地來迎接大皇子回府,看到他這突來暴戾的一面,一個個都嚇得縮著身子僵在一邊,巴不得被無視才好。

    豐承奕瞇著眼睛抓過嚇抖著身子的那位女子,笑瞇瞇地擒住她的下巴抬起,「怎麼,美人兒可是害怕了?」

    「不,不。奴家愛您還來不及……」

    「既然這樣,晚上就好好伺候。」豐承奕放開她,邪肆的大笑離開。這女子隨之軟著身子倒在地上,剛才,她幾乎都覺得下一秒就會被掐死。

    翌日清晨,大皇子府後門通往後山的小道上,有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具血淋淋滿是鞭痕的女子屍身往後山走去,身上連簡單的一塊白布也未給遮掩就被埋入了挖好的土坑中。

    而睦宣王府也一大早的就迎來了一位嬌客。

    「項小姐先用些點心。王爺喜靜,住的院子離這兒有些距離。」王府的侯總管總管親自領著項姝到大廳坐下,奉上清茶、糕點,嘴角的笑意是掩都掩不住。

    豐元溪不管事,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兒幾乎都是侯總管在張羅。戊遼國民風開放,豐元溪初回都城那年宮宴一露面,侯總管單是接那些千金小姐們的拜帖都接到手軟。奈何主子不食人間煙火,久而久之也沒人再敢觸霉頭。

    今兒這是吹了什麼風,居然把項將軍府上的小姐也給引來了。先前聽裴安八卦他還不信,現下是不信都不行咯。春天到,桃花開,真好啊。

    「麻煩侯總管了。」項姝有禮的對侯總管微笑,嘴角歪起恰到好處,有禮大方又不見得過分生疏。

    侯總管滿意的朝小太監示意去尋王爺,自己則在廳堂等著王爺來了看一出鴛鴦配。

    早早被光亮照醒的阿挽此時正心不甘情不願地先小太監一步飄回院子。她不喜歡項姝,因為項姝是個壞人。

    豐元溪一睜眼就發現了阿挽今早沒有等他醒來,雖然一人一鬼同床共枕也不過兩晚,可他今日早上卻下意識的希望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一如昨日的笑顏。

    豐元溪叫了裴安進來伺候,一直到穿好衣衫端上了早膳,阿挽才從窗戶飄進來,悶聲不吭的看著他喝燕窩粥。

    「王爺,項將軍府的項小姐來了。」裴安反應和侯總管如出一轍,若不是他是個太監,旁人許是要以為是裴安的小情人尋來了,這熱情的勁兒巴不得現在就拖著豐元溪去廳堂。

    阿挽撇過腦袋,雙手環胸坐在椅子上,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

    豐元溪瞭然,原來是項姝讓她不開心了,想來是小姑娘的正義感又冒出來了,「再去端一晚粥來。」

    「好咧。」裴安興高采烈的轉身走到門口,臉上笑容悻悻的僵住,左腳也硬生生的收回來,機械地轉過腦袋,弱弱地問道,「王爺,您是說再要一碗粥?還是讓項小姐來院子坐坐?」

    豐元溪眼瞼稍稍抬起看他一眼,又專注地喝下一勺粥,彷彿再說,你在說什麼愚蠢的鬼問題!

    裴安瞬間猶如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默默的走向廚房。沒關係,他還是相信主子待項小姐是與眾不同的。只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項小姐,請您務必不要放棄啊!

    「本王還以為你走了。」裴安一走遠,豐元溪就隨意的陳述了自己的想法。當然這也只是隨口說的,看到桌子下的水桶,他就知道她一定沒走。

    阿挽被他這麼一噎,剛才不喜項姝的氣勢就驀地煙消雲散,偷偷的瞟了一眼認真喝粥的豐元溪,「我只是覺得還是你的床比較舒服。」

    「既然決定不走,那以後就乖點。」有眼光,他也覺得他的床比較舒服。

    「阿挽以後一定都聽元溪的。」阿挽生怕豐元溪和她算老賬,趕緊把這事兒翻篇。

    臥房裡,豐元溪滿意的看著阿挽把燕窩粥喝完,才邁出房門,帶著阿挽經迴廊往廳堂走去。

    侯總管在迴廊口張望了許久總算是看到王爺那飄逸的身姿,他一直都知道自家主子俊朗非凡,可今日沐浴著陽光的身影總覺得有淡淡的金光在閃爍般的耀眼。

    侯總管忙不迭地迎上前,擠開裴安緊跟在豐元溪身後,滿臉諂媚之色,「王爺,項小姐都等了好長時間了。這都快到用午膳了,您看要不盡一番地主之誼?」

    阿挽看了眼初升的日頭,滿臉的驚愕。總管大人睜眼說瞎話,現下頂多也不過辰時吧,怎麼的就到用午膳了呢。

    豐元溪面無表情的瞅了一眼侯總管,說道,「不過一牆之隔,算哪門子的地主?」

    聞言,阿挽樂悠悠的捂嘴笑開,而侯總管只能遺憾地看著主子走進廳堂。

    「臣女給王爺請安。」項姝一見侯總管迎出去便站起身等候豐元溪的駕臨。

    裴安熟稔的把首位的椅子擦拭乾淨,領主子坐下。豐元溪也不多客套,開門見山道,「何事?」

    未說免禮也未多言,項姝只好欠著身子開口解釋,聲音宛轉娓娓道來,「那日的紙鳶是家父在臣女及笄時親自所制,對臣女而言意義非常。臣女回去後左思右想,又問過家父,還是覺得應該有所表示才得理。今日府裡備下薄酒,臣女代表家父邀您過府一聚。」

    項姝有把握若項罡也就是項將軍的名號一出馬,豐元溪就會給幾分面子。只要他有心惦記著那個戊遼國最頂端的位置,他就必須拉攏手握重兵的項罡。即便近幾年豐元溪總是以身體不適為由不曾參與朝政,但她堅信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對權利有著近乎癡狂的追求。

    豐元溪靜靜聽完,只凝視著身前的阿挽。他的小寵物看來是麻煩體質的,撿了她回家,就附贈要應付這個表裡不一的女子。

    阿挽看懂了豐元溪眼神裡的揶揄之色,不開心的撇撇嘴。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項姝,她還真就碰不到元溪了,即便僅有一牆之隔。

    侯總管見主子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偷偷背過身笑開,死鴨子嘴硬不是。

    但項姝卻是看出豐元溪並未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只好再一次提醒他,「王爺意下如何?」

    豐元溪搖搖頭,淡漠地拒絕道,「本王不過舉手之勞,項小姐當日已謝過,這酒也就當本王已經喝過了。」

    這廂項姝還未反應過來,豐元溪又立馬吩咐道,「侯總管方才說快到午膳時辰了,本王就不耽擱項小姐回府用膳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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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欲擒故縱呀

    侯總管一臉尷尬的神色送項姝到王府門口,幾番斟酌總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王爺既然忙於公務,我就改日再來造訪。今日麻煩侯總管了。」項姝微笑著點頭對侯總管道謝。

    侯總管正愁著,項姝就給豐元溪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趕緊地奉上笑容順著台階下,「好好,王爺雖然面上冷,可私下待人是好的很。項小姐若得空,就多來王府坐坐。」

    項姝欠身,帶著丫鬟離開。

    「小姐,這睦宣王爺架子也太大了,連老爺的帳也不買。」為小姐忿忿抱不平的丫鬟名叫青芽,自翠環被掌嘴扔到廚房劈柴後就成了項姝的貼身丫鬟。青芽時時都謹記著前人的教訓,審時度勢討好主子才是王道。

    「我倒是覺得這才是王爺。」

    項姝心裡自有一番思量,當朝上下皆知大皇子視睦宣王為眼中釘,若大皇子登上皇位王爺一定落不著好。就憑著這點,王爺就算不爭都不行。當今皇上對王爺的寵愛眾所周知,戊遼國史上也不乏傳弟不傳子的先例。如今他愈不把父親放在眼裡,愈加說明了王爺已有的勝算更大。

    而她也更願意接受這個大挑戰。搶來的總歸更讓人喜歡,何況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能助她登上皇后的寶座。

    項姝一走最開心的莫過於阿挽,一本正經的學著豐元溪膈應項姝的話,然後又把自己逗的直樂。特別是「送客」二字,字正腔圓的傲嬌音。

    豐元溪坐在廊下無奈的笑笑,這簡直就還是個小孩子,一點喜怒哀樂都藏不住。

    「主子,櫃子做好了,裝外間嗎?」裴安指著院子門口抬著櫃子的幾人問道。

    「嘸,就安在桌子那塊。」豐元溪站起身一起朝臥房走去,阿挽也立馬跟上。

    幾個工匠給邊邊角角又固定了一下,朝豐元溪行禮便退下。豐元溪打開櫃子的各個小門看了一遍裡面的構造,不錯,就和他想得一樣。下面櫃子大,可以放水桶,上面的小格子可以給阿挽放小玩意,雖然他也不知道可以放什麼。

    裴安見豐元溪沒說話就知道主子是滿意的,臥房裡不缺衣櫃,底下那麼大的位置應該是放書的吧。自恃為主子貼心小棉襖的裴安頗有遠見地說道,「奴才們這就去把書房的書給搬過來。」

    豐元溪斜睨他一眼,直接扼殺他的念頭,「這櫃子本王有別的用處,你下去吧。」

    裴安失落的走出臥房,他和王爺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把你的東西放進去。」豐元溪抬了抬下巴示意阿挽把她的鍋碗瓢盆都扔進櫃子裡。

    阿挽詫異的伸出手指頭點著自己的鼻頭,好生茫然,「我?這個櫃子是給我的嗎?」

    「嗯。」

    話音落下,阿挽興奮的衝過去抱住豐元溪。兩隻胳膊驀地穿過豐元溪的身子,最後傻傻的環抱在自己胸前。那一瞬間,豐元溪似乎真切的感受到了一陣清風帶過,撲面而來女子的芳香,是他喜歡的氣味。

    阿挽後知後覺的撓了撓腦袋,又羞赧的拽緊衣襟的下擺,「嘸,我老是要忘記。」

    豐元溪不以為然的吐出一個字,「傻」。

    緊接著轉身朝外走去。阿挽也不在意,嘻嘻的嬌笑,蹲下身子把桌子下的水桶拉出來,把盤子分出大小擺在適當的格子裡。兩隻水桶再放進底下的大格子。

    阿挽「摸摸」櫃子的門面,又「碰碰」櫃子的門把,嘴角無法抑制的上揚。要是自己能親手把櫃子的門關上就更好了。

    小姑娘飄悠悠的晃出臥房去尋找可以幫她把門關上的豐元溪。

    阿挽整好衣衫,像一個正兒八經上門拜訪的客人。挨個屋子的「敲過門」,然後把頭探進去查看,「元溪,你在嗎?」

    豐元溪這會兒正窩在書房研究怎樣可以讓鬼魂接觸人間的實物,那種怦然心動又突然落空的感覺就好像……被調戲了一樣,即便阿挽看起來不是故意的。

    豐元溪百感交雜,翻動書頁的指頭更靈活了。

    「元溪,你在這裡嗎?」

    聲音從附近傳來,隨即,愈加清晰。豐元溪不快的轉過身子,背對著書房的門。

    「元溪,你……」

    「終於找到你了。」阿挽半個身子探進屋子,看到豐元溪青色的衣衫後趕緊飄到豐元溪身前。

    「元溪,我把東西都藏好了,但是櫃子的門關不上。」阿挽湊進元溪的耳邊,用手遮掩著小嘴,小聲的說著悄悄話。大大的袖口因抬起的胳膊在豐元溪眼前微微晃動,淺淺的鵝黃色佔據了整個眼眶。

    他就知道這姑娘沒心沒肺的很,只有他一個人瞎想。可倒是他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元溪,你去幫我把門關上好嗎?」

    「你幾天沒換衣服?」

    阿挽眨眨眼,看了下身上的衣服,陷入沉思。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豐元溪的臉色也愈發的難看。

    「大概有四十天吧。」阿挽又搖搖頭,「記不太清了。」

    豐元溪蹭的站起身子,臉色頗讓人擔憂,「本王帶你去買衣裳。」

    「不成,街上沒個遮擋的,也不知你經不經得起光照。」豐元溪蹙起眉頭自言自語著,總歸還是鬼魂,即便她說無事,他還是不放心她白日接受陽光的洗禮。

    豐元溪在書房裡轉了兩圈,最後叫了裴安進屋,「讓內務府的把近來上貢的布匹都送王府來,製衣局的管事一道來。」

    「王爺您要製衣裳嗎?製衣局那兒有您的尺寸。」裴安歡喜的不行,王爺總算是要換下青衫了。

    「本王說的你照做就是,要女子用的布匹。」

    裴安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崇拜地凝視了主子一眼,趕緊去辦事。王爺這是要追姑娘的步調啊,想來待會兒就要讓他們去請項小姐了吧。早上這樣清冷不給面兒,他還以為這事兒要黃了呢,不料王爺這是耍了一招欲擒故縱啊。

    阿挽羞澀的掂著腳尖磨蹭著,雖然元溪要送衣服給她很開心,可是……她這是被嫌棄了。鬼又不用洗澡,自然不需要換衣服了。而且她身上才沒有味道呢。

    睦宣王爺傳喚,內務府製衣局的宮人不過兩刻鐘的功夫就到了王府。

    花花綠綠的綾羅綢緞一匹匹的擺在大大的原木桌上。豐元溪指尖敲打著桌面,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挑出幾匹布料。

    「這幾匹不要,其他的都留下,尺寸……」豐元溪看了一眼正在撫摸嫩黃色錦綸紗的阿挽,這尺寸要怎麼量。

    「奴才這就去項將軍府請項小姐過來。」裴安「了然」的替豐元溪接口。

    阿挽聽到「項小姐」立馬不幹了,像只炸毛的小貓咪,可憐兮兮的蹭到豐元溪跟前,拿著大眼睛直勾勾的瞅著他,「是我的。」

    豐元溪難得用眼神安撫了一下她。

    「把尺子給本王。」豐元溪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下帶著尺子進了主院。阿挽自然也跟了回去。

    「抬手。」「別動。」「轉過身。」

    豐元溪照著以前被人量尺寸的模式給阿挽當了一回裁縫。

    裴安看著製衣局的宮人們手上捧的紙張,神色莫名的看向主子。何為真人不露相啊,王爺居然只見過兩面就能知道項小姐的尺寸,這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嗎?!他得趕緊和侯總管去通通風。

    豐元溪自動無視了裴安敬佩的目光,瞅著小姑娘整個人都扒在漂亮的布料上。又不禁想起方才在臥房裡量尺寸的情形。

    他一關上房門,阿挽就心急地開始解著衣服上的扣子。待他愣愣回神,上衣已經敞開,露出裡頭月白色的裡衣。眼見著就要脫下,他急忙阻止,「咳,量尺寸不用脫衣服。」

    「誒?那量的會准嗎?」小姑娘歪了歪腦袋思慮了幾秒,「還是脫了好,省的太大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阿挽在他眼前寬衣解帶脫下外衫,裡衣的布料柔軟貼身,被挺立的小胸脯頂起,繞過胸部又微微往裡順勢垂下。小姑娘可一點不知情,兩隻手臂直直的敞開,撐起裡衣,硬是將姣好的胸型展示在他眼前。

    他從容淡定的表情也不知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控制住。

    「元溪,讓他們先做那個顏色的好嗎?」阿挽指了指她覬覦已久的嫩黃色錦綸紗,雙手做著拜託的手勢,巴巴的盯著他。

    豐元溪歎了口氣,明明是天上掉下來的小女鬼,相處還不過兩天時間,卻是過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偏偏兩人都不覺得奇怪,這難道還真是緣分不成。

    「裴安,讓他們把那匹料子先做好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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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王爺好煩惱

    內務府的宮人前腳才出王府大門,後腳就來了個穿著駝色粗布衫的小廝要求見王爺。

    豐元溪看著手上才由裴安轉呈的密信,從淺褐色的信封裡抽出信箋,署名是兵部侍郎魏能。魏能,名字在腦海裡過了一大圈,總算是找到對應的人了。

    文朝帝對他遷就寵愛,頂著個睦宣王爺的封號還兼了一個兵部的閒職。一個月裡想上朝就去上,不想上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找個借口,文朝帝就火急火燎的命太醫來王府了。

    次數多了,文朝帝也知道了,他的皇弟不過是懶得在朝堂上聽那些大臣們扯淡罷了。說實在的,他也不喜歡。十年如一日的盯著這些面孔吵得唾沫四濺的,實則沒什麼興趣。

    豐元溪納悶了,什麼事兒要找他這個吃白飯的王爺,還特地派遣了一個不顯眼的家丁過來。可就剛才裴安帶著人過來時,他就知道這送信的人身上功夫底子也著實不淺。

    阿挽見豐元溪有正事要幹的樣子,就乖乖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晃蕩著小腳,眼睛卻是一刻都不離他。

    豐元溪看完信箋,表情卻是一分變化都沒有,拿過一旁的火折子吹了口氣,淡藍色的火光飄起。可下一秒,卻又拿起一邊的蓋子把火熄滅了。幾下就把信箋疊好夾進桌上的書頁裡,放到抽屜中。

    豐元溪做好這些一抬頭,就見小姑娘對著他笑,他不禁也回了一抹微笑。這種不管做什麼都有人陪的感覺似乎挺舒服的,至少他現在覺得心坎有絲絲暖意。

    「有什麼想做的嗎?」豐元溪想起在堯山上養的那只雪豹,總是耐不住性子一天到晚的往山裡跑。小的時候還不敢走太遠,也乖乖的每晚都回來躺他床下睡覺,後來長大了就三天兩頭的見不著影子。待他回都城時,雪豹都已經在山裡駐窩了。豐元溪琢磨著,這個小寵物也該有點娛樂活動才好。

    阿挽搖搖頭,憨憨的說道,「元溪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豐元溪默然,他的生活其實無趣的很。在堯山上的時候,他也不會和其他師兄弟們一樣每日逗趣著小師妹。師傅喜歡遠遊,他就獨自看書、製藥、練功。即便回了都城,花花世界多的是消遣,他也依舊如同在堯山一般。想到這裡,他又看了一眼阿挽。唯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鬼,倒是讓他一塵不變的生活有了一些不同。

    「那給你做紙鳶吧。」豐元溪琢磨半晌,察覺自己也就知道她喜歡紙鳶。

    喜出望外的阿挽一開心,又在屋子裡飛舞起來。豐元溪凝視著她的舞姿,眼裡不說驚艷也滿是讚賞之色。回都城參加最多的就是宮宴,宴會上多的是嫵媚嬌艷的舞孃,能入教坊為文朝帝跳舞,自然都是戊遼國的翹楚之姿。但阿挽,與她們卻是不同的。她只是自己歡喜,便隨性的做了。

    阿挽見豐元溪鋪開書桌上的宣紙,壓上鎮紙。就飄落在桌前想幫忙,環顧一周嘴巴卻撅起來了,甚是不快,「阿挽想幫元溪磨墨都不行,真沒用。」

    豐元溪下意識的揚起嘴角安撫的要去摸她的秀髮。手抬至半空微微一頓,依著她髮髻的輪廓佯裝撫摸著,阿挽有些羞澀的紅了小臉,卻也呆呆的不敢動,任由元溪「摩挲」著。

    待豐元溪提起毛筆蘸墨準備在宣紙上落筆,小姑娘還傻愣愣的捧著小臉不知所措,她明明是鬼,怎麼還會覺得熱呢?

    「喜歡怎樣的呢?」豐元溪凝視著酡紅著臉蛋的阿挽,語氣難得溫柔的問道。

    「可以要一個和項姝的一樣的嗎?」阿挽回過神,好不期待的反問道。

    豐元溪未回答。阿挽也不再問,看著他在宣紙上緩緩地勾勒出一隻燕子的形狀。

    「這裡要有花紋,是紅色的。」

    「這邊黑色的眼睛,周邊一圈,頭上還有個小紅燈籠。」

    「……」

    豐元溪聽阿挽指揮著把紙鳶的雛形完成,在阿挽不解的目光下,又提起毛筆在尾巴處落下「贈阿挽」。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會發光一樣,唇畔揚起,笑道,「那還得寫上元溪。」

    「好」,豐元溪接著再下方寫上「元溪」二字,再將宣紙的四個角落壓住,方便風乾。

    豐元溪得空瞅了一眼窗外,昏黃一片,「明兒再把框架搭上,今日看來是放不成了。」

    兩人晚膳是在書房用的,因為阿挽捨不得才畫好的紙鳶。這又讓裴安吃了一驚,王爺最愛乾淨不過了,怎麼會想起要在書房用膳呢。

    用過晚膳,豐元溪將畫好的宣紙收好,便回房去。阿挽自然也跟著,只是手上多了一盒白色的棋子。

    豐元溪將棋盤拿到案几上,靠著墊子坐在榻上。阿挽學著他的樣子坐在對面。

    沒一會兒,豐元溪就後悔和她下棋了。

    「元溪,我……我不要走這個了。」小姑娘委屈的把已經下了好幾步的棋子又收回罐子裡,棋盤上那一片徒留黑子孤零零的佔山為王,四周東缺一個西缺一個。

    豐元溪默默歎了一口氣,把自己的黑子也收回。會跳舞,會識字……在書房那會兒,阿挽看到棋子眼睛又是透亮透亮的。他自然的以為她生前對下棋也是有一番研究的,可事實證明,是他高估了她。

    小姑娘最愛做的事兒就是悔棋,而且總是憋屈的扁著嘴巴和你祈求,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就跟被他欺負了似得。一開始他還抱著培養一個一代宗師的想法,訓誡她必須要「落子無悔」,她也勉強的受教。可再走幾步,發現她的白子大勢已去,她就打死也不幹了,動作迅速的把白子全都收回自己的罐子裡。

    所以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他還只下了十個黑子。

    「元溪,快,該你了。」

    豐元溪抬眼瞅她,偏的,她還如此的興致昂揚。

    「王爺,藥熬好了。」豐元溪隨意落下一子,裴安就端著藥盞進屋了,瞄到棋盤上儘是黑子,摸摸腦袋問道,「王爺一個人下棋呢?」

    「咦,元溪,錯了錯了。」

    豐元溪瞟一眼小姑娘著急上火的樣子,又把才放下去的棋子收回,語帶無奈的對裴安說道,「本王只是閒著無聊。」

    「好了,該睡覺了。」豐元溪把棋盤上寥寥無幾的黑子收回罐子裡,朝浴室走去。

    才脫光衣服下水,小姑娘就大大咧咧的飄了進來。

    元溪將身子又往下沉了一些,頭疼的說道,「下次記得不准在本王沐浴的時候進來。」

    阿挽皺皺眉頭並不是很想答應,她就是想時時刻刻都和元溪待在一起啊。

    豐元溪瞅著她不開心,就轉移話題,「待會兒你也把衣服換過,先換本王的衣服。」

    阿挽的衣服至少也得幾天才能送來,豐元溪可不願意一個四十天沒換衣服的「髒女鬼」躺在他的床上。

    阿挽一聽可以穿元溪的衣服,哪裡還會記得剛才不開心的事兒,忙不迭的點頭。

    豐元溪沐浴過躺到床上,沒一會兒,換過衣服的小姑娘也慢悠悠飄出來了。明顯的元溪的衣服給她太大了,手腳的地方都長出好大一截,長長的拖著倒不覺得嚇人,憑白多了幾分滑稽。

    小姑娘到床上的時候還差點因為褲腿絆倒,臉上有幾分懊惱。

    豐元溪想替她把太長的部分捲起,驀地變得和阿挽一個表情了。別說阿挽老是忘記自己是鬼,連他也總是以為她就是和他一樣活生生的人了。會哭會笑,陪他看書陪他吃飯陪他……沐浴。

    「自己把袖子捲起來。」說完,豐元溪就鑽進被窩,背對著她。才不過三天時間,他就如此習慣她在身邊。若等到她百日離去,他勢必又得花時間去習慣一個人了吧。他十多年的習慣被一個小女鬼用三天時間就打敗,豐元溪不免賭的慌,有著莫名的頹敗。

    「啊,元溪真聰明。我怎麼連這個都沒想到呢。」阿挽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掌,語氣裡帶著由衷的崇拜。

    「元溪,好眠。」

    豐元溪一直沉思著,過了好久才轉過身,這次卻是朝著阿挽側著身子。阿挽已經睡著了,安靜的連呼吸聲都未發出,自然,她也是沒有呼吸的。他慢慢的伸出手擱在阿挽的枕頭上,指尖「輕撫」過她的臉頰。

    「阿挽,好眠。」

    若一定要愁思,那就待百日的時候再說吧。或許師傅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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