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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7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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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泰勒正在沖澡,他剛剛丟銅板贏了琳茜所以先洗。他邊刷邊吹口哨,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很不幸,他的歌喉和他父親一樣破,不過這有什麼關係?他全身塗滿了肥皂,對自己扮個鬼臉,第一次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琳茜跟他訂了婚,而且敞開胸懷全心接納他,同時他倆的性生活好得不得了,這才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穿上緊身牛仔褲,深藍色高領毛衣,走出臥室時還在吹口哨:他朝客廳走,因為他聽到女人的聲音,他以為是魏姬兒。
快走進客廳時,他看到的不是姬兒,而是一個美女,美好的身材裹著十分合身的黑皮衣。她站在琳茜面前,琳茜坐著像個不乖的小學生正被校長訓斥。他忍不住聽她們說下去:
「哦,對,琳茜,」女人甜美的聲音令他心驚膽戰。「父親要你的頭。他認為你是個壞心眼的小娼婦,不過如果你做得對,做你應該做的事,我想他會對你另眼相看的。財產本來就該歸他所有,這你也知道,但是他沒有把握你到底懂不懂,所以今天我來這裡講給你聽。我跟他說你因為祖母和母親同時去世,心情很壞,所以判斷有點偏差.我叫他不要低估你,你一點都不笨,不貪婪也不自私,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一片靜默。泰勒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走進去,結束這段談話,但是他卻沒有動。他聽到琳茜有點茫然又困惑地說:「但是什麼深井難測,人不可貌相這件事你還沒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你來這裡是當父親的特使兼律師嗎?」
「對,同時也是他的女兒、你的姊姊,我來是為你們兩人重修舊好而努力。你知道父親是很驕傲的,要他低頭或修正自己的看法很困難。那天你真應該多留一會兒,你走了以後,戴馬丁從機場打電話要荷莉不許更動屋裡任何東西,結果她氣得大吼大叫.我很高興看到那個賤人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父親已經要她走路,她胖成那樣根本不能帶出門,荷莉很快就會離開。但是父親可不一樣,錢是他應得的,他不認為你有理智,但是我跟他說我比較瞭解你,你愛他,所以不會像祖母那樣傷害他。」
「你要我把財產讓渡給他?」
「哦,你可以留一點,不過還是要還給他,同意嗎?畢竟他是第一順位,何況你還
有你母親留給你的錢,大概有五百萬左右吧?」
「祖母的錢我留一百萬?」
「可以呀,這種分配你不會受辱,只有父親會受辱。」
「如果我這樣做父親就不會認為我是個自私自利的賤人?」
「找會跟他解釋,讓他瞭解。」
「你真的相信我用祖母的錢可以買回他的愛?」
「別傻了,他本來就愛你的:只是因為瞧不起你母親所以遷怒於你,不過現在如果
你做得好,我想他對你會完全改觀。」
「如果他現在用另一種態度對我,我會覺得很怪。」
「我保證他會改變。我帶來的文件,你要不要現在簽?」
「你不考慮一下祖母的意願嗎?你不認為祖母有權支配自己的錢嗎?」
「但是,他是她的獨生子呀,她的錢就是他的錢,於情於理都說得通。文件在這裡
寫得十分淺顯,我跟自己的律師商量後才寫的,怕太深你看不懂,你要現在嗎簽?」
泰勒真想衝進去,但是他制止自己:這是琳茜自己的問題,要她自己做決定。雪麗說話的態度很冷靜,冷靜得有點令他擔心。他屏息以待。
接著琳茜也說話了,態度一樣冷靜。「我不想簽,雪麗。」
「現在你給我聽著,琳茜,我再也不要忍受你任何——」雪麗話還沒說完,卻看到一個帥哥站在客廳門口,這個男人她沒見過。她看出他剛洗過澡的樣子,他是她喜歡的那種男人:挺拔、結實、強悍。她突然發現他是住在這兒的,他跟她妹妹同居?這點令她大為震驚,還以為自己走錯公寓了。琳茜不會讓男人靠近她。特別是這類型的男人,這種男人很危險,他予取予求!天哪,琳茜對他一定毫無招架之力。接著雪麗第一次注意到琳茜手上那枚光彩奪目的鑽戒,那是一枚訂婚戒指。她實在無法接受這件事,一定是搞錯了。
「老天!那是誰,琳茜?」
琳茜突然看到泰勒站在一旁對她笑,一臉疑惑地看看雪麗,琳茜勉強擠出一絲古怪的笑容。雪麗來的時候,她本來不想讓泰勒見到,不過她也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好吧
,她緩緩說道:「他是泰勒,我的未婚夫:泰勒,這是我的異母姊姊。雪麗王妃。」
「泰勒?」她瞪著他,不敢置信地甩甩頭。「你真的跟我妹妹訂婚了?得了吧,開
什麼玩笑!你來這兒做什麼?修暖氣?你是同性戀嗎?琳茜怎麼會讓你留在這兒?」
琳茜聽出雪麗語氣中無法置信的口氣,她甚至認為泰勒是同性戀.簡直太過分了。她看看泰勒,又看看雪麗,雪麗一臉無助又奇怪的樣子,美得令人無法抗拒:她覺得嫉妒、醜陋又自卑,彷彿有一把刀刺穿了她。有男人跟她訂婚當真這麼荒唐可笑嗎?對,是可笑。
雪麗兩眼盯著泰勒,身體前傾,伸出手要給泰勒握。泰勒呢?令琳茜既寬慰又訝異的是,他僅點了點頭。
「琳茜的異母姊姊?幸會,小姐。」
「小姐?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好像我是個惹人嫌的醜八怪。你們在哪兒認識的?琳茜,怎麼沒聽你提過他?我昨天還跟你在一起呢!天老爺!」
泰勒輕鬆地說.「坐下來談吧,既然你是她姊姊,我想跟你說也沒關係,幾個月前我受雇保護她,就這樣因工作的關係認識了,現在我是免費保護她。」
「你是保鏢?我早該猜到,看你這副樣子就知道。你發現她很有錢,於是就跟她訂婚?昨晚才突然訂的?」.
「不,雪麗,不是突然訂的。」
泰勒只是笑笑,輕聲細語地說話,彷彿雪麗不值得他花力氣大吼大叫。「雪莉,你的事我聽說了很多,你很厲害,隨時拿著槍口對準別人,這一招你大概覺得一向管用,不過對我不適用。」
雪麗立刻接著說:「琳茜在舊金山時並沒有戴訂婚戒指,如果當時就訂了婚,你為什麼沒戴戒指?」
「我拿下來了,因為我不喜歡你們問東問西。我是去參加葬禮,又不是去慶祝或道賀。」
泰勒真希望她當時戴了,她怕被攻擊、被詢問、被嘲弄,這點她不知要多久才會有所改變。
「琳茜,泰勒知不知道你多有錢?」
「聽著,雪麗,我全身汗漓漓的,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什麼時候回米蘭?父親什麼時候等你回音?」
雪麗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皺眉瞪著泰勒。「你說你以前保護琳茜?」
「對。」
「你是私家偵探?」
「對,也兼其他工作。」
「天哪,你是薇麗的泰勒!」
泰勒彷彿被人命中要害,他真希望這個該死的女人閉起嘴巴趕快滾蛋。
這回他說話的聲音溫和而冷漠。「你認識白薇麗?我不意外,你們兩個很像,我跟薇麗約會過幾次,如此而已。」
雪麗還是盯著他,就在那個時候泰勒知道雪麗和薇麗一定分享了許多閨中秘密,而泰勒就是這些秘密之一。
雪麗斜眼瞄了琳茜一下,琳茜挺得像根竹竿似地站在泰勒左邊。雪麗笑了,那種憐憫的笑,泰勒真恨不得摑她一個耳光。「或許我應該介紹琳茜跟薇麗認識,她們兩人可以交換意見,女人都喜歡這樣,這你是知道的。薇麗對你的耐力和引領她達到高……興奮的能力念念不忘。嗯,這不提了。琳茜,你覺得如何?」
琳茜向前一步,泰勒不知她會說出什麼話。「雪麗,我很累了,我想去洗個澡。你來這裡只是要我改變心意?如果是這樣,那你就把文件留下來,我看了以後再決定。你現在可以走了嗎?」
「你渾身汗臭,頭髮都快黏在頭上了。不過,親愛的妹妹,你這位未婚夫和薇麗的事情——」
「泰勒遇見我之前和別人有什麼瓜葛是他的事,我無所謂。你請便吧!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你要不要把文件留下?」
雪麗看了看泰勒之後搖搖頭。「不,今天不留下,改天我再安排時間我們兩個人見個面。」
「好,再見。」
「好呀!你跟這傢伙在一起好像頗自信的樣子。其實呀,你在舊金山的時候也很勇敢,我承認我很意外,父親則有受到傷害的感覺。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要嫁給他?因為你自己不能保護自己,而他能保護你?」
泰勒默默地站起來,笑著對雪麗說:「你又來了,亂槍打鳥,不過這回沒打中。或許你應該告退了,王妃。我們兩個都累了,我送你到門口。」
雪麗一副勝利的表情,琳茜真希望泰勒坐著別動,嘴巴閉起來,讓她自己應付雪麗。這回她應該對付得了,至少她可以試試看,這回不會被雪麗壓得喘不過氣來。她要何時才能面對雪麗,把她的話當放屁一樣?她看著泰勒護送雪麗走出客廳,聽到她姊姊的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磚的聲音,她還可以想像雪麗對泰勒回眸一笑的模樣,這一笑大部分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過泰勒是例外。
她聽見雪麗笑著說:「這地方真美,泰勒,房租都是琳茜出的吧?那枚鑽戒,哇塞!一定花了你下少銀子吧,薇麗跟我說你並不窮,當然啦,不能跟我們比。不過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能算窮光蛋。現在你又吊上我那個小妹妹,有錢的小妹妹,你跟她上過床沒有?」
琳茜閉起眼睛等著聽答案。她只聽到泰勒心平氣和地說:「再見,雪莉,跟你見面真有趣。一家人怎麼會這麼不一樣!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喲,你那些老掉牙的伎倆很快就過時嘍。」
大門關上,雪莉走了。
琳茜慢慢坐到泰勒剛才坐的椅子上,兩手放在膝上交叉握緊,眼睛盯著金黃色的橡木地板,地板上有一粒灰塵,她皺著眉。
「你異母姊姊認識白薇麗真是有趣,不過也不能完全是巧合。她們兩個很像,都在同一個社交圈混,所以兩個人會湊在一起是有道理的。兩個人都美麗、自信、聰明又多金;同樣都缺乏同情心,都認定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是給她們取樂用的。我實在不想這麼說,琳茜,但是你的異母姊姊將來不會是我歡迎的人。令尊是不是更糟?現在,過來抱著我,認識你姊姊實在是可怕的經驗,令我心驚膽戰,我需要重新肯定一下自己,我要知道你是不是還願意在這兒陪我,照顧我。」她抬頭皺著眉看他,口中喃喃重複『自我肯定』這幾個字,然後站起來慢慢走進他懷裡。
「老天,甜心,我需要你。」
她接受了他,也接受了他的話。「沒關係的,泰勒。」她用手拍拍他的手臂和肩膀,指尖輕輕畫過他的臉頰。「沒關係的,你應付她應付得很好,比我好多了,她總是讓我覺得自己很蠢,隨時要保護自己。」
「我以為你說她在舊金山。」
「她一定是我一回紐約就跟著回來。我想她和父親都認為推她出來勸我簽讓渡書給父親是上上之策。」
「這聽起來是合法的,不過卻不太聰明,姑不論她大吵大鬧的伎倆.我在想她不知要跟你父親分多少呢,數目可能很可觀。」
「你不是真的這麼想吧……喂,說不定你說對了。現在你在這裡.她又得重新設計了.不曉得她又有什麼新花樣,不過絕對會出招的,等著吧!」
「我可以等她出招!至少可以等二十年。我們真的能跟她周旋那麼久嗎?」
「盡量就是了,不過我沒有把握。」
「記住,琳茜,現在我們是兩個人了,永遠都是。」
「我會記住。」
那天晚上,他們在一家小意大利餐館用餐。琳茜允許自己喝了一杯吉安地紅葡萄酒,一點泰勒的通心面和一大盤沙拉。
"我星期二要去拍照,現在是二月天,卻要我穿緊身滑雪裝,打扮成雪地裡的兔寶寶模樣。這通心面真好吃。」 他笑瞇瞇地望著她,慢慢地吃以配合她的速度。你祖母的事我很難過。」
「嗯,我會很想念她。」
「還有你母親。」
琳茜邊皺著眉邊嚼著小黃瓜。「可憐的媽媽,她很不快樂,酗酒,我記得十六歲他們送我上寄宿學校時,她就已經變得很胖,酒喝得很凶——這一方面要歸咎於我父親對她不忠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軟弱。他從來就不曾忠實過,我不是猜的,我十六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什麼事?」
「有一回我記得雪麗取笑我母親是個酗酒的大胖子時,我受不了便反唇相譏說父親對她母親更不忠實,結果她氣得要打我,滿臉通紅,渾身顫抖。她認為她母親是父親唯一的真愛,所以她母親死後,父親再娶的女人或情婦都是為了尋找她母親的影子,我連她母親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雪麗的母親是怎麼回事?」
琳茜皺著眉,叉子上的馬鈴薯都忘了吃。「雪麗認為她母親突然死了。其實她沒死,我無意中聽說她母親已經再嫁住在紐西蘭之類的地方。我猜我父親不得不跟她離婚,以便再娶我母親及荷莉。他假裝她母親死了,或許是為了得到雪麗吧。我也不知道。」
泰勒笑著對她說:「但是你並不想狠心告訴她實情。」
「說了有什麼好處?」
「哦,可能有用喲,下回雪麗又來的時候,我們就問她她母親的事,這樣或許她從此會退避三舍,我很難想像她失控的樣子。」
「不行,那樣太殘忍了。」
他抬眼對她。「琳茜,你要凶悍一點,雪麗需要有人教訓她一下,讓她知道人生不是完全按照她的意思在運轉的。」
「對,本來就不是,甚至連王子……」「王子怎樣?她丈夫,對不對?」琳茜的頭低了下去,一綹卷髮幾乎要碰到沙拉了。泰勒傾身向前,伸手將她頭髮拔到耳後,她顫了一下又縮回去。
「不,親愛的,不要這樣:記住,你要拾回我的信心。」
「你跟這個白薇麗做過愛?」
「對。」
他用湯匙舀了一匙通心面吞下去。他等著,拜託表現一點妒意吧,他心裡這樣想。一點點就可以了,攻擊我,臉紅脖子粗地罵我。結果她肩膀垮了下去,認輸了,她已經太習慣認輸了。他謹慎慢慢地說:「但是自從我成年以來,從來沒有見到過比你更熱情、可愛、慷慨的人。」
她抬起頭來,臉色蒼白,美麗的深藍色眼睛更藍了。
「我們回家後,你願意跟我做愛嗎?」
她望著盤裡的生菜,說出的話令他十分意外。「如果這次我毫無感覺呢?如果那次只是意外.只是失常……」
泰勒探身握住她的手,像傳教士一樣說話沉穩又堅定,聲音充滿了信心。「我保證你的想法是錯的,我倆已經越過那條線,絕不可以再退回去。我碰你的時候,你絕對不會再退縮、害怕,我不會騙你的。
「我保證現在你一吻我,就會像昨晚一樣熱切地想要我。水壩已開,擋都擋不住了。跟我在一起,你一輩子都會像現在一樣快樂,真的,你要相信我,不要再擔心這種事了。」
「我從來不曾那樣想過。」
「你很漂亮,而且齒縫中有生菜。」
她叫了一聲,連忙用手摀住嘴巴,他笑了起來,輕輕把她的手撥開,將她的臉拉近,隔著餐桌吻她,一次、兩次,一直吻到她臉紅地笑了起來。他覺得非常非常快樂。
不幸,這天晚上不像前一天晚上一樣,也沒有任何機會可以讓琳茜懷孕。琳茜覺得很尷尬,不過他對整件事情的看法卻很樂觀。她臉色蒼白地從浴室走出來.泰勃衣服脫了一半盯著她看。「我猜猜看,你得了瘟疫。」
「不是瘟疫,比那更糟。」
「我量量你的脈搏確定一下。」
「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奇怪……我沒有吃什麼會胖的東西,只喝了點水而已,可是卻重了兩磅,現在我又來了月事。」
「哦,那不是瘟疫,只是運氣不好。正好澆我這個色情狂一盆冷水,當然你也一樣。」
「至少昨晚沒有這樣。」
「謝天謝地,」他熱情地擁著她說:「你會痛嗎?」
「有一點。」
「趕快上床,我給你吃些神效丸。」
結果就是這樣啦。
她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他擁著她,輕輕撫摸她的身體。「你要永遠記住,即使你對我喝倒采,我還是永遠愛你。」
星期二,泰勒破解了『挪用公款的妻子』一案。他接的每件案子他都給它取個名字,那麼等他八十歲的時候,說不定可以寫一本類似梅森探案的書呢。中午泰勒把那位丈夫需要的證據交給他,也沒時間安慰他,因為那位丈夫已經氣得七竅生煙,會同警察和地方檢察官捉拿妻子去了。
泰勒吹著口哨,走在第五街回家的路上。好個晴朗的天氣,雖然只有四十度,但是空氣清冷,而且晴空麗日。他想到琳茜,不禁開心地笑了。今天早餐的時候,琳茜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星期四晚上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星期四晚上?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她臉紅了,他盯著那匙麥片皺著眉頭思索。
「嗯,可是,至少我有事。」
他又吃了一口麥片粥。「好啊,我們打電話給克恩和雪拉,看他們想做什麼。好主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泰勒!」
「哦?」他茫然地瞪著她。
她臉更紅了,又瞧見他眼中的笑意,順手把手中的半片吐司朝他身上扔。
「你真可惡……該讓你被皺紋擠死!」
「不行,不行,戴荊棘眼罩都行,就是不能皺死!」
她皺著眉。「不行,不可以這樣。」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遂站起來緊緊摟著她的腰,緊得她叫起來。
「我們星期四熬夜,慶祝十二個小時。」
他笑得像個呆頭呆腦的傻瓜,心裡想著不知她的滑雪裝拍得怎麼樣了。至少今天天氣很好,她穿滑雪裝應該夠暖和了。依他的想法,拍滑雪照應該到滑雪坡去才對,誰曉得他們竟然在華盛頓廣場拍。
實際上,攝影並不順利,琳茜回頭看了看導演,歎了口氣。他的態度有問題,其實是尋常不過的通病:自大又無知,但是這卻使得事情幾乎無法進行,因為攝影師雖很傑出,但卻不是乖乖牌。他什麼都不滿意:琳茜是愚蠢的爛貨,工作人員是飯桶,化妝人員是木頭人;言以蔽之;他是滑雪服裝公司總裁的侄兒。廣告公司的人緊張兮兮地咬指甲,想盡辦法,用盡外交辭令,想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讓事情順順利利完成。可是他既霸道,又愛唱反調,實在笨得不得了。戴莫氣呼呼地走了,只對她安慰地點點頭,她罵了他一聲『懦夫』,他欣然同意。
琳茜又歎口氣,靠著佈景站著,等了又等,等了又等。那個男模特兒貝利,等導演背轉身的時候,用手勢幹了他一聲,現在正坐在遠處的石桌上下棋。華盛頓廣場很奇怪,有很多正經八百的棋士,他們的年紀都跟這個廣場差不多老,他們就在煙毒販身旁處之泰然地下棋:而煙毒販也每天照做生意。還有一些妓女瞄瞄她身上有什麼是自己沒有的,一群水手又叫又罵,無聊透了。至於那個美輪美奐,滑雪服裝公司花了將近六萬元精心雕琢的佈景到現在還沒用到。導演還沒想出如何把伊甸和滑雪纜車兜在一起。還有一張纜線吊椅她還沒坐進去,吊籃就在她頭頂上,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她離開假的滑雪纜車去看貝利下棋。她會下一點棋,但是一想到要跟那些灰鬍子的棋士挑戰就令她裹足不前。她立刻看出貝利正節節逼進,她靜靜站著,看得津津有味。此時有位佈景人員走過來低聲請她回去站在吊車的位置下不要動,他們要準備拍照了,她奇怪貝利怎麼不過去,不過他們沒提。於是琳茜就走回去靠在木樁上,心裡正想著泰勒不知現在在做什麼,她笑了。只要她心裡想著他,就會笑得像個傻瓜似的。他充實了她的生命,她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現在,他就是她的生命。
她輕輕哼起歌來,暫時不去想導演的命令,低頭望著她的雪靴,腳趾頭在靴子裡動來動去,靴子有點緊。她抬頭看到攝影師有個助理正對著導演大叫,他說再過三十分鐘天色就暗了,趕快拍他的狗屎照片吧,再等下去只是浪費錢而已,他是混蛋一個。
導演氣瘋了,這位像老式計時器一樣的攝影助理終於閉起嘴來一旁冷笑。琳茜猜想這位助理心裡一定在想:管他的,如果這位導演要花他叔叔三倍的錢來拍照,那是他的
事:如果攝影師只會咬指甲,什麼都不管,那他又何必在意?
琳茜不知道剛才叫她過來的那位佈景人員是怎麼搞的,沒有要拍照呀?她沒看到任何動靜。她抬頭看到化妝師艾蒂正朝她大踏步走過來,或許,終於有動靜了。她正想大聲打聲招呼,說點輕鬆有趣的事,因為艾蒂跟其他人一樣心情惡劣。但是突然間艾蒂把包包一丟,瞪著上面,一聲接著一聲地尖叫。「天哪!伊甸!跑呀!」
琳茜向前走,接著又聽到尖叫聲,於是她抬頭看上面。
整個纜車的支架似乎全部垮下來,接著像汽油彈爆炸一樣火焰四射,橙色的火和黑色的煙噴了出來。鋼片像雨點一樣射出來,掉下來,又快又猛,聲音震耳欲聾。奇怪,但是她周圍的人叫得更大聲。這種聲音好像不太一樣,因為它很實在,很接近,好像不是真的,因為它就在她眼前、頭上、周圍,到處都是……
「不!」她低呼了一聲,恐懼使她僵了一下,她才東倒西歪地逃開。
她還是不夠快。有一根很粗的支柱擊中她的肩膀又彈開,落在旁邊的水泥地上。她有一種暖暖的、麻麻的奇怪感覺,不是痛,但是好像有一股壓力從體內爆發出來,越來越強,終於使她的腿軟了下來。又有一塊碎片擊中她,整個撞在臉上,撞得她一個踉蹌跪下來。那種痛又突然又猛烈,她不禁大叫起來。有一些木頭碎片從毀壞的纜車上掉下來落在她身上,把她撞得東倒西歪。她毫無辦法,還是痛,全身劇烈又恐怖的痛:接著眼前一黑,多虧這片黑暗使她靜了下來:昏厥掩蓋了痛苦,也掩蓋了烈焰。
奇怪的是那些尖叫聲,叫個不停。有很多人被打中嗎?他們為什麼叫個不停?這些叫聲現在離她比較近了,她知道:叫聲比較柔和模糊了,她還可以感覺得到那些尖叫聲好像碰到她,甚至好像是她自己發出來的。但是漸漸的,她覺得離叫聲愈來愈遠,逐漸接近那片美好的黑暗,它淹沒了一切,留下一片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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