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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一把槍,雷藍柏。我現在就要,越大越好。」當她繞著他身邊踱步時,她看起來就像個復仇天使。她就在他面前幾寸的地方停下腳步,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然後再度提出她的要求。

  巴德就站在宿舍門旁,兩腳輪流交互站立,等著他們當中哪一個會注意到他。

  「我解決她之後,她就會長眠不起。」艾薇怒吼著。「我要一把槍。」

  警長無法克制自己不去和這個陷入瘋狂狀況的女子講理。

  「狄小姐,你講話要理智一點,如果真的有人射殺你的母親呢?因為你的威脅,你想警方會先調查誰?我能理解現在你有些神經質,但是……」

  她轉身面向戴警長。「婕莉不是我的母親。她是生下了我,但是她從來--未來也是--都不想當我的母親。你聽清楚了嗎?」

  巴德快速地點點頭。艾薇的怒氣正在急速沸騰中。由於太驚訝她眼前的轉變,他一時無法再接話。他第一次見到艾薇時,她是一個非常甜美可人、感恩的淑女,但是現在的她卻是只脾氣暴躁的噴火龍。

  警長轉向雷藍柏求助。「她絕不是我之前在樓下遇到的同一個女人,她不會剛好有另一個雙胞胎姊妹吧? 有嗎?」

  「對不起,她沒有雙胞胎姊妹。」他說。「她剛剛只是情緒失控。」他的評語聽起來好像是句讚美。

  警長認為那太輕描淡寫了。「你能不能和她講講理? 她不能帶著槍離開這裡,想想看,她會射殺她的母……」

  「她不會的。」

  「那我該打電話給她的母親嗎?」

  艾薇毫不猶疑地罵出來。「她是個瘋子,」她斥責道:「離經叛道的反社會分子、變態狂。

  隨你想怎麼做,只要你別再說她是我的媽媽。」

  「是的,小姐。」

  艾薇試著撫平自己的情緒,她拉拉衣領,拿起她的袋子,抬頭挺胸走向浴室。「雷藍柏?」

  「幹麼?」

  「給我一把該死的槍。」

  在他還來不及回答前,門就關上了。

  巴德抓搔他的下顎,問道:「你要拿她怎麼辦?」

  他聳聳肩。「幫她找一把槍嘍。」

  巴德走進房間,關上房門。「你要讓他們帶她去亞斯本?你聽到他們的談話了,他們要將她和她阿姨及那名法官送到安全的地方,直到他們抓到那個僱用殺手殺她們的人。」

  「是的,我聽到了。」他說。

  「如果你問我,我認為他們是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我猜這和他們的預算有些關係。如果把她們聚在一起,是可以減少人力,但是如果這個職業殺手……叫什麼來著?」

  「艾蒙克。」雷藍柏說。

  「如果他真的是個行家,他就會找到她們。他只要在醫院附近等候,然後再跟蹤法官就成了。要我也會這麼做。」

  雷藍柏同意。「我聽孟探員說要將她們聚在一起。」

  「但是你沒聽到這計劃的其餘部分,因為你已經跑到樓上告訴艾薇,她阿姨還活著的消息。你知道有一場重要的審判就要舉行了嗎?」

  「不,我不曉得。」

  警長再度開口時降低音量。即使他可以聽到浴室中嗡嗡響的吹風機聲,但他懷疑艾薇可能在偷聽他們的談話,所以他走近到雷藍柏身邊。

  「他們要重新審訊施岱勒,你聽過這個人嗎?」

  他緊張起來。「聽說過。他要面臨另一次審判?什麼時候?」

  「三星期後。」警長說:「孟探員在和一個上級探員講電話時起爭執。當他掛掉電話後,他看到我正盯著他,之後就閉緊口風,直到我告訴他我要上來看看艾薇。」他邊補充邊微笑。「當然,我沒有馬上上樓來,我製造幾聲爬樓梯的聲音,然後再溜下樓,逗留在大廳裡,如此一來,我才能聽見他告知其他探員的話。」

  在繼續說下去之前,他又瞥一眼浴室大門。「如果他們不能在審判開始前逮捕到艾蒙克,他們不會讓艾薇或她的阿姨出庭作證。而根據我搜集到的消息,主事墉並不認為施岱勒被釋放是一件壞事。」

  雷藍柏震驚不已。「此話當真?」

  「唉,是真的。」他慢吞吞地說。

  「我的天啊,為什麼他們合--」

  「他們希望施岱勒會帶他們去他的藏寶處。施岱勒似乎曾洗劫珠寶店,搶走價道數百萬美金未切割的鑽石。他們希望把這批寶石拿回來。」

  「所以他們打算讓施岱勒輕易地被釋放?」

  「艾薇是重要的證人。」巴德指出。「如果她無法作證……」他故意不把話說完。

  雷藍柏為了或許會發生各種差錯的無盡可能性而心驚。他語帶諷刺。「現在,這個計劃肯定會一敗塗地。」

  巴德完全同意。「這也是我的看法。你打算告訴艾薇嗎?一旦他們將她帶到安全處所,她就出不來了。」

  「我會讓孟探員告訴她。」藍柏說:「艾薇身為調查局的一員,她相信團隊合作。」

  「你是理想主義者,嗯?」

  「恐怕是吧。」

  「這可不妙。你呢?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想我該離開了。」藍柏說:「沒必要在這裡待下去。」

  「你想蒙克已經放棄了嗎?」

  「我想是吧,」藍柏同意。「但這只是暫時的。他已經接下這個工作,而當他聽到凱琳和法官仍然活著的消息,他會再捲土重來。他必須這麼做,不然他的名聲會受損。他同時也會繼續追殺艾薇的。」

  哦,是的,他會再接再厲,直到他履行殺人合約為止。

  巴德似乎已經看透他的想法。「那麼,你認為讓樓下那群男人保護艾薇是否合適呢?你想她會不會有事?」

  「她是個聰明、堅強的女性,可以照顧好自己。」

  巴德失望地看著他。「如果你覺得這麼做是正確的話。但是假如你改變主意,決定私下採取行動,我想告訴你,我在山裡有一間漂亮的小木屋。我之前曾在那裡待了數星期,在廚房中儲存了食物。只需要再補充一些要放在冰箱的食物,例如蛋和牛奶,就萬事俱全。如果你想去丹佛,這間小木屋不會太偏離你的目的地。是個不錯的藏身之處,你和艾薇可以躲到你們決定該怎麼辦……關於那場官司和一切事情。」

  雷藍柏試著打斷他,但是巴德急忙說下去。「你可以把車停在穀倉裡,我會寫好前往小屋的路線,並且告訴你鑰匙藏在何處……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你考慮看看,記得在離開前告訴我即可。我要下樓去畫地圖,以備不時之需。」

  話一說完,他轉身下樓。藍柏不知他該作何選擇。他站在原地將整個情況想了幾分鐘,然後一邊嘟嘟囔囔著,一邊打包衣物。警長的助理已經將他的衣服洗乾淨、摺好,放在艾薇衣服的旁邊。他將自己的衣服擠壓到袋子裡,再跑上樓,將她的衣服放到床上,然後向外走去。

  警長的朋友已經將藍柏的車子停在兩楝建築物中間的巷道,就在宿舍的窗戶下。他將袋子丟到休旅車的後座,然後決定他應該和艾薇道別。他不能一聲不響就離開,不是嗎?道別和祝她好運是一種禮貌。

  如果她要求我留下,那麼我會,他告訴自己。但是如果她沒說,那麼我就離開這裡。就這麼簡單。她不需要我,但是如果她開口……

  他走進房間後,停住腳步,全身僵硬。艾薇凝望著他,讓他幾乎要被自己的腳絆倒在地。她雙手交疊,站在窗邊,等待著他。

  「你為什麼瞪著我? 」他問道,語氣中帶有防衛性的陰沈。

  「我看到你將行李放到車內。」她說,朝著窗戶點點頭。「你現在要走嗎?」她向前踏了一步,但在發現他背脊挺直時收住腳。「如果有個答案,我會很感激。」

  「你要我留下來嗎?」

  「你想要留下來嗎?」

  「這算什麼答案?我可沒心情玩遊戲,艾薇。」然後,在她能回答之前,他瞇眼看著她。「你的臉怎麼了?」

  她的手撫上了臉頰邊。「我的臉怎麼了?」

  「沒事,只是看起來……不一樣罷了。」

  「我將臉洗乾淨,然後擦上一些乳液和一點化妝品,就只有這樣。」

  「化妝品?為什麼這麼做?你想在你調查局同事面前賣弄風情嗎?」

  哦,老兄,他真的是心情不佳。「你哪根筋不對勁?」

  他沒辦法回答,因為他無法將他腦中現在的思緒和感受訴諸言語。他突然想大吵一架的渴望已經被拋在一旁。他只知道他對她和自己感到憤怒,因為只有她能讓他心亂如麻,其他女人根本作不到。她讓他的胃糾成千千結。更糟的是,是他讓她有這樣的權力。

  接下來會是什麼? 他的心? 他絕不會讓這事發生的。

  「你和孟探員談過了嗎?」

  「還沒,我在等你上樓來。你想不告而別嗎?」這個大混蛋。無論他怎麼激她,她絕不會在他面前掉淚的。她深呼吸一口,穩住情緒,然後走過房間,伸出手。「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他對她的手視而不見。「艾薇……如果你想--」

  她打斷他。「警長剛剛上樓找你,說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一談。」

  「我五分鐘前才和他說過話。」

  她聳聳肩。「他一定是有其他重要的話要告訴你,他說他在餐廳等你。」

  「好吧。」

  「祝你一路平安到家。」她說,然後轉身走到窗邊。「再見,藍柏。」

  他不敢相信她在趕他走。他望著她的背部好一會兒,突然轉身下樓去。她冷淡的道別好像他是個陌生人一樣,他氣到忘了思考她的態度為何突然轉變。

  幸運的是,從他下樓到走出警察局都沒被調查局的人纏上。孟探員和他的組員正在研究地圖、打手機。其中一個探員想和他說話,不過他當作沒看見。他推開旋轉門,走進餐廳,前面根本沒人,怛是他聽到廚房裡哨音響起。他走進塑膠流理台的後面,看到警長正站在烤架前。空氣中充斥著烤肉香味。

  「你準備要走啦? 」警長問道。

  「剛剛準備好要出發。」

  「想不想帶個漢堡上路?」

  「不了,謝謝。其他人上哪去了?」

  「我的廚師們?我剛剛叫他們回家了。如果孟探員和其他人想吃東西,叫他們自己下廚。」

  「你想和我談些什麼?」

  巴德皺眉。「該說的我早說完了。我已經將方向寫好,放進你的車子,以防萬一你改變主意,決定接受我的提議。你應該再考慮一下。」他催促道:「我未來一個月都不會去那裡,這都得感謝我老婆的親戚。她昨晚告訴我,我們起碼要參加兩場婚禮,吃一頓團圓飯。」

  「我會考慮看看。」他說。「謝謝你的幫忙,警長。還有,謝謝你的食物和床。」

  「很開心我能幫得上忙。」巴德說。他打開後門,和藍柏一起走進巷子。

  「自己路上小心。」

  「我會的。」他邊回答邊打開車門,滑進駕駛座。他發現警長畫給他的地圖已經摺好放在他旁邊的座位上,他拿起來看了一眼。

  「你確定那女孩會沒事嗎?」這是警長第三次問他這個問題了。藍柏仍然給他相同的答案。「她會沒事的。」

  警長一點都不信這句廢話,他的巴德直覺也不信。

  「希望很快再見到你。」巴德揮舉手上的抹刀和他道別。

  藍柏將鑰匙插入鎖孔中,將地圖放到椅子上,坐在駕駛座上沈思。他的良心實在過不去,但是艾薇已然做了選擇。他提醒自己,是啊,她已經說得很清楚,她不需要他的幫忙了。

  但是她的決定出了個麻煩--他想要她、他需要她。

  早在多年前,他的幻想破滅後,他以為自己就不再存有這些感覺。他錯了,他只是被他憤世嫉俗的態度給蒙蔽。他也是凡人,也會有弱點,有誰想得到呢?

  他喜歡艾薇嗎? 是的,他承認他喜歡她。她既漂亮又聰明,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他甩甩頭,轉動鑰匙,啟動車子,引擎發出像小貓被餵飽後般的呼嚕聲。

  天知道他試過了,但是他找不到力量開車離開這裡。該死的,她居然讓他變成瘋子。她就像只跳蚤,讓他心癢難耐、怒氣衝天。是她要他走的,下是嗎?她很確定自己一切安好,而且她那群超級團隊會保護她的安全……上帝幫幫她吧。

  艾薇是個戰士,而且絕對可以解決她遇到的麻煩,但是她能掌控那些保護她安全的探員的行動嗎?還有,當她盯著他們,那誰來照顧她呢?

  他將排檔向後拉到空檔,關掉馬達。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讓聯邦調查局去煩惱她的事好了,該死的,他本來就該這麼做。他再度啟動馬達,但是沒把排檔拉上檔好開車上路。此刻引擎空轉著,他像塊冰似的黏坐在那裡,優柔寡斷下不了決心。他試著說服自己不要關心她的事。

  但是她讓他開懷大笑,讓他渴望從沒想過會得到的東西。要命,她讓他變得更有人性了。

  他覺得他打了一場勝仗,但是當這一切結束後,他發現他輸了這一役。當他發現到這個事實時,他認栽了。

  面對現實吧,雷藍柏,沒有她,你哪裡也去不了。

  他關掉引擎,走向房門。但有個聲音阻止了他的腳步。「你要去哪裡?給我回來開車上路,姓雷的。我快悶死在後座了。你的睡袋聞起來像枯葉。」

  他轉過身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別再跟我吵了,藍柏。把車子開上路,離開這裡。別再讓我說第二遍。」

  他的嘴角緩緩上揚,緊繃的肩膀放鬆,胃也不再痛了,世界再度變得美好。艾薇像只美洲獅向他怒吼著,他就聽任獅吼照辦吧。

  他啟動引擎,更換排檔,但是並未加速。「如果你要和我一起上路,蜜糖,一切由我作主,你要遵守我的命令。同不同意?」

  她毫不遲疑地回答:「我從逃生梯跳下來,在你的車頂降落時,把它弄出個凹洞,這些可別算到我帳上。」

  他邊笑邊將車子開出巷子。他怎能不為她瘋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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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婕莉焦躁地等待著死亡人數的報導。她將電視頻道轉到科羅拉多州當地的電視台,在飯店一房間裡踱步著。電視上的報導沈板又囉嗦,但每次當電視上播放那段房子爆炸瞬間的美麗片段她就會衝到床緣坐下觀賞,目光熱烈又貪婪地望著螢幕,目不轉睛地收看每一個壯觀的畫面。

  那個登山者真是幸運,剛巧可以拍到房子爆炸的那一刻。他的鏡頭抓到房子的每一景。如果婕莉沒在電視上看到這一幕,真的會氣死。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有點生氣,因為她多期待能親自按下按鈕啊!但是看著電視不斷重播這個畫面也很不錯。

  當畫面結束時,電話響了起來,她在接電話前將電視轉成靜音。

  「嗨,親愛的。」

  聲音過了一秒才出現。「你看過電視了嗎?」他聽起來急於取悅她,同時帶點緊張的語氣。

  「當然看過了。真壯觀,是不是?」

  「是……是。」他回答。「目前只找到兩具屍體。」

  「還差一個。」婕莉指出。「你聽起來好像很不安,親愛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本來擔心你知道這件事後心情會不好,現在我很開心你沒事。」

  「為凱琳而心情不好?她毀了我的一生,偷走我的女兒!我現在快樂得要死。」

  「我好想你。」他說。「我要--」

  她的聲音轉為低沈的呢喃。「我知道你要什麼。你現在在開車嗎?」

  「是的。」他低語。

  「那你最好先把車停到路旁。」她接著告訴他當他們見面時她會為他做哪些讓他欲仙欲死的事。他急促的呼吸取悅了她,她想,他就像只慾火焚身的公狗。她真的很得意蒙克對她唯命是從。

  她在他的渴求下給他更多激情的耳語。下一秒她聽到一聲滿足的低吼,知道這代表什麼,她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如果去當0204色情電話女郎肯定會大賺,但她才不想賺那種錢。

  「現在沒那麼寂寞了吧,親愛的?」

  「是的。」他輕歎一聲。「我很快就能再見到你。我愛你,婕莉。」

  「我知道,我也愛你。」

  她掛掉電話後又開始踱步。警察能從那堆灰燼裡分辨出屍體的身份嗎?她知道可以從骨骼和牙齒辨識出受害人,但是如果身體都被炸成碎塊呢?那又該怎麼分辨?

  電視又開始重播那段影片了。她衝到床前坐下欣賞,哦,那真是壯觀啊!

  當新聞時段結束時,她從袋子裡找出她隨身珍藏、攜帶的錄影帶。她將錄影帶放入錄影機中播放。她已經看過這卷帶子多少次了?一百次?一千次?但她還是百看不厭,興奮不已。

  「現在你知道你為什麼非死不可了吧?」

  她突然發現她的一根指甲有點參差不齊,於是趕緊衝到浴室修補。看了看時間,她知道蒙克快到了,她要盛裝打扮迎接他,好好獎勵他一番。

  她要穿那件象徵純潔的白色睡衣,蒙克最愛那一套。不過他喜歡她的一切,不是嗎?

  她還得搽上紅色口紅,男人最愛噘起來的紅唇了。

  他們都愛她天使般的臉蛋和魔鬼般的身材,他們全都深深為她著迷。

  救護人員告訴凱琳她還處在驚嚇的狀態中,她可不同意,她只承認自己的舉止有點古E而已。當他們把她救出深谷,她不由自主地哭泣著。她想抱怨他們的救援亂成一團,他們的評估是胡說八道。他們又不是醫生,他們懂什麼啊?!她的腦袋清醒得很。

  當她被抬上擔架時,鎂光燈閃個不停。她和莎蕾一起被推到在一旁等候的救護車。當一個救護人員粗魯地將她固定在擔架上時,凱琳試著起身。她伸出另一隻沒被綁起來的手,橫過狹窄的走道,握住莎蕾的手。

  莎蕾全身疼痛不已,有兩位救護人員正在治療她的腿。「她會沒事吧?」她不停地重複這個問題。即使他們向她保證莎蕾沒有大礙,她還是一直問個不停。

  救護人員給莎蕾注射一針,她很快地睡著了。等他們固定她的腿後,其中一人檢查她的血壓,另一個則開始幫凱琳包紮。

  「他要殺艾薇,快找人阻止他,你聽到了嗎? 他要……要……」凱琳昏了過去。她所經歷的恐懼和失眠終於讓她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了。

  她再次清醒過來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天啊,她痛得要命,全身肌肉抽痛不已。有沒有人可以給她一根枴杖?

  她努力釐清腦子。天啊,艾薇!她一定得找到艾薇,以免為時已晚。她想按掛在病床左邊的呼叫鈕,但是手肘的疼痛讓她痛哭出聲。

  她是以倒栽蔥的姿勢跌落山谷,她記得她的手臂撞到地面,當時她就知道手腕受傷了,但是還沒那麼疼。她也記得她掉落在莎蕾身上,讓莎蕾痛苦哀號。她只好伸出手摀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因為她怕蒙克正等在暗處準備逮回她們。

  莎蕾現在在哪裡? 凱琳聽到走廊上有人聲,但她就是按不到呼叫鈕。當一名手拿病歷表的年輕醫生走進病房時,她正準備大叫出聲。

  醫師的名字是布基柏,看上去好像一個星期沒睡好覺的樣子。

  「你是我的主治醫師嗎?」

  「我是神經科醫師。我已經拿到你的X光片和電腦斷層掃瞄。」

  「我有做過那些檢驗?」她打岔。

  他點點頭。「你有輕微的腦震盪,所以我要你留院觀察,不過掃瞄並沒有顯示有任何不對勁之處。」

  「我的手怎麼了?」

  「跌斷了。」

  「顯而易見。」她說。

  他在病歷表上寫了些東西,低頭說:「等一下會有另一位醫師幫你做檢查,同時有些急切的警務人員要和你談談,我會一讓兩個進來……如果你準備好了的話。」

  「我頭痛,可不可以先給我止痛藥?」

  「等一下。」他承諾。

  「醫師,和我一起搭救護車的朋友在哪裡?她的腿斷了。你知道她嗎?」

  他點點頭,向她說明。「葛法官正在動手術。」

  此時傳來一陣重重的敲門聲。布醫師合上病歷表,向她微笑,然後轉身離去。「你要多多休息。」他邊說邊打開門,讓兩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衝進來。「十分鐘。」他跟探員們說。「然後就得讓她休息。」

  他們像軍人般抬頭挺胸地走進病房。

  何爾曼探員是負責人,他的眼神很銳利。另一名年輕的探員幫她把病床調高,再倒了杯水給她。何探員引領她說出整個過程,當她沈默地思索時,他也沒打斷她。她想把所有事一次說完,但是何探員挺有原則,要她按他的進度回答。

  她轉向那位看起來較好溝通的探員,請他把她的外套拿來。

  「那些信都在外套裡。」

  他戴上手套才把信拿出來,放到證物袋中。

  「我要看安妮給我的那封信。」

  「我們會讓檢驗室給你一份副本。」他說。

  她原本以為他比何探員好說話,現在才知道他們倆一樣按本子辦事。

  「我要知道她那混球丈夫寫了些什麼。一定是他僱用蒙克去殺她的,你們必須逮捕他。」

  何采員無視於她的要求,仍然繼續問問題。凱琳受夠了。「閉嘴,現在輪到我發問了,我要知道我的外甥女在哪裡。」

  「我們還在搜尋當中……」

  「找到她!」

  年輕的探員看出她的心煩意亂,遞了杯水給她。她搖頭拒絕。

  「請你告訴我……」何探員再次提問。

  「我要葛法官最新的消息,現在就要。」

  兩位探員交換下眼色,然後由何探員回笞。「她已經完成手術,現在在加護病房。」

  「到目前為止,情況良好。」另一名探員補充。

  她看了他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潘彼得,夫人。」

  何探員繼續問下去,一問就是一小時。他不斷地盤問凱琳,要她一次次回想那些事情經過。凱琳覺得自己好像是他們想逼問的罪犯一樣。

  她的頭部好像正在被槌子敲打。「夠了,」她說。「我現在沒辦法再回答任何問題。」

  何探員很失望,但還是讓她休息片刻。她現在可沒心盾和他們合作。她告訴他們,除非有艾薇的消息,不然就別出現在她眼前。現在的凱琳已經情緒失控,為了安撫她,何探員答應她可以打電話給她的丈夫。潘探員幫她撥號碼。當她聽到東寧聲音的那一刻,眼淚旋即奪眶。

  「我需要你,東寧,你快來亞斯本吧!」

  他情緒激動。「甜心,他們說我不可以去看你。他們很快就會幫你辦出院,把你和法官送到安全的地方。凱琳,我的愛,你沒事吧? 我好希望能陪在你身邊,我希望……我好難過你必須獨自撐過這一切。」

  「你有艾薇的消息嗎?」

  「沒有。」他答道。「我不知道她會去水療館和你會合。有個探員告訴我她錯過班機。」

  「我不知道她的下落。」她啜泣道。

  「我們會找到她的,」他說道。「她一定會沒事的。我向你保證。我會保持電話線暢通。她會打電話的。」

  「東寧,我一直不知道……我對一切覺得好抱歉。你可以擁有『摘星』,你想毀了它也行。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我早該相信你的,我一直是個大笨蛋。」

  她放聲哭泣,同時很生氣,因為調查局的人正在監聽他們的每一句話。

  「我愛你,」她低語。「真的,東寧,我真的好愛你。請你……請你告訴我,一切都還來得及。」

  「當然來得及。我……我也愛你啊!」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會搭下一班飛機。我會讓我們的婚姻更美好。只要有你的愛,什麼奇跡都會發生。」

  他們原本希望聯邦調查局能夠隱瞞住有倖存者的消息,但在鏡頭照到凱琳和葛莎蕾法官被抬上爆炸現場附近的救護車後,這個希望顯然是泡湯了。

  艾薇和藍柏行駛在山間,由收音機收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們離開還在熟睡的小鎮後,她就坐到前座。她跌進乘客座時,左腳撞上他的肩膀,鞋子掉落到他的膝蓋上。他對她的笨拙搖了搖頭,在她道歉時,將鞋子還給她。

  他們一直聽著收音機,直至深入山區,再也收不到訊號為止。「現在每個人都隨身帶著攝影機嗎?」他厭惡地道。「有的人就是喜歡侵犯別人的隱私。」

  「媒體人員怎麼總是隨身攜帶著攝影機?」她道。

  「不用這麼刻薄,甜心。」

  「我不是刻薄,只是點出事實。凱琳一定痛恨極了鏡頭對著她。聯邦調查局的人應該要搶走攝影機的。顯然犯罪現場調查員沒有及時趕到。」

  「應該做到,可以做到-聯邦調查局的座右銘。」

  「你存心想激怒我。」

  他笑了。「我沒有。」

  她搖下車窗,讓新鮮的空氣灌進來。「你有,我已經摸清你的底細了。」

  「你這麼認為?」

  她笑了。「我第一次遇到你時,以為你只是對聯邦調查局有些不滿,但現在我對你有點瞭解,知道那不是事實。你的恐懼症遠不止於此。」

  「是嗎?」

  她點點頭。「事實是,你根本不喜歡所有的政府機關。」

  「那不是事實。」

  「當我們談到你的妹夫為司法部工作時,你在冷笑。」

  「司法部的權力太大了。」

  「中情局呢? 我知道你曾經為他們工作。」

  他沒有爭辯或否認。「他們的優先順序不斷在改變,任由探員或平民自生自滅。」

  「國稅局呢?」

  「每個人都痛恨國稅局。」

  這一點她倒是必須承認。她陸續說出數個政府機構,他毫不客氣地一一指出它們的缺點。

  「我想我已證明了我的論點。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裡嗎?」

  「不知道.但你一定會告訴我,不是嗎?」

  「你不喜歡任何擁有權力的人。」

  她的分析並沒有激怒他。「你知道人們怎麼說的 絕對的權力造成絕對的腐化。」

  「聯邦調查局並未擁有絕對的權力。」

  「他們認為自己有。」

  「你知道我會怎麼說嗎?」

  「你會怎麼說?」

  「你需要心理治療,幫助你消除敵意。」

  在他說出他痛恨心理治療之前,她改變話題。「我必須找電話打給凱琳。」

  「你為什麼不在警察局打?」

  「因為你一定會拋下我。我仍然無法相信你打算丟下我。每當想起來,我就很生氣。」

  他應該告訴她真相嗎?他抿著下顎,考慮著。她似乎對他很失望,甚至深受傷害。

  「聽著……」他開口,旋即打住。

  「怎樣?」

  「或許我會留下來。」

  「或許?」

  她戳著他的手臂。「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會留下來。這下輪到你坐立難安了。你又為什麼決定要離開你的超級團隊?」

  「別那樣稱呼他們。我相信孟探員和其他人能夠做好他們的工作。」

  「是嗎?我再問一次,為什麼你決定和我一起離開?」

  她聳聳肩。「我想了一下你說的話,並且同意你的看法:最好不要所有的人都待在同一個地方。」

  「還有呢?」

  「還有?你在等著我讚美你嗎?」

  他正要說他從不曾那樣想過,她已經開口了。「好吧,我想如果和你在一起,活下來的機會比較大。」

  「是什麼促使你決定走到黑暗的這一面?」他咧開嘴笑了。「孟探員說或做了什麼,使你決定成為落跑探員?」

  「我不是探員,我是分析師!而且他沒有說或做任何事。我對調查局仍然有絕對的信心,沒有人比我更忠心耿耿。」

  「是嗎? 那你為什麼離開?」

  她想了一下。「我只是採取主動,調查局是這樣教我的。」

  「是哦!」他嗤笑一聲,朝路邊的招牌點點頭。「前方五里處有間餐廳。我必須打電話,找個幫手。」

  獨行俠也要找人幫忙?這倒是出乎意料。

  「接下來呢? 」她問。

  「你可以打電話給凱琳,但別告訴她我們要去哪裡。」

  「我能怎麼說? 我根本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他拿出摺疊的字條。「戴警長在數小時車程的地方有棟木屋。我可以把車子藏在穀倉裡。我們會在那裡過夜。」

  她往後望了望後視鏡,確定沒有人跟蹤。他們已經好一陣子沒有遇到其他車子。她明白自己可能有點驚慌過度,但她必須隨時保持警戒。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

  「你想艾蒙克會在哪裡?」

  「他可能還在科羅拉多,現在他應該聽到你阿姨和那名法官仍然活著的消息。」

  「聯邦調查局很快就會開始尋找我們。」她道。

  「不是我們,甜心,他們找的是你。」

  「我讓蓮蓬頭開著,以防有探員上樓查看。我鎖上了房門,但孟探員終究會知道我不見了。他會發出警報。」

  屆時就天下大亂了。當寇湯姆知道後,絕對會想狠狠修理她一頓。但她早已經準備好說詞,她會堅持她並非故意抗命。寇湯姆雖然強悍,卻也講理,他會看出採取主動的優點……再次。

  「戴警長會告訴孟探員他將木屋借給你嗎?」她問。

  「他不會的。他知道你跳窗離開嗎?」

  「不知道。」

  藍柏離開公路,停在餐廳的停車場。霓虹燈閃著「營業中」。

  「你打算告訴我婕莉的事嗎?」他看到了戴警長說出那個女人是她母親時,她的強烈反應,並一直迴避這個話題。

  好半晌她沒有回笞。

  「你終究得告訴我對抗的是什麼。」

  「我們對抗的。」她強調。「好,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但不是在我空著肚子的時候。明天,」她承諾。「明天,我會告訴你一切。」

  「好的。」

  他握著她的手,走進餐廳。裡面俗麗的色彩令兩人瑟縮了一下。牆壁漆成了紫色和橘色,門邊的點唱機播放著貓王的老歌。

  藍柏挑了可以看到停車場的座位。他等艾薇坐進橘色塑膠椅後,再坐到她的對面。

  年輕的女侍無精打采地走過來,問道:「要點什麼?」

  他們點了雞肉三明治和冰紅茶。女侍回到櫃檯後面,艾薇由皮包裡掏出零錢,朝廁所旁邊的公用電話走去。

  凱琳像連珠炮似的發問,艾薇幾乎沒說話的機會。「你在哪裡?」凱琳激動地追問。「為什麼你不來這裡?你還好吧?你聽說了嗎?婕莉還活著。那個大惡魔詐死。我從沒有想過她有這麼聰明,她就像九命怪貓,艾薇。你知道如果你按照原定計劃出現,你也會和我一起被困在那棟屋子裡。」

  「慢慢來,凱琳。」艾薇在她阿姨終於停頓時道。

  凱琳深吸了口氣,簡述了她整個可伯的經過。艾薇一言不發地聽著。

  「等你過來後,我再詳細地告訴你一切。」凱琳承諾。「你現在怎樣?」

  「我很好。」

  「我害怕得要命,而且很擔心你,幸好你沒事。」

  「是的,」艾薇道,望向藍柏。「凱琳,負責保護你們的探員是誰?」

  艾薇問這個問題的同時,凱琳出聲。

  「他們說要將我們列入保護監管。我猜我們會飛到佛羅里達。」

  「為什麼是佛羅里達?」

  「因為施岱勒的案子即將重新開庭。」

  「什麼?」

  「你不知道嗎,艾薇?姓施的那個混帳的庭訊日期敲定了。沒有人通知你? 他們該死的就沒有告訴我。」

  艾薇震驚不已。她早知道有可能會重新開庭,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不,沒人通知我。」

  凱琳很激動。「他們告訴我除非我們兩個死掉了,婕莉僱用的殺手絕不會罷手。」

  「或者除非我們先逮到他。我們會的,凱琳。你先冷靜下來。你和東寧姨丈談過了嗎?」

  凱琳放柔了語氣,抽噎道:「他擔憂得快發狂了。他要你盡快打電話給他,好聽到你的聲音。我好想回家,艾薇,而且我想要你在我身邊,但他們拒絕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否會讓東寧過來。我盡可能配合了--」

  艾薇打斷她。「那名女法官的情況怎樣?」

  「誰? 噢,你是說莎蕾?她還好。她的膝蓋必須動手術,現在已經沒事了。因為她的年紀較大,他們讓她在加護病房多留幾個小時,以防萬一。醫生還讓我陪著她,聊了一會兒。噢,我忘了告訴你。莎蕾就是將施岱勒判刑的法官。」

  「不對。我記得那位法官姓韓。」

  「你說得沒錯。審案和將施岱勒定罪的是韓法官,之後我們就回寶艾區了,記得嗎?」

  「我記得。」

  「但當時施岱勒尚未被判刑確定。後來韓法官去世,由莎蕾接任,裁定刑期。」

  「原來關聯處在這裡。另一個女人呢?」

  「崔安妮不肯和我們離開。說來話長,等你來到這裡後,我再全部告訴你。他們會送你到醫院,或者我會在機場見到你?除非你和我在一起,我絕對不飛去佛羅里達。在他們決定要不要讓我們做證之前,我們還有三個星期可以相聚。如果艾蒙克依舊逍遙法外--」

  艾薇打斷她。「三個星期?你是說三個星期後,就要重新開庭?」

  「是的。我相信他們會將我們安置在法庭附近,方便我們出庭做證--如果我們決定出庭做證。」

  艾薇無法消化她所聽到的訊息。「你是說我們有可能不會被允許出庭做證?」

  「親愛的,你究竟怎麼了?你沒有聽進我說的話嗎?是的,我們可能不會出庭做證。你知道的,那將成為艾蒙克下手的最佳機會。」

  艾薇緊握著話筒。「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做證。」

  「理智一點。」

  「你想讓施岱勒逍遙法外?」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對我來說,你的安全更重要。」

  「我絕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我們還有得是時間可以討論,」凱琳道。「為什麼你不問我婕莉的事?」

  「我不想談她。」

  「等他們逮到她後,我希望能和她獨處五分鐘。」

  「她會殺了你。」

  「但她對付不了你。你會太極拳和空手道,可以自保。」凱琳歎了口氣。「別怕她。」

  艾薇只覺得好笑。在她聽了這麼多年有關婕莉的可怕行徑後,她不怕才怪。

  「你見到她了嗎?她也在屋子裡?」

  「是的,」凱琳道。「等我見到你後,我會告訴你一切。」

  「我要你答應我一切聽探員的,凱琳?」

  「我當然會。」

  「別……為難他們。你知道你在難過或害怕時是怎樣的德性。」

  「我不是害怕,而是生氣--非常、非常生氣。為什麼婕莉不能乖乖地躺在墳墓裡?」

  「她詐死。」艾薇指出。

  「在保護期間,他們最好別將我們安置在某間滿是臭蟲的破爛小屋。既然是去佛羅里達,我堅持要住海邊的屋子。」

  「凱琳,那不是你可以決定的。」

  「你可以運用你的關係幫我們弄個好地方。我等不及見到你了。」

  艾薇武裝自己,知道她將要說出的話會點燃火藥庫。「我不會去找你,我不會接受保護--」

  她只能說到這裡。凱琳的高分貝尖叫令她畏縮了一下,她臉色發白,甚至必須將話筒拿離開耳邊。

  就連坐在遠處的藍柏都能聽到她阿姨的尖叫。他起身走過來,接走她手上的話筒。「和她說再見,甜心。」

  「她很煩惱。」

  「嗯哼。」

  「我愛你,凱琳。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她對著話筒道。「再見。」

  她聽見凱琳喊叫。「狄艾薇,你敢掛我的電--」

  藍柏掛斷了電話。「她聽起來精力十足。」

  女侍將餐點端了過來,好奇地看著他們。艾薇離開藍柏,走進女廁洗手。她回到座位上時,他已經解決掉了三明治,正在進攻冰紅茶。

  「我不希望你對我阿姨有不好的印象。的確,她有時候不太好相處,但我相信一旦你熟識她後,你就會像我一樣愛她。」

  他咧開笑容。「我不這麼認為。」

  她咬了口三明治,覺得它嘗起來像木屑,只好用冰紅茶送下肚。

  「給你吃吧。」她將餐盤推給他。

  他推了回來。「你得吃點東西。」他道,取用了毫不酥脆的薯條。

  她注意到他一直在看著公路。「這裡的生意似乎不太好。」

  「他們再十五分鐘就要打烊,或許因為這樣,我們是唯一的顧客。告訴我,艾薇,當初你申請調查局的工作時,就立志成為探員?」

  「是的。」

  「後來為什麼沒有成為探員?」

  她原想給他標準答案,最後又決定對他坦白。此外,她確信他可以輕易看出她說的不是實話。

  「我原以為我想當探員。一名聯邦調查局探員救了我的命,而找想要和他一樣--你知道的,拯救民眾。」

  「所以你決定要拯救世界?你在幾歲時做出這個重大的決定?」

  「十二歲。」

  「真令人驚訝。」

  「怎麼說?」

  「你始終沒有改變心意。在念完高中和大學後,依舊堅持小時候的志願?」

  「你記得你小時候想當什麼嗎?」

  「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決定當一個酷酷的太空人,大概是十或十一歲吧!」

  「你的夢想也沒有成真。」她揶揄道。

  「人生就是這樣。最後我在大學念了工程,畢業後加入海軍。」

  「為什麼是海軍?」

  「我喝醉了。」

  她才不信呢!「告訴我真正的理由。」

  「我以為我可以有所改變。我喜歡軍隊裡的紀律,而且我想離開寶文鎮。」

  「但你現在住在寶文,不是嗎?」

  「是的。但我必須離開,才能明白到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事實上,我住在鎮外的沼澤地裡。」

  「你真的喜歡過遺世獨立的生活,是嗎?」

  「我喜歡獨處。」

  「我猜你在沼澤地沒有多少同伴。」

  「但我喜歡。你讀哪所大學?」他問。

  「加州的聖克拉拉,而後是史丹佛。」她咬了另一口三明治,發現它真的難以下嚥--麵包濕糊糊的,生菜已經乾枯了,而雞肉更是乾癟癟。

  「我們兩個最終都沒有離開家鄉太遠,都在附近逗留。凱琳要我去洛杉磯念大學,順便替她的公司工作。」

  「做什麼?」

  她臉紅了,令他更加好奇。

  「她要我替她拍廣告。她正好缺人,就找我去拍。」

  「你在廣告裡做什麼?」

  「拿塊肥皂,眨眨眼睛,唱著首可笑的歌。」

  他微微笑。「唱給我聽。」

  「不,我唱得很爛,而且我痛恨那首歌。我猜是因為我個性內向,」她聳了聳肩。「最後我們各自退讓一步。」

  她推開餐盤。藍柏開始進攻她盤子裡的薯條。「你做了哪些讓步?」

  「我在聖荷西為某個科實習,發現自己喜歡和小孩相處。我曾考慮成為老師,我很會帶小孩。」她補充,語中帶著一絲訝異。「我甚至還修了教育學分。我想教歷史--不過我沒有告訴凱琳。」

  「為什麼?她不喜歡老師這個行業?」

  「不是的,她只是不想我當老師。」

  他往後靠著椅背。「艾薇,你有些事情沒有告訴我。」

  她不睬他,揮手招來女侍結帳。

  「回答我吧,寶貝。為什麼她不希望你教書?」

  「薪水很低。」

  「還有呢?」

  「一般人不太尊重老師。凱琳認為教書沒有什麼……地位可言。我阿姨不是勢利眼,」她附加道。「我知道我之前似乎把她說得很可怕,但她真的不是那種人。」

  「就這樣?那就是你沒有去教書的理由?地位不高?」

  「凱琳不認為我常和孩子在一起是個好主意。」

  「為什麼?」

  他就是不肯放過她。「她認為我心裡會很不舒坦。」

  「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他一箭中的。「你無法生小孩,對不對?」

  突然她很想坦白告訴他一切,就像她姨丈說的--推心置腹。過去她從不曾感到這種強烈的需要,但藍柏不像其他人。他不在乎地位,也不是精於算計的棋手,或許那正是她被他吸引的原因。他為人坦蕩,令她感覺很自在。

  「我不明白你如何得出這樣的結論。」

  「你說過你不想結婚,而我覺得那有點奇怪。」

  她的反應激烈。「為什麼?因為所有的女人都應該結婚? 你不會也那樣想吧?許多單身女人一樣生活得很快樂。」

  他舉起雙手投降。「噢,我不是反對,只不過你告訴我你不會結婚,還有你強烈的反應令我覺得奇怪。現在我明白原因了。你無法生育,因此凱琳不希望你和孩子在一起。」

  「是的。」

  她已蓄勢待戰。她暴露了自己的弱點,如果他露出同情之色,她就輸了。她很可能會扯掉他或自己的頭髮,更糟的是,她覺得自己會哭出來。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挑釁他敢否同情她。

  他同樣瞪著她。

  「怎樣?」瞧見他遲遲不答,她問道。

  「那實在很愚蠢。」

  她眨了眨眼。「你說什麼?」

  「你聽到我的回答了,甜心。你喜歡和孩子相處,那就做你應該做的。聽你阿姨的話、試圖取悅她,那太愚蠢了。」

  「但我在調查局表現得很好。」

  「那又怎樣?你的天賦不只這一種,不是嗎?你有許多長處。」

  他起身付了帳單,打了通電話,但視線從不曾離開停車場。艾薇看著女侍吹了個超大的口香糖泡泡,靠在櫃檯上,直瞅著藍柏。

  五分鐘後,他掛斷了電話。「好了,我們得走了。」

  她跟著他走到車旁。他打開車門時,她問:「你有哪些專長?」

  「很多。」

  「我知道你曾為中情局工作。當時你最擅長什麼?」

  「射擊。我是神射手,百發百中。」

  「還有呢?」

  「這個嘛,」他慢吞吞地道,以臂環住她的腰,緩緩地將她拉向他。「我還擅長許多事。」

  「像是十麼?」

  他將她擁得更近,親她的耳後。「如果一切依我的計劃,你會第一手得知。」他低語。

  「嘿,老兄。」她屏息地道。

  他微笑,親吻地柔軟的紅唇,徐徐誘哄她她的反應。她氤氳的眼神令他得意極了。他似乎愈來愈難以抗拒她了。「我最好趁還能控制、以免當場對你證明之前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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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他為她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他們離開停車場,朝丹佛駛去。「我們必須盡速離開那家餐廳。那名女侍會記得你。」他道。

  「才怪,甜心,」她模仿他的南方腔。「她一直盯著看的是你。」

  他聳了聳肩。「我們再過一個小時才能抵達戴警長的木屋。如果路上有商店,我們最好停下來買些補給。」

  「我不認為有任何商店會營業到這麼晚。」

  「那重要嗎?」

  「你打算闖空門?」

  「他們甚至不會知道我曾經造訪。」

  她並未試圖阻止。她正忙著思索他稍早說過的話。如果一切依他的計劃,會發生什麼事?

  三十里路後,他們找到了一家兼賣釣魚用具的雜貨店。藍柏證明了他的本領:輕易地打開門鎖,用他的魅力迷倒看門的黑色社賓狗,搬走了牛奶和四袋雜貨,留下了等值的八十元鈔票在收銀機下面。

  「我們打算在戴警長的木屋住多久? 」他們再度上路後,她問。「這些食物夠我們吃上一個月了。」

  「我們只待一、兩個晚上。戴巴德說距離木屋十五里處有個小鎮。我要塞奧幫我查一些事,之後再決定怎麼做。」

  「我一定要出庭做證。」

  「我瞭解。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問吧。」

  「施岱勒是你不能生育的原因?」

  「是的,子彈正好穿過子宮。但你知道嗎,我本來就不打算生孩子。我不能冒險將婕莉的基因傳給下一代。因此那根本沒關係。」

  「有關係的。施岱勒奪走了你的選擇權。」

  他說話帶著怒意,她無法否認他說的是事實。

  她改變話題,聊起自己的過去。他投桃報李,提供家人的故事。當他說到他父親時,終於逗她笑開了。

  「真的有人喊他傑可大爺?」

  「是的。你一定會喜歡他。」他道。

  他假定她有一天會見到他父親,她喜歡這個想法。她想更加瞭解他的家人、生活和工作,她想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前方的路上出現了一對車燈,朝他們迎面而來。

  藍柏轉到小路上,熄掉車燈,靜待來車過去。

  「你向你的妹夫求助時,不擔心他會告訴聯邦調查局我們的去處?畢竟,他在司法部做事。」

  「家人優先,甜心。」

  「然而……」

  「他一向守口如瓶,而且會幫忙到底。」

  「很高興我們可以信任他。」

  艾薇的思緒開始漫遊,不斷回想他剛在她耳畔的低語。她不再盯著他看或許會比較好。她很久不曾和男人有過親暱關係,也早就已經習慣禁慾了。

  現在他闖入了她的人生。慾望的閘門一打開,她滿腦子所想的就是碰觸他的每一處。

  她試著轉移思緒,像是如果她被局裡開除,她的儲蓄能夠撐多久。答案真令人灰心,而且她被解聘的機率極高。寇湯姆或許無法指控她抗命,但妨礙偵查的罪名恐怕是賴不掉了。

  她不由自主地輕點鞋尖。藍柏的大手按在她的大腿。「怎麼了?」不等她回答,他道: 「我們到了。」

  他轉進一條小路。他的夜視能力真的很好,她根本沒有看見這條小路。「你確定?」

  他的大手依舊按在她的腿上,她也不想挪開。她直視著前方,假裝看路,心裡卻想著要如何剝光他的衣服。

  她是不是變成一名浪蕩女郎?她搖搖頭。下,她像其他女性一樣擁有正常的性衝動,只不過這些衝動被壓抑得太久了,一時之間令她不知該怎麼應付。

  「你在想什麼?」他問。

  性,我在想該死的性。「沒什麼。」

  「是嗎?」

  連他的聲音都變得性感起來。她以指梳發,清楚地察覺到身體的緊繃和心中的不確定。

  他們繞過一處樹叢,前方豁然開朗。她再度輕點腳尖,對即將和他在木屋裡獨處緊張不已。

  他停在木屋前,關掉車燈。週遭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她甚至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留在原地,等我從台階下面拿出鑰匙。」

  恐怕就算她想動也動不了。她的雙腳虛軟得跟橡皮沒兩樣,又好像吸了太多氧氣。幸好,在他打開前門和木屋裡的燈之前,她已經制住遐想。她下了車,幫他抱著購物袋入內。

  小屋舒適迷人,一進屋就聞到濃濃的松香。石頭壁爐邊擺著兩張柳條椅,陳舊的綠面沙發誘惑她直接躺下去。門的右邊是一整組的松木餐桌椅,再過去則是流理台。

  她將購物袋放在流理台上,走到木屋的另一側,檢查每一扇門。左邊的那間是浴室,盡頭則是臥房。

  她走進臥房。柔和的燈光照出舊式的雕花鐵床,床上覆著色彩鮮艷的被單。她的視線停留在床上,心跳不斷加促。

  她聽到藍柏在廚房裡取出購物袋裡的東西,想著她應該過去幫忙,但她似乎就是無法命令兩隻腳移動。

  「老天,這只是一張床,沒什麼大不了的。」

  厭惡自己的緊張兮兮,她拿起背包,進入浴室沖澡。

  她吹乾頭髮,刷了牙,換上粉紅色的內褲和印有聖誕老人的舊T恤。衣服太大件了,像頂帳篷般鬆垮垮地掛在她身上。

  她望著鏡中的倒影,想著她終究缺乏女性魅力。生平第一次,她想要打扮得更漂亮。老天,凱琳絕對會笑壞了。她總是批評艾薇的穿著,這是她第一次同意阿姨的眼光。

  她並沒有帶任何一件性感的睡衣,所以暫時她是無法改善自己的外表了。她歎了口氣,將背包放到臥室角落,走回起居室。正好藍柏開門進來。他動作謹慎地關門上鎖之後,才轉過身,隨即凍住了。

  「怎麼了?」她問。他沒有回答。「你看起來像是在泥地裡打滾過,發生了什麼事?」

  藍柏直盯著她修長的腿,腦海裡掠過無數綺想。「我將車子開進穀倉,我以為……汽油……輪胎……」

  「怎樣?」

  他終於強迫自己望進她的眼裡,很明白當下自己就像是被強力探照燈逮到的公牛。她可知道梳洗乾淨、套上那件寬鬆的T恤、露出美腿的她有多誘人?

  「什麼汽油和輪胎?」

  「是了。」

  害他像白癡般講話結結巴巴,就是她這個罪魁禍首。他大步越過她身邊,咕噥地走進浴室,關上房門。

  她從冰箱裡拿出水瓶,關上廚房的燈光,進到臥室。再從櫃子裡找出被單和毛毯,不斷地告訴自己要放輕鬆。她將被單摺成坐墊,盤腿而坐,試著滌清心靈,專注於調勻呼吸。正當她要神遊物外時,突然被打斷了。

  「神遊到樂土了?」

  她睜開眼睛。藍柏站在門口看著她。他只穿著條短褲,連褲頭都沒有扣上。她注意到他刮了鬍子,也洗過頭髮,褐色的頸肩處水珠閃閃發亮。

  坐在床上令她處於不利的劣勢。如果他們要像成人一樣處理這種情況,雙方至少要在對等的位置。她下了床。

  「是的,我在試著放鬆。」

  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艾薇?」

  「怎樣?」

  他倚著門框,腳踝交疊,雙臂抱胸,姿態悠閒。她盡量不盯上他胸前的毛髮。

  「我要睡沙發,還是床?」

  她有勇氣坦誠說出她想要的嗎?她想了一下,清清喉嚨,低聲說:「睡床……和我一起--如果你想要。」

  該死了,她聽起來好脆弱,甚至有一些害怕。她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如果你想要。」

  她沙嘎地重複。

  「是的,我想要。」

  藍柏走向前,但她抬起手,阻止了他。「等一下,藍柏。」

  「怎麼了?」他滿懷戒意地問。

  「我們必須先訂好規則。」

  她是認真的,如果不是她顯得如此緊張,他或許會笑出來。「規則?像是不毆打皮帶以下部位? 我們在打拳擊嗎?或者你要--」

  「我要穿著T恤。你同意嗎?」

  「如果你想要,無妨。但假使你改變心意,想要脫下來,我也不反對。」

  「如果我想要,我會的,但我不想,而且我也可能不會。同意嗎?」

  此刻他根本不在乎她想訂什麼規則。「全依你的。」他再度走向前一步。

  「我還沒說完。」艾薇又道。

  他露出笑容。「我想也是。好吧,還有什麼規則?」

  「你得要採取保護措施。我是不能生育,但我們沒有做血液檢驗,而且……」

  「我原本就打算採用保護措施。」他代她接完。

  「你原本就打算?」

  「是的。」他由口袋裡掏出保險套,丟在床上。「還有嗎?」

  「你太自以為是了。」

  「艾薇,如果我不盡快碰觸你,我就要瘋了。趕快說完你的規則吧!」

  她的心跳急促。「假如你覺得失望……」

  「我不會。」

  「假如你有,放在心裡就好,別說出來。」

  「甜心,你在做愛前總是這麼硬邦邦嗎?」

  「你同意嗎?」

  「好吧,我不會抱怨。」

  「這並不好笑,雷藍柏,我是認真的。」

  他耐心地等待了好一晌。「現在輪到我了,」他掀起她的T恤下擺,將她拉向他。「你就藏在這下面吧?」

  他放手改環住她的腰,大手探到T恤下,撫弄著她的背。他的手指觸及傷疤時,她並沒有避開。他倚向前,親吻她的頸背。

  艾薇的背脊竄過一陣輕顫,雙手緊握成拳。他的舌尖舔吮她的耳垂,讓她逐漸放鬆。他剛強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肌膚,令她嬌軀更加顫慄。她的指尖感覺到他強壯的力量和結實的肌肉。他怎麼能夠如此強壯,卻又這麼溫柔?她柔聲輕歎,將頭偎在他的肩上。

  「專心一點,甜心,我也要訂一些規則。」

  她抬起頭,望進他的眼裡。為什麼她從不曾注意到它們是如此美麗? 當他大笑時,它們也跟著發亮。

  「什麼規則?」

  「你信任我嗎?」

  信任他? 她已經徹底愛上他,她當然信任他,然而她卻害怕承認。「那不算是規則。」

  他拒絕讓她逃避。她開始親吻他,撫弄他的男性,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搖了搖頭。「我早已經知道答案,但我想要……不,我必須聽到你說出來。」

  「你是我所知最固執、意見最多、最令人生氣的男人,但幾乎是打從剛認識起,我就感覺到了這份強烈的連繫。彷彿我等了一輩子,就為了感覺如此安全……以及自由。我無法解釋。」她低語。

  他抬起她的下顎,用唇輕輕刷過她的,低語道:「那就信任我。這是我的規則,你必須要信任我。」

  她瞭解他的要求,而且他是對的,愛和信任是一體的。

  就是現在了。拜託,別讓他覺得反感。她往後退到床頭燈的柔和光圈內,鼓起勇氣,脫下了T恤,丟在地上,轉身讓他看見她傷疤纍纍的背部。

  多數的傷疤都集中在脊椎下方,猙獰、醜陋不堪。她不肯轉身,害怕看見他眼裡的憐憫。

  「甜心?」

  他的語氣裡有著笑意。她困惑不已地僵在原地,雙手垂在腰際,直視著牆壁。

  「怎樣?」她低語。

  他的手搭著她肩膀。「現在我對你的正面比較感興趣。」

  「怎麼……」

  他溫柔地轉過她的身軀,摟她入懷,她柔軟的雙峰貼著他的胸膛。他閉上眼睛低語。「該死了,我一直夢想著這個,但它遠比夢想更美好-好太多了!」

  「但我的背……你看到了……」

  「我會照顧到那裡的,」他承諾。「但我還有許多地方要探索。」他低語,吻去她頰上的淚珠。「以我現在的情況,我必須按優先次序來。」

  在她能夠爭辯、憂慮、或哭出來之前,他的唇斷然攫住了她。這個吻是徹底肉慾的。他的舌頭進入她的口中,模仿做愛的儀式,使她因情慾潮湧而顫抖。

  他的大手遊走遍每一處,愛撫、揉弄、挑逗,他的唇一遍遍地舔吮著她,卸去了她所有的禁忌,促使她熱切地回應。她撫弄他的胸膛,喜愛指尖下方結實的觸感。她輕掐他扁平的乳頭,聽到他自喉間發出愉悅的呻吟,再度如法泡製。他結束這個吻,往後退開時,兩人皆已喘息濁重。

  他脫掉短褲,望進她的眼裡, 悅地發現其中的熱情。

  艾薇凝住他的視線,伸手要脫下底褲,卻發現它早已落在地上。她愕然的神情令他愉悅地笑開了。

  她讓他享有這一刻的勝利。「你真的很行。」她低語。

  他領著她走向床,雙臂囚住她,低語道:「你還沒見識到我真正的本領呢!」

  他的臉龐緊繃著慾望,他望著她的方式也令她想要放膽去做。「你也一樣。」她低語,柔若無骨地偎向他,小手撫過他的身側。他的身軀就像他的視線一樣灼熱。

  藍柏愛極了她碰觸他的方式。該死了,他喜愛她的一切;她令他發狂。她拉低他的頭,索取另一個吻。這次他讓她主導,兩人的舌尖交纏,以手探索著彼此身軀的秘密。

  當她碰觸到他的堅挺時,他以為自己會失控。他試著要她停下來,但她不肯。她喚起的強烈狂喜幾乎令他無法呼吸。他的手滑到她的雙腿間,手指親暱地愛撫著她,讓她拱身抵著床,呼喊出聲。

  他盡可能地拖延到再也迫不及待地要進入她。他飢渴地吸吮她柔軟、甜美的唇,用膝蓋頂開她的雙腿。他托起她的臀部,抬起身軀看著她,緩緩推進她體內,跟著深深地放手衝刺。

  她同時拱身迎向他,雙腿夾緊了他,在狂喜中呼喊出聲。

  他雙手捧著她的面容,嘴唇覆住了她,舌頭探入她溫暖、甜美的唇內。他好整以暇地取悅她,深長的律動令他付出極大的代價。他的額頭滿佈汗水,但他從不曾體驗過如此美好的做愛……從不曾。

  艾薇也同樣淹沒在感官的狂潮裡。那份感覺是如此強烈、嶄新,而且也無法忍受他的延宕。她在他的懷裡爆發,狂野地需索,指甲掐著他的肩膀,以同等的熱情迎上他的衝刺。

  一心想要取悅她、給予她滿足,他試著放慢步調,但她拒絕接受。他們的做愛變得徹底失控,原始、幾近野蠻地,他整個被吞噬了。

  艾薇感覺到她的自制力在消失,但她並不害怕。那是種最奇妙的感覺,放開一切的禁忌,拋開自己、恐懼和憂慮。她知道在他的懷裡她是安全的。當她攀登至崖頂,身軀悸動著渴求釋放時,她拱身抵向他,緊攀著他。一波又一波純粹的狂喜席捲了她全身。

  他再也無法克制,被她引發了高潮,在她體內深處釋放,在狂喜中收緊下顎。

  高潮過後,他們仍然緊緊結合,延長這漫長、幸福的一刻。他們的氣息粗重,兩人都沒有力氣再移動。他們的心跳合而為一。他的頭埋在她絲般的秀髮裡,閉上眼睛,深深地攝人她的芳香。

  「該死了!」他低語。她搾乾了他的每一絲精力。他試著要移開,以免壓壞她,但他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化成了水。

  她不介意他的重量,反而更夾緊他。「還不要。」她低語。

  他會不會對她太過粗魯了?他突然擔心起來。他原可以更溫柔的,但她是如此熱情奔放,甜美地敞開自己,他也跟著發狂了。

  「你還好吧,艾薇?」

  她聽出他語氣裡的憂慮笑了。「原來如此。」

  她的笑聲中夾著坦然的喜悅,他也跟著露出微笑。

  半晌之後,他終於找到力氣,起身離開她,走進浴室。

  她拉高被單,裹住自己,背靠著枕頭躺臥。她閉上眼睛,試著平撫剛才所經歷的驚畏歷程。和雷藍柏做愛絕對是會上癮的。

  她感覺到床墊往下沈,張開眼睛,瞧見藍柏已回到她身邊躺下,支肘望著她,笑容裡滿盛著男性的得意。她笑了。

  噢,她顯得如此秀色可餐,徹底地被蹂躪過。她的眸裡春色蕩漾,雙唇也被吻得紅腫。

  她知道自己滿足了他,但她仍想聽到他說出來。好笑的是,稍早她還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現在昔日的不安全感又回來了。她絕對沒有讓他失望,但他為什麼不說出來?

  他瞧見她的秀眸蒙上陰霾,輕易地猜出她的想法。

  「你在想什麼? 」她問。

  他扯低被單,裸露出她的乳尖。她馬上又拉回去。

  「打賭我可以在一秒內脫下這玩意兒。」他懶洋洋地道。

  「老兄,這下你可得意了,不是嗎?」

  「該死地對極了。」他俯身親吻她,舌頭探入她的口中搔弄著。當雙唇分開時,他們倆都已氣喘吁吁。

  噢,她真的愛極了這個男人,他們就像是天作之合。她抬起手,拂開他額前的髮絲,其實她只是想找藉口碰觸他。她似乎要不夠他。

  「天堂?甜心,你在我懷中崩潰時是這麼說的。事實上,你是用尖叫的。」

  她笑了。「我沒有。」

  「噢,你有的。」

  「我也聽到了你的吼叫,但我不會重複。」

  他露出色迷迷的笑容。「猜猜看。」

  「猜什麼?」 她慵懶無力地道,纖指輕撫過他的頸項、肩膀。

  「被單不見了。」

  她驚訝地往下看。被單已纏到她的足踝處。「你真行!」

  他俯身親吻她的雙峰,手指繞著她的肚臍畫圈。她的下腹橫過一道猙獰的傷疤,中間的突起明顯看得出是彈痕。很可能是點三八,他想著,或者是點四五手槍。

  該死了,她能夠活下來真是奇跡!他俯身,好整以暇地吻遍她小腹的每一寸。她倏地倒抽了口氣。他笑著翻身側躺,祿山之爪探向她的毛髮幽穴,一面觀察她的表情。

  艾薇幾乎喘不過氣來。「你想要……」

  「噢,是的,我想要。」

  她柔聲呻吟,扭動身軀更偎向他,腳趾摩弄著他的小腿。

  她試著碰觸他,但他抓住她的手。「放鬆,蜜糖。讓我來……」

  他的話只能說到這裡。她出乎他意料外的強壯,而且大膽。她將他推回床上,坐在他身上。「放輕鬆?我不認為,雷藍柏。這是團隊運動,不是嗎?」

  他無法回答她。她的手抓住他堅挺的命根子,緩慢地愛撫,逼瘋了他。

  「而且……」她低語,跨坐在他的臀上,熱情地送上親吻。

  「而且怎樣?」他問,語音像磨砂紙般粗嘎。

  她的眼裡綻放光采。「我絕對是個富有團隊精神的運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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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這個男人根本是貪得無饜!艾薇快中午時才醒來。她很少睡到這麼晚,但昨晚藍柏並沒有給她多少睡眠時間。

  她俯身躺臥,一隻手臂懸在床側。他正在搔她的背,指尖輕柔如羽毛。他究竟是想要逼瘋她,或者他刻意的溫柔是因為她的傷疤?

  老天,她的傷疤。儘管是愛她如母親的凱琳,在看到她的傷疤時,都會深皺眉頭。

  「你醒了嗎?」他問。「艾薇?」

  她沒有道早安,直接脫口而出。「你想呢?」

  「想什麼?」

  「我的背部。」

  「你能夠承受得了事實嗎?」

  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的語氣,並做好了心理防衛。「是的,我承受得了。」她緊繃地道。「你想呢?」

  「我想的只有你甜美的小屁股。」

  她翻身望著他。

  「當你搔首擺臀,走進水療館的大廳時,那是我第一個注意到的。」

  她笑道:「我才沒有搔首擺臀。」

  「你絕對有。」

  「你真變態。」

  「你則是自由主義者。我想這一點我們扯平了。關於你的傷疤……」

  她笑著反問。「怎樣?」

  「那只是幾道傷疤,不能代表你。起來吧,早餐再十分鐘就好了。」他翻身下床,裸著身子自在地走動,十足的陽剛與充滿肌肉。

  「老天,穿上衣服吧!」

  「為什麼?」

  「你都這副模樣在沼澤區走動?」

  「我希望我能夠,但有太多鱷魚和蛇了。」

  他抓起牛仔褲套上,走進起居室。艾薇迅速沖了個澡,套上短褲和黃色上衣,將頭髮束在頸後,赤腳走進起居室。

  藍柏在廚房替她盛盤,放到她面前,外加一罐辣椒醬。她咬了口灑了過多胡椒的炒蛋,連忙猛灌柳橙汁。

  「你喜歡吃辣。」她道。

  「路易斯安那人都喜歡吃辣。」

  「和被稱為傑可大爺的父親在寶文鎮長大的感覺如何?」

  「很有趣。我父親相當奇特,一直不斷地耍花樣--我想你懂我的意思。他是個大老千,但心腸很好。」

  他說了許多他和哥哥小時候常做的惡作劇。他也不時地講到他父親和妹妹。她注意到當他提起他的家人時,語氣都會變得柔和。

  「米克就像你一樣專橫跋扈,」他的笑容顯示他認為那是優點。「她原名米雪,但人們都喊她米克--除了她的丈夫塞奧。她是一名外科醫生。」他驕傲地補充。「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將在九月出生……」

  她邊吃早餐,邊聽他描述他的家人。餐後他幫她洗碗。她道:「我們必須訂個計劃。」

  「我知道,」他跟著她回到起居室。她窩在沙發裡,他則是霸住了搖椅。「但不是今天。今天我們要休息、聊天,明天再來訂計劃。」

  「我們要聊些什麼?」

  「我們必須談談婕莉。」

  她一直盡可能拖延,但時間到了。她點點頭。「凱琳阿姨有一本日記,大約從她十一歲時開始寫的。日記裡記載的不是她的夢想或希望,裡面寫的全是婕莉。她鉅細靡遺地描述了婕莉曾做過的可怕事。凱琳說她想留下某種紀錄……或是證明。假設某天婕莉被逮到了,醫生讀了她的日記,知道婕莉有多麼危險,她就會被關上一輩子。但我認為原因不只如此。我猜,在凱琳的內心深處一直認為婕莉終有一天會殺死她。」

  「那樣的成長過程真不好受。」

  艾薇附和。「婕莉離開家鄉後,凱琳就不再寫日記了,但她一直保留著日記,以防婕莉回來。我知道日記在哪裡,但凱琳不肯讓我讀它。」

  「但你還是看了,不是嗎?」

  「是的,而且我衷心希望自己不曾。當時我認為自己已經成熟到能夠應付任何事,但日記裡的紀載實在太過可怕和變態……」

  「當年你幾歲?」

  「十四歲。我讀完日記之後,連續作了好幾個月的噩夢。凱琳描述得很詳細,我得知許多有關婕莉的可怕事跡。」

  她將抱枕死命地摟在胸前,眼裡的哀傷令他心碎。

  「我痛恨談論她。」她低語。

  「我知道。」

  她的肩膀垂垮下來。「這個世上真的有衣冠禽獸存在--就像動物界裡的獵食者,婕莉就是其中之一。你知道讀完日記後,最令我害怕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我會在某天醒來,變得和她一樣。你知道的,我遺傳了她的基因。」

  「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艾薇。」

  「你怎麼知道?」

  「你有良知,你和她不同。」

  「甘醫生也是這樣告訴我的。」她道。

  「甘醫生?」

  「心理治療師。當時我每天晚上都因作噩夢而尖叫,最後凱琳只好帶我去看甘醫生。凱琳要我承諾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她不希望別人認為我瘋了。」

  「她比較擔心別人對你的看法? 」他強忍責難。

  「甘醫生真的很棒。他幫助我……適應。凱琳不知道我為什麼作噩夢,因為我沒有告訴她我偷看過日記。直到第三、四次療程時,甘醫生要她陪同我來,我才向她坦白說出。當然,她氣壞了。但甘醫生讓她平靜下來,並問他是否可以看那本日記,她同意了。她願意做任何事,只求能夠解除我的噩夢。」

  她微微一笑。「我猜醫生在看完日記後也作了噩夢。我從小就知道婕莉瘋了,凱琳也告訴了我一些事,但比起日記裡記載的,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甘醫生讀完日記後,對婕莉有何看法?」

  「他說婕莉是徹底的反社會分子,並希望有機會能深入研究她。由日記裡的記載推測,他判斷婕莉在道德和情感上都有缺陷,因此不會有罪惡感或後悔。別人的痛苦不會讓她難過,相反地,她以傷害人為樂。她是遷怒別人和扭曲現實的高手,而且她精於欺騙。她真的……太厲害了,輕易操縱人們於股掌之間。無論她做了什麼,每個人都愛她。該死,她真的太聰明了。」

  「舉個例子。」

  「她從小就喜歡折磨寵物,她用煤油和火柴燒死了凱琳的貓,再惡意地告訴凱琳她所做的事。但在她們的母親面前,她哭著說她是如此深愛凱琳的貓,最後鄰居還帶她去買冰淇淋安撫她。等她進入高中後,她偽裝的段數更高級。當然,她是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女孩,每個人都愛她。有一年苗希瑟被選為花車皇后,婕莉則是候補。根據凱琳的記載,婕莉在學校裡表現得極有風度,但當天下午回家後,她發了數小時的脾氣,幾乎拆了整棟屋子。當然,凱琳的房間災情最慘重,而不是她自己的房間。晚餐時.她變得非常安靜,彷彿已接受了事實,但她的眼神裡卻透露著狡獪。」

  艾薇深吸口氣,驀地明白自己一直死命摟著抱枕,她放開它。

  「隔日化學實驗室不見了一瓶硫酸。放學後,婕莉私下堵到希瑟。凱琳看見她拉著希瑟往街上而去。婕莉告訴希瑟最好別出現在花車遊行上,不然她一定會後悔。希瑟個性溫柔、甜美,真的被嚇壞了,而且她的母親兩個星期前才剛病逝。婕莉對她威脅恐嚇完後,希瑟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但她父親終於說服她說出整個經過。她說婕莉承認自己偷了硫酸,然後威脅會在某天放學後潑她硫酸。」

  「老天!希瑟的父親採取什麼行動? 」藍柏問。

  「隔天他就去找校長,要求將婕莉退學。他也去找了警方,但是沒有用。警長是我祖母的老朋友,他不願讓她難過。再說,只有希瑟單方面的說法,婕莉當然矢口否認曾經威脅過希瑟。當天下午,婕莉和我祖母被叫到校長的辦公室。祖母也要凱琳一起去。」

  「婕莉被退學了嗎?」

  「才不。」她嗤之以鼻。「我曾提到班校長是個男人嗎?而且是個非常不快樂的已婚男人。

  根據凱琳的記載,他的妻子性冷感,而且難以相處。」

  「發生了什麼事?」

  「凱琳親眼目睹婕莉引誘校長。婕莉在聽完指控後,變得歇斯底里,哭泣不已--當然,那是精心算計過的表演。班校長立刻坐到她身邊環抱住她,想要安慰她。」艾薇頓了一下。「你曾經看過貓磨蹭著人的模樣嗎?凱琳描述婕莉就像那樣。她非常曖昧地偎向班先生。」

  「你祖母呢?」

  「她和往常一樣毫不懷疑。當時她正好去為婕莉倒開水,但就算她留下來,也不會注意到,因為她根本拒絕接受現實。凱琳寫捷莉一邊哭,一邊動作親密地靠著班先生。她的頭枕在他肩上,對凱琳露出貓咪般的狡儈笑容。會談過後,班校長認定希瑟說謊,還威脅要將她停學。」

  「老天!」

  「正如我說過的,婕莉擅長操縱男人。不少男人迷戀她,整天打電話過來。凱琳偶爾會溜到樓上祖母的房間,在分機裡偷聽。她寫那些男人在電話裡哭泣哀求,婕莉會假裝無奈,但掛斷電話後,就一反態度,得意的大笑。噢,婕莉愛極了權力的滋味。她喜愛操縱人,並利用性來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的專長是摧毀已婚男人。我打賭你可以猜出她的犧牲者之一是誰。」

  「班校長。」

  「沒錯。」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她高中時? 」不待艾薇回答,他又問:「苗希瑟呢? 後來她怎麼了?」

  「她沒有在遊行中出現,婕莉被加冕成為皇后,但對婕莉來說,那樣是不夠的。希瑟讓她不高興,一定要受到懲罰,她繼續折磨希瑟。一個月過去,正當希瑟以為已事過境遷了,某天她回到家裡,卻發現床頭的泰迪熊被潑了硫酸。你可以猜得出來,是婕莉的傑作。」

  藍柏摩娑著下顎,靜待艾薇說下去。

  「第二天凱琳在學校聽說了這件事。她去找希瑟的父親,告訴他婕莉絕不會放過希瑟,勸他盡快將希瑟送走,同時隱瞞她的去處。當時希瑟已經精神崩潰,必須看心理醫師。醫師也同意她離開比較好。聖誕節過後,希瑟離開了雪頓灘,從此不曾再回來。」

  「這件事就此結束?」

  「噢,不。兩個月後,希瑟的父親向警方報案他的郵件被竊。某個星期六下午,他正好望向窗外,瞧見婕莉打開他的信箱。她在找希瑟的來信,想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從不放棄,是不是?」

  「是的。她從不和同校的男孩發生性關係。她的朋友都認為她是個溫柔、甜美的女孩。凱琳曾聽說有關她的謠言,但絕不是在學校裡。到最後在學校裡被排斥的人是希瑟,而不是她。她實在太擅長偽裝了。」

  她站起來,伸展了一下手臂。「你想喝些什麼?」

  他要了罐健怡可樂,她則是為自己開了瓶礦泉水。藍柏灌下一大口可樂。「你的祖父母曾經為婕莉尋求心理治療嗎?他們究竟知不知道婕莉的心理有問題?」

  「我祖父在凱琳和捷莉還小時就離家了,之後祖母一直活在凱琳所謂的幻想世界裡。她為婕莉的每項惡行找藉口,替她脫罪。」

  「婕莉什麼時候懷了你?」他問。

  「高三那年。凱琳認為希瑟能夠逃過一劫,全拜婕莉懷孕之賜。當然,婕莉試圖要墮胎,但醫生認為太晚了,拒絕動手術。她在生下我後的第三天就離開鎮上,日記也就只記到這裡。

  「婕莉的狠心拋棄終於令祖母看清了事實。她清掉婕莉所有的東西,送給收垃圾的。但整理她的衣櫃時,她在一隻鞋盒裡找到了希瑟寫給她父親的信。猜猜看她另外還找到了什麼。」

  「那瓶硫酸。」

  艾薇點點頭。「硫酸只剩下半瓶,但殺死希瑟綽綽有餘了。我猜婕莉從不曾忘了她,只是在靜待時機下手。」

  她走到窗邊,視而不見地望著窗外烏雲密佈的天空。「凱琳認為婕莉並不聰明,只會利用她的身體得到想要的東西。但是這些年來,她顯然變得更聰明、更狡詐。凱琳說沒有任何活著的男人能夠對她的魅力免疫。」

  「你相信嗎?」

  「施岱勒就是明顯的例子,而你瞧瞧他的下場。我五歲那年,婕莉和施岱勒曾回來過一次。婕莉告訴祖母必須付錢才能留下我。幸運地,凱琳正好在家。她告訴婕莉她沒有任何法律上的權利,試圖將她推出門外。她們吵得很凶,但當時施岱勒只是冷眼旁觀。婕莉不斷尖叫『你死定了,凱琳。你死定了!』」

  「當時你在哪裡?」

  她轉頭看向他。「我不記得了,但凱琳說她發現我躲在自己的床下。他們離開後,凱琳對我承諾他們不會再回來。」

  她灌了一大口水,望向自己的掌心,上面已留下個深陷的瓶蓋凹痕。

  「但他們又回來了,不是嗎?」

  「是的。」

  她閉上眼睛,描述多年前那個二月十四日發生的事,最後結語道:「施岱勒是她的傀儡,我認為現在艾蒙克也對她言聽計從。她操縱這兩個男人來得到她想要的。」

  她將瓶子放在桌上,朝他走近一步。「現在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

  「怎樣? 」她咄咄逼問。「告訴我你的想法。」

  他聳了聳肩。「我認為你是對的。婕莉瘋了。」

  她再走近一步。「那不是我要問的。」

  「那麼你的問題是什麼?」

  這次她換成後退。「你不後悔嗎?」

  他感覺像是在玩百萬問答的遊戲,完全摸不著頭緒。「後悔什麼?」

  「後悔和我有牽扯。當然,這段關係只是暫時的,但即使如此……」

  「該死了,不!」

  她再後退一步。「雷藍柏,你一定會覺得反感……」

  「恐怕沒有。」

  她怒目瞪著他。「不可能。我並非出自正常的家庭,就基因上來說,我是一團糟。」

  「蜜糖,沒有必要這麼戲劇化,或是對我吼叫。我的聽力好得很。」

  「在剛剛聽過那麼變態的事,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你怎麼能夠--」

  「艾薇,那些事又不是你做的,是捷莉。」

  他認為自己很理智,但她可不。「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要結婚了。」

  她想再繼續後退,但他伸出手托住她的臀部,往前拉抵向他。「不,我不明白。」

  她試著推開他的手,但兩人的身軀已貼在一起。

  「解釋一下。你是害怕你會在打個噴嚏後,突然變成一個瘋狂殺手?」

  「當然不,但我無法有小孩,就算我能……」

  「我知道,」他柔聲道。「你不想冒這個險。」

  「男人都想要孩子。」

  她站在他的兩膝之間,挪動著雙腳,皺眉望著他。

  「有的要,」他同意。「有的不要。」

  「你呢?」

  他不會對她說謊。「我一直以為有一天我會定下來,養好幾個孩子。我仍然可能會。這個世上有許多需要好家庭的孩子,艾薇。」

  「你認為在經過身家調查後,我會合適?」

  「是的。」

  「我不會結婚。」

  她的語氣是挑釁的。她試圖掩藏自己的脆弱,但不太成功。他知道她的心事實上有多痛。

  「我有開口求婚嗎?」

  「沒有。」

  「好吧,我想我們已經受夠嚴肅的談話了,必須放鬆一下。」

  他表現得就像她讓他看到佈滿傷疤的背時一樣。她的傷疤並沒有嚇走他,顯而易見地,婕莉的事也沒有。他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

  「你需要放輕鬆。」他道,撩起她的上衣,俯身親吻她的小腹。

  「所以我才練瑜伽來幫助我放鬆。」

  「我找到一個更好的放鬆方法」他解開她的短褲鈕扣,跟著伸向拉鏈。

  她扯開他的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他的笑容令她心跳加促。她的手垂到身側,讓他褪下短褲,任其掉落地上。

  「很簡單,蜜糖,我要進去我的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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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秘密還是在臥室裡分享最好。他們做了愛。當他親吻、愛撫遍她每一寸美麗的身軀後, 她已經筋疲力竭。

  「我說過我會照顧到你的背。」他道,翻身離開她。

  她笑了,聽出他語氣裡的得意。稍早熱情的魚水之歡仍令她有些回不過氣來。「你真是貪得無饜。」

  他的笑容滿是男性的得意。「和你在一起時,是的。」

  多麼動聽的恭維,她想著。「挪過去一點,我快跌下床了。」

  這張床對他太小了點。「我們得買張大號的雙人床。」

  她的心情像風一樣變換得太快。「為什麼?」她緊繃地問。

  「因為一般的雙人床對我來說太小了,我的腳甚至會伸出去。買大號的雙人床有什麼不對了?」

  「你我都知道我們不能有長久的關係。」

  「我有開口問嗎?」

  「但你暗示……」

  「蜜糖,你大會操心了。」

  她在心裡附和。但她當然會操心.她最擔心的是自己會搞砸了。承認自己愛上雷藍柏已經讓她有些驚慌,萬一他們分手呢?她還能夠復原嗎?

  「我不相信婚姻,瞧它對人們所做的。」

  「哪些人?」

  「像白丹禮夫婦。」

  「蜜糖,他們不是典型的夫婦。」

  「現在的離婚率又怎麼說?」

  「那些白頭偕老的又怎麼說?」

  「我總是搞砸事情。」她脫口而出。

  他沒有回答。她支肘起身,俯望著他,等侍著。他睡著了嗎?

  「你聽到我剛剛的話了嗎?」

  他的笑容是如此傲慢、迷人,全身散發著自信,或許是因為他毫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她一輩子都在試圖取悅別人,而他正好相反,他從不打算取悅誰。

  「你對自己不太有信心,是不是?沒關係,」他道。「我的就夠兩個人用了。」

  她的手覆著他平坦、堅實的小腹,指尖繞著他的肚臍畫圈圈。從他的口中說出,一切變得好容易。

  她無法停止碰觸他。她彷彿可以看到由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但那並沒有嚇著她。當她在他懷裡時,她並不覺得相形見絀或是渺小。相反地,他令她變得更有力量。那是種最無法置信的感受,無須擔心有沒有取悅他,知道無論她怎樣做都是對的。自由、奔放。她對他的信任是絕對的,也明白到他給予她的是多麼神奇的禮物。

  「藍柏……你睡著了嗎?」

  「有一點。」

  「我要……」

  「好吧,甜心。給我幾分鐘恢復過來。」

  她的肌膚仍殘留著先前的熱情。她笑了。「不是那個。我要你告訴我一件事。」

  他打了個呵欠。「你很完美,艾薇,但你必須知道--」

  她掐了他一把。「我不是要你覆誦,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離開。」

  她搶在他故意扭曲語意息之前道:「我已經向你吐露我絕大多數的秘密,現在輪到你了。你為什麼退休?」

  「那檔事實在很無聊。」

  她再度掐了掐他。「告訴我。」

  他張開眼睛望著她。他看到她眼裡的決心,這次他不可能搪塞過去了,但這是他虧欠她的。

  「並不是因為某次大型任務出了差錯,而是許多次小小的幻滅累積起來,令我……重新評估我的人生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有個很嚴重的問題。」

  「什麼問題?」

  「我開始想得太多。當我在那些地獄般的洞穴裡等待時,有太多的時間讓我胡思亂想。我的狙擊對像大多是將軍,」他漫不經意道。「動輒發怒的小獨裁者,週遭保鏢環繞。我不介意做掉他們,造福世人。」他譏誚地道。「我也喜歡搶救人質,至少那是正義之舉。但某一個晚上,在我等得屁股快得凍瘡時,我注意到我的指頭上長了繭--扣扳機的那一指。」他柔聲附加。「那嚇壞我了。」

  「你怎麼做?」

  「我完成了任務,告訴他們我不幹了,然後回家。」

  「就這麼簡單? 他們沒有試圖讓你改變心意?」

  「會這麼簡單是因為我當時的上司人還不錯,他知道我真的受夠了。我想是他搞定那些公文作業,給了我無限期的長假。」

  「但他們仍想勸你回去?」

  「每隔一陣子。」他同意。「但我不願意,」他閉上眼睛。「我做過許多爛透了的事,艾薇。」

  「我可以想像得出來。」她柔聲道。「而且你不再相信你所做的一切能夠造成改變,對不對?」

  她的話正中核心。「是的。獨裁者就像野草,你拔掉了一根,隔一夜就又冒出兩根。」

  他張開眼睛,描述幾項他出過的血腥任務,同時審視著她的表情。他注意到她始終沒有抽回手,一逕溫柔地撫弄他的胸膛。

  「因此你現在成為一名木匠。」最後她道。

  「是的。」

  「你的手藝好嗎?」

  「嗯。我仍在運用我的雙手,但這次是建築會留下來的東西,而不是折斷人的頸子。這真的很奇怪。」

  「什麼事奇怪?」

  「那股殺人的衝動。它已經消失許久,現在又出現了。」他漫不經心地道。

  她睜大了眼睛。「噢? 你想要殺誰?」

  「施岱勒。」

  她的身軀輕顫。「不,我不想要他死。」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我要他的餘生都在監獄裡度過。」

  「好吧,但如果我有機會……」

  「不。」她堅定地道。

  「好吧。」他讓步。

  「我是認真的。」

  「我已經答應你了。」

  「我不介意你殺死艾蒙克,但我希望警調單位能夠活捉他。想像他會招出多少驚人的案子。」

  他搖搖頭。「他不會說的,他不是那種喜歡吹噓的人。或許如果問案的技巧得當,像對待專  業人土一樣對待他,他會透露出一些,但我真的不認為。」他聳聳肩,附加道:「我認為他們應該像踩死臭蟲一樣踩死他。」

  「婕莉呢?」

  「你說呢?」

  「她應該被關在關罪犯的精神病院裡一輩子。」

  「你不想要她死掉?」

  「不。我認為她無法改變自己的本性,我只是想確定她不能夠再傷害任何人。」

  他的拇指輕拂過她的唇。「你有顆溫柔的心。」

  「你也是。」

  「我該死的才是,」他咕噥道。「但我有雙很棒的手。」他探手向她。

  她拍掉他的手。「我已經知道你那雙手有多麼行了。」

  她的眼裡透露著戲譫的光芒,翻身來到他身上。他的雙腿圈住她的,避免被她踢到命根子。

  「現在輪到我證明我有多麼行了」她低語。

  而且她絕不是吹噓。艾薇有豐富的想像力,以手和唇在他身上創造出種種神奇--其中一些招數甚至在部分地區是違法的,但他當然不會告訴她。

  當夜他們相擁而眠,彼此都很清楚這段插曲將會在天亮後結束。他們總要面對現實。

  艾薇比藍柏早醒來。她在浴室裡輕聲梳洗,以免吵醒了他。然後她走到起居室,關上門。牆上的數位時鐘顯示是五點四十五,亦即在維吉尼亞是七點四十五分。

  她聽到浴室的沖水聲,拿起電話,由查號台問出她想要的電話號碼。她等到五十分整,撥了電話。

  電話在響第三聲時被接起。艾薇捏造了個假名,告訴店員她有急事要找瑪歌,仔細描述了她朋友的長相。「她總是準時在七點五十分來買甜甜圈。」

  「一名嬌小的女士,對不對?」

  「是的。」

  「她剛走。」店員熱心地道。「我去喊她回來。」

  她聽見電話被放下,店員大聲喊叫瑪歌的名字,也聽到瑪歌大聲回答。「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怎麼會有我的電話?你說對方說是緊急事件?」瑪歌喃喃著接起電話。「喂?」

  「瑪歌,是我,艾薇。」

  「老天,艾薇?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你每天都先買完甜甜圈,再進辦公室。」

  「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嗎?」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艾薇反駁。

  「你為什麼離開科羅拉多的警察局?那些探員趕過去是為了要保護你。」

  「我已經有了萬全的保護。」

  「是嗎?」

  「是的。」她不耐地道。「告訴我你那邊的情況。」

  臥室的門被打開,藍柏站在門口,無法置信地看著她,隨即朝她大步走來。她抬起手阻止他。

  「等一下,瑪歌。」她一手遮著話筒,對藍柏道:「信任我。」她轉向電話。「好了,瑪歌,開始說吧。」

  「他們會在七月十日開庭,但聽證會仍在進行。這次施岱勒或許能夠成功獲得假釋。」

  「除非我死。」

  「老天,別那樣說。」

  「聽證會依舊訂在十六號?」

  「我想是。」

  「你究竟確不確定?」

  「我確定。語氣別這麼沖,艾薇。他們都知道婕莉的事,你的阿姨全說了,而他們都驚訝不已。我為你感到難過--」

  艾薇打斷,不想聽到同情的話。「他們知道婕莉和艾蒙克在哪裡嗎?」

  「毫無線索。」

  「我阿姨呢? 他們帶她離開醫院了嗎?」

  「還沒。不用擔心她,連蚊子都穿不透我們周密的安全網。」

  「我不擔心。艾蒙克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會讓他忙得團團轉,他必須先阻止我出庭做證。」

  「他為什麼要關心施岱勒?」

  「他不關心,但他現在替婕莉做事,而她想將施岱勒弄出獄。我敢打賭,如果你去查過去幾年他的會客紀錄,一定會有一名女性訪客。我想她和他達成了某種交易。」

  「為了他搶走的那批未切割的鑽石。」瑪歌道。

  「我猜施岱勒認定他們可以共享那筆戰利品,從此和婕莉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等鑽石到手後,婕莉就會要艾蒙克殺了他。」

  「艾薇!你想太多了。」

  「或許,但我無法不這麼想。至於施岱勒的審判……我希望你替我查出檢察官是誰,並安排我在證人名單上。」

  「好的。我能告訴寇湯姆我和你談過話嗎?」

  反正你一定會告訴他的,她想著。瑪歌是她的朋友,但她會認為告訴寇湯姆她的下落是在幫助她。「你說沒關係。」

  「你現在在哪裡? 他一定會問的。」

  「阿拉巴馬。」她隨口胡謅。「我得掛斷了。告訴寇湯姆我會打電話給他。」

  「等等,」瑪歌喊道。「你打算做什麼?」

  艾薇知道自己該做的事,只是還不知道方法。和婕莉的談話躍入腦海。她是怎麼說的?噢,對了。

  「我要當她的煞星。」

  藍柏信任她,不然他早就搶過她手上的電話卦斷了。他坐在沙發上,不耐煩地等她講完電話。聽到她打電話去甜甜圈店截住瑪歌,他鬆了口氣。

  「聰明的女孩。」他讚許地道。

  「她是個習慣的動物。」

  她告訴他瑪歌話說的一切。「我答應會打電話給寇湯姆,等我們抵達佛羅里達後。」

  「明智極了。」

  「你最好考慮清楚要不要和我同行,藍柏。這可能會變得……」

  「很血腥。」

  她點點頭。

  「我已經踏進來了--也無意抽身。」他伸手撫上她的頸背,將她攬向他,充滿佔有慾地親吻她。「你聽到了嗎? 我是不會離你而去的,無論你喜歡與否,寶貝。你也一樣。」

  「等我們逮到了婕莉和艾蒙克。」

  他放開了她。「那不是我的意思,而且你也很清楚。」

  她離開他,走進廚房,弄了早餐、麥片和吐司,順便還洗了碗,想擺脫心裡的煩躁感。他則是看著地圖,研究到雪頓灘的路徑。

  她剛將碗放進碗籃,他突然喊道:「我們有伴了。」

  她放下擦碗的布巾,走進起居室。藍柏站在窗邊,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一手握著貼在大腿處的槍。

  他看著那輛銀灰色的本田繞過樹叢,鬆了口氣。「收拾你的行李,」他將槍收起來。「我們的交通工具來了。」

  什麼交通工具? 「你找了幫手? 誰?」

  他點點頭。「我告訴塞奧我需要交通工具。警方一定會搜尋我的車子,我猜你不想中途被他們攔截。」

  「塞奧由路易斯安那一路開車過來?」

  「不。他想趕來,但我說服他放棄。我提醒他將為人父,而且他的槍法爛透了。如果他害自己被殺,我就得代替他扮演他孩子的父親,而我很可能將他的兒子或女兒教得像我一樣。」

  「那嚇壞他了?」

  「是的。正如我說過,他的槍法爛透了。他很可能槍還沒有拔出來,就先射中自己的腳。」

  「而你不希望他受傷。你最好小心一點,你快要聽起來像個大善人了。」

  他瞇起眼睛,抵擋陽光,試著看清楚駕車的人。「塞奧說他認識一個守口如瓶、而且不介意偶爾違反規則的高手。該死了!」他終於瞧清來人後,呻吟出聲。「不會是他……那個混帳!」

  「是誰?」

  「塞奧。我的妹夫有全世界最差勁的幽默感。」

  「你究竟在說什麼,藍柏?」

  「塞奧竟然派他來!」他咬牙切齒地道。「柯諾亞!」

  艾薇完全被他搞糊塗了。「但你在水療館打電話給諾亞,不是嗎?為什麼現在又生氣了?」

  「我是打了電話給他,但我並不打算見到他。」他咕噥地轉向她,迅速打量過她全身。「該死地穿上衣服!」

  她低頭看著自己。她穿了衣服,不是嗎?白色T恤、短褲和球鞋。「我現在的衣服哪裡不好了?」

  「露出太多肌膚了。天殺的,就算你穿得像個修女也沒有用。他一樣會電到你,之後我將被迫射殺那個混帳。」他大步走向大門,用力拉開門,走到門廊上。「等著瞧好了。」

  「他專程開車來給我們,」她喊道。「別大抱怨了。」

  「你說得對。」他喊回來。「我會要他留在這裡,或是開我的車子。他不必和我們同行。」

  艾薇離開窗邊。藍柏奇特的反應反倒令她對塞奧的朋友更加好奇。她知道諾亞絕不可能像藍柏暗示的那麼糟。

  車子在門前停下來,柯諾亞出現在陽光下。

  艾薇直覺想要狂吹口哨。柯諾亞高大、寬肩,有著褐金色的頭髮,穿著休閒牛仔褲和T恤。他佩戴老式的肩帶式槍套,戴著雷朋太陽眼鏡。藍柏怒瞪著他,但諾亞以笑容回應,露出迷人的酒窩。 男人渾身都散發著性感和魅力。

  然而艾薇對他沒有興趣。藍柏更性感得多--有關他的一切都深深吸引著她。但柯諾亞的外表絕對和他不分軒輊。有趣的是,過去她從不曾認真留意過男人的外表。是否再度擁有性關係這件事改變了她?

  「等這一切結束之後,我絕對需要心理治療。」她喃喃自語,也走到門廊上。柯諾亞來到了階梯下方停住。

  藍柏的待客之客有待改進。她等著他為兩人介紹,最後明白他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她走向前,但藍柏環住了她的腰,硬將她攬近。

  這個可笑的佔有姿態反而令諾亞笑了。他取下太陽眼鏡,迷死人的藍眸直視著她。這個男人絕對傷了不少女人的心,她想著,感覺藍柏更擁緊了她。

  他已婚嗎? 她的腦海裡冒出三個可以代牽紅線的女友姓名。當然,前提是除了外表俊帥外,柯諾亞還得有腦袋。噢,瑪歌是不會介意,但佩婷就無法忍受腦袋空空的男人。

  「你該死地在看什麼,姓柯的?」藍柏吼道。

  她阻止了這番宣誓領域權的競賽。推開他的手,走向前去。「謝謝你趕來。」她伸出手。「我是狄艾薇。」

  諾亞走上台階,握住她的手,自我介紹。「我是柯諾亞。告訴我,像你這樣的可人兒怎麼會和他搭上線的?」

  「因為她運氣好。」藍柏沒好氣地道。「放開她。」

  諾亞笑了,依舊握著她的手,明顯地故意要挑釁藍柏。他似乎很清楚藍柏的罩門--話說回來,要激怒他實在太容易了。

  「我們很感謝你的幫忙。你說呢?」

  她給他一記肘拐後,他才不情願地回答。「是的。」

  「請進屋吧。你口渴嗎?」她問,領先進入木屋。

  「如果他口渴,可以自己去拿飲料。」藍柏道。「你不必扮演女主人的角色,艾薇。」

  她轉過身。「少混帳了,」她命令。「我只是表現禮貌,顯然你不懂得什麼叫禮儀。現在,收起你的大公雞態度。」

  他立刻讓步了。「好吧!」

  諾亞竭力壓抑著不要笑出來。

  藍柏有些靦腆地望向諾亞。「她的脾氣不小。」

  「的確。」諾亞懶洋洋地道。

  「聽著,那不是你所想--」

  「它就是。我從沒想過你會淪陷。該死了,我從沒想到會有女人讓你--」

  「夠了,諾亞。」

  「嘿,我是應塞奧的要求前來幫忙,別將你的挫折感發洩在我身上。」事實上,他喜歡藍柏、尊敬他,甚至有些羨慕他。能夠脫離中情局的掌控可不容易。

  艾薇進廚房拿了罐冰可樂要給諾亞,她走到門口,男人們已回到門廊上,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她將飲料放回冰箱,決定先去臥室收拾行李。

  門廊上傳來一連串的髒話,笑聲不斷。真是瘋狂,她想著,走進臥室,關上門。床鋪亂得像是有人在上面打過仗。她拉下被單鋪上新的,將弄髒的那條丟到洗衣籃裡。

  她可以收拾的東西不多。她換上粉紅色上衣和卡其長褲,想起在警局裡幫她清洗衣物的婦人。她在心裡無言地感謝眾多幫忙她的人,尤其是借給他們木屋的戴警長。

  她在浴室裡收拾兩人的盥洗用具。她不滿地看著鏡中疲倦、蒼白的面容,上了點淡妝和口紅,才回到臥室。

  藍柏也正好走進來。他反手關上門,靜靜地看著她。

  她拉好背包的拉鏈,站起來,被他看得有些手足無措。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我不想離開。」他望著床道。

  「我也是。」她坦承。

  「過來這裡。」他的語音低沈、懇切。

  她一點也沒有遲疑地走進他的懷裡,伸出手臂環住他的頸項,熱情地親吻他。

  當兩人的唇終於分開,她的眼眶淚珠閃爍。以前她從不覺得分離會是如此的揪心疼痛,她害怕自己會因崩潰而哭泣。

  她怎麼會讓自己變得如此脆弱?愛情不該這麼快就發生,不是嗎?為什麼她沒有保護好自己?誰說愛情真美好?那些愚蠢的情歌總是不斷在歌頌,但她卻只感受擔憂和痛苦。

  該死了,她不想愛他!

  「你應該回去的。」她後退一步,緊室地說出她的決定。「我是說真的,我希望你回去。」

  「為什麼?」

  他問得很直接,她卻選擇了迴避。「我可以自己開車到佛羅里達,我不需要你或諾亞當我的保母。」

  她愈說愈不自然。藍柏的反應是拿起自己的背包,丟在床上,將衣服一股腦兒往裡面塞。

  她回到起居室。諾亞站在流理台前灌牛奶,大口咬著自製三明治。藍柏拿著兩人的背包,跟在後面。

  「我們走吧。」他呼叫諾亞。

  「我馬上來。」

  她跟著藍柏走到車子旁。他打開後車廂,將兩人的東西丟進去,瞪著她好一晌,用力關上後車廂蓋。

  「藍柏,我是好意--」

  他搖搖頭。「別。」

  「別什麼? 」她問。

  「別再侮辱我。我至少告訴過你三次我不會離開,你都沒有聽進去嗎?」

  她望向前門,確定諾亞還沒有出來。「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如果你出了事,我絕對無法忍受。我……我不認為……」

  「我也愛你,艾薇。」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你不可能……」

  「我可以。」

  「你怎麼可能會愛我? 」她低語。

  他的左手扣住她的頸項,緩緩將她擁近,低語道:「要我一一列出原因嗎?」

  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眶。他就是不肯講理。「你太固執了。」

  「你也是。」

  「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

  「我們會讓它有結果。」

  「我是個自由主義者。」她只能這麼說。

  他親吻了她。「我可以忍受那一點,但我無法忍受沒有你的人生。就這麼簡單,蜜糖。」

  他美妙的唇再度吻住了她,緩慢、熱情地喚起了她。他並未用他的力量壓制住她,或是困住她。不,他的唇無比溫柔地輕刷著她。她可以輕易地後退離開,但她不想要那麼做,她貪婪地回吻他。

  他自喉間發出低吼,鼓勵她更大膽。當他終於抬起頭時,她只能虛軟無力地倚著他。

  她聽見紗門打開,用力推開了他。

  諾亞走出來,關上前門,將鑰匙丟給藍柏。「你開車,我要在車上補眠。」

  他接住鑰匙,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艾薇。「你會嫁給我。」

  「不,我不能嫁給你。」

  「我問了嗎?」

  「你剛說……」

  「我問了嗎?」他耐心地重複道。

  諾亞望向他們兩個,搖了搖頭,坐進後座。「情人吵架?」他問。

  「不!」兩人異口同聲道。

  她由藍柏手上取走鑰匙。「我來開車。」

  他沒有和她爭辯。

  他們兩人之間的化學反應令諾亞著迷不已。有誰想到大熊也會陷入愛河?他猜想那句諺語是真的: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靈魂伴侶。他迫不及待想告訴塞奧這檔子事,他絕對不會相信大熊竟然真的戀愛了。

  他無法抑住笑聲。「什麼事這麼好笑?」藍柏咕噥道。

  「你。好笑的是你。嘿,艾薇,你聽說過海軍……」

  藍柏往後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這將會是漫長的一段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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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計劃一直在更動,而凱琳不喜歡改變--任何的改變,除非由她掌控全局。巴探員負責保護證人的任務,而他的第一項指令是要竇探員告訴凱琳,她必須留在科羅拉多。

  竇探員告知了蘇太太局裡的決定,理所當然飽受她的吼叫荼毒。他回報巴探員,如果再派他出同樣的任務,就要辭職。

  「我要求支戰鬥薪。」竇探員道。

  他們聽到凱琳的咆哮自等待室裡傳來。「她不知道醫院裡有病人嗎?」巴探員喃喃道。

  「她不在乎。」竇探員道。「她堅持去佛羅里達,和她的外甥女待在同一棟屋子裡。」

  「我猜你沒有告訴她,我們沒找到她的外甥女?」

  「沒有,長官。我留給你去解釋。」

  「老天,你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應該應付得了一名古怪的老女人。」

  「我無意不敬,長官,但她不只是個古怪的老女人,她是……」

  「她是什麼?」巴探員沒好氣地問。

  女惡魔,竇探員只敢在心裡抱怨,沒膽說出來。巴探員不會相信的,但他很快就會自己發現了。「長官,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一般女人的眼睛不會噴火。」

  巴探員厭惡地道:「她會照我們的意思做。」

  要打賭嗎?竇探員想著。「當然,我相信她會聽你的。」他很自豪自己竟能忍著不笑出來。

  「我們都是為了她好。你應該向她解釋過吧?」

  「她沒有給我機會解釋。」

  「等她平靜下來後--」

  他們再度聽到一聲大吼。竇探員苦笑。「誰和她在一起?」巴探員問。

  「高探員。顯然她已經知道我們找不到她的外甥女。」

  門打開來。高探員走出來,匆匆拉上門,走向他們。他的臉龐脹得通紅。

  「她給你惹麻煩了?」巴探員問。

  當然,瞧他的臉就知道了。「她……她很難溝通,」高局探員委婉地道。「她拒絕合作,堅持要去佛羅里達,不管有沒有巴豆先生都要去。」

  「巴豆?」

  「她是那樣喊你們倆的,而且她還要求住海邊的屋子。」

  「海邊的屋子?」巴探員無法置信地問。「你怎麼回答?」

  「我說那是不可能的。她會留在科羅拉多,因為她的證詞並非絕對必要。我對她解釋法庭已有第一次開庭時的證詞紀錄,她沒有必要去佛羅里達。」

  「她的反應呢?」

  「她試圖搶我的槍。」

  「我相信她只是在恫嚇,」巴探員道。「我們給她幾分鐘冷靜下來。」

  要讓凱琳平靜下來絕對不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她的憤怒、尖叫純粹是對恐懼的反應。艾薇究竟想做什麼?她認為她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庭做證?凱琳的腦海裡不斷浮現艾薇在法庭的台階上中槍倒地的可怕景象。

  如果艾蒙克……或婕莉逮到了她……凱琳立刻打電話給東寧,祈禱他尚未到機場。

  顯然他一直守在電話旁邊。鈴聲一響,他馬上接了起來。

  凱琳單刀直入。「他們打算將我留在科羅拉多。」

  「科羅拉多的哪裡?」他問。

  「他們不肯說,但我聽到他們其中一人在講手機,他提到了某個叫威基伍德的地方。聽起來像是某處郊區。」

  「沒聽說過這個地名。」他道。

  「老天,用用你的腦袋,上網去查就知道了。」她急出了淚水。「如果我被關在那裡,天知道艾薇會怎樣?不,我不能離開,我不能……」

  「親愛的,我會把公司看好。」

  「但我要你在我身邊,東寧。你必須趕來。」

  「好吧,我會的。」他承諾。「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一切。你要我去醫院嗎?他們是否會等我到達後才帶走你?」

  「我會要他們等。莎蕾已經搬到全新的西棟醫療大樓。那裡尚未對外開放,安全控管比較容易。我會守在她身邊。在你趕來之前,我不會讓調查局的人帶走我。」

  「好的。」他聽起來鬆了口氣。

  「你知道他們找不到艾薇嗎?她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她不會接受調查局安排的證人保護。你和她談過嗎?」

  「沒有,我一直守在電話邊,但她一直沒有打電話來。這不像艾薇,這樣子讓我們操心。」

  「她知道你會責怪她讓我難過,」凱琳道。「她不喜歡讓我們失望。」

  「我知道,親愛的,但我真的很擔心她。」

  「我也是。她會打去的,記得告訴她別去雪頓灘。務必讓她瞭解到危險性。」

  「我會的,」他承諾。「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萬一艾薇打來時,你已經去了機場呢?」

  「親愛的,她有我的手機號碼。」

  當然,凱琳很氣自己竟然沒有想到。「我們稍後見。」

  凱琳掛斷電話,決定打電話到艾薇的辦公室,問她的同事有否她的消息。但巴探員已經走進來,說葛莎蕾法官想要和她談話。

  「我們等一下就將你們移到西翼。」

  「全聽你們的。」

  她合作的態度讓巴探員既驚又喜,甚至還有些得意。他告訴竇、高兩人的沒錯吧?一旦蘇太太平靜下來,她就會好好的合作。

  或許這項任務終究沒那麼難搞定。

  婕莉做完全身按摩,覆著繡有「烏托邦」標誌的被單,閉上眼睛,平躺著讓美容師為她敷臉。那個笨女人一直講個不停,不斷恭維婕莉的肌膚有多麼白拆皙瑕,身材完美……

  婕莉永遠都聽不膩男人的恭維,卻不在乎女人對她的觀感。她正想開口要那個笨女人閉嘴,她終於敷完了臉。「好了,讓它留在你的臉上十五分鐘。」

  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甩開被單,讓涼風輕撫她的身體。能夠放鬆一下真好,特別在她得知凱琳和那個女法官逃過被炸死的下場後。幸好電視播出這段新聞時蒙克不在身邊,不然她絕無法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他從不曾看過她發脾氣,而她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蒙克對她太有用了,她可不想嚇跑了他。她還有許多事要做,需要這只忠誠的哈巴狗。

  這些年來,她已經比較能夠控制自己的脾氣--稍微。但如果有人正好在婕莉聽到凱琳還活著的壞消息時經過,她很可能會攻擊對方。她從不曾親手殺過人,都是由她的男人替她動手,但她經常納悶那會是什麼感覺?如果有人惹她不高興,或許她應該親自下手,享受那份樂趣才對。蒙克是對的。他原打算分別對那些女人下手,造成意外的假象,但婕莉一再懇求誘哄,他最後只好依了她。但她這麼聰明、完美、華麗的計劃怎麼會出差錯的?

  凱琳,都是凱琳的錯。那個自私的婊子總是壞了她的好事。

  婕莉氣憤地用拳頭捶打床鋪,但在看到CNN重播爆炸後的現場畫面,突然住手。鏡頭停在那個女法官身上,但婕莉對她沒有興趣。她不耐煩地等待,直到鏡頭終於轉向她那個賤人妹妹。好幾名男性醫療人員關心、呵護著她。噢,他們怎麼敢這樣關心那個小賤人?

  鏡頭在凱琳的臉上定格,螢幕上的她彷彿在微笑。該死的,她怎麼敢笑得出來!婕莉氣憤地尖叫,拿起檯燈,用力朝牆上砸了過去。

  都是凱琳毀了這一切!

  婕莉整整發了一個小時的脾氣,才平靜下來,然後她打電話給水療館,要他們派按摩師過來。按摩有助於平撫她的情緒,讓她能夠構思新的計劃--比較不那麼複雜的。

  為什麼當初她不乾脆用剪刀刺死凱琳?但那樣一來就不夠刺激了。想到她妹妹對她所做的一切,她應該受盡折磨而死。電視上那些男人都瞎了眼嗎?他們幹麼關心那個醜八怪的死活?

  婕莉的怒氣再度被挑了起來,她感到瞼上的敷面泥開始刺癢。美容師回到房間時,她的手機正好響起。

  「你走吧,」她道。「我自己洗掉就好。記得關上門。」

  門關上後,她拿起手機。「喂?」

  「我猜你希望聽到好消息。我知道凱琳和那個法官的下落了。」

  她嬌聲道:「你知道了?她們在哪裡,親愛的? 我說得沒錯吧!」不待他回答,她又道:「她們要去雪頓灘嗎?凱琳會在那裡躲起來,直到法院開庭?」

  「你妹妹不去佛羅里達,因為她根本不會出庭做證。」

  婕莉得意地笑了。「她怕了。」

  「是的。」

  「太好了,現在告訴我一切。」

  她仔細聽他說完,最後告訴他別擔心,她會想出更棒、更好的計劃。「而且比較不那麼複雜。」她承諾道,語音轉為柔媚誘人。「我想念你,親愛的。」

  「我可以過去找你嗎?」

  「當然。」

  「我愛你。」

  她微笑。「我知道。」

  她掛斷後,打電話要水療館派人來清理房間,將帳記在她的信用卡上,然後她走進浴室沖澡。

  兩個小時後,蒙克走進房間時,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了。她身穿黑色蕾絲洋裝和高跟鞋,洋裝底下不著寸縷。她站在玄關,事前已確定燈光能夠穿透薄紗,挑逗得男人血脈賁張。

  蒙克回房時已疲累不堪,但一看到他的愛人,立刻精神大振。他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心思在取悅他。她直覺知道他需要和她做愛,並費心佈置了臥室、點上臘燭,穿上他最喜愛的衣服。他看著她緩緩以舌尖舔過紅唇,於是像餓虎撲羊般衝了過去。

  他們狂野、粗暴的做愛,像發情的野獸般撕抓著彼此。她的衣服被扯破,丟到地上。最後他饜足地翻身離開,伸長手臂,閉上眼睛。

  她剛剛取悅了他,而現在輪到他取悅自己了。「我想我們應該等個幾天,」婕莉道。「等你休息足夠後,再做掉凱琳和那個女法官。那時她們應該已經定下來,自認為安全了。你可以輕易地潛進去,完成該做的事。」

  「我要兩個星期的時間重擬計劃。」

  「我剛有帶給你快樂嗎?」

  「你很清楚你有,親愛的。」

  「那也讓我開心吧。我只能再忍耐一個星期,如果再等下去,我會發瘋的。他們抬凱琳上救護車時,她竟然在笑。我痛恨她的笑容。」

  「我瞭解。」

  「她一定告訴警察我還活著的事,現在他們會到處搜捕我。你是對的,」她低語。「我不該堅持寫那封信和讓她看到我。但我以為她會死於爆炸,而我想要她知道……」

  「噓……別哭,婕莉,」他擁她入懷。「我會解決她的。」

  「是的。」她像貓般偎著他。「等到她死掉,一切都會變得美好。她讓我不快樂了那麼久,答應我你會盡快殺死她。」

  「我答應你。」他回答。「你知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她偎著他笑了,嫻熟地愛撫他的身軀。「那我們就去雪頓灘吧。」

  蒙克一心只想取悅她。他知道這麼一來會亂了自己的步調,但因為她對他深具信心,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她總是稱讚他是最棒、最厲害的殺手,認為他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她是對的。只要是婕莉想要的,他都可以為她辦到。無論調查局布下了多麼嚴密的安全網,他一定可以輕易穿透。

  他是無所不能的--甚至還可以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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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他們開了三天的車才到達佛羅里達。原本可以更快抵達,但因為時間還充裕,他們避開高速公路,專走風景優美的鄉間道路,夜裡則是在小鎮的汽車旅館落腳。

  第一晚他們要了三個房間。艾薇沒有邀藍柏和她過夜,他也沒有開口要求或自作主張。她急於和他保持距離,害怕無法承受最終分離時的痛苦,但那根本沒有用,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她愛他,卻又不知該拿這份愛情怎麼辦。第一晚她整夜無法人眠,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天的脾氣壞透了。

  次夜藍柏也沒有開口詢問。當諾亞用手機和上司通話時,他向旅館要了兩個房間。

  藍柏跟著艾薇進入房間,將袋子放在她的旁邊。

  她沒有爭辯,只是說道:「我們只是睡覺,不要性。」

  他笑著脫掉衣服,走進浴室。「我有問嗎?」他在當著她的面甩上門前道。

  旅館裡的冷氣超強,冷得要命。凌晨兩點,她暖烘烘地在他的懷裡醒來,已經情慾高漲。她根本無法抗拒他。他們做了愛,甚至比上一次美好,因為他們已熟悉彼此的喜好,既快又完美地融入彼此的需要。

  旅館的牆壁很薄,而諾亞就睡在隔壁。她試著不要發出聲音,但當那顫慄的狂喜穿遍她全身時,她只好用力咬住他的肩膀,抑制自己發出狂喜的尖叫。

  那份感覺是如此美妙。凌晨六點,她醒來,再度投入他的懷裡,就像瑪歌說的,將他啃得屍骨無存。

  他繼續入睡,她則進浴室沖澡。她站在鏡子前,注視著鏡中艷紅的面頰和紅腫的雙唇,歎了口氣,低語道:「你好,我是狄艾薇,超級色女。」

  然而她只能怪自己。她在心裡發誓要和他保持距離,拿起牙刷刷牙,準備出發。

  當天藍柏的心情好多了,甚至還對諾亞和顏悅色。艾薇覺得他們倆的鬥嘴好笑極了。午餐過後,她坐到後座,壓低帽簷,擋掉陽光,決定好好地睡個午覺。

  前座的兩名男子壓低音量交談,以免吵醒她。諾亞知道婕莉的事,也看過艾薇的檔案,可以說是有備而來。

  他們揣測她究竟如何和艾蒙克聯絡,以及他們的關係為何。當然,諾亞也知道施岱勒,認為他可能是幕後主使者。藍柏不同意,他認為一旦艾蒙克簽了合約,就會按自己的法子去做。

  話題轉到另一個。「你會因為幫助我們而丟掉飯碗嗎?」藍柏問。「聯邦調查局正在找艾薇。」

  「我沒有為聯邦調查局做事,我只是承包一些調查局的工作。」

  藍柏惱了。「不,你替聯邦調查局做事,不然你認為那個徽章是幹麼的?」

  「方便停車用的,所以我才帶著它。」

  「認真一點。」

  「你曾經想念它嗎?」

  「想念什麼?」

  「那些出生入死的打鬥?」

  「絕不。」

  「你還住在沼澤地裡?」

  「我住在寶文鎮。」

  「在沼澤地裡。」

  「我想是的。」

  「你想她會想要住在那裡嗎?」

  他假裝聽不懂。「誰? 」

  他忘了諾亞說話有多麼直接了。「那個和你睡在一起的女人,那個你開車時,始終無法將視線移開她身上的女人。你幾乎每隔十秒就看一次後視鏡。如果你再不專心看路,會害我們出車禍的。」

  藍柏決心不討論艾薇。「你今晚挑來要過夜的小鎮還有多遠? 小鎮叫什麼來著?沃登岬?」

  「我從不認為我會定下來,大海裡有那麼多魚。」諾亞自說自話。

  「沃登岬距離雪頓灘多遠? 二十到三十里?」

  「我從沒想過你居然可以找到能容忍你的女人,但顯然我錯了。」

  藍柏再也裝不下去。「你根本不瞭解我,諾亞。」

  「噢,我瞭解得很。」

  「你讀過了我的檔案?」他不待他回答,喃喃道:「難道『機密檔案』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

  「我想是。」諾亞道。他沒有看過藍柏的檔案,只是和塞奧聊過他喜愛隱居的大舅子。明顯地,藍柏不喜歡有人看他的檔案。諾亞沒有說實話,故意要惹惱他。

  「那麼,你想她會喜歡住在寶文鎮嗎?」

  他們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藍柏緊握方向盤,試著控制住脾氣。「我們得停下來加油。」

  諾亞咧嘴一笑。「老兄,這下你可真的陷下去了。從你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

  藍柏考慮要揍扁他。「根本不是那樣。」

  「你們兩個還沒有做好安排嗎?」

  他無意討論他和艾薇的關係。「沒有。」

  「未來的計劃呢?」

  「也沒有。」他沒好氣地道,狠狠地瞪諾亞一眼,將目光轉回路上。「你沒有別的事好談嗎?」

  「當然有。你想談什麼?」

  「只要別再扯上艾薇就好。」

  話一出口,他立刻後悔了。諾亞狂笑道:「我為什麼要扯到她?你剛剛說--」

  「我該死的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她很美麗。」

  或許他可以快速探過身去,拉開諾亞那邊的車門,將他踢下車。那絕對可以讓他閉嘴。

  「而且性感得要命。」

  「該死了,不許招惹她。沃登岬還有多遠?」

  「我怎麼知道?」諾亞往後靠著椅背,乾脆閉上眼睛。

  「你是帶路的人,看地圖。」

  「當然。」

  數秒後,他已經睡熟了。

  剩下的路途出乎意外的平靜。他們在午後六點抵達了距離雪頓灘三十二里的沃登岬。

  沃登岬是個安詳、寧靜的小鎮。就算艾薇小時候曾經來過這裡,她也沒有印象了。

  他們經過幾間面對碼頭、看起來很不錯的民宿,但諾亞似乎無意停下來,反而挑中離海灘有一小段距離的汽車旅館。

  一開始艾薇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紅鶴汽車旅館有著如其名的粉紅色水泥牆、迫切需要修理的紅瓦屋頂,綠色的房門則繪有火鶴圖樣。當初選這種配色的人應該是色盲。

  碎石子停車場裡沒有半輛車。艾薇懷疑這家旅館早就關門大吉了。「你確定旅館還有營業?」

  「我們開進停車場時,有個傢伙在盯著我們。」諾亞道。「這裡進出方便,而且停車場在後面,由街道上看不到車子。你說呢?」

  他問的是藍柏,不是她,艾薇只好保持沈默。她想念剛剛經過的民宿。它們有迷人的白籬笆、迴廊和柳條椅。她認為諾亞的選擇是大大錯誤,等著藍柏反對他。

  「我喜歡這裡。」他道,粉碎了她的希望。「它讓我想起了我老爹的酒吧,他也在屋頂弄了只紅鶴。」

  「我記得好像看過,我還以為那是鵜鶘呢。我去登記住宿。」

  「再過去不遠有家民宿,」她忍不住道。「它看起來很漂亮,而且乾淨。我記得它標示著尚有空房。」

  「這裡還可以接受,不是嗎?」藍柏道。

  如果不是諾亞在場,她會坦白說不,它一點也不好,但她不想在另一名探員面前抱怨。「它還好。」

  她言不由衷的回答令他發笑。「比不上戴警長的木屋?」

  「它還好。」她重複。

  諾亞剛下車,手機就響了。藍柏朝櫃檯走去,艾薇留在停車場,伸展一下因坐車太久而僵硬的手腳。

  諾亞拿著手機走到較遠的地方,顯然不想讓她聽到談話的內容,但她可以由他的表情看出有些不對勁。

  這通電話講了許久。藍柏拿著兩串鑰匙回來,望向艾薇。「怎麼了?」他問。

  「似乎出了事。」她自然而然地偎向他。

  諾亞終於講完電話,走了回來。他望著艾薇。「你阿姨和葛法官都安然無恙。」

  「出了什麼事?」藍柏問。

  「有人送水箱到醫院的西翼準備安裝。」

  「該死了!」藍柏低咒,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它們爆炸了,對不對?」

  諾亞點點頭。「大半的西翼都被炸掉了。」

  「蒙克究竟怎麼通過守衛? 」艾薇問。

  「他根本沒到現場。送貨員一卸下它們就爆炸了,蒙克早就在上面裝好了炸彈。」

  「死傷人數?」藍柏問。

  「死了兩個人。高探員受了傷,但應該沒有大礙。我只知道這些。」

  「該死的怎麼會這樣?」藍柏問。

  「顯然蒙克一直在監視醫院,等待機會。他知道葛法官剛動完大手術,不好移動,也識破局裡安排坐車離去的只是誘餌,凱琳和法官其實仍留在醫院裡。」

  諾亞帶路到他們的房間。它們就位在最末端,中間有門相隔。房間的佈置很簡單,但出乎意外的乾淨。

  艾薇追問諾亞。「你確定我阿姨和法官都沒有受傷?你沒有對我隱瞞任何事?」

  「沒有。爆炸發生時,你阿姨正好推著葛法官的輪椅進浴室。牆倒塌下來,卻也保護她們沒受到傷害。」

  艾薇感覺要嘔吐了。諾亞的手機再度響起,他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她則是走向藍柏。他伸臂環住她的腰,緊緊擁著她。

  他感覺到她在顫抖。「這場噩夢很快就會結束。」他承諾。見她不答話,他問:「你想離開這裡?」

  「是的。」

  「你想去哪裡? 」

  「我不知道,」她低語。「我無法思考……我想要……」

  他親吻她的額頭。「有鞦韆的迴廊?」

  她點點頭。

  「還有紫丁香。」他附加。

  她笑了。他還記得她描述的樂土。

  「我無法給你紫丁香,或是臨時變出有鞦韆的迴廊,但……我可以給你一大片的碧海藍天,蜜糖。」

  二十分鐘後,她和藍柏手牽著手,沿著海濱散步。他們換上短褲,將鞋子留在諾亞坐的台階上。

  烏雲來得很快.遮蔽了太陽。海灘上杳無人蹤。艾薇在沙地上盤腿而坐。藍柏沒有打擾她,走到台階,坐在諾亞身旁。

  「她到底在幹什麼?」諾亞問,瞧她一直靜止不動。

  「思考。」他回答。

  「好吧。」

  太陽西下,帶走了最後一抹餘暉。藍柏起身走向艾薇。她的眼睛緊閉。他在她面前蹲下,知道她感覺得到他。

  好一會兒過去,她終於承認了他的存在。她睜開眼睛直視著他,一顆淚珠滑下了面頰。她深深吸了口氣。

  「我要打一通電話。」

  艾蒙克已經準備好要出擊。

  汽車旅館的燈號亮著:「已無空房」,辦公室門外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但蒙克知道目標就在這家旅館裡。他探勘過這一帶,對它瞭若指掌。車子全停在旅館的後面,其中兩輛屬於保護艾薇的聯邦調查局探員,第三輛則是藍柏的。

  蒙克載著婕莉,經過汽車旅館。她看到緊閉的窗簾後亮起了燈光,興奮得幾乎不能自抑。「她就在裡面。」她道。

  蒙克將車子停在旅館對面、電影院和教堂共用的停車場。他將望遠鏡遞給婕莉,自己啜了口冰茶。

  「你現在算是正式的跟監了。」

  她格格輕笑。「這實在太棒了,甚至比我想像中還更好。」

  她的興奮也感染了他。她瞧見另外有輛車開進了停車場,放下望遠鏡。「你確定我們在這裡很安全?」

  「當然,我一定會保護你。」

  兩人會心地一笑。婕莉再度拿起了望遠鏡,她只能看到由窗縫透出來的燈光,想像屋裡的人在做什麼。

  又有一輛車開進停車場。教堂內正在舉辦聚會,電影院的生意也很好,車位都快停滿了。

  婕莉將望遠鏡遞還給他,但他根本不需要。他已經監視一整天,這些時間對他而言並不夠,但也別無他法了。通常他至少會花上兩個星期跟蹤目標,熟悉對方的作息。但這次情況特殊,他們沒有時間,而且婕莉就快失去耐性。她就像個小孩子,想要的東西非得馬上到手不可。

  「有多少個警察和他們在一起?」她問。

  「他們是調查局探員,不是警察。」他更正。「總共有四名。」

  「你會把他們全都撂倒?」

  「是的。」

  他們就像固定的標靶,任由他瞄準下手。

  昨晚蒙克看到藍柏由後門偷溜出來,開著車走了。當時蒙克無法瞄準他,但就算能夠,也也不會出手,以免再度驚動主要目標,讓她溜走。他對他們另有特殊計劃,到時他們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十分鐘後,藍柏拿著兩個大披薩和飲料回來。他對藍柏的粗心大意很失望,那個男人甚至不知道已經被跟監。太自大了,蒙克原以為他的對手很強悍,甚至和他能力相當。但他錯了,沒有人能夠夠得上他的水準。婕莉是對的,他本身就是個傳奇。

  「我想在今晚動手。」婕莉道。

  「你很心急。」

  「是啊!」

  「明天。」他承諾。

  「我不想再等下去。」

  「我知道。」

  「我懷疑凱琳是不是又覺得安全了。你能想像她和艾薇現在坐困愁城的感覺嗎? 一整天都被關在滿是跳蚤的房間裡,她們一定會感到快瘋了。」

  「我故意按兵不動,讓那些探員誤以為風平浪靜而失去戒心。」

  「一整天就待在那個小房間裡,等待、憂慮、足不出戶,真虧他們忍得住。」

  「我監視時,從沒看到有人離開。」

  「我很慶幸她沒被炸死在醫院裡。」婕莉道。「現在這樣更好,可以讓我當現場觀眾。」

  蒙克點點頭。「凱琳堅持要來佛羅里達。」

  「她想要和艾薇死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明天就會死,還以為能夠在法院開庭後,和艾薇一起出庭做證。」

  婕莉再度拿起望遠鏡,微笑道:「第三次總是具有神奇的魔力。」

  蒙克強抑下個阿欠。他已疲累不堪,但他不敢出聲。婕莉認為他是超人,永遠不可能被打倒,而他決心保持他在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形象。

  他知道自己正在冒過去絕不會犯的險,但有婕莉在一旁,不斷鞭策他超越極限。她相信他無所不能,令他自己也如此確信。

  他的心裡偶爾會閃過一絲疑慮。過去他從不曾毀約,信譽是他最大的資產,但現在他卻不甚在意了。他擁有的財富足夠和婕莉一輩子過著奢華的生活,或許他應該乾脆放棄,帶著她遠走高飛。

  「事實上,我們並不需要那筆錢,親愛的。」他遲疑道。

  她明白他在想什麼。「你知道我的計劃嗎?」

  「什麼計劃?」

  「等這一切結束後,我們就到墨西哥結婚。審判至少要一個星期,而施岱勒什麼地方都去不了。你說好嗎?」

  她知道他有多麼渴望婚禮。他的倦意頓消,滿懷期待地笑了。「是的,」他對自己表現出來的熱切有些困窘,又說道:「我知道一個完美的地方,保證你一定會喜愛它。」

  「只要能嫁給你,其他事對我都不重要。」

  她的小手擱在他的大腿上,俯身親吻他,接著親暱地挑逗他。

  他立刻被喚起。婕莉很滿意他的反應,收回了手。「何不讓她們今晚就脫離苦海?」她舊話重提,噘起了紅唇。

  蒙克好一晌才明白她的要求。「明天你可以看得更清楚,白天動手比較好。此外,我還要做一些修正,核對每個細節。你希望一切是最完美的,不是嗎?」

  「當然,但為什麼白天動手比較好?」

  「沒有人會預期我在大白天下手。過去我總是利用夜色的掩護進出,那些探員認為他們已熟知我的模式。」

  「你認為他們研究過你?」

  「是的。天黑後,他們就會加強警戒。」

  她歎了口氣。「好吧,我只好等到明天了。記得,你答應過我可以在場觀看。你不會臨時改變心意吧?」

  「我不會,」他保證。「你會在最安全、視野最棒的地方觀賞整個經過。我還替你安排了一個驚喜。我原本想等到明天的,但……」

  「現在就告訴我。」她懇求。「拜託。」

  「好吧。我知道你看到科羅拉多的屋子爆炸時有多麼失望。但這次下同,我打算讓你親自按鈕。」

  她喜悅地笑了。「你打算讓我目眩神迷?」

  他點點頭。「是的。我是個傳奇,不是嗎?我打算讓每個人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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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蒙克載著婕莉回到在沃登呷另一端的旅館,再次上車,來到距離紅鶴旅館一里處的住宅區。

  他慢跑了一里到他的藏身處,悄無聲息地登上階梯。他必須安裝好引信,這項工作耗費的時間比他預期得久。他真的太累了,但是完成後,他非常的滿意,這次絕不會再出差錯。

  他回到旅館時已經凌晨三點。他悄聲上床,躺在婕莉身側,避免吵醒了她。他望著她的睡顏,心想他是如此深愛著她。她是這麼的美麗、細緻……完美。他伸臂摟住她,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她的香氣包圍著他入睡,夢裡兩個人共度蜜月……

  童話故事將會成真,他和婕莉會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隔日清晨,婕莉費心打扮。考慮到她會進去教堂,她挑選了一套純白色的衣裙,將長髮梳理得捲曲有型。艾蒙克替她將行李搬上車。

  「別忘了我的錄影帶。」她提醒他。

  「我絕不會忘記的。」他道,但他根本就忘了。他不瞭解她為什麼那麼執著於那個玩意兒,堅持隨身攜帶。但他愛她,願意容忍她的任何癖好。

  他由錄影機裡取出帶子,放進卡匣,擱在她的皮包旁邊。

  她正對著鏡子上妝。他微笑地看她塗上他最愛的紅色唇膏,她說她的一切打扮都是為了取悅他。她將口紅和帶子收進皮包裡,在他面前轉了個身。「我的樣子適合去教堂吧?」

  她的雙頰泛著興奮的神采。「你看起來美麗極了,」他稱讚。「一直都是。」

  她走向他,像個妻子似地替他調整好領帶。「你穿西裝好看極了,應該常常穿的。」

  「只要你喜歡,我會的。」

  她握著他的手,走到停車處。他喜歡那樣,牽手是信任的象徵。她仰望著他的眼裡滿盛著仰慕。噢,他也喜歡那樣。

  「我已經把車子停在教堂的對面--只是預防萬一。鑰匙藏在化妝鏡下面。」

  「我們不會用到它,你總是萬無一失。」

  他同意,心裡卻有一些隱約的疑慮。他真的太累了,只做過一次測試,但那應該夠了。

  這時開始起風了。他們轉過彎,將車子停在教堂前的停車場。蒙克抬頭望向電影院的仿古塔樓,關掉引擎。「你準備好了嗎?」

  「噢,是的。」

  「遙控器在置物箱裡。」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看起來像是車庫的開關。」

  「它確實是。」他道。「但被我改良過了。」

  「我什麼時候該按鈕?」

  「我認為最好等到教堂的鐘聲響起。」

  婕莉看著男女老少快步往教堂走去。可惜,他們不知道真正精彩的煙火秀在對面,她想著。

  「現在幾點了?」她問。

  「還有五分鐘。」

  「我不想再等了,我想現在就按鈕。」

  蒙克取出望遠鏡給她。「如你所願。」

  婕莉興奮地潤了潤唇,接過望遠鏡,調整焦距,對準了昨晚亮燈的房間。

  「我要奪回我的夢想。」她低語。

  她按下了按鈕,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再按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該死了!」蒙克喃喃咒罵。「一定是風將引信給弄松。別按了,親愛的,我必須上去修理一下。你留在這裡,知道嗎?」

  他溫柔地取走她手上的遙控器。「如果出了什麼差錯……」

  「別太操心了,快去修理引信。」她的語氣略嫌尖銳。「我很抱歉。我不該這麼著急,但我實在等不下去了。」

  「當個乖女孩。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你記得怎麼做吧?」

  「我走進教堂,從側門離開,上另一輛車。」

  「記住從我帶你走過的側街離開,別駛過汽車旅館前面。」

  「沒有你,我絕不離開。」

  她的忠誠溫暖了他的心。他輕拍她的手,放好遙控器,走出車子。他雙手插入口袋,若無其事地穿過停車場,登上教堂的階梯。

  教堂的鐘聲正好響起。 十秒後,他打側門出來,越過街道,往北又走了三條街,確定自己沒有被跟蹤。然後他越過街道,往回走到電影院。

  後門鎖著。他用工具開了鎖,進到裡面,立刻又鎖上門。

  他置身在黑暗的走道裡。門的後面是通往塔樓的階梯。他俯低身子,靜靜等待,等確定沒有任何動靜後,才悄聲走向門。門正如他離去時一樣上了鎖。他迅速開鎖入內,往上看。他安裝在第三個台階上的棕色細線並沒有被移動過。沒有人知道他來過這裡。他跨過細線,小心翼翼地上樓,知道第五個台階會發出吱嘎聲。他知道電影院裡只有他一個人--下午兩點電影院才會開演--但他依舊避開了那級階梯。

  他在最頂端裝了個觸發式的小炸彈,只要有人開門就會被炸成粉碎。炸藥的引信甚至比牙線還細,肉眼根本看不見。幸好電影院的老闆無意在今天更換廣告看板,他想。老闆固定在每週三換片,但蒙克還是預設了陷阱。小心為上,不管他親愛的婕莉怎麼說。

  他拆掉引信,打開一道門縫往內看。裝有望遠鏡的來福槍依舊靠在角落的柱子旁。他望向自製炸彈下面的引爆裝置。正如他所料,一條引線被風吹得鬆脫了。

  只要兩秒鐘就可以搞定了。他推開門,走過去蹲下。

  突然間他整個人凍住了。冷冷的男聲自塔樓的另一側響起。「很不錯的裝置。」

  蒙克太驚愕而無法移動,心裡大聲吶喊:不可能!門口的陷阱……細線……它們都沒有被動過的跡象。怎麼可能?!

  另一個聲音自他的右邊響起。「只可惜無法引爆。」

  蒙克衝向他的來福槍,兩名男子都沒有試圖阻止他。

  他翻身開槍,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來福槍裡沒有子彈。

  諾亞走到陽光下。蒙克看見他,畏縮了一下。

  「你,」他低語。「我見過你。」

  藍柏也由陰影裡站了出來。

  「你們怎麼會知道的?」蒙克的語音微顫,臉龐因憤怒扭曲變形。

  「很簡單,我比你更聰明。」

  諾亞用槍指著蒙克的額頭。藍柏從他的眼神瞧出他心裡在轉的念頭。「給他上手銬,宣讀他的權利。」他道。

  諾亞搖搖頭。「我要先殺了他,再上手銬,宣讀他的權利。」

  「不,你不能。」

  「該死了!」諾亞鬆開扳機,將槍收回槍套。他取出手銬,走向蒙克,這時一名探員出聲大喊。

  蒙克乘機一腿掃出,諾亞失去平衡,正好倒在他面前,害得藍柏無法瞄準開槍。探員陸續奔上樓,蒙克伸手想拔出藏在足踝槍套裡的槍,但藍柏早就預料到,重重踩住他的小腿,將他固定在地板上。

  「再搗蛋呀!」他吼道。「我很樂意有藉口開槍。」

  「讓我來。」諾亞吼了回去,一拳正中蒙克的臉,聽見鼻樑斷裂聲,心中大大滿足。他再度揮出一拳,故意瞄準第一次擊中的地方。

  門被用力推開,名探員衝進來。蒙克乘機用力推開諾亞,朝屋頂衝去。

  他跳到屋頂上,手腳並用,像猴子般爬向帆布電影看板。他的右腳踩到帆布的框架,伸手要拔槍。藍柏和諾亞也追到屋頂上,同時開槍。

  兩顆子彈同時擊中蒙克。他往後摔出,鮮血狂噴,整個人掛在看板上。

  諾亞氣喘吁吁地收起手槍。「你有權利保持沈默……」

  「該死的對極了。」藍柏喃喃。

  一名探員由教堂的鐘樓探出頭來,對他們喊道:「目標移動了。」

  諾亞拿起腰際的無線電,重複剛才那名探員所說的話。

  「通話完畢。」無線電的那端回答。

  「剛剛那是艾薇的聲音,對不對?」藍柏問。

  諾亞對著無線電道:「艾薇甜心,是你嗎?」

  他故意用這個暱稱來氣死藍柏,藍柏的反應也正如諾亞所料,他大笑不已。如果目光能夠殺人,他現在大概和蒙克一樣掛在電影看板上了。

  藍柏搶過無線電。「你該死的在做什麼?你應該要--」

  「你們還好吧?」

  「我們兩個都很好。你在哪裡?」

  「通話完畢。」

  「該死了,她在盯捎的車子上面。」

  諾亞笑了。「你單單由『通話完畢』裡就可以聽得出來?」

  藍柏不睬他,再度按下通話鈕。「柯凱力?」

  負責此次行動的探員立刻回答。「柯凱力回答。」

  「艾薇在盯捎的車子上面,對不對?」藍柏喊道。「該死的,我就知道。我明明要她留在船上的。」

  「通話完畢。」

  諾亞笑了。「看來艾薇有自己的主張。」他往下看,判斷和地面的距離。「我們要怎樣--」

  藍柏跳下屋頂,他只好也跟著往下跳,兩人落在灌木叢邊。

  柯凱力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們銬住艾蒙克了吧?」

  「沒有。」藍柏回答。

  「他人呢?」

  他抬頭望向看板。「在電影裡面。」

  婕莉愈等愈不耐煩。蒙克為什麼耽擱了這麼久?她拿起望遠鏡,望向塔樓。他究竟在哪裡?他明知她最痛恨等人了。

  「趕快修理好它,」她喃喃。「快一點!」

  蒙克突然出現在鏡頭裡,凌空跳到屋頂上。婕莉驚喘出聲,以為他要摔斷頸子了,但他在空中轉身,像貓般落地,手腳並用,爬向電影看板。

  兩個男人跟著蒙克跳到屋頂上,動作快得她甚至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

  「殺了他們,」她對蒙克低語。「殺了他們。」

  槍聲接連響起。她彷彿聽到蒙克喊叫她的名字。她冷漠地看著蒙克中彈,毫不優雅地往後摔出,整個人掛在看板上,屁股朝外,鮮血狂噴。她連聲咒罵他的無能。

  他怎麼這麼差勁?她失望不已,淚水刺痛了眼眶。然後她想起了遙控器,拿出來猛按。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該死了!蒙克真是不體貼,一點用也沒有。他明知她的夢想有多麼重要。

  她氣憤地跺腳,喃喃咒罵:「該死的男人!」

  蒙克不該搞砸了這麼重要的事,害她不高興。

  鑰匙仍插在鎖孔裡。蒙克曾一再叮囑她在出事後換車逃走,但她不睬,氣憤地撩高裙擺,爬到駕駛座上。探員們全都朝電影院跑去,教堂裡的人則是聽到槍聲衝出來。沒有人會注意到她離開。

  她開到了街上。一開始她不敢開得太快,以免惹來不必要的注意。但一轉到公路上,立刻猛踩油門,藉以發洩怒氣。

  幸好她還有另一個幫手。沒有人能夠偷走她的夢想,誰都不能。她知道蒙克的行李廂裡有槍,必要時,她會親自動手殺掉凱琳和艾薇,重新奪回她的夢想。

  「愚蠢的蒙克!」她的怒火未熄。「愚蠢的男人!」

  他們的車子緊追在婕莉後面。除了艾薇,車上還有三名探員。柯凱力駕車,艾薇坐在他後方。她試著克制住心裡的焦慮,但那實在很難。

  她聽見槍響時,心跳似乎要停止了,直到聽見藍柏的聲音由無線電中傳來,才鬆了口氣。但她幾乎立刻又開始擔心。

  「你想她看到我們了嗎?」她問柯凱力。

  「我確定她不知道自己已被跟蹤。」柯凱力回答。

  婕莉上了公路,開始超速,將他們的車子甩開一段距離。她開始擔心跟丟了人。

  「放心,我們是個中老手。」柯凱力安撫她。「你乖乖坐好,我們絕不會追丟的。」

  艾薇強迫自己放鬆下來。婕莉開得太快,差點超過帆船汽車旅館。她緊急右轉,開進旅館前的停車場。但柯凱力沒有停車,繼續往前開,越過旅館,停在旅館隔壁的餐廳前面。

  婕莉也已經停妥車子,但她遲遲沒有下車。

  「她在做什麼? 」艾薇問。

  「梳妝打扮。」柯凱力回答。

  艾薇瞇起眼睛,抵擋刺眼的光線,看著車子裡的女人拉下化妝鏡,好整以暇地塗上唇膏。

  可惜她無法就近看清她的面容,艾薇想。

  好半晌後,婕莉似乎終於對自己的儀容感到滿意了,才開門下車。

  「好戲上場了。」柯凱力低語。

  婕莉步上汽車旅館的階梯,越過長廊,停在一扇門前。艾薇看著她拉低領口,露出更多乳溝,撫平緊身短裙,舉手敲門。

  艾薇的胃部翻攪,聽著她揚聲喊道:「親愛的,是我,捷莉。」

  開門的是蘇東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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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施岱勒的審判並沒有拖太久。承辦的檢察官精明能幹,用手上的證據成功說服了陪審團,施岱勒確實曾經闖入狄蘿拉的屋子,意圖綁架狄艾薇,並在犯案的過程中造成狄蘿拉的死亡。

  施岱勒堅持出席做證,而那證實是一大錯誤。他招架不了檢察官的詰問,一再出錯,最後氣得破口大罵檢察官故意扭曲他的說詞。

  施岱勒否認他用艾薇當擋箭牌,說她外祖母開槍時,他只是想扶小女孩站起來。但他無法解釋為什麼他會用皮帶將小女孩打個半死,他堅稱只是純粹想帶艾薇去見她的母親。

  艾薇在醫院裡的照片顯示施岱勒將她丟在走道上等死。陪審團不到一個小時就做出了裁決,施岱勒被送回他應該待的監獄。

  藍柏一直留在雪頓灘,陪伴艾薇度過整個審判期。凱琳在艾薇出庭做證的前一天飛過來。她的阿姨可以說是到地獄走了一趟又回來。藍柏原本預期會看到一名深受打擊的女人,但是不然。即使丈夫的背叛重創了她,蘇凱琳並沒有表現出來。

  藍柏告訴凱琳他要娶她的侄女,但凱琳拒絕。她認為如果艾薇要結婚,應該要挑個能幹……又有錢的男人才對,而不是一個住在沼澤地裡的木匠!

  蘇凱琳絕對不是省油的燈……發飆的她連鱷魚都要甘拜下風。

  然而他發現自己還滿喜歡她的。

  「寇先生可以見你了。」

  「謝謝。」艾薇挺直了背,對接待員微微一笑,往門口走去。

  「你要我陪你進去嗎?」藍柏問。

  她搖搖頭。「你會在這裡等我?」

  「多久我都等。」

  她打開門,走進冷凍庫裡,這次她已有萬全的準備--她穿了件長袖外套。

  「早安,長官。」

  「坐下,狄小姐。」

  他看起來很不高興。話說回來,她從不曾看過寇湯姆露出笑容,所以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氣。

  她面對他坐下,雙手交疊在膝上。「長官,如果你要開除我,我要求先辭職。」

  「為什麼?」他問,回到大書桌後坐下。

  「辭職在履歷表上會比較好看。」

  「不,我是問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開除你。」

  「因為我沒有按照程序來。」她道,注意到自己的手在顫抖。或許是因為寒冷,也可能是因為緊張。寇湯姆的眼神往往有這種力量。

  「我應該要更快分析出整個情況,長官,但坦白說,我忙著躲子彈,沒有時間分析,但我還是拖了太久。」她匆忙附加,以免他認為她在逃避責任。「我也再次借用你的名義,強迫柯凱力探員讓我坐進盯捎的車子,而你曾明確指示我不得再犯。我違反了一連串的命令。我沒有接受你指派來的探員的保護,擅自離開。噢,我還在沃登岬打電話給你,打斷了你的撲克牌局,而局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那對你有多重要。」

  她彷彿看到他的嘴角微揚。他在微笑嗎?

  他俯身向前,雙手擱在書桌上。「你或許該知道,我當時拿到了葫蘆,但因為你的電話,我只好棄牌。為什麼你要直接打電話給我,而不是透過正常管道?」

  她坦白道:「我知道你會聽入我的分析,判斷我說的是否有理。我也知道你會幫助我,我們必須盡快採取行動,而那得先獲得你的首肯。」

  「繼續說。」他道。

  「其他探員在佛羅里達忙著佈陣時,我打電話給凱琳阿姨,告訴她我和藍柏正在沃登岬的紅鶴旅館,要她過來和我們住在一起,等候施岱勒案子開庭。我知道她會打給她的丈夫東寧,要他一起過來。當時探員已經在監聽東寧的電話和電子郵件。」

  「如果她沒有打電話給他呢?」湯姆問。

  「那麼我會打。但她確實打給了他,告訴他一切。正如我所料,東寧聯絡了婕莉,告訴她我和凱琳會到佛羅里達,跟著他也搭飛機過來。」

  她深吸口氣繼續說下去。「等調查局偵測到婕莉的確切位置時,她和蒙克已經不見了,但我們很清楚他們的目的地。」

  「沃登岬。」

  「是的。我實在痛恨這樣利用我的阿姨、對她撒謊,但我別無選擇。一切按計劃進行後,我再度打電話給凱琳,告訴她必須要留在科羅拉多,並且解釋了原因。」

  「她得知丈夫的背叛後,有什麼反應?」

  她傷透了心,艾薇想著。「她……很難接受,但她是個堅強的女性,她會康復的。」

  「是雷藍柏推論出艾蒙克將會如何出擊?」

  「是的。我們遷到船屋,改在紅鶴旅館布下陷阱。探員喬裝我們仍住在旅館裡。藍柏找到了通往塔樓階梯的引線,和柯探員來個守株待兔。」

  「好了。我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怎麼將這一切拼湊起來?」

  「『政治家』,長官。」

  他挑了挑眉。她點點頭。「我坐在海灘上……想著整個情況,突然想到了『政治家』那個案子。記不記得,他們有自己的計劃表,不是嗎?他們希望人們認為他們的動機是出於政治,但事實上全是為了錢。那使我明白到我一直是見樹不見林。於是我依據分析『政治家』一案時所做的程序,重新拆解手邊的資料,逐一檢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計劃表  不管是艾蒙克、婕莉、施岱勒或蘇東寧。」在蘇東寧所做的一切後,她再也無法稱呼他為姨丈。「他們都想要得到某些東西。

  「但真正讓這一切串連起來的是婕莉。凱琳告訴我婕莉留給她的那封信。婕莉指控凱琳偷走了她的夢想,贈送給別人。我不斷想著這一點。我讀過凱琳的日記,瞭解婕莉的思考方式,也知道她多麼有耐心,她可以為了報復等上數年。我問自己她最想要的是什麼。金錢?復仇?突然我靈機一動。婕莉最想要的是成為明星,她渴望引人注目,但凱琳奪走了這個夢想。凱琳去了好萊塢,成功建立起她的事業,將人們塑造成明星。在婕莉的心裡,凱琳等於是奪走了她的夢想,她將自己的失敗怪罪於凱琳。在探員沒收婕莉的東西後,我們找到了她瘋狂執著的證據。」

  湯姆點點頭。「柯探員告訴我,他們在婕莉的皮包裡找到一卷帶子。那是你小時候拍的廣告。」

  「是的,我想是那個廣告點燃了火種。婕莉看到了電視廣告,而我可以想像她暴跳如雷的模樣。當時她就開始計劃了。她知道我是誰。明顯地,婕莉認為凱琳將她的夢想送給了我,並決心報復。」

  「她執著於這個夢想超過二十年?」

  「是的,她對自己有扭曲、自我膨脹的看法。我問自己,婕莉認為誰能夠替她達成夢想,將她塑造為明星?」

  「蘇東寧。」

  「是的,他和凱琳共同擁有『摘星』。我實在不希望東寧也牽涉在其中,但藍怕說我潛意識裡已經知道了,因為我從不曾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在哪裡。」她看著手上的訂婚戒指,憐愛地調整了一下。

  「婕莉輕易就釣上滿懷怨氣、妻管嚴的東寧。當初他和凱琳結婚、合併兩人的公司時,原本是地位同等的夥伴,但後來賺錢的卻是凱琳,而且她逐漸將東寧排除在公司的運作外。他告訴柯探員凱琳讓他失去男性尊嚴。他知道如果凱琳和他離婚,他勢必將會一無所有,而且那似乎不可避免,因為她愈來愈不信任他,特別在她發現帳目裡短少了一筆十餘萬元的款項後。東寧告訴凱琳那只是帳目上的錯誤,錢還在銀行裡,但他也知道她絕對會重新核對公司的帳目。

  「捷莉告訴東寧,她有管道可以代他解決問題。她認識某個在佛羅里達監獄裡服刑的人,可以代他們雇到殺手。」

  「施岱勒?」

  「是的。她找到了施岱勒,承諾會幫忙將他弄出監獄。如果他肯為她介紹一個好殺手,她會除去凱琳和我,如此一來將沒有人能夠指證他。她告訴他,東寧願意付錢除去他的妻子,婕莉也允諾會在施岱勒出獄後和他相守。他仍然迷戀她。我猜她一直讓他相信她仍愛著他,只為了得到他搶走的鑽石。她也答應會代為除去判他刑期的法官。」

  「這就牽扯到艾蒙克了。婕莉找到了他,發現這名殺手事實上是個孤獨的男子,並輕易地將他引誘成為裙下之臣。最後她甚至不必給他東寧答應支付的酬金。蒙克瘋狂地愛上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她乾脆私吞了那筆錢,瞞過所有的人。」

  「是誰想到將所有的女人集中在科羅拉多那棟屋子裡的?」

  「婕莉。」她回答。「她喜歡將事情搞得複雜。她喜歡戲劇性,特別是那樣做又能讓凱琳受苦。艾蒙克早已簽約要殺死崔安妮,他也收了白丹禮的錢,答應代他炸掉那棟屋子--白丹禮認定法官會將屋子判給他的前妻。」她頓了頓。「想像當他發現那棟屋子事實上是判給他時,他的反應。」

  「艾蒙克還真是忙得很。」

  「的確。」她回答。

  「你看到新聞了嗎?崔埃瑞終於開口吐實了,他將會被關上好幾年。多虧你阿姨給我們安妮的信,提供了確切的證據。埃瑞告訴警方他的妻子拖了太久才死。」

  「就像『政治家』那個案子,」艾薇道。「貪婪是所有人的動機。」

  「狄婕莉真不簡單,將施岱勒、艾蒙克和蘇東寧全操控在股掌之間。她就像吹笛手,而他們全都隨著她的曲調起舞,盲目地跟隨她。我剛和柯探員談過。他說施岱勒仍然不肯承認罪行,但已有鬆口的跡象。奇怪的是……」

  「是什麼?」

  「他們對婕利都沒有半句怨言,仍然對她讚不絕口。」

  她並不感到驚訝。「我猜她也不肯認罪。」

  「是的,她一直在拖延偵訊。我覺得你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外勤探員,狄小姐。」

  「或許。假以適當的訓練,我應該會表現得不錯,但我已經不再想當外勤了,長官。我在過去幾星期裡學到了一點:生命太過短暫,而我不想多浪費一分鐘在那些已經不可救藥的男女身上。我想在一切太遲以前,開始改變。」

  她站起來,他起身繞過桌子,和她握手。「謝謝你,長官。」

  「你真的要辭職? 我無法說服你留下來?」

  「我已經下定決心,長官。我必須離開。」

  「你決定要做什麼了嗎?」

  「現在假釋的聽證會和審判都結束了,施岱勒回他應該去的地方。我打算和我阿姨相聚幾周,然後我會搬到路易斯安那,回學校去取得教師資格。」

  「我會想念你的。」他道。「祝你好運。」

  「謝謝你,寇先生。」

  他替她拉開門,在她走出去時,突然又道:「我忘了一件事,狄小姐。」

  「什麼?」

  「做得好。」

  警探帶領艾薇和藍柏穿過長長的走道,來到所謂的「鏡室」。

  「你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她,但她看不見你。」他解釋道,打開門,後退一步。

  艾薇動也不動。

  「她現在和兩名警探在偵訊室裡。」他道。

  艾薇依舊文風不動。

  警探望向藍柏。「你們慢慢來。」然後轉身離開。

  「你不必這麼做。」藍柏道。

  「我必須。」

  她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終於挺直肩膀,走了進去。

  房間像櫃子那般大。她轉向鏡窗,雙手在腰際握成拳,望著那個給了她生命、又執意要將之奪走的女人。

  藍柏握住她的手。「你還記得她嗎?」

  「不記得了。第一次見到她時,我才五歲。」她低語。「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婕莉坐在方桌的另一端,面對著兩名警探。她挺直背脊,雙腿交疊,纖手擱在桌上。她的上衣最上面三顆鈕扣敞開,微微一動就露出更深的乳溝。她突然轉身,望向鏡子。艾薇倒抽了口氣,感覺膽汁湧上喉間。

  「瞧。」艾薇低語。

  「我看到她了」藍柏道。

  艾薇搖搖頭。「不是她,而是那些警探。瞧他們對她的反應。」

  兩名警探俯身向前,似乎不自覺地想要挨近她。其中一名說了什麼,輕觸她的手。

  「她正在對他們施展魅力。」艾薇道。

  一名警員打開審訊室的門。婕莉抬頭望向他,像波斯貓般慵懶地伸展身軀,站了起來。她跟著警員走出房間,突然停下來,回頭朝那兩名警探嫣然一笑。兩名警探熱切地回以笑容,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到門再度關上。

  艾薇直視進藍柏的眼裡。「我現在可以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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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日落是一天裡艾薇最喜愛的時光。她喜歡坐在迴廊藍柏為她建的鞦韆上,聽著河水拍打屋後的碼頭,或是閉上眼睛,深深攝入藍柏為她種的紫丁花香。

  紗門開了又關。她的丈夫坐在她身邊,以臂環住她,輕推了一下鞦韆。

  「準備好明天回學校了嗎,蜜糖?」

  「是的。」

  「你剛剛在想什麼?」他問。「神遊到你的樂土了?」

  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微笑道:「我已經在那裡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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