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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莉莉一得知訂婚的消息,立即雀躍三丈,構思一大堆的婚禮計畫。

  “你們必須讓我和亞力為你們舉辦婚禮,莎莎,例如在雷氏莊園的小教堂,婚禮小而雅致,或是選擇在我們倫敦的家——”

  “謝謝你,”莎莎遲疑地說。“可是我們或許想在村子裏行婚禮。”她詢問地望向瑞克,探詢他對這個意見的反應。

  他的表情深不可測,但是回答得很爽快。“隨便你。”

  既然跨越了一大步,他已經不再在乎細節:地點、型式,甚至時間都無所謂,重要的只有她現在屬於他了,而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擁有她。

  莉莉興奮地說下去。

  “那我們負責婚宴,我有很多很棒的朋友可以介紹你認識。現在我們先派馬車送你回家,莎莎,瑞克可以留在這裏和亞力商量——”

  “恐怕不行,”瑞克打岔。“莎莎和我將在一小時之內離開,坐我的馬車。”

  “一起走?”莉莉一臉愕然,然後搖搖頭。

  “不可以。你不明白當人們發現你們倆一起離開時,會說些什麼嗎?”

  “反正該說的都說過了。”他擁有似地伸手環住莎莎的肩膀。

  莉莉挺起胸脯,板起臉,有如伴護人在保護她的受託者。“你計畫去哪裡?”

  瑞克微微一笑。“不干你的事,吉普賽。”他對莉莉連珠炮似的抗議充耳不聞,嘲弄地揚起眉毛,俯視他的未婚妻。

  莎莎直視他晶亮的綠眸,察覺他想帶她回倫敦和他一起過夜,她的神經末梢發出警報。

  “我想那不太好——”她婉轉地開口,可是他打斷她的話。

  “去收拾行李。”

  噢,真是傲慢。

  可是這正是她愛他的部分原因;就是他那一心一意想達成目標的決心,唯有這種魯莽、橫衝亂撞似的頑固,使他得以爬出貧民窟,如今和她結婚的計畫已經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內,他計畫運用身體的結合來確保婚約。

  過了今晚,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莎莎凝視著他寬闊的胸膛,敏銳地察覺他環在肩上的手臂的重量,以及他的姆指和食指溫柔愛撫她頸項的動作,呃……這個念頭是該譴責,可是她也想要這樣。

  “瑞克,”莉莉嚴厲地說。“我不許你強迫這可憐的孩子,走進她尚未預備的——”

  “她不是孩子,”他的手指在莎莎的頸背上握緊。“告訴她你要什麼,莎莎。”

  莎莎無助地抬起頭注視莉莉,臉都脹紅了。“我……我和柯先生一起離開。”她不必看瑞克,就知道他笑得很滿意。

  莉莉歎了一口氣。“這樣太不體面了!”

  “無法無天的莉莉大肆教訓不體面的行為,”瑞克嘲弄道,傾身親吻老友的額頭。“省到下次吧,吉普賽,我想在眾人起床之前離開。”

  在前往倫敦的馬車裏,瑞克催促莎莎說說她和比利的訂婚,她不自在地推託,不想在背後說她前任未婚夫的壞話。

  “那些現在全過去了,我寧願不談比利。”

  “我要知道你們之間如何結束,因為我只知道自己被捲入情人的口角之間——等到雲過煙消時,你又會投回他的懷抱。”

  “你不會真的那樣想!”

  “不會嗎?”他的語氣透露出危險的信號。

  莎莎蹙眉以對,但是心理覺得很有趣,這個魁梧而十足男性化的傢伙坐在她對面,滿心嫉妒,顯然想和他沒見過面的對手戰鬥。

  “沒什麼好說的,”她平淡地說。“比利求婚之後,麻煩就開始了,一開始我們很快樂,可是不久就發現彼此不適合,比利說我和他所認識的我不一樣,說我變了,他說對了,以前我們不曾爭執過,可是突然之間,我們似乎無法溝通任何事情。我想,我讓他變得很不快樂。”

  “所以你給他很多嘴皮子,”瑞克一臉欣喜地評論,幽默感恢復了,熟稔地伸手拍拍她的大腿。“很好,我喜歡我的女人潑辣一些。”

  “呃,比利不喜歡,”她推開他探索的手。“他要的是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他要我停止寫作,生兒育女,終此一生伺候他和他母親。”

  “鄉巴佬!”瑞克不帶憎惡地說,典型的倫敦東區人輕視單純的鄉下人。他把她拉到腿上,對她的掙扎視若無睹。“你有沒有告訴他我的事情?”

  “柯先生!”她驚呼,推拒他想捧住她臀部的雙手。

  他的雙手扣住她,兩人的臉靠得很近,鼻尖幾乎相碰。“有嗎?”

  “不,當然沒有,我一直努力不去想到你。”

  當她凝視他古銅色的喉嚨凹處時,雙眸半閉。瑞克不喜歡領巾那文明的拘束,早已解開來,還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

  “我有夢見你。”她告白。

  瑞克把她的臉拉近。“我在你夢裏做什麼?”他貼著她的唇問。

  “追我。”她細聲承認。

  他笑得很愉快。“追到了嗎?”

  她還來不及回答之前,他的雙唇已經覆住她,他的嘴輕輕蠕動,舌尖獵取她親昵的滋味。莎莎閉上眼睛,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腕,雙臂環住他的頸項。

  他伸長一條腿,架在座位上,莎莎卡在他強壯有力的腿間,沒有選擇,只能讓身體靠在他身上,他悠閒地愛撫、親吻,自每一根神經汲取多汁的歡愉,當他的手開始滑進她的上衣時,厚厚的毛料擋住了他蠢蠢欲動的手勢。

  他的手碰不到原來的目標,改而撥開她的秀髮,雙唇移向她的喉間,她渾身一僵,無法壓抑歡愉的嚶嚀,突然間,馬車震動搖晃,這個力道強迫兩個人的身體貼得更緊。

  瑞克覺得自己正逼近起火點,再過去就無法回頭了,他發出煎熬般的呻吟,推開莎莎那豐滿的身軀,自己則努力掙開欲望的紅霧。

  “天使,”他沙啞地說,把她推向對面的座位。“你……你最好坐過去。”

  莎莎一臉茫然,幾乎被他推倒在地上。“可是為什麼呢?”

  瑞克低下頭,手指插進頭髮裏面,當他感覺到她的手拂過頸背時,嚇了一跳。

  “別碰我。”他的語氣比他意欲的更粗暴。他抬起頭,邪邪一笑,望著迷惑的莎莎。

  “對不起,”他咕噥。“可是如果你再不挪開,甜心,你就會在這裏被我蹂躪。”

  他們謹慎地走進俱樂部的側門,受到吉爾熱烈的歡迎。

  “柯先生,”他尊敬地說,避免直視女性訪客,可是她披的灰色斗篷十分熟悉,吉爾猛地認出她來,驚喜地叫道:“裴小姐!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這裏!又回來作研究了,呃?”

  莎莎羞紅著臉,微微一笑,不知該如何回答。“嗨,吉爾。”

  “我該告訴伍斯你在這裏嗎?他一定會想知道你回——”

  瑞克咬牙切齒地打斷他的話。“如果我想見我那該死的總管,自會拉鈴喚他,現在我不希望有人來打擾我們。”

  萬一員工們知道她來了,一定會在幾分鐘之內全擁過來圍著她,此刻他沒興趣立即慶祝裴莎莎的歸來,他帶她來要的是隱私。

  “哦,是的,柯先生。”吉爾瞭解地睜大眼睛,謹慎地閉上嘴巴,繼續守在門口的崗位上。

  瑞克帶著莎莎到俱樂部樓上的公寓,他的手扶在她的腰背,一起拾階而上,一進門,她就停下來,好奇地打量周遭的環境。

  “看起來不一樣。”她評論。

  公寓的裝潢實際上是更有品味,原來的藍紫色窗簾換成淡藍色,牆壁改漆成象牙白,地毯也換成英國式的碎花圖型。

  “你離開以後,我改變一些裝潢。”瑞克想起那些損壞的傢俱和地毯,乾乾地說。

  事實上,當時他想念她想得近乎絕望,只能藉由一瓶又一瓶的琴酒,和破壞眼前見到的一切來麻醉痛苦,和發洩。

  現在她就在這裏,聲稱真心愛他,似乎一刹那之間,整個情況變得太美好,令他害怕自已是喝醉了在作夢,等他恍恍惚惚地醒過來時,卻發現她不在。

  莎莎信步走過一間又一間的起居室,細看所有的改變。瑞克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當他們來到臥室時,兩人之間那凝重的沈默令他不安,他習慣於那些挑逗的訊號、誘人的微笑和經驗豐富的床伴,他所認識的女人裏面,沒有禁忌或羞澀的問題。

  可是莎莎不一樣,她很安靜,動作生硬,徐徐走向矮桌上的花瓶,瑞克突然感到一絲陌生的後悔,把她帶到這裏的衝動完全是出於自私的心態。他應該送她回家。可是他卻像個發情的混蛋,根本沒給她任何的選擇,就把她拉來——

  “是不是都這樣尷尬呢?”莎莎小聲地問。

  瑞克轉身注視她,目光落到她手裏的白色玫瑰,她的手指正緊張不安地撚弄著花瓣。

  莎莎不自覺地嗅了嗅花香,又把玫瑰插回瓶子裏。“一月有玫瑰真好,”她呢喃。“它的香味實在是無與倫比。”

  她美得如此純真。他全身的肌肉回應的繃緊。有一天,他要叫人畫下她此刻的模樣。佇立在桌邊,臉轉向他,指間是一朵白玫瑰。

  “把花拿過來。”他說。

  她順從地走過來。把玫瑰遞給他,他的手指握住花莖,輕輕扯下花瓣,莖去掉,手伸到床上張開來,花瓣帶著香氣,紛紛飄落下來。莎莎迅速吸了一口氣,彷佛被催眠似的瞪著他。

  瑞克朝她伸出手,雙手捧住她的臉,他泛著玫瑰香的手掌熱呼呼地貼著她的臉頰,雙唇覆住她,輕輕柔柔地品味著,嬉戲逗弄,直到她張嘴接納他的探索,他的雙手溜到她的背部和體側,憐惜她裹在衣服內的曲線,莎莎挨向他,抬手環住他的頸項。

  他輕輕一拉系住她秀髮的緞帶,她波浪般的鬈髮披散下來。瑞克愉快地低呼一聲,手指沉入她的秀髮之間,撫摸、糾纏,勾起一綹刷過臉龐。

  當瑞克伸手解開她的衣裳時,莎莎的脈搏急跳,再他熟練的手指底下,她一動也不動,即便是衣裳鬆開落地,露出她的亞麻內衣和棉襪。瑞克徐徐在她面前屈膝,拉她的身體貼向他的臉,吸入她身軀的氣習。莎莎不安地震了一下,好像被燙傷一樣,雙手按在他肩上。

  瑞克解開她襯裙底下的褻衣和棉襪,雙手遊移過她赤裸的腳,手指探進她膝蓋後面的彎處,沿著大腿到臀部。莎莎局促不安,但仍容許他的愛撫……直至她感覺到他的嘴,他的舌尖炙熱地掃過她的肌膚,她低呼一聲的退開,跌坐在床邊,驚訝地睜大眼睛,注視著他。

  那一刹那,瑞克和她一樣的不安,他嚇到她了,天哪!他以為……這輩子第一次納悶如何像個紳士般的做愛。他正努力地自我控制,莎莎則歉然的瞥他一眼,悄悄地把長髮撥到前面,掩住她只著半縷的身軀,瑞克心想她或許會跳起來衝出去,但仍開始解開襯衫的扣子。

  莎莎靠在床鋪上,慶倖有它的支撐,當瑞克脫掉白襯衫時,她心中湧起一波恐慌,掉開目光瞪著地板,可是她還是瞥見他的身體是多麼的強壯魁梧、滿布肌肉,胸前有著濃密的黑色毛髮,皮膚上還有很多疤痕,宣示他傳奇的東區生活。

  他是個有豐富經驗的男人,對她而言是新鮮駭人的一切,對他卻是稀鬆平常,他認識數不清的女人,她們和他一樣熟悉這件事,她又如何能夠不讓他失望?

  “以前你已經做過很多次了,不是嗎?”她緊閉雙眸,喃喃地問。

  她聽見他長褲落地的聲音。

  “從來沒和我……”他停下來清清喉嚨。“從來不曾和像你這樣的女人。”他赤腳朝她走來。

  當他的雙手滑過她的腰,拉向他赤裸的身軀時,莎莎忍不住退縮,他肌膚的熱氣直接穿透她的襯裙。他已然亢奮,堅硬的悸動著。

  “張開眼睛,”他說。“沒什麼好怕的。”

  她強迫自己順從,睜開眼睛,直直瞪著他的胸膛。她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似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瑞克似乎可以看透她的思想,嘴巴壓在她的頭髮上,緊緊擁住她。

  “莎莎……我會照顧你,永遠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他長長吸口氣,強迫自己再說下去:“如果你要喊停,那就告訴我,我或許不會太溫和,可是我願意等。”

  她絕對不知道這幾句話費了他多大的力氣和代價,拒絕自己迫切渴望的東西根本就違反他的本色。在他小時候,他被剝奪太多了,所以導致他徹底的自私,可是現在,她的需要對他而言太重要了,她的愛太寶貴,他不願冒險失去。

  莎莎抬頭望著他,在他臉上看見事實,她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你必須告訴我該如何取悅你,”她柔聲說。“我——一無所知……而你太瞭解了。” 

  他黑色的睫毛掩住一汪綠火,他挖苦地笑了笑。“我們會找到一些中間地帶的。”他承諾,低頭吻住她。

  莎莎心甘情願地垂下雙臂,讓他脫掉襯裙,丟在地上。他將她抱到床上,玫瑰花香在他們四周彌漫,她從頭到腳都羞紅了,悄悄拉起被單裹住自己。

  瑞克笑著壓住她,雙手滑過她畏怯的身軀。“別害羞。”他親吻她柔滑的肩膀、胸脯的曲弧線,品味她美妙的柔軟。

  他抬起頭,望進她眼底。“莎莎,你必須相信……我從來不曾像這樣的渴望過任何人。”他停下來,察覺到這句話崇高到顯得陳腐老套,然而他仍像個熱情的白癡似地繼續說下去,想要使她明白。“你是唯一……噢,真該死!”

  他奮力用言語表達時,她的小手溜上他的臉,輕柔地滑過他的下巴,她明白他正試著告訴她的話是什麼。

  “你不必說,”她呢喃。“沒關係。”

  瑞克轉頭,雙唇貼著她的掌心,然後她收起五指,仿佛要握住剛剛那一吻,永久保存。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他急促地說。“一切。”

  “我只要你。”她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去。

  他溫柔得令人吃驚,她期待的是上次那樣的狂暴熱情……但是今晚,他不是那種淩虐劫掠的海盜,反而是輕悄竊取似地佔有她,耐心地探索,使她全身的神經都著火。

  他偷走她的羞怯、她的壓抑、她的每一個念頭,什麼都不留,只剩下燒灼感官的烈焰。

  他的手輕輕攫住她渾圓的胸脯,雙唇覆住它的峰尖,舌尖徐徐地描摩那蘇醒的蓓蕾,引起柔軟的肌膚收縮。他轉向她的另一邊,吸吮輕咬,直到莎莎蠕動不已。

  瑞克抓起一把芳香的玫瑰花辦,灑在她的嬌軀上,輕柔而嬉戲似地把它們推過她的皮膚。莎莎拱起身,全然投向他溫柔的激情裏,有幾片細緻的花瓣溜到她的隱密處,他探向她,但是莎莎驚訝得全身僵住,企圖推開他的手。

  “不。”她反對。

  瑞克輕而易舉地壓住她,貼著她喉嚨微笑。

  “為什麼不可以?”他用牙齒咬住她小小的耳垂,舌尖描摩它脆弱的邊緣。以最輕柔的聲音耳語著。“你的每一部分都屬於我……從裏到外,全是我的人。” 

  他逕自撫摸著她,她軟弱的抗議聲音逐漸褪去,然後她倒抽一口氣,指甲掐進他的肩膀。

  瑞克因著強烈的欲望而全身打顫,抬起身體,以濕熱的吻佔有她的唇,莎莎憑著女性的本能回應,雙手撫過他肌肉強健的背脊,想把他拉得更緊。

  瑞克再無法等候下去,急切地調整自己,小心翼翼地前進,直到通過那純真的抗拒,在那深深的衝刺之中,莎莎忍不住呼喊。

  瑞克穩穩地抱緊她,沉浸在她的溫暖裏,他的感官懸在狂喜的邊緣,她不適地扭動著,使他極力控制住自己。

  “對不起,”瑞克閉上眼睛耳語。“對不起,噢,天哪,別動!”莎莎順從地貼著他,呼吸吹到他肩上。

  他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這樣好些了嗎?”他呢喃地移動重量。

  莎莎渾身輕顫。“我——我不知道。”

  “或是這樣?”他沙啞地問。

  她無法回答。雙唇微開,卻說不出話來,瑞克開始建立悠閒的節奏,深刻的本能使她拱起身體迎向他。莎莎逐漸迷失在漸高的浪潮裏。直到她忍不住表達出來。

  “求求你……你必須停下來,”她倒抽一口氣。“我受不了了。”

  那對綠眸閃爍著勝利感。“不,你可以。”他無情地繼續下去。

  莎莎發出一聲嚶嚀,一動也不動,歡愉的大波濤狂卷而來,遠超過她以前所經歷過的,他緊緊抱住她,延長那絕妙的時刻,當她終於得著滿足,他才追求自己的滿足,狂野的釋放使他全身顫抖。

  他們四肢糾纏地躺了許久,瑞克的唇輕輕掠過她的額頭和髮際的邊緣,莎莎困倦地微笑,只覺得這太神奇了。

  “這是不是如你所預期的呢?”他的手指在她的臀部輕輕的畫圈。

  她羞紅了臉,臉埋在他胸前。“不,比那好多了。”

  “對我亦然,完全不一樣——”瑞克住口不語,遲疑著,避談以前的經驗。

  “比起你其他的女人,”她嘲諷地替他接下去。“告訴我有什麼不同。”

  瑞克搖頭以對。“寫小說、會說話的人是你,我無法解釋。”

  “試試看嘛!”她堅持,威脅地拉扯他胸前的毛髮。“用你自己的話來說。”

  他伸手蓋住她拉扯的手指,不讓她移動。“所有的過程就是比較好,尤其是這部分,”他將她擁緊。“激情過後,我從來不曾感覺如此祥和。”

  “和快樂?”她期待地問。

  “我不知道‘快樂’的感覺是什麼,”他尋索她的唇,快速而用力的一吻,聲音轉成粗嘎。“可是我知道,我想永遠抓住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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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幕低垂,莎莎把自己關在鋪著瓷磚、隔離的洗澡間裏面。一位女僕走進來,堅持要為她準備溫毛巾、試水溫、拿肥皂和香水,令她有些困惑,雖然莎莎聽說貴族夫人通常要求女僕協助入浴,但對她而言,她不認為有必要。

  事實上,有人協助入浴、遞毛巾、擦背,這一切似乎太奢侈,畢竟這些她都能夠自己做,可是她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女僕伺候她出浴,為她披上絲緞的浴袍,這才退去。

  莎莎卷起衣袖,漫步走回瑞克的寢室,浴袍的下擺長得拖在地板上。

  瑞克裹著一件類似的袍子,佇立在壁爐前方用火鉗撥弄著火的木頭,當他半帶微笑地轉身望向她,金紅色的火光映在他的頭髮上。

  “你感覺如何?”

  “有點餓,”她回答,然後自覺地說下去。“很餓。”

  瑞克走過來,雙手握住她的肩,微笑地輕吻她的鼻尖。

  “我有法子,”他將她的臉轉向擺置著餐盤和銀碟的桌子。“拉巴先生精心為你預備的。”

  “真棒,可是……”她的臉泛起紅潮。“我猜每個人都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每個人都知道。”他同意。“我想你必須嫁給我,裴小姐。”

  “以拯救你的聲譽?”

  瑞克咧著嘴笑,俯身親吻她露在領口之外的喉嚨。“總得有人把我變成受人尊敬的男人,”他牽她入座。“我們得自行服務,因為我把僕人遣開了。”

  “噢,很好,”莎莎鬆了一口氣,她把餐巾鋪在腿上。“我想,身邊總是有僕人走來走去,真是煩人。”

  瑞克把濃湯遞給她。“你會習慣的。”

  “如果不呢?”

  “那我們只好辭退一些人。”

  莎莎皺著眉頭,明白在倫敦找工作相當困難,她所接觸過的許多妓女。都曾是被貴族家庭解雇的女僕,被踢到馬路上,沒有選擇,只好出賣肉體維生。

  “只因為我不習慣被人服侍,就去解雇任何人,我不能。”她反對。

  她的困境令瑞克覺得很有趣。“那我們只好留住他們了,”他鼓勵地微笑,遞給她一杯酒。“這樣,你將有較多的時間寫作。”

  “那倒是真的。”這個想法令她開心。

  他們悠閒地吃完晚餐,瓶裏的酒越來越少,木炭的火也越燒越旺,莎莎這輩子沒嘗過這樣的美味,而且瑞克也一個勁兒地勸她多品嘗些,最後她酒足飯飽,倒在椅子上,望著他起身去撥弄木炭。

  “你總是這樣吃嗎?”她心滿意足地問,舉起湯匙去舀杏仁塔。“我真不懂你為什麼吃不胖?你應該會有個大肚子的!”

  瑞克哈哈大笑,走回桌邊,坐下來,把她拉到大腿上。

  “謝天謝地,還好我不胖……否則就不能這樣抱著你。”

  她倚偎在他結實的胸膛,淺啜他端在她唇邊的酒。“你如何找到這麼一位好廚師?”

  “拉巴很有名氣,我為了俱樂部,專程去法國聘他。”

  “會不會很難說服他呢?”

  瑞克微微一笑。“幾乎是不可能,他們家族世世代代在一個法國伯爵家裏工作,拉巴不想打破傳統,可是每個人都有價碼,我終於提出一年兩千鎊,也同時接收他大部分的廚房助手。”

  “兩千磅?”她大吃一驚。“這是前所未聞的高價。”

  “你不認為他值得嗎?”

  “呃,我很喜歡他的菜,”莎莎熱烈地說。

  “但是我來自鄉下,分辨不出法國菜的好壞。”

  她的坦率令瑞克發噱。“人們在鄉下吃什麼?”

  “根莖類蔬菜、肉湯、羊肉排……我的拿手菜是紅胡椒燉肉。”

  他徐徐撫摸她的秀髮。“有一天你得做給我嘗一嘗。”

  “我想拉巴先生不會容許我進他的廚房。”

  “我在什羅浦夏郡有一間木屋,”他微笑地說。“你可以系上圍裙為我下廚,以前從來沒有女人為我這樣做。”

  “那很好。”她夢幻地說,低頭靠在他肩上,可是一提到小木屋倒是勾起她的興趣,她抬起頭,詢問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問。

  她似乎小心翼翼地選用詞句。“伍斯先生告訴我,你有很多房地產,大家都說你的俱樂部獲利很多,還有人聲稱你是全英格蘭最富有的人之一,我只是納悶……”

  她遲疑了一下,想起比利訓誡她,女人不該問及金錢方面的問題。

  “哦,算了。”她放棄。

  “你想知道什麼?我有多少錢嗎?”瑞克猜中她的難為情,狡黠地微笑。

  “我無法簡單的回答,我有土地,房屋,還有因賭債而抵押在我名下的土地,還有一艘船、珠寶、藝術品……純種駿馬,有些在俱樂部名下,不全然屬於我……”

  “可是俱樂部是你所有。”

  “正是如此。”

  莎莎忍不住追問:“數數你私人的房地產呢?”

  瑞克竟然顯出一絲尷尬。“四處…倫敦一幢公寓……法國一座別墅——”

  “別墅?我還以為你討厭法國!”

  “它有一座上好的葡萄園!”他防衛地說,繼續數下去。“貝絲郡有一座城堡——”

  “城堡?”她困惑地問。

  他揮揮手,仿佛那沒什麼了不起。“近似廢墟,不過林木茂密的山丘上有很多鹿,溪裏有很多魚——”

  “我相信它像圖畫一樣,”莎莎的聲音有些窒息。“你不必再說下去了。”

  他眯起眼睛。“你的表情怎麼那樣?”

  莎莎既好氣又好笑。“我剛剛才開始發現你有多有錢,那相當嚇人。”

  “你會習慣的。”

  她搖搖頭。“我想不然。”

  他的語氣有一絲揶揄,但是他的眼睛亮得有些奇怪。“我們已經是生米煮成熟飯了,甜心,你要改變主意太遲了。”

  莎莎搖搖頭,從他腿上溜下來。

  “我可以承受。我的衣服在哪裡?”她只是在開玩笑,沒發現他臉上突來的緊繃。

  “你說無論如何,都要和我在一起。”

  “當時,”她漫步走向火邊。“我不知道還涉及一座城堡和別墅,”她困惑地搖搖頭。“那幾乎太多了,我無法承受,我想我最好還是回綠林角。”

  她不知道他跟在後面,直到他把她轉過身來面對他,他的手以傷人的力道緊緊攫住她的肩膀,莎莎看見他嚴厲的表情,立即警覺。

  “怎麼了?”她驚呼。“究竟怎麼——”

  “我不讓你離開我。”他的聲音很鎮定,但是身體很僵硬,雙手抓痛了她。

  她驚訝地眨眨眼睛。“我不想離開你,你必須知道我是在開玩笑逗你!”

  當他的眼睛死盯著她,她才察覺自己找到一個脆弱的點,有如在一條結冰的河面上,發現有一處表面是覆著薄薄的冰,幾句輕忽無心的話語,她就打破了他隱藏良好的黑暗深處,此刻瑞克安靜得可怕,仍然瞪著她,莎莎努力安撫他。

  “我不會再拿這個開玩笑了,我只是很驚奇,你……你不要把我抓得那麼緊。”

  他的手指鬆開,呼吸開始正常,但是整晚的舒適和悠閒的氣氛都消失了,他們突然成了陌生人。

  “任何事情都不能使我離開你。”莎莎呢喃。“你還不信任我,對嗎?”

  “我認識太多欺騙的女人。”瑞克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很驚訝,他剛剛瞪明瞭他們倆為什麼不適合在一起的原因,信任不過是他無法付出的眾多事項之一。

  “我只要求你試試看。”莎莎傾過身,耳朵壓在他狂跳的心臟上面,忠貞、永遠相守、信任……他對這些事所知不多,需要時間學習。

  “你太實際了,”她低語。“不相信任何看不見或摸不到的東西,這不是你的錯,我瞭解你變成這樣的原因,可是你必須嘗試信任我。”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

  “你已經變了。”她微笑地回想起兩人初次相見時他的情況。

  瑞克沈默了良久。“你說的對。”他自己也有些驚奇。

  她吻了吻他的胸膛,歎了一口氣。“或許這很怪異,可是我不害怕貧窮,因為我一直很習慣,不過我倒有一點害怕富裕,無法想像自己住在豪華宅邸裏。”

  他雙手環住她。“以前我常走在貧民區,眼睛所見不是那些賊窩和乞丐,而是想像金碧輝煌的宮殿和穿梭的僕人,一間間插著燭臺的房間,桌子上擺著許多食物。”

  “而你實現了這一切。”

  “是我的幸運。”

  “這不只是幸運。”她更緊的抱住他。“是你自己,你是個卓越非凡的男人。”

  他似乎不由自己的撫摸她。“我要你。”他咕噥,即使這個事實早已因為她緊貼著他,而變得很明顯,他的手掌撫過她的臀、腰和胸脯的曲線,粗暴地拉扯她的長袍,直到前襟分開來,火光照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有如瓷器般的白皙。

  莎莎遲疑地想要移到床上,可是他把她拉回來,站在他面前,脫掉她的袍子,丟在地上,他修長的手指包住她的胸房,姆指輕柔地在尖端上畫圓圈,他的碰觸中,有一種嶄新而邪惡的肯定,因為他已經知道什麼會挑起她的亢奮。

  他把地拉倒在地上,躺在絲緞的袍子上,莎莎在他的示意下伸展開來,而他放低身子,擋住燃燒的火光,他舌尖的輕舔和滑動,令她全身輕顫,他的嘴隨著潮濕的吻遊移,在她的肌膚上挑起一波波的感覺,偶爾幾個輕咬,更勾起驚人的反應。

  瑞克的身體似乎形成一座牢籠,肌肉虯結的腿和她糾纏在一起,用體重把她壓在地板上,當他親昵地壓住她,肌膚灼熱燃燒,使她忍不住無聲的呻吟……他逗惹的動作,似乎承諾要解脫這甜蜜的折磨。莎莎抬起身軀,急欲渴求他的佔有,可是他一味保留,綠色的眼睛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求求你。”她低喃。

  他向下移動,細膩地親吻,夾雜著偶爾的吹氣,手掌輕柔的揉捏和羽毛般的輕撫,都是強而有力的刺激,他逕自饑渴的移動,完全不顧她偶爾的抗拒,莎莎慌亂地掙扎,想要避開他太親昵的唇,可是他完全壓制了她,令她不住地呻吟,投入歡愉和羞怯的高處,掙扎終於止息。

  當最後的顫抖終於止息下來,瑞克雙手攫住她的臀,在歡愉的呻吟中,兩人合而為一,直到他們之間再也沒有留下空隙,莎莎感覺到他高潮時的震顫,雙手緊緊摟住他,臉頰摩擦著他汗濕的頭髮。

  “我真的愛你,”她貼著他的耳朵低語。“而且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他們在近午時通過綠林角的中心,莎莎避免靠在車視窗,深知一旦被看到她坐在豪華的私人馬車裏,會引起怎樣的謠言。街道上的人們停下來觀看,因為這樣豪華的馬車、氣派的車夫和僕人,在綠林角實在罕見。有些村民甚至跟在後面好一段,來判定車行的方向,然後跑回去報告車子是朝裴家木屋的方向。

  當他們抵達木屋時,瑞克扶著莎莎下車,簡短地交代車夫幾句,才陪著莎莎走上屋前的小徑。

  “我希望昨夜沒有結束。”她緊緊勾住他的手臂說道。

  “我們還有其他的夜晚。”

  “可是要過好一陣子。”

  那句話引來一個刺透人心的目光。“你可以儘快安排婚禮,若有必要,可以請莉莉幫忙。”

  “是的,先生,”他命令的語氣令莎莎微笑。“聽起來好像你急著跟我結婚。”

  “越快越好。”  

  他突如其來的急躁,令莎莎覺得很欣慰,知道這意味著他不想和她分開,她心中還有些害怕,害怕過去兩天是她在作夢。

  “如果你不回來找我,我就去倫敦找你。”她威脅道。“或是請爸爸去——他會拿那把老斧頭,把你押回來這裏。”

  瑞克扮個鬼臉。“我可不敢肯定,任何心智正常的男人會選我當女婿。”

  “哦,爸爸是個有智慧的好人,你們會喜歡對方的,記住要大聲說話,這樣他才聽得見。”

  他們停在門口,莎莎轉動門鈕,推開前門。“媽?”她呼喚。

  凱蒂驚喜地走出來。作勢要擁抱女兒。“莎莎,舞會好嗎?你一定要把一切都告——”

  當她看見女兒身邊站著的男人,立即住口。

  “媽媽,這位是柯先生。”

  凱蒂大吃一驚,睜大眼睛,瞪著他們兩個人。“艾克,”她叫喚,聲音比平常高許多。“莎莎帶個人回來,一個男的。”  

  “是嗎?呃,讓我來瞧瞧。”

  瑞克突然發現自己和兩個頭髮灰白、個子矮小的人面面相覷,他們細細打量他一下,才歡迎他走進整齊而老舊的小屋,屋裏擺了些乾燥花、陶器和處處可見的書籍。

  他低頭跨過門檻,莎莎把他介紹給父親,兩個男人真誠地握手,老人的臉刻著幽默和個性的線條,藍眸閃著友善的光芒。

  “爸爸,”莎莎說道。“你記得我以前提過的柯先生,我們在倫敦時相遇,他擁有一家俱樂部。”

  她推著母親走向廚房。“媽媽,我們去泡茶,讓他們兩個聊一聊。”

  她們走進廚房,關上房門,凱蒂茫然地拿出茶葉罐。“你讓我大吃一驚。”凱蒂說道。

  “上週末,柯先生也在雷氏莊園,”莎莎一臉興奮地道。“故事很複雜,可是長話短說……他向我求婚,我答應了!”

  凱蒂目瞪口呆,嘴巴張開,她坐下來,用手煽風,仿佛要使心跳平穩下來。“你的柯先生求婚了。”她茫然地重複。

  “他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你和爸爸會和我一樣的愛他。”

  “莎莎……這不是太突然了嗎?想想你認識比利這麼多年——”

  “柯先生給我的快樂,勝過比利一千倍。別這麼擔心,媽媽,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很理性嗎?”她信心滿滿地微笑。“我的選擇是正確的,你會明白。”

  凱蒂開口想問些其他的,莎莎示意她安靜,男人的交談聲自另一個房間傳來,莎莎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貼在門上。

  “……你問得太遲了,柯先生,莎莎已經有個未婚夫,是年輕的金比利。”

  莎莎忍不住打岔,她打開門,探頭出去說:“他已經不是我未婚夫了,爸爸,在我上週末離開之前,我們就取消婚約了。”

  艾克一臉困惑。“真的,為什麼?”

  “我以後再解釋。”她鼓勵地朝瑞克微笑,退回門後面。

  凱蒂好笑又有趣地看著女兒的動作。“你不必像帶殼的海龜似的,頭伸來縮去,我有個感覺,你的柯先生有辦法和爸爸交談,不必你插手幫倒忙。”

  莎莎的耳朵又貼在門上。“噓。”

  “……我無法說我贊成女兒嫁給一位賭徒。”艾克這麼說。

  “我不賭,先生,我是擁有一家別人來賭博的俱樂部。”

  “那沒什麼差別,孩子,整個事業我都不贊成,而且在另一方面……我也不贊成人們喝得太多,不過我倒沒因此反對本地的客棧老闆。好吧!說說你的俱樂部,有些時髦的女人在那裏工作,對吧?莎莎有沒有見過那些墮落的可憐人?”

  “我無法阻止她不見她們。”瑞克淡淡地說。

  “我的莎莎很好心,常受不幸人士的吸引,對於她那樣的女孩而言,城市是個危險的地方。”

  莎莎再次推開門。“我在那裏從來不曾受到傷害,爸爸!”

  艾克還來不及回答,瑞克就先開口了。“有沒有麵包可以配茶呢,莎莎?”

  “有。”她有些困惑地回答。“你要吃嗎?”

  “要很多,切得薄一點。”瑞克伸出食指和姆指示範。

  她蹙眉,明白他是想讓她忙得無法再出來打岔。“好吧!”她勉強同意,回到廚房裏。

  艾克以一種嶄新的目光打量眼前的男人,老臉露出充滿皺紋的笑容。 

  “你對她很有耐心,”他稱讚地說。“這讓我很欣慰,她向來是個任性的孩子,很有主見。”

  瑞克很想嘲弄一番,但是他保持沈默,望著坐在對面的老人,艾克臉上露出疼愛的笑容,有如自言自語似地說下去。

  “我們老年得女,她的出生對我和凱蒂西言是個奇跡,我們感謝神把她賜給我們,因此,我絕對不能把她託付給一位可能會傷害她的男人,金比利任性而縱容……可是他還算溫和。”艾克直視著瑞克,目光誠摯,毫無隱瞞。

  “柯先生,我很看重這個女兒,深深為她著想,如果我年輕個二十歲,就不會容許她這麼多的自由,可是她母親和我年紀老邁,以自然律而言,我們總有離開人世的一天,無法時時保護她,我想最好是教導莎莎信任她自己的判斷,如果莎莎想嫁給你,無論我是否同意,她都會嫁給你。”

  瑞克一瞬也不瞬地迎視他的目光。“你的同意或許不是必要的,先生,可是我仍然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艾克淡淡一笑。“我只要你保證,你會善待我女兒。”

  瑞克從來不曾如此熱烈地和另一個男人交談,沒有計謀、沒有耍詐,只有滿心的謙卑和真誠。

  “我不只想善待莎莎,我想給她安全、給她快樂、給她任何可以取悅她的一切,我沒有假裝自己配得上她。我沒受教育,出身卑下,而且聲名狼藉,唯一的優點是我不是傻瓜,我不會干涉她的寫作,或是她任何的計畫,也絕對不會企圖分開莎莎和她的家人,我太尊敬她,不想改變她。”

  艾克似乎發現這席話令他安心許多,不過他仍有一些疑慮。

  “我相信你的真誠,可是婚姻,妻子和兒女……這是你前所未有的責任和重擔。”

  “如果我沒預備承擔,就不會來這裏。”

  前面熱切的叩門聲打斷他們的交談,艾克好奇地揚揚眉毛,起身去應門。

  瑞克也站起身,一位瘦削的金髮男子走進來,滿臉的焦躁和不耐。

  “我聽說有一輛豪華馬車到鎮上來,”他幾乎氣喘吁吁地說。“是莎莎嗎?如果她回來了,我想立刻和她談一談。”

  莎莎聽見另一位訪客的聲音,從廚房走出來,凱蒂也跟在後面。

  莎莎吃驚地停住腳步。“比利。”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莎莎從沒想到兩個男人有機會面對面,室內的沈默異常的凝重窒悶,她想尋索適當的字眼來沖淡氣氛,而她理智的某部分卻很驚奇於兩個男人之間那顯著的差異。

  比利的英俊帶著詩意,白皙、金髮,有如童話中的王子,鼻樑高挺。晶亮的藍色眼睛發出光芒,對比之下,瑞克顯得黝黑而不和諧,看起來就像一隻乖戾陰沈的貓,他沒有看著莎莎,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新來者身上。

  莎莎鼓起勇氣,向前一步。“比利……容我來介紹柯先生,他……來自倫敦。”

  比利看了看陌生人,然後又看著莎莎。“他為什麼在這裏?”他蹙著眉問。

  “他和我……呃,我們……”她清清喉嚨,大膽的說下去。“他是我的未婚夫。”

  “胡說八道,”比利簡潔地說。“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你在我們還沒解決差異之前就離開村裏。”

  “我們解決了。”莎莎挨近瑞克。“我瞭解到自己和柯先生比較合適。”

  “這位會不會恰巧是柯瑞克?”比利氣忿地質問。“他根本就是個下流胚子,上流社會的人全部知道,我簡直無法相信你父親會容許他進門!”

  莎莎立即張牙舞爪地防衛起來。“我開始希望他沒讓你進來!”

  “如果這就是你一直來往的朋友,難怪你的改變這麼大,”比利嗤之以鼻。“這當然也解釋了你企圖找我來滿足你那貪求無饜的欲望。這整個週末,我絞盡腦汁,試著為你放蕩的求愛找藉口——”

  瑞克對比利咆哮。“你這個傲慢自大的畜生——”

  比利害怕的驚呼,衝出門外,飛也似的跑回他母親的安全裏面。

  瑞克迅速拋下追逐的念頭,轉向莎莎。“他說貪求無饜的欲望是什麼意思?”

  她匆匆解釋。“呃,貪求無饜是指無法滿足。”

  “我知道,”他咬牙切齒地說。“他為什麼那樣說你?”

  莎莎翻翻眼睛,聳肩以對。“沒什麼,我只是一度嘗試用你吻我的方式吻他,而他……”

  她察覺到自己的父母正目瞪口呆地瞪著他們,趕緊閉上嘴巴。

  艾克首先開口,嘴角有一抹笑意。“我已經看見和聽得夠多了,柯先生,如果你和我女兒已在談貪求無饜的欲望,那麼我最好還是同意得好……並且盼望婚禮越快越好。”

  他們在村裏的教堂結婚,儀式小而簡單,莎莎唯一同意莉莉計畫的一項是允許教堂佈滿鮮花和綠葉。在家人和朋友的環繞當中,她和自己完全沒期待會得到的男人交換誓言。

  和比利在一起,未來可以預測得到,如今在她眼前的每一周、每一個月、每一年,都充滿各種可能性,她可以感覺到朋友們的迷惑,她們從來沒想到她會甩掉金比利,迎向一位元她幾乎才認識的男人。

  可是莎莎看見瑞克的本相,不多不少,也知道他或許永遠不會改變,只要他愛她,這就夠了,雖然他有很多缺點,可是他會照顧她、保護她,直到只剩最後一口氣。區分開來,他們各自有不同的優點,結合在一起,則成了完整的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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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深時,莎莎靠在瑞克強壯的胸前,傾聽著樓下俱樂部的聲音,感覺好溫馨,如果她一動也不動,幾乎聽得見杯盤的哐啷聲、顧客和員工的交談,甚至還有“姑娘”歡迎客人進房時的呢喃,整個俱樂部好像是活生生的生物,充滿永無止盡的活動。

  “我喜歡住在這上面,”她呢喃。“安靜而隱密,其他人則在樓下忙碌。”

  “趁著目前好好享受吧!”瑞克回答。

  莎莎驚訝地抬起頭。“什麼?你為什麼這麼說?”

  “我答應你父親,我們不會住在俱樂部。”

  “可是我喜歡住在這裏,為什麼我父親要反對?”

  瑞克嘲弄地微笑。“他有某些奇怪的念頭,不希望你和妓女與賭徒處在同一個屋簷之下。”

  她用手肘撐起身體,雙眉之間微微皺起,有些憂慮。“可是我們怎樣做呢?你一直住在俱樂部裏面,目的就是可以留意所有的事情,”她狐疑地降低聲音。“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丟在你的某一幢宅邸裏,就此忘記我的存在?”

  瑞克哈哈大笑,把她拉下來仰躺,他寬闊的肩膀壓在她上方。“那樣做對我沒什麼好處,”他淡淡地說。“我和你結婚,是要隨時守著你——觸手可及。”他慵懶地愛撫她的身軀。“如果可能,越近越好。”

  莎莎佯裝惱怒地推擠他的胸膛。“當我想和你討論一些事情時,你為什麼總是想和我做愛?”

  “是我和你做愛時,你總是嘗試要談話。”他反駁,逕自親吻她的喉嚨。

  莎莎從他底下鑽出來,爬到床的另一邊。

  “我要先解決這件事,”她堅持,拉起床單保護地裹住自己。“我不要你為了我而搬出俱樂部。”

  “不只是為了你,我或許喜歡試著住在別處,不致時時被圍繞在女人、酒鬼和小偷之間,或許我喜歡夜裏好好睡一覺,不必豎著一隻耳朵,隨時注意員警來臨檢。”

  “那你的事業呢?”

  “還是由我來支配管理。我不在時,伍斯可以管理。”他開始拉扯她身上的床單。“把它給我。”

  “你計畫我們去住哪裡呢?”莎莎細心地問。

  瑞克漠不在意地聳聳肩。“我們先參觀我們已經擁有的地方。如果你全都不中意,可以再買。或者是興建。”

  他突然移動,一手扣住她的腳踝,開始把她拉過來。“過來這裏……你有妻子的責任要履行。”

  她抓住床墊,阻止她無法抵抗的滑動。“我還沒說完!”

  “我說完了,放開那個。”他輕輕拉扯她的腳。

  莎莎翻個身趴在床上,當她感覺他匍匐在上方時,喘息的格格笑,他垂下身體的重量,直到足以將她壓平在床上,他粗獷灼熱的身體,結實強健,將她從肩膀壓到腳,她忍不住格格的笑。

  “這樣你不能做什麼。”她幸災樂禍地笑。“而且我不要翻過來。”

  瑞克不禁笑她的純真,他撥開她的秀髮,親吻她長著細毛的頸背。

  “我不要你翻過來。”他低喃,用力撐起身體,雙手搭在她肩上,揉搓那柔軟的肌肉,他的碰觸熟練而流暢。

  莎莎愉快地歎息。“那好舒服,噢……別停下來。”

  他們婚後不久,生活型態就自成一格,從沒有經歷過家庭生活的瑞克,不知道怎樣做丈夫,至少是不知道如何當個普通的丈夫。

  對莎莎而言,他就像是一隻半馴的野獸,全然不曉得一般吃飯或睡眠的時間。他們生活當中唯一的結構是莎莎規定的,她試著讓這些改變循序漸進,不願一下子要求他太多。

  有天晚上,她等他等到深夜兩點,還不見人影,所以披了件簡單的袍子,走出他們私人的公寓,納悶他在樓下為什麼耽擱。

  整個俱樂部彌漫著一股特別的興奮,嗡嗡交談的聲音當中,不時夾雜著歡呼和鼓勵聲,莎莎站在門邊,不想引人注意,注視著圍繞在大賭桌的人群,他們的注意力全都凝聚在象牙骰子的滾動上面,仿佛生與死就在於其間。瑞克瘦削黝黑的身影也夾在人群當中,正和眾人說笑,以沖淡緊張的氣氛。

  “柯太太。”莎莎聽見伍斯的聲音自身後傳過來,她微笑地轉身。

  她幾乎和瑞克一樣的倚賴這位總管,伍斯也比任何人更公開表示很高興他們結了婚,並以他靜靜的方式保證她是作了個正確的決定。婚禮之後,在雷氏夫婦為他們舉辦的婚宴上,他們談了幾分鐘,一起旁觀瑞克用甜言蜜語哄她母親跳支舞。

  “我從沒見過他像關心你這樣地關心過任何人,”伍斯告訴莎莎。“在你離開之後,我好像在看一個男人的內心慢慢崩潰,他去雷氏莊園度週末的唯一理由,是因為他已經酩酊大醉,當我和吉爾把他送上馬車時,他根本無力反對。”

  “哦,天哪!”莎莎既覺得同情又覺得有趣。“他喝得很凶嗎?”

  “全是劣等的杜鬆子酒,”伍斯證實道。“可是自從他回來以後,知道你即將嫁給他為妻……呃,他就變了一個人,你引導出他最好的一面來,他下定決心,當你的丈夫——而他一旦決心達成什麼事,從未失敗。”

  正當此時,瑞克已經哄得凱蒂合跳一曲嚴肅的華爾滋,他們這一對極有尊嚴地在舞池一角轉圈圈。

  “這一點你不必費力說服我,我已經看見了。”莎莎眸中閃著笑意。

  自從婚禮以來,伍斯竭盡所能,讓她在俱樂部過得舒適自如,讓她和瑞克有隱私、有時間相處,僕人們的親切和效率完全無可批評,不論她需要什麼,幾乎在她開口之前就已預備妥善,有時她置身在顧客當中,伍斯或吉爾總會保護的徘徊在附近,確保任何人不致失禮的冒犯她。

  另一輪的骰子又引起人們興奮的交頭接耳,莎莎傾身問道:“發生什麼事?”

  “安爵士正在那裏豪賭,他向來出手闊綽,輸得很多,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了柯先生的貴客。” 

  “自然而然。”莎莎挖苦地重複。

  難怪瑞克如此小心翼翼地注意賭局的進行。他的在場,向來能鼓勵顧客下注,幾乎就像那些賭客希望以一擲財富來使他印象深刻。

  “你要什麼嗎,柯太太?”伍斯問道。

  她微微聳一聳肩。“我只是納悶……你想賭局會不會很久才結束?”

  “我會去問柯先生,請在此稍後,柯太太。”

  “或許你不應該去打擾他……”莎莎開口道,可是他已經走了。

  伍斯走向中央的賭桌時,一些姑娘跟著黛比朝她走過來,雖然莎莎和黛比心照不宣的同意,絕口不提她們在綠林角的會面,可是這女孩似乎覺得莎莎的幸運有她一份功勞,當她成了柯太太之後,黛比還曾謝謝莎莎,沒有趾高氣揚、輕視她們這些姑娘。

  “你真是個優雅、高尚的淑女。”她告訴莎莎。“我沒看走眼。”

  今晚三個姑娘一起朝她走過來,鑲著亮片的衣裳閃閃發光,莎莎愉快地和她們打招呼。

  “今晚過得很慢,枯燥極了,”黛比評論道,一手插腰,斜睨著那些軍人、貴族和外交官。“賭得很深的時候就是這樣,過後,他們就會擠向最近的姑娘,偶爾還會付兩倍的價錢。”

  “當賭局結束時,你最好躲在一邊,”蘭蘭深謀遠慮地勸告莎莎。“萬一有別的男人調戲你,柯先生可會大發脾氣。”

  “我只是在等伍斯回來——”莎莎開口道,可是黛比突然笑著打斷她的話。

  “我有個點子來逗逗你丈夫,柯太太,順便教訓他,為什麼男人晚上不該離妻子的床太遠。”  

  莎莎迷惑地搖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黛比,不過我不會參與戲弄柯先生的把戲,尤其不會在他的朋友面前……不要……真的……”

  姑娘哈哈大笑,執意惡作劇一番,拖著她一起走向大賭桌,同時還故意用身體擋住她。

  “柯先生,”黛比輕鬆地開口說。“我們帶了一位新來的女孩給你換換口味,她一直在等著要給你一個甜頭。”

  身邊有些人對看一眼,揚揚眉毛,因為妓女們通常都知道,最好別來打擾賭局的進行。

  瑞克蹙眉,怪異地看黛比一眼。“告訴她,我不和姑娘攪和在一起。”他不悅地轉身。

  黛比愉快地堅持著。“可是她又好又清新,你何不看看呢?”

  姑娘們格格亂笑,把莎莎拉到前面,她羞紅著臉推拒,想要拿掉她們塞在她耳際,亮晶晶的一簇羽毛裝飾品。

  瑞克突然哈哈大笑,表情輕鬆許多,用力把莎莎拉進他的臂彎。

  “這個我要。”他呢喃,俯身吻她的太陽穴。

  安爵士賭到一半停下來,詢問這位新來者的身分,當他得知是老柯的新娘時,就暫時拋下賭局,走向莎莎。

  “謹獻上我最誠心的讚美,柯太太。”安爵士鞠躬吻手致意,然後懶懶地對瑞克說道:“你實在沒有我想像的聰明,老柯,竟然拋下這麼一位美嬌娘在樓上等候,而選擇我們這些粗俗的傢伙。”

  瑞克咧嘴笑,鞠躬接納建議。“謝謝爵士的勸告,我這就體貼我的妻子,上樓就寢。”

  一連串男性化的笑聲和黃色的評語伴隨著他們離開。

  “好個有禮貌的傢伙!”

  “多替我體貼她一下,老柯!”

  莎莎的臉紅得像甜菜根,邊走邊向他道歉。“我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把你拉開,伍斯說這個賭局很重要……求求你,你必須回去主持。”

  瑞克微微一笑。“已經太遲了,既然你親自來拉我離開這麼一場高賭注的賭局,就得面對後果。”

  瑞克把她拉到樓梯旁邊,俯身覆住她的唇,精力旺盛地熱吻著。

  “可憐的小妻子,”他呢喃,雙手捧住她的臀,催促她貼緊他的身軀。“既然你這麼欲求不滿,必須下樓來找我,那就是我表現得還不夠好,”他輕輕咬齧她柔軟的耳垂。“那我必須更努力工作,才能配合你的欲望,不致落後。”

  “瑞克,”她推拒了,當他再次吻她時,她的雙手漫無目的地在他肩上遊移,她的心跳開始加速,無法壓抑歡愉的呻吟。“我——我只是擔心你夜裏睡眠不太夠。”她解釋。

  他沿著她的喉間印下一連串的細吻。“這點你說對了,我會睡眠不足,你也一樣。。”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打擾你的賭局,”她覺得有必要道歉。“我不是有意——”

  “我很高興你那麼做,”瑞克呢喃,笑著望進她柔和的藍眸裏。“你要我隨時都可以,柯太太……我樂意效勞。”

  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推她上樓。

  和一個男人如此親昵的相處,一開始莎莎覺得很驚訝,在個人習慣方面,她生長的環境相當保守和謹慎,可是瑞克則沒有一點禁忌。當他裸體在房裏走動時,莎莎雖然可以欣賞他身體呈現出來的那種陽剛和力量,可是她知道自己絕無法如此漠不在乎地裸露身軀。

  他是肉體型的男人,容易亢奮又愛冒險。有時候,他可以充滿保護欲,甜蜜而溫柔,輕輕的愛撫,探索她的身體好幾個小時,那之後又深情款款地擁住她,彷佛她是深受寶貝的孩子。

  然後他又變得精力旺盛、傲慢自豪,引介她參與以前從無法想像的感官藝術。

  他的情緒千變萬化,她從來無法精確地抓住對他的預期。他的幽默感有時無禮、有時巧妙;他有時安靜而體貼,有時又充滿揶揄,她從來沒見過如此控制自我的人,但在某些時刻,她又感覺到有些深刻的情感鎖在他內心深處,然而每當她發現自己的新生活幾乎將她淹沒而不知所措時,他的臂膀就是她最安全的庇護所。

  夜裏他們在床上促膝長談,直到眼睛困得幾乎睜不開來,他們的看法偶爾有極大的不同,可是瑞克聲稱他喜歡透過她的眼睛來看世界,即使他不時戲稱她是個理想主義者。

  或許她對他的影向力遠超過他所知道的,因為他的苦澀和怨恨似乎逐漸融化。有時候,莎莎發現他有一絲孩子氣,想要戲弄別人,拉她一起胡說八道,說說笑笑,他似乎變得更自由更愛笑。

  “近來柯先生情緒特別好。”黛比和其他的姑娘評論道,莎莎知道這是事實。

  瑞克原有的那種充滿活力、天生吸引人的特質,似乎加倍散發出來。婦女們暗自仰慕的偷偷打量他,以致勾起莎莎的嫉妒,然而他對她的專情使她放心。每當他在場,女士們或許會打情罵俏,頻送秋波,可是他向來冷淡地以禮對待她們,他的秘密、他的感情、他的需要只有莎莎一個人得著,再沒有其他女人能在他的生命當中佔有這樣的地位。

  不久他們就意外贏得生活隱遁的名聲。婚後如旋風般的第一個月,他們根本沒時間出席太多的社交場合,醒來的每一刻,莎莎都忙碌不堪,早晨固定有數小時的獨處時間用來寫作,其次則是決定他們究竟要住哪裡。

  後來他們同意選擇瑞克早已擁有的三層樓洋房,四周是高牆的花園,那幢房子的設計本意是用來娛樂嘉賓,一樓是空曠的大廳,連接寬敞的起居室和餐廳,感覺寧靜而通風。

  瑞克把全部的裝潢計畫都丟給她,愉快地聲稱他沒有品味和眼光,這倒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所謂的雅致,就是在每一個空間都鑲上金粉和雕刻品。不過莎莎深怕她的品味也好不到哪裡,她小心地列出雷莉莉和幾位友善的社交名媛所給的建議,謹慎地挑選設計簡單的傢俱、淺色的窗簾、地毯和錦緞來裝潢。

  偶爾她會有一個晚上和瑞克一起外出,暫停手上的工作,出去欣賞歌劇,或是參加雷氏夫婦主辦的音樂晚宴。在這些社交場合的眾目睽睽之下,莎莎開始察覺自己需要合適的禮服。從小節儉地生活,使她對花大筆置裝費感到不安。然而令她驚訝的是,瑞克卻堅持陪她去羅夫人的精品店。

  羅夫人誇張地招呼他們,笑得好開心。“歡迎,歡迎,倫敦最引人談論的一對新婚夫婦,”她親自出來招呼。“你們倆氣色真好呵!每個人都在納悶你們為什麼躲起來。我早就說過,新婚燕爾,當然不喜歡有別人!這是新婚夫婦的特權,不是嗎?”

  她細細地打量瑞克。“你親自陪你妻子過來,柯先生,這樣的關心真是體貼啊!”

  瑞克露出迷人的笑容。“我來這裏,是因為我妻子有些小問題不敢告訴你!”

  “哦?”夫人的目光立即落在莎莎的小腹上。

  瑞克微微一笑,朝莎莎眨眨眼睛,他靠向女裁縫師,神秘地說:“她的問題是害怕花我的錢。”

  “原來如此。”

  羅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光芒,顯然她暗暗希望有個閒話的題材可以傳遍全倫敦,但是瑞克接下來的一番話使她的幽默感立即恢復過來。

  “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浪費一整個下午,企圖說服你使用便宜的布料,不用配件,我要她擁有最好的一切——比任何女人都更高雅,價錢不是問題。”

  最後一句話讓羅夫人心跳加快、心花怒放。“哦,先生……”夫人興奮得差點忘形地吻他。“你的妻子真是可愛!”

  “可愛極了。”瑞克衷心贊同這句話,眼神溫暖地望著莎莎。

  他懶懶地挑起一綹垂在她肩上的秀髮,卷在手指之間。“我只有一項要求,她要展示得夠,但是不要太多,我要某些部位只留給我私下欣賞。”

  “我瞭解。”羅夫人強調地點點頭。“美麗的胸脯通常能誘惑男人,使他們喪失理智等等……”她實際地聳聳肩。

  “正是如此。”

  夫人詢問他:“你想訂幾件禮服呢,先生?”

  兩人逕自交談,好像莎莎不在場似的,這令她很氣惱。

  “四件白天的禮服,”她打岔。“兩件晚禮服,總共六套,或許再加上一件白麻布睡衣——”

  “二十五套,”瑞克告訴羅夫人。“別忘了手套、鞋子、不足掛齒的衣物,以及她所需要的任何搭配。”

  當莎莎開口想反對時,他輕輕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他的眼睛隔著莎莎的頭頂,秘密地朝羅夫人眨眨眼睛,補充道:“睡衣就沒有必要。”

  夫人呵呵地笑,望著莎莎脹紅的臉龐。“夫人,我想你的丈夫或許有部分是法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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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又是量身又是討論的過了漫長的一星期,莎莎發現自己擁有一系列的禮服,美得超乎她的想像,五顏六色的絲綢、天鵝絨、錦緞、細小的腰帶、蓬鬆的裙擺,深深的V字領口繡著蕾絲花邊,禮服下是薄得近乎透明的燈籠褲,只及膝蓋。

  她還同時買了幾頂誘人的帽子,縫著只達眼睛高度的薄罩紗,帽檐鑲著絲緞,還有瑞克非常不喜歡的頭巾。

  “它把你的頭髮全蓋住了,”他靠在床上,看著她試戴,忍不住抱怨。“看起來很笨拙。”

  莎莎站在穿衣鏡前面,一一將不聽話的鬈髮塞進帽檐底下。

  “問題在於我頭髮太多了,帽商說如果我前額的劉海剪掉一點,背後的頭髮剪掉幾掉幾吋,那頭巾會更合適。”

  他斷然地搖頭。“你不可以剪。”

  頭巾底下又掉出一小綹鬈髮,垂在肩上,莎莎挫敗地歎了一口氣o

  “如果剪成短髮,戴帽子會更合適,羅夫人說我的骨架剛剛好,剪成短髮最俏麗。”

  瑞克的臉色真的發白。“如果你全剪掉,我就拿鞭子打你。”

  他猛地從床上一躍而下,伸手奪走她頭上那刺眼的頭巾,她閃避不及。

  “看看你做了什麼,”她驚呼一聲,頭髮全披散下來。“我剛剛才整理好,把頭巾給我。”

  瑞克搖頭以對,抓緊那一團布,逕自退開。

  莎莎十分耐心地說:“請你把頭巾還我。”

  “答應我,你不會剪頭髮。”

  莎莎無法相信他會這樣荒謬。“就算剪掉,它還是會再長回來。”她逼近,迅速伸出手去抓他,他的手舉到空中,使她觸不到頭巾。

  “答應我。”

  “如果你知道那條頭巾的價錢,就不會這麼漫不經心地把它揉成一團!”

  “只要你答應,我願意花上百倍的價錢。”

  她難以置信地笑了。“為什麼?”她問道,用手梳理頭髮。“我的外表對你如此重要嗎?”

  “不是那樣,是……”瑞克把頭巾丟在地上,慢慢地圍著她繞圈子。

  “是我喜歡看你編髮辮的模樣……還有你盤起頭髮以後,留幾綹髮絲垂在脖子上……夜裏你梳開來,我知道自己是唯一的男人,能看見你披著秀髮的模樣,那部分的你,只有我能擁有。”他咧嘴微笑,補充一句:“還有其他方面。”

  莎莎凝視他半晌,他的告白深深觸及她的心坎裏,雖然他還不能夠大聲承認他愛她,他卻用比較微妙的方式來表達……例如他的溫柔、他經常的讚美,以及他的體貼。

  “什麼是其他方面?”她喃喃地問,退到床邊坐下來。

  瑞克不需要更進一步的邀請,就來到她身邊,邊解開她上衣的鈕扣,邊回答道:“你的肌膚……尤其是這裏,純潔雪白有如月光。”他的手指溫柔地遊移。“還有這裏……美極了……我想用鑽石和親吻讚美它們……”

  “親吻就夠了。”她急急地回答。

  瑞克為她寬衣解帶,莎莎心甘情願地配合他。“還有這部分……單單獨屬於我。”

  他垂下濃濃的睫毛,呼吸不穩而急促地吹向她的喉嚨。

  “有時候,”他再次呢喃。“我深深在你裏面……但仍然覺得還不夠,我想分享你每一次的呼吸……分享你每一次的心跳。”

  莎莎感覺到他突然移動身體,忍不住渾身輕顫,瑞克雙手捧住她的頭,嘴巴熱熱地貼在她脖子上。

  “有時候,”他呢喃。“我想小小的處罰你。”

  “為什麼?”他富含目的的衝刺令她呻吟,仰頭靠在枕頭上,他雙手穩穩扶住她的肩。

  “因為你讓我強烈的渴望你,直到我為此疼痛,因為我在夜裏醒來,只為了觀看你的睡態。”

  他的表情專注而熱切,綠色的眼睛閃閃發亮。“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更加想要你,就好像我染上一種熱病,獨處時,我總是忍不住納悶你在哪裡,我何時能再擁有你……”

  他的唇既野蠻又溫柔地吻住她,她急切地分開雙唇迎接。

  他從來不曾如此的需索,她拱起身子迎向他,努力配合他迅速的步伐,在狂亂的需要當中,呼吸更加急促,她的血液急切地輸送著,當她尋求釋放時,她的感官變得更加的敏銳,一遍又一遍回應他的節奏和旋律,直到她的肌肉疼痛顫抖。

  他伸手緊緊地攫住她的臀,拉她貼得更緊,他們的肌膚濕滑的摩擦,挑起他們的感覺逼向折磨人的高峰,在一刹那間,一股強烈的、歡愉的痙攣自莎莎體內擴散,她忍不住貼著他的肩膀呐喊。

  她內在波動的回應緊緊地裹住他,瑞克的激情終於爆發開來,眩目而燦爛,在激情過後的餘暉裏,他摟緊她的身體,雙手來來回回地撫摸她的背。

  他有滿腹的千言萬語,暗暗掙扎著想要說出來。她似乎能明白,因為她挨在他肩窩處,徐徐歎口氣。“沒關係,”她低語。“只要抱住我就好。”

  “我從來沒看過你氣色這麼好。”

  莎莎走進木屋時,凱蒂評論道,上前協助她脫下高領的長外套。伸手摸摸她衣裳的上好布料。

  “這布料真美,像珍珠似的發光呢!”

  莎莎笑著轉個圈,展示她的新衣裳。“你喜歡嗎?我請人再做一件給你。”

  凱蒂狐疑地看著天竺葵顏的絲緞。“對綠林角的村民而言太奢侈了。”

  “不,星期天穿去上教堂剛剛好。”莎莎惡作劇地微笑。

  “你可以穿金戴銀地坐在金太太的前面一、兩排,她會以耳語告訴每一個人,你和你女兒愛慕虛榮,真該死!”

  凱蒂不安地摸摸頭上的白髮。“如果新衣服還不足以說服眾人,一幢新房子絕對可以叫人相信!”

  莎莎微笑地回想,瑞克花了一整個下午來說服兩位老人家,接受一幢新房子當禮物,他運用魅力和固執的天性,終於贏得同意。

  “隨你們選擇,”他愉快地告訴艾克和凱蒂。“要在這裏或在倫敦。”

  第二天下午,瑞克最喜歡的建築師就登門造訪,為他們設計了一幢古典風格,可愛又舒適的新房子,這房子就成了綠林角村民茶餘飯後的話題。

  敏銳的凱蒂私下告訴莎莎,她認為瑞克是蓄意把房子蓋得比金家的大。莎莎沒有爭辯,心知肚明他的確有這樣的企圖心。

  “瑞克打算為你們雇一位廚娘和一位園丁,”莎莎隨著母親進廚房。“我告訴他,你或許想從村裏找個熟面孔,否則就從倫敦派人過來。”

  “老天!”凱蒂驚呼。“告訴你的柯先生,我們不需要幫手。”

  “你們有需要,”莎莎強調。“如果爸爸的關節炎又痛得不能出門呢?現在我無法再分擔家務,你們會需要某人協助,不是很好嗎?”

  “莎莎,全村的人已經在期待我們充闊擺架子,何太太說她每次想到我們的新房子,她就頭暈,我們在這裏住了四十年,從沒想到要離開。”

  “每個人都知道你和爸爸不是擺架子的人,何太太終會習慣的,木屋又小又舊,下雨天還浸水。你還得面對另一個驚喜,因為昨天我告訴瑞克,希望你們來倫敦看我們,他打算給你們馬車、馬匹和車夫,使你們可以隨時出遊。”

  “哦,天哪!”凱蒂無力地靠著桌子。“想像我們可憐的老騾子旁邊是兩匹漂亮的駿馬!”

  “和上流人士交往對它有好處!”

  她們倆相視大笑,然後凱蒂表情一變,充滿母性的關懷。

  “你過得如何,莎莎?有時候想到你和他住在……那種地方,我實在忍不住擔心。”

  “那種地方是個賭博俱樂部,”莎莎嘲弄地說。“我住得很舒適。不過為了使你不擔心,洋房很快就會完工,我將住在合宜的家裏。”

  “柯先生呢?”凱蒂問道。“他是怎樣的丈夫?”

  莎莎一臉儘是笑。“獨特是最適合形容他的話。”她在熱水里加了一點茶葉。

  “瑞克個性很複雜,無畏無懼……只怕他自己的感情,他還無法承認他愛我,然而我可以在他臉上看到,彷佛這句話就要從他內心爆發出來!”

  凱蒂有些困擾。“你們之間有相似點嗎,莎莎?有什麼共通的?”

  “有,可是難以形容,”她深思地微笑。“我們都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但似乎又能契合在一起,我很確定一般的婚姻不會適合我們倆。我們經常彼此陪伴,卻又有各別的興趣,我看書、寫作,瑞克則忙於俱樂部和他的計畫——”

  “計畫?”

  “哦,我經常感到驚奇,有三教九流的人隨時來拜訪他,前一刻我看到他和街頭的頑童及無賴交談,下一刻他在和法國大使聊天!”

  凱帶驚奇地搖搖頭。“我開始瞭解你所謂的複雜是什麼意思。”

  莎莎遲疑了一下,決定說出來。

  “還有一件事,媽媽,可是這些話不能傳出去,否則瑞克會要我的人頭,前天我正好看見他抽屜裏有慈善捐款的收據和記錄,那個數位簡直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捐出大筆的金額給學校、孤兒院和醫院,那還不包括他花在推動法案上的錢!”

  “你有問過他嗎?”

  “當然!我問他為什麼要秘密的捐,故意讓大家誤會他只關心自己,似乎是他要人們對他有壞印象,如果他們知道他做了這麼多好事……”

  凱蒂聽得好入迷。“他說什麼?”

  “他大笑說,如果告訴人們,他捐錢給慈善機構,無論金額大小,他們會說他在沽名釣譽,而他的確有一段時期,是為此捐錢給孤兒院——確使人們對他改觀,他說這輩子他已做過太多拍馬屁、諂媚的事,現在他終於可以隨心所欲,不管天殺的……呃……別人怎麼說。他有隱私的權利,身為他的妻子,我也有責任不說出去,”她揚揚眉毛。“現在你對他有何看法呢?”

  凱蒂皺眉。“如果你問我,我覺得他似乎很怪異。”

  莎莎哈哈大笑。“就我所知,社交圈的人認為我和瑞克是很怪異的一對。”

  “村民也有同感。”凱蒂直截了當地說,莎莎再次哈哈大笑。

  假如柯氏夫婦有意討好社交界,社交圈的人無疑會很輕視這一對,他們夫婦沒有一絲一毫的貴族血統、沒有顯赫的家庭、沒有輝煌的歷史……什麼都沒有,唯有建立在富人嗜賭的習慣上所累積起來的一大筆財富。

  然而,柯氏夫婦毫不在乎社交界的接納是出於勉強和被迫。誠如瑞克一針見血的看法,金錢是社會接納的潤滑劑。

  然而當社交圈勉為其難地容忍他們參與上流階層時,大眾卻對柯氏夫婦讚賞有加,這令眾人極其驚訝,甚至包括他們自己。

  “天真的下紅雨了。”泰晤士報評論道。

  “一個東區無賴和一位鄉下姑娘成了倫敦社交界的新寵。”。

  一開始瑞克也很困惑,然後以嘲諷的態度認命了,接受每當他們出現必引起小騷動的事實。

  “下個月他們就會對別人感興趣。”他向莎莎保證。

  “他們只是暫時對我們好奇。”

  而他沒有預期到的,是公眾對兩個生活如貴族的平民的好奇程度,有的認為他們“形象清新”,其他人則說他們是“暴發戶”。更有一篇評論形容柯氏夫婦是一扇窗戶,透過這扇窗,普通人可以一窺上流階層的生活,並且想像自己置身其間。

  當大家知道莎莎是《梅娜妲》一書那位隱遁的作家時,他們更加感興趣,街頭巷尾都紛紛議論,柯太大是不是梅娜妲的化身。

  某一晚,他們出門欣賞歌劇,竟然有人公然喊叫她梅娜妲,還稱讚她的美麗。

  瑞克陪著莎莎上歌劇院的臺階時,忍不住低聲咕噥。

  “不久,人們就會認定你是公共財產。”

  莎莎忍不住笑了。“我猜他們只不過想相信真的有梅娜妲的存在。”

  他們來到大廳,和一些熟人招呼致意,場面相當愉快,直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這如果不是梅娜妲,就是我眼睛瞎了!”

  莎莎警戒地轉身,面對艾奇納的笑臉。

  “艾先生。”她禮貌地點點頭。

  他狡獪地打量著她。“你可真可人,老柯真是走運的雜種,夜夜有你在他床上,他實在配不上你。”

  “柯先生是位模範丈夫。”她呢喃,想要閃身避開他。

  “你丈夫故作紳士,”艾奇納輕蔑地說。“告訴他,他不過是個無名小卒,餡媚的貧民區雜種——”

  “如果你現在不離開,”莎莎打斷他的話。“就有機會親自告訴他!”

  艾奇納隨著她的目光,看見瑞克正排開眾人走過來,反而笑得更粗鄙,可是當他來到她身邊時,奇納早已溜進人群裏。

  瑞克抓住莎莎的手臂。“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他的粗暴令她大吃一驚。“沒什麼重要的。”

  “告訴我。”

  “沒什麼,”她疼得瑟縮,用力掙脫開來。“瑞克……求求你別惹人看笑話。”

  他似乎沒聽見。“那混蛋敢碰我的東西,我要叫他好看!”他咆哮。

  莎莎氣惱地抿緊雙唇,他就像一隻搶骨頭的野狗,她明白為什麼奇納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激怒他,奇納的虛張聲勢讓瑞克想起自己不堪的往日。

  “我不是你的財產或東西。”她說。

  雖然莎莎的語氣仍然很溫柔,卻有一絲冷淡引起瑞克的警覺心,他尖銳地看她一眼,以前她不曾用那樣的語氣對他說話,他不喜歡。

  “你不是才有鬼!”他陰沈地說,諒她不敢爭論。

  她不看他。“我想現在去包廂。”

  接下來的整個晚上。她冷淡的態度令瑞克火冒三丈,她簡直對他視而不見,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歌劇上,顯然在生他的氣。

  莎莎用這種不理不睬的方式來懲罰他比爭執或吵架還糟,他也控制自己一樣的冷淡,如果她想叫他道歉,那就等到惡魔變好人吧!她是他的人——他有權利保護她。避開艾奇納那種無賴的騷擾。

  他們回家之後,上床就寢。各自躺在床的一邊,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的第一個晚上,兩人沒有燕好。瑞克淒慘地感覺到她柔軟的身體就在附近,他強烈地渴望她,而且更糟的是,他需要她的柔情。

  第二天早上,莎莎醒來時。已經恢復她慣有的幽默感,瑞克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顯然她已經忘記昨夜的不愉快。

  瑞克懶洋洋地躺在浴盆裏,莎莎則坐在附近的椅子上,讀當天的新聞給他聽,泰晤士時報描述了莎莎那件象牙白的禮服,和她手指上五克拉的藍鑽、柯氏夫婦對歌劇的評語,同時推測柯瑞克是否真的成了一個“改邪歸正的浪子”。

  “那裏面沒有一絲一毫的事實,”瑞克說道。“只除了他們說你美得耀眼。”

  “謝謝你,好心的先生。”

  莎莎放下報紙,伸手去搔弄他搭在浴盆邊緣、滿是肥皂泡沫的腳,嬉戲地拉拉他的腳趾頭。

  “有關你是改邪歸正的浪子的那部分呢?”

  “我才不是,我還是做我以前常做的那些事……只不過現在是和你一起做。”

  “而且令人印象深刻。”她故作嚴肅地回答。

  她可以看得出來他喜歡那樣。

  他的綠眸閃閃發光,把腳放回浴盆裏。“水還是熱的。”他伸手邀請。

  莎莎微笑地搖搖頭。“不要。”

  他滑進水裏,定定地凝視她。“我需要幫忙,有個部位洗不到。”

  “哪裡?”

  “你進來,我就告訴你。”

  莎莎無法抗拒他無賴的魅力,動了憐憫的心,從椅子上站起來,脫掉袍子和睡衣,丟在潮濕的瓷磚上,在他興致勃勃的目光下羞紅了臉。

  她小心翼翼地踏進浴盆裏,瑞克伸手扶住她,溫柔地拉進溫熱的水裏面,他的濕滑和強壯,肌肉虯結的雙手和腳纏住她,莎莎不禁渾身一陣輕顫,她濕濕的黑髮就像海豹的毛皮。

  “香皂在哪裡?”她問,伸手撥開他下巴的肥皂泡。

  “我掉了。”他遺憾地說,把她的手拉進濛濛的水裏面。“你必須找找看。”

  她格格嬌笑,撥水濺他,他們的嬉戲使浴室的地板上積了一灘一灘的水珠,莎莎雙手懶懶地勾住他的頸項,在他唇上印下潮濕的吻。

  “恐怕我找不到香皂。”她耳語,身體輕飄飄地貼著他浮動。

  “繼續找。”他沙啞地鼓勵著,再一次吻住她的唇。

  私下一個人的時候,瑞克向自己承認,雷莉莉所說有關婚姻的一切都是真的,單單是婚姻的便利程度就很驚人。他的妻子總是近在咫尺,家裏處處存在她的倩影。每當他們出現在公共場合時,她的手總勾住他的臂膀;兩人分開時,她的香水味甜甜地縈繞在他身旁,令他留連回味。

  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對她厭倦,因為她已經重要得有如他所呼吸的空氣,然而他也發現隨著自己在她前額印上的每一吻,自己也更被綁住了。

  瑞克發現自己專注地研究莎莎,等候一些跡象顯示他犯了大錯,他還沒有傻得以為自己像大部分的丈夫一樣——不管那是怎樣。可是她所給他寶貴的指引實在很少,因此他只能盲目地沿著一條陡峭而陌生的小徑獨行。

  瑞克經常有一股深深的不安,仿佛有某種看不見、巨大的債務正在他的名下累積,當他察覺到她已經變成他所有的喜悅、舒適和安寧的泉源時,偶爾會產生一絲忿恨感。她是他今生所需要的第一個人。在他從沒料想到的某方面而言,他已經喪失了自由,被她的愛緊緊地系住,遠超過一哩長的鐵鏈。

  清晨醒來,瑞克不在床上,莎莎下樓去找,發現他一個人在中央的賭廳,少了平常得顧客和員工,那裏靜得很怪異,而且空洞。

  瑞克坐在伍斯放在角落的桌子邊,光滑的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排了好幾副紙牌,他察覺她的存在,扭過頭來,不確定地嗯了一聲。

  “你在做什麼?”莎莎打個呵欠地問,縮進附近的椅子裏。

  “伍斯懷疑我的發牌手之一耍老千。我想看看他今晚所用的牌,確定一下。”瑞克不悅地撇撇唇,指指其中一迭。“那正是做了記號的。”

  莎莎困惑極了,她見識過賭桌上那精心設計、開新的一盒牌的儀式。

  “發牌手怎麼可能做記號呢?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有嗎?”

  瑞克拿起一副新牌,流暢熟練地洗牌,發了一手牌給她。“告訴我哪張是Q。”

  莎莎斜睨了一下。“我看不出來,每張牌的花色都一樣。”

  “不,不一樣,我只在Q上做記號,”瑞克拿起牌,叫她看自己用指甲在紙牌邊緣刻下的小凹痕。

  “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做記號,可以用指尖點墨水,可以有凹痕,或是袖子裏放鏡子。”

  “鏡子?”

  他點點頭。“如果是職業手法。可以把紙牌互切看牌的背面,就能看出端倪,”他示範了一下。“動作必須流暢,最好對著鏡子練習。”他修長的手指巧妙地操縱那些牌。

  莎莎敬畏地觀看著,她沒見過任何發牌手像瑞克這樣的收放自如,這樣的技巧再加上他對數位的天分,他可以成為一位難以匹敵的對手。

  “你為什麼從不下場賭?”她問。“我沒見過你和雷爵士或其他朋友一起玩牌消遣,是因為你知道自己一定會贏嗎?”

  瑞克聳聳肩。“那是理由之一,”他毫不自滿地說。“另一個理由是我不喜歡玩。”

  “真的?”

  “我從來不喜歡賭博。”

  “可是你怎會這麼精於此道而又不喜歡?”

  “這倒是個疑問。”他笑著說,把牌放在一邊。瑞克牽著她走向大賭桌,抱她坐上去,她坐在桌沿,兩腳叉開,瑞克站在中間,他傾身向前,雙唇柔軟而溫熱地貼在她耳邊。

  “這不像你的寫作,甜心,每當你坐在桌前,心思意念都放進文字裏面,而它也給你滿足感,可是撲克牌只是圖形和規則,一旦學會規則,它就變成機械似的,如果某種東西無法讓你付出一點心思,你就不會喜歡。”

  莎莎撫摸他的黑髮。“那我有沒有得著你一點心思呢?”

  她才說出口,就立即後悔這麼問,她向自己承諾過,不逼他、要求他付出尚未預備付出的。

  瑞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眼睛顏色變成陰暗的綠,他傾身向前,尋索她的唇,挑起她體內的暖意迅速化成火焰。莎莎輕顫的感覺他掀起裙擺,身體更加貼緊她的膝間,他們火熱地擁吻,拉扯拘束的衣物,匆促而笨拙地寬衣解帶。

  他們親昵地貼在一起,莎莎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別在這裏……有人會看見……”

  “他們全離開了。”他輕輕地咬齧她的頸項。

  “可是我們不能……”

  “現在。”他堅持道,拉下她的頭靠在他肩上,使她在歡愉中無助的輕顫。

  莎莎一個人在俱樂部樓上的公寓裏,對著穿衣鏡審視自己,她正著裝打扮,預備去參加雷亞力十七歲的弟弟亨利的生日餐會。在這樣的場合裏,雷家只邀請三五好友,會中一定充滿機智和笑語,瑞克已經先陪亞力去取生日禮物——一匹駿馬,趕在亨利從伊頓學校回來之前到達。

  她撫平綠色天鵝絨的裙身,上身是低領,剪裁簡單大方,以一排六顆的金扣子點綴,把開叉的裙擺固定在一起。

  莎莎正要戴上瑞克送給她的項鏈,那是紀念他們結婚滿一個月的禮物,金鏈子上綴滿耀眼的鑽石和翡翠,貼在她胸前,莎莎欣賞著鏡中那光華璀璨的項鏈,微笑地轉身,從另一個角度來欣賞。

  那一刹那間,她的心臟停了一下。鏡子裏反射出還有一個人站在她後面。

  莎莎大驚失色,猛地轉過身來,目瞪口呆地瞪著那個金髮女子。

  她手裏握著槍,直指她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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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貝嬌雲夫人緊繃著臉,眼睛充滿瘋狂和恨意,灼亮異常。

  莎莎首先開口,平靜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

  “你一定是從密道進來的。”

  “早在你遇見他之前,我就知道密道的存在。”嬌雲輕蔑地說,目光瞥向那張大床。

  “我和他在那張床上的次數多得數不清,每次都發明以前沒做過的,別動!”她握緊手槍。

  莎莎迅速地吸口氣。“你要什麼?”

  “我要看看他娶來的女人,”嬌雲恨恨地說。“裹著天鵝絨和珠寶……好像這可以愚弄人,讓人以為你是系出名門的淑女。”

  “例如你這樣的淑女?”

  嬌雲對她的諷刺充耳不聞,著魔地望著莎莎胸前的項鏈。

  “那些翡翠正是他眼睛的顏色,再沒有人有那樣的眼睛。”她激怒地瞪著莎莎。

  “我叫你別動!”

  莎莎凍在原地,不敢再移向叫喚僕人的鈴繩。

  “你一定很沾沾自喜,”嬌雲說道,“欣賞身上的好衣服,和手上的戒指,你以為已經擁有我最企盼的東西,以為他屬於你,可是你的婚姻根本沒有意義,他屬於我;我已經烙下印記。”

  “他不要你。”莎莎低語,目光盯著貝嬌雲那張怨毒的臉。 

  “你這個鄉下笨蛋,你真以為你所擁有的他比一百個女人擁有的還多嗎?我和你一樣瞭解他的全身上下,我看過他胸前的毛髮,知道他皮膚的氣味,我摸過他背部的肌肉和身上的疤痕,我知道他在我體內的感覺……他移動的方式……”嬌雲半閉著眼睛回想。

  “你那個雜種丈夫是最棒的情人,世界上再沒有一個男人比他更瞭解女人的身體,他就像一隻性感的大野獸,沒有良知沒有顧忌,他是我完美的對手,我們旗鼓相當——他自己也知道。”

  莎莎迅速地竄向鈴繩,用力一扯,以為會聽見手槍開火的聲音,可是嬌雲沒有扣扳機。

  莎莎臉色蒼白,哆嗦地面對她。“僕人立刻會上來,我建議你離開,貝夫人。”

  嬌雲輕蔑地望著她。“你真荒謬。”她故意伸手打翻桌上的油燈。

  莎莎駭然地驚叫,看著油燈破碎,油倒出來,火焰立刻向外散開,饑渴地吞噬地毯、木質傢俱和窗簾。“哦,天哪!”

  火光之下,嬌雲的臉變成金紅色。“你可以被煙嗆死,被火燒死,”她恨恨地說。

  “或是死於子彈之下,或者……你可以選擇聽我命令行事。”

  瑞克和亞力就在幾條街之外,察覺到有些事不對勁,當當的警鈴聲、馬車、

  馬匹和行人擠滿整個區域,地平線某處可以看到一抹紅光。

  “失火了。”亞力望著窗外,緊繃地說。

  “在哪裡?”瑞克感覺胃裏有一絲寒意,他向來準確的第六感警示著災難。“是俱樂部。”他聽見自己說道

  “我無法確定。”亞力的聲音相當平靜,沒露出他心中的焦慮,可是被他用力扯住的窗簾,布料已經開始有裂痕。

  車夫極力排開人群前進,瑞克詛咒地推開車門,跳下車,馬車走得太慢,走路還比較快,他在前來觀火的人群中推擠前進。

  “老柯!”

  他聽見亞力在背後呼喚,他沒有停下來,鈴鐺的聲音好響好響。

  一定不會是他的俱樂部,他為此奮鬥了這麼多年,偷竊、受苦、不擇手段,用自己的血汗,用一片片的靈魂才建造起來,天哪!看著它在火焰中消失成灰燼濃煙……

  瑞克轉過街角,口中發出難以辨認的叫喊,賭場一片騷動,火舌處處;天空、空氣,似乎連地面都在顫抖,瑞克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看著他的夢想在大火中燃燒,他啞然無語,又吸氣又吞咽。努力明白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逐漸察覺人群中有幾張熟悉的面孔。拉巴先生坐在人行道上,木然地抱著想必是他從廚房帶出來的銅鍋,驚慌過度而忘了放下來,吉爾和一位姑娘站在一起,有些人很生氣,有些人在哭。

  伍斯就在附近,汗珠滑下他的臉頰,他轉身看見瑞克,五官不自覺地扭曲在一起,他走向前,聲音變得認不出來。

  “柯先生,火勢散佈得太快,他們無能為力,一切都完了。”

  “怎麼開始的?”瑞克沙啞地問。

  伍斯摘下眼鏡,用手帕擦臉,他花了好半晌才回答。“從頂樓開始,公寓裏面。”

  瑞克茫然地瞪著他。

  兩名警官匆匆走過去,倉促地交談。

  “……撞倒下一幢建築物……做防火巷……”

  “莎莎。”瑞克聽見自己說道。

  伍斯低下頭,全身戰慄。

  瑞克走向伍斯,伸手抓住他的前襟。“她在哪裡?我妻子在哪裡?”

  “我問過員工們,”伍斯似乎疼得大口喘氣。“有好幾個…證實她在俱樂部裏。”

  “她現在在哪裡?”

  “先生……”伍斯搖搖頭,開始發出怪異的咕嚕聲。

  瑞克放開他,倒退幾步,茫然地瞪著他。“我必須找到她。”

  “它發生得太快了,”伍斯努力控制眼淚。“火勢開始時,她在公寓裏,她不可能及時逃出來。”

  瑞克只覺得很迷惑,茫茫然地轉圈,他覺得很怪異,全身的皮膚都在刺痛。

  “不,我……不,她在某個地方,我必須找到她。” 

  “柯先生?”當他走向街道時,伍斯跟著他。“你不可以進去,柯先生,等一等!”

  他抓住瑞克的手臂,死命地拉住不放。

  瑞克不耐地甩開他,大步向前。

  伍斯突然極其恐慌,撲向瑞克,用他的體重和力氣擋住他。

  “幫我制止他!”伍斯大叫。“他要衝進火場裏面!”

  瑞克咆哮地推開他,可是有其他的手壓下來,把他推倒在地上,他詛咒的試著爬起身,卻發現自己被一群企圖制止他的人團團圍住,他大怒,像發狂的野獸似的開始打鬥反抗,大聲咆哮,奮力要掙開。

  “瑞克……天哪,老兄……”

  “莎莎!莎莎!”

  某人打了他,一拳打上腦袋,瑞克痛得拱起身,口中發出動物般的呻吟。

  “我的……妻子。”他喘氣,腦袋好像著火一般,他的思想像骨牌似的倒塌下來,細細的呻吟一聲,倒地墜入黑暗當中。

  莎莎在槍口之下,跟著嬌雲來到地下的酒窖,穿過密門離開俱樂部,一出地窖,莎莎驚訝的看見門外有馬車在等待。

  “上車。”嬌雲用槍管戳她的背。“你別哀求車夫,他已經拿了一大筆錢,你閉上嘴巴,只管聽我的吩咐。”

  一上車,她們對面而坐,嬌雲仍然拿槍對著莎莎,享受掌控她囚犯生死的權力感,馬車開始向前栘動。

  莎莎雙手顫抖地握在一起。“我們去哪裡?”

  “位於鄉間的貝家產業,一間老舊的中世紀房子。”現在一切按計劃進行,嬌雲很高興,甚至開始交談起來。“幾世紀來,它大部分都倒塌了,只除了中央的核心和塔樓,沒有人去過。”

  “它有多遠?”

  “我們要走一個小時半,或許是兩小時。”她嘲諷地笑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帶你去那裏?我不告訴你,省下來給你當驚喜。”

  莎莎不知道火勢是延及整個俱樂部,或者奇跡出現,員工及時控制住,瑞克不久就會回來,想到他可能面對怎樣的情況,她就覺得很難過。

  他會發現她失蹤了……他或許會在找她的過程中受傷……突然間,她為他而擔心受怕,不知他是否會碰上危險,他會不會以為她死了……她焦慮地摸摸胸前的項鏈,心神不寧。

  “把那個給我。”嬌雲尖銳地說。

  “項鏈嗎?”  

  “是的,脫掉。”嬌雲看著莎莎解開頸間的寶貝。“一個鄉下姑娘戴著王后戴的項鏈,”她嗤之以鼻。“你根本缺少那種優雅和教養來佩戴它,把它給我。”她的手指抓住項鏈,奪了過來。

  她把項鏈放在身邊的座位上,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翡翠和鑽石。

  “他送我禮物……一隻手鏈、一條項鏈和鑲著珠寶的髮釵……可是都沒這好。”她嘲弄地對著莎莎微笑。“他送我發簪的那一天,還說他想像我只佩戴著珠寶和他做愛的模樣,他比較喜歡金髮勝於褐發,你知道嗎?”

  莎莎努力地維持空白的表情,拒絕讓對方看見她的話很刺人,嬌雲開始另一回合的侮辱,大肆吹噓瑞克的性技巧,直到莎莎的肚子裏積滿怒火和嫉妒,幾乎要炸開來。

  一個女性的嗓音溫柔地安慰瑞克,引導他離開黑暗的深淵。有些事不對勁……某種怪異的冰冷重重地裹住他,一股陰影穿透他每一寸的身體。

  他昏昏沉沉地呻吟,渴求安慰。“莎莎……”

  “亞力和我在這裏,親愛的。”是莉莉的聲音,聽起來濃濁而奇怪。

  瑞克搖醒自己,頭上的悸痛令他呻吟。“老天哪!”他眨眨眼睛,笨拙地坐起身,環顧周遭。

  他在亞力的馬車裏面,車子停在雷氏宅邸前面,亞力就在他旁邊,一手托住他肩膀,瑞克的胸口好痛,好像被人痛揍一頓。

  “發生什麼事?”

  莉莉站在馬車門口,淚水滂沱,眼睛都哭腫了。

  “和我們進屋裏去,瑞克。小心些,讓亞力幫你。”

  瑞克想都不想的就順從了。當他蹣跚下車時,發現自己根本站不穩,他伸手扶著車廂,試著使頭腦清醒過來,亞力和莉莉分別站在他旁邊,兩人怪異地看著他。

  他開始想起來了……火災……俱樂部……莎莎。

  “她在哪裡?”

  他們夫婦倆對看一眼,更加激怒他。

  “天殺的你們兩個!回答我!”

  亞力的灰眸充滿同情,靜靜地回答他。“她不見了,瑞克,她陷在火場裏面,不可能倖存。”

  瑞克怒吼的退開幾步,他又在作噩夢了,他開始顫抖。

  “瑞克,”莉莉柔聲說。“你並不孤單,我們可以彼此協助度過這次的災難。進來吧,來,我們去喝杯酒。”

  他面無表情地瞪著她。

  “瑞克——”她好言相哄,可是他突然消失了,迅速地走開,溶入夜色當中。

  莉莉大吃一驚,大聲呼喊,然後她轉向亞力求援。

  “你必須跟著他,”她急切地說。“亞力,帶他回來!”

  他伸手環住她。“然後又怎樣呢?除了打昏他,我無法使他留下來。”他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他會回來,”他輕聲地向她保證。“他已經無處可去了。”

  莎莎筋疲力盡,驚訝的發現馬車終於停下來。她只覺得車輪似乎永遠不會停止轉動,帶她越來越遠離倫敦,旅程的中途,嬌雲終於陷入沈默,一手抓著槍,一手笨拙地把項鏈按在脖子上。

  莎莎靜靜地打量她,思考著那個女人對瑞克的迷戀,貝嬌雲瘋了,或者至少是神智不平衡,成人的身體裏面,似乎有個殘酷、自私的小孩,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她輕視一切,對自己的行為絲毫不覺得懊悔。在她心裏,相信不論她做什事,都不會遭到處罰的後果。

  為什麼嬌雲可以不受阻礙、隨心所欲的傷害別人?貝爵士一定知道他妻子的行徑,莎莎不禁納悶他是怎樣的男人,為什麼不管住貝嬌雲。

  車夫走過來開門,探頭看看裏面,貝夫人手中的槍令他不安。

  “夫人?”他問道。

  “我們要下車,”嬌雲說道。“留在這裏直到我回來。”

  “是的,夫人。”

  莎莎瞪著車夫,迅速說道:“你不能容許這種事,別當傻瓜,我在這裏發生什麼事,法律不會放過你,即或不然,我丈夫也會對你不利!”

  男人畏縮地走了開去,對她視而不見。

  “下車。”嬌雲用槍打手勢。

  莎莎下了車,長途旅程使她雙腳發軟,她看車夫一眼,既然他似乎欠缺良知,她改用威脅手段。

  “我丈夫是柯瑞克,等他發現這件事,他會不眠不休,直到你付出代價!”

  “他不會幫你,”嬌雲用手槍戳莎莎。“開始走吧!”

  她們在油燈的照明下,走向那幢中世紀的建築物,實際上它只剩下外殼,窗戶和門全都倒塌了,莎莎緩緩地走進中央大廳,老鼠和各種害蟲警覺到有人入侵,竄向四面八方。

  莎莎遲疑的腳步惹惱嬌雲,她揮舞著槍,把她推向破損、通往塔樓的石階。“上去!”

  莎莎徐徐地踏上第一階,嘴巴因恐懼而發乾,冷汗直流。“為什麼?”

  “上面有個房間,門上有木閂,我要把你關進去,成為我私人的寵物。我不時會來看你,告訴你你丈夫的一切,我們就知道他會哀悼你多久,多久以後他會回來找我。”

  嬌雲洋洋自得地說下去。“或許我甚至會告訴你取悅我的方式,而你也可以展現你丈夫為何如此迷戀你的原因。”

  “你真是噁心!”莎莎火冒三丈。

  “你現在會這麼說,可是過幾天,你就會聽憑我吩咐以交換食物和水。”

  莎莎的神經叛逆地抽動,要求採取行動。她寧願死在這一刻,甚於在無止盡的期間內忍受這瘋女人的折磨,現在她必須在抵達塔樓之前做些什麼。再走幾步之後,她假裝腳步顛簸了一下,迅速地轉身,探手去抓嬌雲的手槍。

  嬌雲氣忿的反應,奮力要控制狀況,她丟掉油燈,伸手去抓莎莎的臉,指甲掐上她的脖子,使莎莎痛得尖叫,但仍試圖奪槍,她們揪在一起,一起滾下樓梯,莎莎的頭和背撞上石階,使她疼得發昏,可是她仍然抓著嬌雲的手不放,即使當她感覺那只手卡入兩人扭打的身體中間。

  在那一刹那間,爆炸聲令她耳朵嗡嗡響。

  莎莎的第一個念頭是自己中槍了,胸前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後她慢慢察覺那是手槍的後座力使然,她欠動地坐起身,一手捂住悸痛的腦袋。

  嬌雲呻吟地在一、兩呎之外,鮮紅的血從她肩上湧出來。“救我。”她氣喘地說。

  “救你?”莎沙重複一句,蹣跚的站起來。

  她強自鎮靜下來,拋在一邊的馬車油燈仍然完好如初,她撿了起來,走向抓緊受傷肩膀的嬌雲。“我應該把你丟在這裏。”她心想,直到嬌雲回答她,她才發現自己無意間大聲說了出來。

  “你不能讓我死去!”

  “你不會死。”莎莎既覺得驚慌,但是更感到厭惡。她脫下襯裙,揉在一起,壓住傷口止血。嬌雲像忿怒的貓似的尖叫,眼睛眯在一起,眼神極其兇暴,她那刺耳的尖叫聲使莎莎耳朵嗡嗡響。

  “安靜,你這賤人!”莎莎啐道。“別再發出聲音!”

  突然間,她全身充滿憤怒的力量,強壯得足以空手推倒石牆,她走向頹圮的城堡入口,看見那個車夫好奇地伸長頸子,仍在等候。

  “你!”她大叫。“立刻過來!否則你甚至拿不到她該死的一分錢!”

  她轉向貝嬌雲,藍藍的眼睛冒出火光。“你……把我的項鏈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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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正如亞力的預測,瑞克回到雷氏莊園,蓬頭垢面,全身都是木材燒焦的氣味,他臉上沒有淚水,表情冰冷,臉上還有早先格鬥時留下來的擦傷。

  莉莉一直熬夜等他,喝了無數杯的茶。至於她的小叔亨利,早就和倫敦的朋友出門去遊蕩,像一般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一樣去惹是生非,亞力則留在家裏,不耐地踱來踱去,心神不寧。

  司閽把瑞克帶進來時,莉莉匆匆走向他,握住他的手臂,焦慮地質問他。

  “瑞克,你去哪裡?你沒事吧?要不要吃點東西?飲料?”

  “白蘭地。”瑞克簡潔地說,坐在沙發上。

  莉莉趕緊命令女僕去預備熱水、毛巾和白蘭地,這些東西不久就送過來。

  “喝一些。”莉莉以母性、不容孩子反抗的聲音堅定地說。

  瑞克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根本不看她,任由她徘徊在一邊照顧。

  “你累了吧?”她問。“要不要躺一下?”

  瑞克逕自揉揉下巴,綠色的眼睛呆滯而毫無精神,顯然沒聽見她的話。

  莉莉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的頭髮。“我就在附近,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

  她走向亞力,他就站在門口,兩人四目交接。

  “我希望他沒事,”她耳語。“我從沒有看過他這樣,他失去一切……俱樂部……和莎莎……”

  亞力瞭解她的擔憂,把她拉近,輕輕地摟著她搖晃,結婚這麼多年來,他們互相分享友誼、激情和無可比擬的快樂,而眼前這件事殘酷地提醒他們,不該把快樂和幸福視為理所當然。

  他保護地擁住妻子。“他會活下去,”他回答。“正如他曾挨過生命中其他的苦難,可是他會不太一樣。”

  莉莉在他懷裏半轉身,裴傷地望著瑞克文風不動的身形。

  有人在前面用銅環叩門,尖銳的聲音在大廳迴響。

  亞力和莉莉疑問地對看一眼,外面傳來一個濃重的東區口音和柏頓在爭論。

  “如果姓柯的在這裏,該死的讓我進去見他!”

  亞力聽不出來人的聲音,但是莉莉立刻認出來。

  “艾奇納!”她驚呼。“他為什麼來這裏?除非……”她睜大眼睛。

  “亞力,他是去年在瑞克廚房放火的人,當時不過是惡作劇……可是今晚或許又是他惡作劇,結果一發不可收拾!你想——”

  她停住,感覺身邊一陣風拂過,原來是瑞克拔腳衝過她旁邊,快得像條攻擊的蛇。

  亞力立即跟過去,但是趕到時,瑞克的雙手已經扣住艾奇納的脖子,把他推倒在大理石地板上,奇納穢語詛咒連連,拚命用拳頭去打瑞克的側面,亞力、莉莉和柏頓三個人合力才把瑞克拉開,大廳充滿他們的氣喘和咆哮聲,只有瑞克忙著殺人,根本不發一言。

  “住手!”莉莉大聲斥責。

  亞力用力扣住瑞克的脖子。“該死,老柯!”

  “不是我做的!”奇納大聲辯白。“所以我才來告訴你們,真的不是我!”

  喉間的壓力使瑞克喘不過氣,終於被迫退開。“我要殺了你。”他倒抽一口氣,噬血地瞪著艾奇納。

  “你這個錘頭的瘋子!”奇納大叫地推開他,把外套拉扯整齊。

  “你敢亂罵瑞克!”莉莉火爆地說。“你不必在我屋簷下聲稱你無辜,這根本是侮辱我,我們都知道你可能是放火的罪魁禍首!”

  “我沒有。”奇納激動地說。

  “去年瑞克廚房失火就是你搞鬼!”

  “是的,我承認。可是這次與我無關,我來這裏是幫姓柯的一個忙,天殺的!”

  “什麼忙?”瑞克聲音低沉、醜陋地問。亞力只得再次用力扣緊他。

  奇納冷靜地清清喉嚨。“我的手下今晚來找我,火災發生時,他正巧經過柯氏俱樂部,看見兩個女人離開那裏,看起來很奇怪,因為那不是俱樂部的姑娘,而是衣著光鮮的淑女,一個金髮、一個棕發,脖子上戴著綠色的珠寶,她們搭了出租馬車離開……就是那時候,俱樂部開始燒起大火。”

  艾奇納聳了聳肩,有些軟弱地說下去。“我想……或許棕發的那位是柯太太。”

  “或許我明天早上在花園會找到巨大的傑克豆莖,直通天上。”莉莉諷刺地說。

  “你真是惡魔,艾奇納,竟然來這裏說故事折磨瑞克!”

  “那是實話,”奇納忿忿地說。“天殺的,我要你去找她!現在全倫敦——包括我該死的俱樂部——都傳說我是放火殺死梅娜妲的人,這對我的名譽、我的事業都不好,再者……我有點喜歡那個小姑娘。”

  他輕視地看瑞克一眼。“這個黑心的混蛋實在配不上她。”

  “你已經說夠了。”亞力喃喃地說。“現在離開吧!我已經厭倦再拉住他。”

  直到艾奇納安全的走了、前門關上,他才放開瑞克,瑞克推開他,倒退幾步,恨恨地望了他一眼。

  莉莉大聲籲口氣。“那個裝腔作勢的白癡,他說的我一句都不信。”

  瑞克的注意力轉向關上的大門,魁梧的身軀靜止不動,雷氏夫婦等著他說出他的想法,他的聲音緊繃,幾乎聽不到。

  “莎莎有一條綠色的項鏈,她今晚要戴出來。”

  亞力警覺地注視他。“瑞克……莎莎今晚有任何理由離開俱樂部嗎?” 

  “和一位金髮女子?”莉莉狐疑地問。“莎莎沒有任何金髮的朋友,除了我妹妹,而她當然不會——”

  瑞克的驚呼使她停住問道:“瑞克,怎麼了?”

  “嬌雲!”他咕噥。“可能是她。”

  “貝夫人?”莉莉咬住唇。“瑞克,你確定不是你試著說服自己相信你迫切渴望相信的事嗎?”

  瑞克一言不發,專注在自己的思緒上。

  亞力蹙眉,心裏衡量這個可能性。“或許我們該去貝宅拜訪一下,”他同意。“此刻並無妨害,可是老柯,你別抱太大的希望,”

  他驚訝地轉身,發現瑞克已經大步出了房門。他揚揚眉毛,望著莉莉。

  “我留在這裏,”她咕噥,推他去追瑞克。“去,注意他的安全。”

  莎莎和車夫扶著嬌雲上馬車,開始返回倫敦的漫長旅途,嬌雲縮成一團,每次車輪一震動,她就呻吟加詛咒,永無止盡地抱怨直到莎莎終於受不了。

  “噢,天哪,夠了!”她不耐地喊道。

  “我要死了。”嬌雲呻吟。

  “真不幸,事實不然,子彈乾淨地穿過你的肩膀,血也止住了,而你的不適還不足以彌補你所做的一切,”莎莎越說越氣。“我第一次遇見瑞克,就是你傷他的那一夜,自此以後,你就一直騷擾折磨我們兩個人,這是你自作自受!”

  “你還譏笑我的受苦!”她可憐兮兮地抱怨。

  “我實在無法同情一個一味企圖殺我的女人!而當我想到你殘酷無情地毀掉瑞克的俱樂部……”

  “他會為此恨我一輩子,”嬌雲心滿意足地低語。“至少我永遠擁有他這部分。”

  “不,”莎莎堅定地說。“我將使他的生命充滿快樂和幸福,他不會有空閒去恨任何人,他根本不會想到你,你對他而言根本不存在!”

  “你錯了。”嬌雲嘶聲道。

  她們落入激動的沈默當中,持續了整個路程,最後馬車終於停在貝宅門前。

  莎莎命令車夫幫助她把貝嬌雲扶下來,他們要走一小段階梯,嬌雲不適地呻吟哀叫,沉重地靠著莎莎,用指甲去掐她的肩膀和手臂作為處罰。莎莎氣惱地壓抑住把她推下階梯的衝動。

  他們來到前門,門房愕然地站在那裏,莎莎陰沈地開口命令他:“給車夫原訂的費用,帶我們去見貝爵士,快!”

  門房迷惑地看著嬌雲肩上的鮮血。

  “去啊!”莎莎鼓勵道。

  他順服她的命令,付錢讓車夫離去。

  “你要告訴貝爵士什麼?”嬌雲喃喃地問。

  莎莎冷冷地打量她。“事實,夫人。”

  嬌雲格格的笑,看起來像是發狂的女巫。“他不會處罰我,他總是任我隨心所欲。”

  “這次不會,我要確使你會為今晚的所作所為負責。”

  “試試看啊!”嬌雲再次格格的笑。

  門房帶她們來到起居室,莎莎不再扶持,嬌雲抓著門房的手臂,走得她臉色蒼白、頭暈目眩,才到他們的目的地。

  “去找醫生來,”嬌雲無力地命令,一手按著肩膀,坐進椅子裏。“我需要立即的治療。”

  門房離去之後,房間角落傳來一個低沉響亮的聲音。“我一直在等你,貝夫人,看來你今晚又做了頑皮事。”貝爵士說道。

  嬌雲看她丈夫一眼,沒有回答。

  莎莎謹慎地走向貝爵士,他坐在壁爐附近的椅子裏,身材矮胖、下巴肥厚下垂、眼睛凸出,看起來像只傲慢自大的青蛙,使她感覺自己有如不幸的蒼蠅,侵入他的領土,即使有好衣服和貴族的血緣,他卻散發出一股污穢吸人血般的特質,令莎莎極度不安。

  “請解釋。”他瞪著莎莎,不耐的揮揮手。 

  莎莎直視他的眼睛,語氣盡可能清楚有力。“我不會說貝夫人的行為只是頑皮而已,爵士,今晚你的妻子放火燒我丈夫的俱樂部,威脅我的性命、綁架,企圖把我鎖在你廢棄的城堡裏面,當成她的私人寵物!我有意要控告她企圖謀殺!”

  嬌雲急切的打岔。“她說謊,爵爺,這……這個鄉下人毫無來由的攻擊我——”

  “安靜!”貝爵士雷鳴般的命令,那像蛇一般的眼睛轉向莎莎。 

  “你並不打算報警,柯太太,否則不會帶貝夫人來找我,你和我一樣不想在法庭裏揭露這令人嫌惡的細節,畢竟你丈夫和我的妻子一樣犯了罪。”

  “我不同意——”

  “哦?若不是想保護他避開過去錯誤的後果,那你現在是做什麼呢?雖然你很想和我爭論這一點,柯太太,可是你十分明白,你丈夫根本不該和貝夫人上床,即使不為其他原因,也該為了尊重我,不過……我同意貝夫人必然是個強而有力的誘惑。”

  莎莎輕蔑地打量那個兇惡、血跡斑斑的女人。“無論他過去的品味如何,現在我丈夫的興趣只在於我一個人。”

  貝爵士微微一笑,雙下巴抽動一下。“我一點也不懷疑,柯太太,而且我自認為欠你一份人情——只對你,不是你丈夫——如果你容許我用我認為合適的方法來處罰我的妻子。”

  兩個女人同時開口說話。

  “爵爺?”嬌雲尖銳地問。

  “你要怎麼對待她?”莎莎說。

  “我會把她關在蘇格蘭一個遙遠的所在,”貝爵士回答莎莎。“遠離社交圈,顯然她會危害那些和她有關連的人,我會把她隔離在一個相當舒適,但不是瘋人院的地方,以免她受到殘酷的對待,同時不致令家族蒙羞。”

  “不——不!”嬌雲爆發出禽獸般的哀嚎。“我不要被送走!我不要像動物一樣被關起來!”

  莎莎望著貝爵士。“我納悶你以前為什麼不這樣做,爵爺?”

  “我的妻子向來是我趣味的來源,柯太太,在此之前,她從未真正傷害任何人。”

  “我丈夫的臉——”想到那一刀,莎莎火爆地說。

  “是他該得的懲罰,”貝爵士聲稱。“姓柯的過去讓很多權貴人士戴綠帽,沒有人決定閹掉他,算他走運。”

  雖然莎莎不喜歡承認,可是他說的是有點道理。

  “你“趣味的來源”幾乎讓我送命。”莎莎低聲說道。

  貝爵土不耐地皺起眉頭。“柯太太,我覺得沒理由再重複同樣的話,我已經保證會用我剛說的方式來處理這個問題,貝夫人的腳絕不會再踏上英格蘭,那應該足以令你滿意。”

  “是的,爵爺,我當然相信你的保證。”她謙恭地垂下目光。

  “如果你容我告退,現在我得去找我的丈夫了。”

  “姓柯的和雷爵士剛剛來過。”

  莎莎有些困惑。“來這裏?可是怎麼會-”

  “他們懷疑嬌雲或許和你失蹤有關,我說我根本不知道她去哪裡,他們在你抵達的十分鐘前離去。”

  “他們去哪裡?”

  “我沒問,那和我不相干。”

  瑞克沒受傷使莎莎鬆了一口氣,可是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很煩惱,甚至是慌亂,她驚惶失措地咬著唇。

  “呃,至少他們知道我可能安然無恙。”

  “他們不太抱持希望,”貝爵士嘲諷地說。“我必須說,你丈夫似乎對整個情況相當冷漠。”

  莎莎的心焦躁地怦怦跳,她知道那根本不是冷漠,而是過多的感情使瑞克無法處理,全藏在心裏,不論對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都否認這股強烈的悲傷和恐懼的存在。

  或許她最好從俱樂部開始搜索,黎明時分,他們一定想借著曰光檢查受損的建築物,徹底在廢墟中找一找。

  “爵爺,”她急急地說。“我想請你派一輛馬車送我到聖詹姆士街。”

  貝爵士頷首以對。“悉聽尊便。”

  莎莎離開時,嬌雲在她背後瘋狂地尖叫。“我不會永遠被關起來……我會回來!你絕對逃不掉!”

  一看見俱樂部的現況,莎莎根本喘不過氣來,或者該說俱樂部原來的所在地。小偷和乞丐在碎石堆裏面,撥弄搜索被火破壞的物品,莎莎徐徐走下貝家的馬車,站在街邊,一時目瞪口呆。

  “我的天哪!”她低語,眼睛因淚水而刺痛。

  瑞克全部的夢想,他雄心的里程碑……全都倒毀,除了大理石柱和臺階,像是一頭高傲野獸死後剩下的骷髏,其餘的全成了灰飛煙滅,一片片的石板像巨尺一樣的散落各處,毀損的程度根本難以形容。多年來,俱樂部一直是瑞克的生活重心,如今她實在無法想像他對這樣的損失作何反應。

  晨曦溫柔地照在廢墟上,莎莎婉蜒地走在斷垣一殘壁之中,思緒千回百轉,她感傷地想到,自己的手稿也燒掉,它幾乎已經完稿了,還有那些藝術收藏品也不見了。

  伍斯好嗎?有沒有任何人傷亡,地上還有零星的火星,燒黑的木頭上也冒起冉冉的黑煙,原本是大廳巨大的枝形吊燈,如今成了融化的水晶塊。

  莎莎來到暴露在天空之下、原本是中央大樓梯的地方,停住腳步,拉起袖子擦臉,痛心地歎氣。

  “哦,瑞克,”她呢喃。“我該對你說什麼呢?”

  一陣涼風吹過來,卷起地上的灰燼,使她忍不住咳嗽。

  突然間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有些驚愕,仿佛有一隻隱形的手碰了她一下,她揉揉手臂,轉過身來,似乎知道瑞克會在那裏。

  他是在那裏,一張慘白的臉——比大理石石柱更蒼白——凝視著她,他的唇形喚出她的名字,可是沒有發出聲音來。風橫吹過來,吹走地上冒起來的煙,他一臉憔悴,所受的折磨和煎熬使他的五官扭曲,有如陌生人一般,莎莎駭然以對,幾乎認不出他來。

  他的眼神灼熱,其中似乎充滿無法壓抑的怒火……可是突然間,那深邃的綠氾濫出來,她才驚訝的發現那不是怒火……是一種靈魂深處的恐懼。他沒有動,也沒眨眼睛,深怕她會就此消失。

  “瑞克?”她遲疑地說。

  他的喉嚨劇烈地運動。“別離開我。”他低語。

  莎莎拎起長裙,急急奔向他,倉卒中的腳步有些蹣跚。

  “我沒事。噢,求求你別看起來那樣!”她雙手抱住他,抱得好緊好緊。

  “一切都沒事。”

  他渾身強烈的顫抖,突然緊緊摟住她,摟得她好痛,肋骨被壓得發疼,他的雙手狂亂地在她身上搜索,呼吸熱熱地吹進她的耳朵。

  “你說你絕不離開我。”他抱緊她,似乎害怕有人把她拖走。

  “我現在在這裏,”她安撫他。“我就在這裏。”

  “噢,天哪……莎莎……我找不到你……”

  她的手掌拂過他冰冷而潮濕的臉頰,他完全失去平衡,身體搖晃。

  “你喝酒了嗎?”她呢喃地問,仰頭注視他。

  瑞克搖搖頭,一徑瞪著她,好像她是鬼魂,她不禁納悶如何抹去他眼中深受打擊、希望破滅的眼神。

  “我們去找個地方坐下來。”她移步走向大理石階,瑞克的雙臂立即收緊。“瑞克。”她催促。

  他像夢遊似地跟著她,兩人坐在臺階上,他緊緊地伏在她身上,雙臂環住她。

  “我愛你。”他說道,不耐地拭去臉上一直滴下來的淚水。“以前我說不出來,我不能——”他合上一直打顫的下巴,努力控制潸潸而下的熱淚。情況反而更糟。他乾脆放棄掙扎,臉埋在她頭髮裏。

  “天殺的!”他咕噥道。

  莎莎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失控的模樣,根本難以想像,她伸手撫摸他的頭,呢喃著一些沒有意義的言語,努力給他安慰。

  “我愛你,”他沙啞地重複。“我寧願放棄生命,只求和你多一天在一起,告訴你這句話。”

  亞力在對街觀看這重逢的一幕,大大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

  他走向馬車,等不及告訴莉莉這個好消息。事實上,他可能決定這輩子再也不讓莉莉離開他的視線,他可禁不起類似的狀況。

  他揉揉疲倦的眼睛,對車夫說道:“呃,老柯有了第二次的機會,至於我……我現在要回家找我妻子,好好慶祝一下。”

  “正是如此,不是嗎,爵爺?”車夫厚臉皮地問道,亞力邪邪地咧嘴微笑。

  “我們回家吧!”

  莎莎靜靜地呢喃,親吻她丈夫蓬亂的頭髮和頸項,他抱住她良久良久,直到他身體四肢的顫抖逐漸緩和下來。

  “伍斯沒事吧?”莎莎問道。“有任何人受傷嗎?”

  “他們全部沒事。”

  “瑞克,我們再建另一個俱樂部,一切從頭再來,我保證——”

  “不。”

  瑞克的激動使她安靜了好幾分鐘,繼續撫摸她的頭髮。他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望著她。

  “它不會和以前的一樣。我寧願記住這個地方的回憶,不願再建一個仿造品,我……我現在要不一樣的。”

  “那是什麼?”她蹙眉地問。

  “我還不知道。”瑞克笑了幾聲,再次將她拉近。

  “這個男人剛剛嚇掉半條命,別問他問題……”

  他不在乎有人會看見,雙手捧住她的頭,吻住她的唇,他那急切、處罰般的灼熱弄傷她的唇,莎莎瑟縮地輕聲呻吟,試著讓他溫柔下來,她不知道他究竟何時才恢復原來的他,可是突然間,他的皮膚變暖、雙唇再次熟悉起來,溫柔地遊移。

  過了一會兒,瑞克結束這一吻,臉頰貼著她,深深地呼吸,他的手指描畫她臉上潮濕的曲線,耳朵和下巴之間柔軟的凹處。

  “當他們說你死了……”他頓住,渾身忍不住哆嗦。仍強迫自己說下去。

  “我以為我是為了過去在受責罰,我知道自己不配擁有你,卻又制止不住自己,在我的一生當中,你是我最渴望的,我一直害怕命運會把你帶走。”

  莎莎沒有動,也沒發出聲音,可是她很驚訝,因為他承認他一直在害怕……她本來以為世界上再也沒有一股力量能夠引出這段告白。

  “因此我試著保護自己,”他粗嘎地說下去。“我不想把自己最後的一部分給你,深怕再也收不回來,然後你就走了……我才察覺到它已經屬於你,而且是自從一開始,只是沒說出來,想到你永遠都不知道,

  逼得我近乎瘋狂。”

  “可是我沒走,我在這裏,我們仍然有長長的一輩子在一起。”

  他吻她臉頰,胡渣刮痛她柔軟的肌膚。

  “我仍然無法忍受失去你。”突然間他的語氣有一絲笑意。“可是我不會再讓那個想法阻止我用我所有的一切愛你……包括心和身體……以及任何我可以投入的東西。”

  莎莎笑了。“你真以為你能甩掉我嗎?恐怕我是你生活永久的一部分,柯先生……無論有多少個前任情婦來阻止我。”

  他可不覺得好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她描述整個過程,瑞克越聽越生氣,氣得脹紅臉,雙手握拳,等她說完拜訪貝爵士的事,瑞克把她推坐在地上,狠狠詛咒地站起身。

  “你做什麼?”莎莎不悅地問,從地上爬起來。

  “我要去掐死那個該死的混蛋,和他那個賤人妻子——”

  “不,你不可以,”莎莎固執地打斷他的話。“貝爵士保證要把嬌雲鎖在她無法再危害任何人的地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瑞克,你不能怒衝衝地跑去,只為了滿足報復欲,以致引起更多的醜聞話題,除此之外……”

  她停口不語,看見自己的這番話沒什麼效果,以女性的敏銳度,她知道只有一個方法可以使他改變主意。

  “除此之外,”她以比較溫柔的語氣說下去。“這一天我實在受夠了,我需要幾個小時的安寧,需要休息。”

  事實上,這也是實話,她已經筋疲力竭,連骨頭都在疼。

  “現在你不能先忘了貝爵士的事,帶我回家休息嗎?”

  他的關心取代了怒火,伸手環住她。“家,”他重複一句,知道她指的是他們還不曾住進去的洋房。“可是它還沒完工呢!”

  莎莎倚偎著他,挨在他胸前。“我相信我們能夠找到一張床,否則我也很樂於睡在地上。”

  瑞克憐惜地擁住她。“好吧!”他喃喃地說。“我們回家,找個地方睡覺。”

  “而你會留在我身邊?”

  “永永遠遠。”他低語,再次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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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嬰兒饑餓而不耐的哭聲響徹整幢大宅,育嬰房的女僕抱著孩子,想要安撫她停止哭嚎。

  瑞克察覺到屋裏升高的哭鬧聲,三步並兩步地上樓來到育嬰室,他突然出現使女僕嚇了一跳,或許是怕他責怪她沒照顧好小嬰兒。

  “沒關係。”他安慰她,伸手抱女兒。

  女僕謹慎地退到一角,忙著折迭嬰兒的小衣物。“妮莉餓了,先生,柯太太的演講想必是來不及結束。”

  瑞克把小女兒抱在肩膀,混合著嬰兒話語和東區口音喃喃地安撫妮莉,那種語言似乎只有她能瞭解,嬰兒逐漸安靜下來,專注地傾聽父親低沉的聲音,小小的手摸向瑞克的下巴,探索那搔癢的皮膚表面。

  瑞克親吻那只小手,對著妮莉微笑。“你真是個吵鬧的小寶寶。”他呢喃。

  女僕既驚訝又好奇地望著他,從來沒聽過一位家財萬貫、有身分地位的父親會踏進育嬰室,遑論還來安撫哭號的嬰兒。

  “她從來沒對任何人那樣做,”她評論。“你的確有辦法抓住她的心,柯先生。”

  莎莎的笑聲突然出現在門口。“他對所有的女人都很有辦法。”

  她走進來,仰臉讓瑞克親一下,這才接過妮莉。她遣開女僕,坐進舒適的椅子裏,解開上衣的扣子,長髮半覆住胸前的嬰兒。瑞克斜倚在附近,親密地注視這幅哺乳圖。

  母性使莎莎的五官散發出嶄新的光輝,而她工作上的成就也給予她成熟和自信。

  過去一年裏,她完成另一本小說《浪子》,和“梅娜妲”一樣成功,故事內容是關於一名雄心萬丈的年輕人,希望用誠實的手段致富,可是被殘酷無情的社會所逼迫,終致犯了罪。這個故事觸動大眾的心。

  莎莎經常受邀到沙龍聚會演講有關政治改革和社會的議題。她覺得自己學識不夠豐富,也沒有足夠的領導能力來對這群知識份子演講,可是他們十分堅持邀她出席。

  “你的演說如何?”瑞克問,手指溫柔地摸摸女兒頭上的黑絨毛。

  “我只是說了幾項一般的論點,與其希望窮人單純的接受他們生活的狀況,我們更應該給他們追求成功的機會……否則他們會轉而採取不正當的手段,導致更多的犯罪率。”

  “他們同意嗎?”

  莎莎微笑地聳聳肩。“他們認為我是激進份子。”

  瑞克哈哈大笑。“政治!”他的語氣有些輕蔑,然後他的目光掠過小嬰兒,留連在莎莎裸露的胸脯曲線上。

  “醫院的事呢?”莎莎問道。“終於開始動工了嗎?”

  他努力裝出無事狀,但是莎莎看得出來他很高興。“已經破土了!”  

  莎莎欣然地笑了。

  過去幾個月以來,俱樂部的遺址已經清理乾淨,瑞克一直沒決定要如何使用那塊地,當然有人要求他重建柯氏俱樂部,畢竟一些有影響力的人物,諸如威靈頓公爵、艾文爵士,甚至國王本人都深深懷念那個地方,可是瑞克抗拒公眾催促他重建賭博俱樂部的要求,反而致力於其他的計畫。

  他正在城市的北區建立一座現代化的大醫院,詳列每一筆樂捐,相對提列他自己的錢。同時他也在西區開發一大排外觀優雅的公寓,出租給外國旅客、單身漢和搬遷到倫敦參加社交季的家庭。

  當他們一起審閱醫院的建築圖——一幢簡單但雄偉的四方形建築物時,莎莎愛憐地揶揄著她丈夫。多年來,瑞克被稱為英恪蘭的大浪子,如今卻被公認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你開始變成“大善人”了,”她心滿意足地告訴他。“無論你喜不喜歡。”

  “我不喜歡,”他陰沈地回答。“我這麼做,是因為不做會很無聊。”

  莎莎笑著吻他一下,心知肚明他會永遠否認有任何博愛利他的精神。

  妮莉吃完奶,女僕回來抱她,莎莎用布吸了一下,扣上衣裳,瑞克專注的打量令她微微羞紅了臉,他的綠眸直視著她。

  “她很可愛,”他說。“一天比一天更像你。”  

  所有有關瑞克令人驚訝的地方——似乎永遠有驚奇出現——最特別的是他對女兒的關注和著迷,莎莎本來以為他會是個仁慈但不致投入的父親,畢竟他以前沒經歷過父子的關係,她也以為他會小心翼翼地和嬰兒保持謹慎的距離。

  然而事實卻是他全心崇拜、深愛他的小女兒,他經常把她抱在臂彎裏,在賓客面前炫耀,宛如小嬰兒是他們前所未見最可愛的奇跡,諸如妮莉握住他的手指、踢腳、發出呢喃的咿呀聲、做一些嬰兒常做的事情等等……在他看來,他的女兒做得比別的寶寶都更好且更聰明。

  “多生幾個孩子吧!”莉莉嘲弄地規勸莎莎。“使他的注意力分散開來,否則他會把這個寵壞了。”

  莎莎一直不完全瞭解他這種行為的原因,直到最近一個下午,她和他並肩站在搖籃邊,欣賞女兒的睡姿。

  瑞克把莎莎的手拉到唇邊。“你是我的心肝,”他呢喃。“你所給我的幸福和快樂遠遠超過我有權利擁有的,可是她……”他奇妙地俯視著妮莉。“她是我自己的血肉。”

  這些話深深感動了莎莎,這才瞭解他一直很孤單;沒有父母、姊妹或兄弟,沒有任何血緣的聯繫。她手指抓緊,挨在他身邊。“現在你有個家庭了。”她輕聲說道。

  莎莎的思緒回到眼前,回答瑞克剛剛那句評論。

  “妮莉有黑頭髮、綠眼睛,有你的嘴形和下巴,你還說她像我?”

  “她有你的鼻子,”瑞克指出。“脾氣也像你。”

  莎莎哈哈大笑,站起身,把毛毯折成整齊的正方形。“我猜她半夜尖叫吵醒整幢房子的人,那也是我的脾氣?”

  瑞克出乎意外的逼近,把她圍在牆角。

  “呃,”他呢喃。“以前你也曾經尖叫過一、兩次,吵醒別人,不是嗎?”

  在那電擊般的一刻,他們目光交鎖,莎莎狼狽窘迫,深深羞紅了臉,不敢看向女僕的方向,以防萬一她聽見,她責備地斜睨瑞克一眼,低頭從他臂膀下鑽過去,落荒而逃,匆匆返回她安全的臥室,他緊跟在後。

  早在孩子出生之前,他們就停止性事,瑞克的確值得誇讚,一直很有耐心,尤其以他強烈的性欲而言。雖然醫生指出,她已經完全痊癒,可以恢復婚姻關係,莎莎卻一直溫柔地推拒瑞克的需索,然而近來他以炙熱的眼神打量她好幾次,警告著她無法再獨眠太久。

  她停在臥房門口。“瑞克,”她懇求地對他微笑。“或許過一陣子!”

  “什麼時候?”

  “我不確定。”她回答,作勢要關上房門。

  瑞克固執地擠進去,關上房門,他正要伸手拉她,看見她渾身一僵,不禁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他問。“是身體的問題,或是我做了什麼,或——”

  “不是,”她迅速地說。“都不是。”

  “那是什麼?”

  莎莎一直盯著衣袖,找不出辦法解釋自己的勉強。她已經經歷太多的變化……為人妻,現在成了母親……她不確定再和他做愛會不會一樣,也不想發現結果,害怕令他和自己失望,因此一直拖延總比面對來得容易。

  她不太肯定地聳聳肩。“我怕它和以前不會一樣了。”

  瑞克非常安靜,靜靜深思這句話。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那個手勢在莎莎看來是安慰她,可是他反而攫住她的頸背,拉她過去,雙唇堅決地吻住她,當他強迫她的手向下移動時,她驚訝地掙扎了一下,發現他堅硬地悸動著。 

  “你瞧,”他把她的手壓得更緊。“你感覺到了嗎?你是我的妻子,已經好幾個月了,我為你疼痛,我不在乎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如果你再不和我上床,我就要爆炸了。”

  那顯然是他打算說的全部的話,他不顧她柔聲的抗議,為兩人寬衣,拉近她嬌小的身軀貼著他,他在愛欲、歡愉和不耐中呻吟。

  “莎莎,我好想念你……像這樣的抱著你……”

  他的雙手虔敬地在她身上游栘,敏銳地察覺她胸脯有著嶄新的渾圓,臀部也有更豐滿的曲線。

  一開始莎莎相當遲疑,文風不動地躺著,雙手搭在他背上。他溫柔而貪婪地吻她,細細地品味她的唇,她的欲望蘇醒,蠕動地抱他更緊,可是突然有幾滴乳汁滲出來,使她覺得好羞辱,倒抽一口氣,歉然地退開,試著轉身背對他。

  瑞克拉下她的肩膀,氣息急促地凝視著她,她胸前潮濕,佈滿細細的血管,那母性的景象使他渾身湧過一波疼痛的興奮,他用舌尖輕觸她的峰尖,逗惹繞圈,輕含地拉扯著。

  “哦,你不可以!”莎莎驚呼一聲,感覺胸脯有一股搔癢的疼痛。“這太不高尚……”

  “我從沒說過我很高尚。”

  她喘息地呻吟,困在他的身體底下,任由他吸吮著,她體內開始產生一股需要的悸動,最後她的手指纏進他的髮間,把他拉起來,雙唇尋索他的嘴。

  他們纏在一起,在床上翻滾,一次、兩次,雙手的搜尋撫摸更加急切。

  當他倆終於合而為一時,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靜止不動,試著留住那合而為一的一刻,莎莎的手徐徐地由他的肩膀向下滑,陶醉在他身體的強壯裏,瑞克在狂喜中顫抖,貼著她移動,她慵懶地拱起身,兩人開始一段徐緩的節奏,在熱流中飄浮。

  “你說的對,”瑞克在她的肌膚印上甜蜜、炙熱的吻痕。“和以前不一樣……它甚至更好,天哪!如果……我可以讓它永遠持續……” 

  他無法再壓抑自己,莎莎抓緊他的背,身體絕妙的繃緊,他望進她眼底,咬牙承受強烈的歡愉。可是莎莎自己那需索的激情驅策著他,直到他臣服在激昂的風暴當中,窒息的呐喊,兩人一起飄進滿足的浪潮裏,身體和心靈完美和諧地合而為一。

  激情過後,他們夢幻般地躺在一起,佯裝時間已經停止,莎莎挨在他胸前,用指尖描摩他的五官,突然想到一件事,抬頭期待地望著他。

  瑞克懶懶地撫摸她的背。“怎麼了,天使?”

  “你曾經告訴過我,你不知道快樂的感覺是什麼。”

  “我記得。”

  “現在呢?”

  瑞克凝視她良久,然後把她拉到胸前,雙臂鎖住她的身軀。

  “這個就是快樂。”他有些沙啞。“就是這裏和現在。”

  她心滿意足地貼著他的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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