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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0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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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莉莉繼續心不在焉地瞪著人群,然後回過神來,在臉上掛上笑容,搖搖頭,不可能是士迪,過去這些年來,他已經變得太鄙俗,不可能融入這樣的場合,不論有無貴族血統,既和外面的下階層人士在一起,就不被允許和這裡的賓客有關聯。
「不,蘋妮,沒什麼,我以為剛剛看見了一張熟面孔。」
她勉強驅散那股陰沉的感覺,享受接下來的表演。當它結束時,她真是鬆了一口氣。亞力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婉拒了好幾個邀請,不和朋友在會後小聚,先帶莉莉返回天鵝莊。
柏頓迎他們進門,接過亞力的帽子和手套時,莉莉用力瞪著他,這是每當她要問當天有沒有消息送到時的暗號,柏頓輕微搖搖頭,回答她沒有出口的疑問。這個否定的回答令她一顆心直往下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忍受多久,還要再花多少個寂靜的夜晚,等待女兒的消 息來到。
雖然莉莉努力裝出愉快的神情,閒聊演出的內容,亞力仍察覺到她挫敗的情緒。她要白蘭地,但是他告訴女僕改送一杯熱牛奶上來。莉莉對著他皺眉頭,可是沒有爭辯什麼,喝完牛奶之後,她更衣上床,挨在亞力懷中。他吻她,她也心甘情願地貼著他,然而這卻是她第一次無法回應他的求歡。亞力溫柔地問她怎麼了,她僅僅搖頭以對。
「我累了,」她歉然地低語。「請你只要抱著我。」
亞力讓步地歎了一口氣,沒再追問。她的頭倚偎在他肩頭上,絕望地希望睡眠來到。
妮可的影像在她週遭飄浮,在她眼前跳動,但是四周卻是一片漆黑和迷霧,莉莉呼喚她的名字,伸手要抓她。可是她總在幾步之外,就在她抓不到的地方,一些怪異的笑聲在她身旁迴響,邪惡而嘲弄的耳語令她畏縮地退開。
「你永遠找不到她……永遠……休想……」
「妮可……」她絕望地呼喚,越跑越快,雙臂敞開,腳步絆跌了一下,雙手忙著撥開纏住她的籐蔓。她忿怒地啜泣,尖叫著女兒的名字,然後就聽見一個孩子害怕的哭聲。
「媽媽……」
「莉莉。」一個冷靜沉著的聲音劃破黑暗和迷霧。
她茫然地搖晃著,揮舞著雙手,突然間亞力就在那裡,穩穩地抱住她。她放鬆下來倚偎著他,不穩地吸氣,這只是在作噩夢。她的耳朵壓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傾聽他強壯的心跳聲,當她眨眨眼睛,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這才發現他們不是在床上,而是站在樓梯頂端的欄杆旁邊。她輕呼一聲,雙眉皺攏,原來她又在夢遊了。
亞力用手勾起她的頭,表情十分遙遠,聲音近乎疏離。「我醒來發現你不在床上,」他平板地說。「卻在樓梯的頂端,差點失足摔下去,你究竟夢到了什麼?」
他明知道在她茫然若失的時候問這些問題並不公平,莉莉努力驅散腦中的昏沉和睡意。「我正試著抓住某種東西。」
「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她不快地說。
「如果你不肯信任我,我就無法幫你。」他沉著地說。「我不能保護你避開黑影,或是讓你免於噩夢的傷害。」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我不知道,」
一段漫長的沉默。
「我有沒有提到過, 」他冷冷地說。「我有多麼痛恨被人欺騙?」
她避開目光,看地毯、看牆壁、看門,就是不看他的臉。「對不起。」她想要他抱著自己呵護一番,一如以前她作噩夢時一樣。她想要和他交歡,至少可以在片刻之內,暫時忘卻一切,除了他的強壯和溫暖。
「亞力,帶我回床上去。」
他溫柔但冷淡地推開她,將她轉向臥房的方向。「去吧,我要坐一會兒。他的拒絕令她驚訝。「做什麼呢?」她細聲細氣地詢問。
「看書、喝酒,我還不知道。」
他逕自走下樓梯,不曾回顧。
莉莉像遊魂似地回臥室,鑽進縐縐的床單底下,覺得愧疚、懊惱和擔憂。她把臉埋在枕頭裡面,又有一個嶄新的發現。
「你或許痛恨被人欺騙,爵爺,」她咕噥。「但是遠不如我痛恨孤枕獨眠!」
他們之間的冷淡一直持續到第二天,莉莉一個人去海德公園晨間騎馬,只有馬伕相伴。稍後她忙著回函,這是她所厭煩的瑣事,桌上有一迭名片,註明在家的時間,歡迎她去拜訪,並以鉛筆問候她何時可以接見訪客。此外還有一堆邀請他們參加舞會、晚宴和音樂會的邀 請卡。
另外,更有一張邀請函邀請他們參加克裡夫蘭的秋季射雷鳥活動,住在獵場的柏金敦客棧,並可前往貝絲港訪友。對於如何回復這樣一項邀請,莉莉不禁感到茫然。她如何接受一份未來自己不在場的邀請?她很想假裝會永遠和亞力在一起,但又陰鬱地提醒自己,這一切終有結束的一天。
莉莉將邀請函放在一旁,逕自翻閱亞力桌上的一迭紙張,那天中午他離家去出席一項有關國會改革的議題之前,已在早上寫了好幾張便箋。她微笑地欣賞他強而有力的筆跡,懶懶地展讀他寫給產業經理人,有關降低佃農年租金的信函,同時也指示對方開挖新的溝渠和築圍欄,一切費用由他負擔。
莉莉深思地放下信箋,用指尖撫平信角。就她所知,大多數的地主很有錢,但卻自私而貪婪,亞力具有這樣的榮譽感和公平性是非常罕見的.她正在冥思時,另封信又引起她的注意,她飛快地流覽。
……有關你的新房客,我願意負擔「波波」餘生當中每月開銷的責任,如果它的食物中需要特殊的專案,請通知我,我會盡一切必要的努力,確保穩定的供應。我確信並尊重你會好好的照顧 它,可是偶爾我仍想去拜訪,親自確信那頭熊的狀況……
莉莉微笑地回想好幾天以前,他們回雷風園,預備將「波波」送往它新家的那一幕。整個早上亨利都坐在箱子前面,一臉的頹喪,但是僕人們個個反倒鬆了一口氣。
「我們一定要送它走嗎?」亨利問她。 「『波波』好乖!」
「它在新家會更快樂一些,」莉莉回答。「沒有鐵鍊,金爵士形容他們為它準備的地方清爽而蔭涼,還有一條小溪穿過其間。」
「我猜它會比較喜歡那個地方。」亨利同意道,伸手揉揉「波波」的頭。「波波」溫馴地籲口氣,閉上眼睛。
突然間,亞力沉著的聲音打斷他們。「亨利,離開那個獸籠——慢慢地一步一步,而且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和它在一起,我要鞭打你,讓你在學校的記憶還算是愉快的呢!」
亨利搗住笑聲,立刻順服了,莉莉也壓抑不想笑的衝動。就她所知,多年來亞力早已威脅過許多次了,但截至目前為止,亨利還沒被碰過一下。
「它一點也不危險,」亨利咕噥。「它是一頭很乖的熊,亞力。」
「那頭『乖熊』下巴一扯,你的手臂就立刻報廢掉。」
「它又老又柔順,不致構成威脅。」
「它是一頭野獸,」亞力平板地回答。「受盡人類的虐待,老不老根本無所謂。亨利,你終究會學會一件事,年齡無法軟化一個人的脾氣,想想你的蜜蕊姑姑,她就是實例。」
「可是莉莉也拍過它呀!」亨利抗議。「我早上看見她也這麼做。」
「背叛者,」莉莉咕噥,詛咒地瞪他一眼。「我會記住,亨利!」她歉然地微笑,面對亞力,但是已經太遲了。
「你也在拍那頭該死的野獸?」他問,向她走過去。「而我早已警告你不許靠近它!」
「波波」哼哼地抬起頭,望著他們。
「可是亞力,」她懊悔地說。「我為它感到很同情.」
「一分鐘內,你要同情的是你自己。」
莉莉對著他嚴肅的臉龐咧嘴笑,突然竄向左邊,亞力輕易就逮住她,將她抱起來旋轉。
她尖叫地大笑,亞力將她放到地上,緊緊擁住她的身軀貼向自己,當他俯視著不聽話的妻子時,眼中閃著笑意。
「我要教教你,不服從我的後果是什麼。」他低吼,當著亨利的面吻住她。
而今回想起來,莉莉終於瞭解那天心中滿溢的感覺是什麼,那種感覺以驚人的堅持在她心中生根發芽,而且早在第一次遇見他時就存在了。
「上天助我,」她低語。「我是真的愛你,雷亞力.」
莉莉費心地為當晚的宴會盛裝打扮,慶祝南夫人六十五歲生日。受邀的共有六百人,許多人都從鄉間的避暑山莊特地來參加盛會,莉莉相信會有一些評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因此決定選一件列夫人所設計的端莊但美麗的禮服,單單是上面的刺繡手工,就花了兩位能幹的助理好幾天時間。衣服布料是淡粉紅的薄紗,繡著金線,一層一層的紗裙似乎隨著她的腳步在身後晃漾。
亞力靠著書桌,在書房等她,當她走進去時,他抬起頭來,莉莉對著他的神情微笑,轉身向他展示一番。她頭上的鑽石髮夾在黑色的鬈髮之間閃閃發亮,足踝上還繫著絲帶,亞力忍不住伸出手去,雙手拂過她嬌小的身軀。她纖細而完美,彷彿是精細的瓷器。
莉莉誘感地倚偎著他。「我還可以嗎?」
「美極了。」他陰鬱地說,愛憐地吻她額頭,除此之外不敢再多做什麼,怕會破壞他的自製力。
南夫人倫敦宅邸的舞會比莉莉想像的更盛大豪華,這幢中世紀開始興建的巨宅佈滿燈光、鮮花和昂貴的水晶、絲綢和金銀等裝飾品。一支大型的管絃樂團在現場演奏,悠揚的樂音自舞廳當中流瀉而出。
他們一到場,南夫人就將莉莉護在羽翼之下,介紹給許多人認識——包括內閣閣員、歌劇演唱家、大使和他們的夫人,以及一些著名的當代人物,名字多得她記都記不清。
莉莉微笑地閒談著,淺啜著一杯水果酒,看著亞力被洛斯和一群男人拉了開去,他們要求他去仲裁一項打賭。
「這些男人,」莉莉嘲弄地評論。「我毫不懷疑這項打賭是針對雨滴滑下窗玻璃的速度,或是某個男士可以灌下多少杯白蘭地才會不勝酒力,」
「的確。」南夫人回答,眼中有一抹揶揄的光芒。
「某些人打賭的內容和賭注真是千奇百怪。」
莉莉嚥下屈辱的笑聲,知道老婦人指的是柯氏俱樂部那不名譽的一夜。
「那個賭注,」她佯裝憤慨狀,但是失敗了。「完全出於您外甥的建議,夫人,我希望自己長壽得足以將那一段插曲完全拋諸腦後。」
「等你到了我的年紀,你會把那段插曲告訴你的孫子女,只為了令他們吃驚。」南夫人預測著。「他們則會羨慕你那放縱的過去。歲月使我更加瞭解一句古老的諺語:【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孫子女……」莉莉冥想著,聲音中突然有一些憂鬱。
「你的時間還多著呢。」老婦人向她保證,說出令她感傷背後的原因。「事實上還有好幾年呢,我生洛斯時三十五歲,生么女維琪時已經四十歲了。 你的生育年齡還長得很呢,而且我猜亞力下種下得很勤。」
「蜜蕊姑姑!」莉莉笑著驚呼。「你真是令我吃驚,」
正當此時,一個僕人恭謹地朝莉莉走過來。「夫人,對不起,可是門口有一位沒有身份證明的紳士,他聲稱是受你邀請而來,或許你可以過去,證明一下他的身份,好嗎?」
「我沒有邀請……」莉莉詫異地開口,然後又閉上嘴巴,一股醜陋的狐疑閃過她心中。
「不。」她低語,導致僕人困惑地望著她。
「夫人,我們該請他離開嗎?」
「不,」莉莉倒抽一口氣,佯裝出笑容,察覺到南夫人正尖銳地盯著自己。「我還是親自去解開這個小小的謎題吧。」她直視著老婦人的眼睛,故作活潑地聳聳肩,好似無事狀。
「好奇向來是我的致命傷。」
「貓也是死於好奇。」南夫人回答,深思地打量著莉莉。
莉莉跟著僕人穿過宅邸,來到大門,賓客正如潮水般地湧入。在人潮當中,有一位僵直黝黑的人影有如鶴立雞群般地突出。莉莉突兀地停住腳步,駭然地瞪著他。他對她微微一笑,嘲弄地微微一鞠躬。
「你認得這位紳士嗎?」僕人詢問。
「是的,」莉莉沙啞地說。「一位舊識,是——是義大利貴族,葛士迪子爵。」
僕人狐疑地打量士迪,他的打扮雖然像個貴族——絲質長褲、刺繡外套、漿過的白色領巾——但是眉宇之間卻散發出一股殘酷無情的特質。和他比起來,莉莉心想,柯瑞克反倒像個皇室王子。
一旦士迪自由地和貴族混在一起,毫無疑問也成為其中一員。從他洋洋得意的表情看來,他顯然認為自己還是貴族。然而他那迷人的笑容已經墮落成油滑的假笑,英俊的外貌也變得冷硬平凡,一度溫柔的眼眸而今含著令人憎惡的貪婪,即使衣著華麗,仍然有如烏鴉置身在天鵝群裡。
「好吧。」僕人喃喃地離去。
莉莉僵直地站在原地,士迪姍姍地向她走過來,一臉自傲的表情。「這讓你想起義大利的時光,對嗎?」
「你怎能這樣?」她低語,聲音戰慄。「快離開這裡。」
「可是這正是我歸屬的地方,甜心。我有錢、有貴族血統,完全屬於這個地方,如同我當時在佛羅倫斯遇見你的時候。」他侮辱地瞇起眼睛。「你使我很悲傷,小姐,竟然不告訴我 你和雷爵士結婚了,我們有許多事要談一談。」
「不是這裡,」她咬牙地說。「不是現在。」
「你要帶我進去,」他冷冷地堅持,指著舞廳。「你要為我作介紹,擔任我的,呃……」
他頓了一下,尋找合適的字眼。
「介紹人?」她難以置信地問。「我的天哪!」她用手搗住嘴巴,掙扎著保持冷靜,已然察覺人們正好奇地打量他們。「我的女兒在哪裡?你這個瘋狂的混蛋!」她低語。
他邪惡地搖搖頭。「現在你要替我做很多事情,莉莉,然後我才把妮可給你。」
她嚥下沮喪、歇斯底里的笑聲。「兩年以來你一直這麼說,」她無法不提高聲音。「我已受夠了,受夠了!」
他嘶聲叫她安靜,碰觸她臂膀,使她明白某人向他們走來。「這位是雷爵士嗎?」他問,注意到來人有一頭金髮。
莉莉扭頭去看,感覺腹部反胃地翻攪。來的人是洛斯,英俊的臉上充滿警覺和好奇。
「不,是他表弟。」
她轉身面對洛斯,戴上社交場合的標準笑容,以掩飾心中的煎熬。但是她的速度並不夠快。
「雷夫人,」洛斯來回打量她和士迪。「母親派我來詢問有關你神秘訪客的事。」
「是我來自義大利的朋友。」莉莉流暢地回答,但是內心卻為了介紹他而覺得屈辱。
「南爵士,請容我介紹葛士迪子爵,他最近才來到倫敦。」
「我們真榮幸。」洛斯的語氣慇勤得過度,簡直是在侮辱。
士迪左顧右盼地微笑。「我希望我倆都能從這次認識中互蒙其利,南爵士。」
「真的,」洛斯以酷似他母親的傲慢態度回答。他轉向莉莉禮貌地問:「你還愉快嗎,雷夫人?」
「舞會好極了。」
他淡然一笑。「你有沒有考慮往舞臺上發展呢,雷夫人?我想你或許錯失運用你的天賦了。」他不待回答,逕自大步離去。
莉莉低聲詛咒。「他要找我丈夫了。快走,士迪,快點停止這種蠢把戲:你這些無聊的表演愚弄不了任何人,沒有人會相信你是貴族出身。」
這些話激怒了他。「我想我要留下來,甜心。」
莉莉聽見更多進來的賓客在向她打招呼,她轉身微笑,揮手示意,然後冷靜地告訴士迪。
「這附近一定有隱密的房間,我們去找個地方談一談,快來,免得我丈夫看見我們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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