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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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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翰迪!翰迪——」他來救我了。當時我差點瘋狂起來。寬心與感激兩種心情洶湧交織在一起,我起碼有十幾件事想立刻告訴他。但我在激動中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竟是:「我很遺憾沒跟你上床。」
我聽見他低沈的笑聲。「我也是。但,蜜糖,有一、兩個維修人員跟我在一起,他們可以聽見我們說的每個字。」
「我不在乎,」我急切地說。「只要把我弄出這裡,我發誓會跟你上床。」
我聽見一個有西班牙口音的維修人員自告奮勇說:「我去拉她上來。」
「朋友,她是我的,」翰迪友善地說,更進一步探入電梯中,伸出長長的一條手臂。「妳構得到我的手嗎,海芬?」
我踮起腳尖,使勁向上。一碰到掌心,他的手指就向下圈住我的手腕。但我的手黏了一層滑不溜丟的東西,從翰迪的緊握中滑脫。我往後倒在牆壁上。「不行。」我試圖想顯得鎮定,但聲音支離破碎。我不得不忍下啜泣。「水裡有油。」
「好,」他立刻說。「沒關係。不,別哭,蜜糖,我這就下去。妳待在旁邊握住扶手。」
「等等,你下來也會被困住——」我開口要說,但翰迪早已把腳和腿伸下來。他抓住天花板的部分框架,慢慢讓身體下降,懸在空中一會兒。他控制好後放手、跳入電梯箱時,地板動了一下,水面上升。我撥開厚重的水跳入他懷裡,他都還沒動,我已半爬到他身上了。
翰迪穩穩地抓住我,一隻手臂滑到我臀部底下,另一隻有力地牢牢扣住我的背。「我抱住妳了,」他說。「勇敢的女孩。」
「我不勇敢。」我雙臂交纏地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身上,努力體會他真的跟我在一起的事實。
「有,妳很勇敢。大部分女人到現在應該都歇斯底里了。」
「我就快到那個地步了,」我貼著他的襯衫領口說話。「你只是在初期找、找到我。」
他把我摟得更緊。「妳安全了,甜心。現在沒事了。」
我努力要牙齒別格格打顫。「我不敢相信你來了。」
「我當然來了。隨時待命,只要妳需要我。」他瞇起眼睛抬頭打量天花板的洞口,有一個維修工人將手電筒斜斜照進來,好讓我們看清楚。「蠻牛,」他說,「你們這座升降井底部有污水抽水機嗎?」
「沒,」工人悔恨地回答。「這棟大樓太老了,只有新大樓才有。」
翰迪的手上下撫摸我顫抖的背。「反正可能也沒差。有人可以去把總開關關掉嗎?我不希望電梯在我們把她弄出去的時候開始移動。」
「不需要,已經關了。」
「你怎麼知道?」
「有自動分流回路。」
翰迪搖搖頭。「我要有個人去機房確定那個該死的電源是關閉的。」
「是,老大。」蠻牛用雙向無線電跟守衛室的主管聯絡。那名主管說他會派唯一找得到的警衛去機房把控制所有電梯的主線路關閉,等做好就呼叫蠻牛。「他說他找不到警察,」蠻牛向我們報告。「九一一壞掉了,電話太多。但電梯公司會派個人來。」
「水漲得更高了,」我告訴翰迪,雙臂緊緊圈住他的脖子,雙腿夾住他的腰。「我們現在就出去。」
翰迪微微一笑,把我臉上糾結的髮絲向後撥開。「他們只需要一分鐘就能找到開關。姑且假裝我們在泡熱水澡吧。」
「我的想像力沒那麼好,」我告訴他。
「妳顯然從沒在海上的鑽油井住過。」他一手按揉過我的雙肩。「有沒有哪裡痛?有沒有腫起來或瘀傷的地方?」
「沒有,我只是害怕了好一會兒。」
他發出同情的聲音,把我抓得更緊。「現在不怕了,對不對?」
「不怕了。」是真的。彷彿只要攀住他牢靠的肩膀,壞事就不可能發生。「我只是好、好冷。我不明白水是從哪裡來的。」
「蠻牛說停車場和排水管之間有堵牆垮了,水從大水道那邊衝進來。」
「你怎麼有辦法這麼快找到我?」
「妳打來時我正要回家。我急忙轉到這裡來,抓住蠻牛和他的手下。我們搭貨用電梯到上一層樓,拿彎頭螺絲起子撬開客用電梯門。」他邊說話邊撫順我的頭髮。「電梯上逃生天窗有點比較難對付,我必須拿鐵錘猛敲幾下。」
我們聽見上頭的雙向無線電發出靜電干擾以及一個雜亂的說話聲,接著蠻牛朝我們大喊:「好了,老大。開關關閉了。」
「很好。」翰迪往上斜看蠻牛。「我把她推上去交給你,你別失手讓她跌入通道。她很滑。」他讓我的頭往後仰,直到我迎上他的視線。「海芬,我要推妳上去,然後妳站在我的肩膀上,讓他們把妳拉出去。懂嗎?」我不情願地點點頭,很不想離開他。「妳一到電梯上面,」翰迪繼續說道,「不要摸任何纜線、絞纜輪或之類的東西。有個梯子連接到電梯升降井的牆壁。妳爬的時候要小心,妳整個人像只抹了油在冰上打滑的小豬。」
「那你怎麼辦?」
「我會沒事的,把腳放到我手上。」
「但你要如、如何——」
「海芬,別說話了,把妳的腳給我。」
我很訝異他毫不費力就能舉起我,一隻大手頂住我臀部下方,往上將我推向兩名維修人員。他們從我的手臂下方抓住,將我拉到電梯上方,他們握著不放,彷彿害怕我可能滑落邊緣。那個可能性很高,因為我全身沾滿了油油黏黏的液體。
我平常可以輕鬆地爬上梯子,但雙手雙腳一直打滑,需要集中精神和努力,才有辦法上去,再鑽過翰迪之前撬開的電梯門縫到地板。那裡有更多人幫忙,一、兩個辦公室人員、保全主管和警衛、方才抵達的電梯技工,甚至是雷凱莉,她不停地驚呼,一再地說:「我半小時之前才看到她……不敢相信……我才看到她……」
我誰也沒有理會,不是因為無禮,而是心思全被恐懼佔滿。我在打開的電梯門旁邊等候,拒絕讓步,焦急地呼喊翰迪的名字。我聽見有很多水花飛濺和咕噥的聲音,還有幾句我這輩子聽過最粗魯的髒話。
蠻牛是第一個出來的,接著是他的同伴。翰迪最後才爬出通道,濕淋淋的、和我一樣全身沾滿黑色的黏液,他的上班西裝緊黏住身體。我確定他不會比我好聞。他的頭髮有好幾處都翹起來。他是我生平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我向他奔去,雙臂繞上他的腰,頭倚靠在他胸前。他的心臟在我耳下強壯地跳動。「你是如何出來的?」我問。
「我踩在扶手上,抓住上面的框架撐起身體,再擺動把一腳跨上去。我差點又滑落,但蠻牛和璜安抓住我。」
「Elmono,」蠻牛解釋似地說道,我聽見翰迪的胸膛因大笑而轟隆振動。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
「他說我是猴子。」翰迪伸手到後口袋,掏出皮夾,抽出幾張滴水的鈔票,說很抱歉錢變成這個樣子。他們發出輕笑,向他保證錢還是很好用,然後三人互相握手。
翰迪跟電梯技工和警衛主管說了幾分鐘的話,我一直抱住他。儘管現在安全了,我還是無法放開他。他好像也不介意我就這麼黏著,只偶爾來回撫摸我的背。一輛消防車閃著燈,停在大樓外面。
「聽著,」翰迪對警衛主管說,遞給他一張潮濕的名片。「我們先談到這裡,她吃夠多苦頭了。我得去照顧她,並且讓我們兩個都清洗乾淨。如果有任何人想要瞭解情況,可以明天跟我聯絡。」
「好,」主管說。「我瞭解。要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就讓我知道。兩位多保重。」
「他人真好,」翰迪帶我走出大樓時,我說道。我們經過消防車和一輛小貨車,車上的攝影小組正探出頭來。
「他是怕妳控告他,」翰迪回答,領著我走向他並排停在路邊的汽車。那是一輛閃閃發亮的銀色奔馳轎車,車內的米白色裝潢看起來跟奶油一般,很完美。
「不,」我無助地說。「我全身既噁心又骯髒,不能坐進那輛車。」
翰迪打開門,把我推進去。「上車,親愛的。我們不打算走回家。」
開往緬因街一八○○號短短的路程中,我每一秒都縮著身體,知道他的車子內部被我們毀了。接下來還有更糟的。翰迪把車子停進我們那棟樓底下的停車場後,我們走向通往大廳的電梯。我像中槍一樣停下腳步,目光從電梯移向樓梯。翰迪陪我一起停下來。
我絕對不想再進入另一部電梯。太難消受了。我感到每一條肌肉都在拒絕這個想法。
翰迪沒有作聲,讓我掙扎決定。
「狗屎,」我恨恨地說。「我不可能下半輩子都避開電梯,對不對?」
「在休斯敦很難避得開。」翰迪的表情親切。不用多久,我心想,他的親切就會化為憐憫。那一點就足以刺激我向前。
「振作,海芬,」我對自己低語,按住上樓的按鈕。我的手在顫抖。電梯下降到停車場的那段時間,我活像在地獄的門口等候。
「我不確定剛才有沒有感謝你的英勇,」我生硬地說。「所以……謝謝你。而且我希望你知道,我通常不會……麻煩人家。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種老是需要拯救的女人。」
「下次可以換妳救我。」
雖然我很焦慮,但那句話確實逗得我微笑了。他真的很會說話。
電梯門打開,我總算成功地逼自己走進那個金屬箱子,弓著背縮在角落等翰迪跟進來。門關上之前,翰迪就把我摟入懷裡,身體的每一寸都緊緊相偎,唇瓣貼在一起,彷彿那天我所有經歷的感覺,痛苦、憤怒、絕望和釋懷,全都高漲成為純粹白熱的引爆點。
我瘋狂地報以親吻,將他的舌尖吸入我口中,渴望淹沒在他的滋味和感覺之中。翰迪發出一聲短促劇烈的喘息,像是冷不防地被我的回應突襲。他一手握住我的頭,嘴巴四處游移,飢渴且甜蜜。
幾秒鐘後,我們到了大廳。電梯門討人厭地嗶聲打開。翰迪抽身,拉著我走出電梯,踏在大廳閃亮的黑色大理石上。我確定在經過門房辦公桌走向主要的住戶用電梯時,我們兩個看起來很像沼澤生物。
門房戴維看到我們時,目瞪口呆。「崔小姐?我的天,出了什麼事?」
「我在水牛塔大廈遇到……嗯,某種……意外,」我怯怯地說。「康先生救我出來。」
「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
「沒有,我們兩個都沒事。」我意味深長地看了戴維一眼。「而且真的沒有必要讓我家裡任何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是,崔小姐,」他答得有點太快。走向住戶電梯時,我看見他拿起電話撥號。
「他要打給我哥哥傑克,」我步履艱難地走進打開的電梯。「我現在沒心情跟任何人說話,尤其不是愛追問、愛插手的——」
但翰迪再度吻住我,這次他的雙手撐在我兩側的牆上,彷彿我是碰不得的危險。張著嘴的火辣親吻不斷繼續,愉悅就快要超載了。我抬起手順著他雄厚的肩膀斜坡移動,他的肌肉賁起且堅硬。
我有點訝異撫摸他所造成的效果,他的嘴強力鎖住我,彷彿急著享用隨時會被撤走的大餐。他已經情慾勃發,而我確實想要觸碰他那裡,想把手放在那沉重的勃起。我顫抖的手指滑過平坦的腹部,越過皮帶溫暖的金屬扣環。但電梯停住,翰迪抓住我的手腕拉回原位。
他的眼睛是熾熱又柔情的藍色,臉紅得像在發燒。他搖了一下頭醒醒腦,然後拉著我走出電梯。我們在十八樓。他的公寓。我樂意地跟隨他,在門口等候他輸入密碼。他按錯號碼,使得門鎖氣憤地嗶了一聲。他咒罵時,我把笑聲吞回去。他嘲弄地看我一眼,再試一次就打開門了。
翰迪像牽小孩般牽著我的手到淋浴間。「妳慢慢洗,」他說。「我去用另一間浴室。門後面有件袍子。我稍後到妳的公寓去拿些衣服過來。」
淋浴的感覺空前美妙,我懷疑日後也很難有比得上的。我把水溫調到幾乎要燙傷的地步,熱水沖刷冰冷疼痛的四肢,令我愉快地發出呻吟。我將身體洗淨沖水,頭髮洗了三次。
翰迪的浴袍當然太大,在地上拖了至少十五公分。我把自己裡在袍子裡,沈浸於現在變得很熟悉的氣味之中。我把帶子緊緊綁好,把袖子捲起數折,看看霧氣氤氳的鏡子。我的頭髮翹成鬈毛。因為這裡除了一把梳子之外,沒有造形工具,所以救不了鬈發。
我原以為在經歷方纔的事件後會筋疲力竭,但我反而覺得生氣蓬勃、過度亢奮,浴袍棉軟的毛巾包著柔嫩的肌膚,感覺沙沙的。我漫步到主要房間,看見翰迪已穿上牛仔褲和白色圓領衫,正從紙袋中取出三明治和裝湯的容器。
他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次。「我要餐廳送些食物上來,」他說。
「謝謝你。我餓壞了。我好像從沒這麼飢餓過。」
「在歷經大難過後,有時會這樣。無論油井出了什麼狀況,意外或火災,事後我們都吃得像狼吞虎嚥。」
「油井火災很可怕的,」我說。「怎麼會起火?」
「喔,噴氣、漏油……」他咧嘴笑著補充道,「焊接……」他把食物都擺好了。「妳先吃吧。如果妳願意告訴我門鎖密碼,我跑下去幫妳拿點衣服。」
「先別走,再等一會兒沒關係。這件袍子好舒服。」
「好。」翰迪替我拉出椅子。我坐下時,瞥了電視一眼,上頭正在播報本地新聞。女主播說的話讓我差點摔下椅子。「……更多有關洪水的消息。我們剛才得知,今晚稍早時有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從水牛塔大廈淹水的電梯中被人救出。根據現場的警衛人員指出,暴漲的雨水淹沒底層的停車場,造成電梯故障。大樓職員表示,該名女子獲救後似乎情況良好,並未要求醫務治療。若有後續相關發展,我們會再為各位報導……」
電話響起,翰迪看了一下顯示號碼。「是妳哥哥傑克。我已經跟他談過,說妳沒事。但他想要聽妳親口說。」
噢,要命,我心想。傑克發現我跟翰迪在一起,一定很激動。
我從他手上接過電話,按下通話鈕。「嗨,傑克,」我以愉快的語氣說道。
「我最不希望的,」哥哥通知我,「就是妹妹變成新聞報導中某個身份不明的女子。身份不明的女子往往都是遇到壞事。」
「我很好,」我微笑著告訴他。「只是又濕又髒,如此而已。」
「妳或許以為沒事,但可能驚魂未定。妳或許連自己受傷了都沒察覺。康翰迪搞什麼鬼,沒帶妳去看醫生?」
我收起微笑。「因為我沒事,而且也沒有驚魂未定。」
「我過去接妳,妳今晚來我這邊睡。」
「不要。我看過你的住處,傑克,那是個礦坑。可怕到我每次拜訪你之後,免疫系統就越來越強壯。」
傑克沒有笑。「妳才經歷過這麼大的災難,不可以跟康翰迪待在一起——」
「傑克,記得我們談過的、界線的事嗎?」
「去他的界線。妳有兩個哥哥就在離水牛塔大廈不過幾條街的地方工作,為何偏偏打電話給他?蓋奇或我,都可以把一切處理得很好。」
「我不知道為何打電話給他,我——」我不自在地看了翰迪一眼。他露出深不可測的眼神,走到廚房去。「傑克,我們明天再談。不要來這裡。」
「我跟康翰迪說過,如果他碰妳,他就死定了。」
「傑克,」我咕噥,「我要掛電話了。」
「等等。」他頓了頓,改用哄的。「讓我過去接妳,海芬。妳是我的寶貝妹妹——」
「不要。晚安。」
我掛上電話時,聽到話筒傳來咒罵的聲音。
翰迪回到桌邊來,端了一杯冰涼冒泡的飲料給我。
「謝謝,」我說。「胡椒博士?」
「對。加了點檸檬汁和少許傑克丹尼爾威士忌,我想它有助於安定神經。」
我詢問地看了看他。「我的神經沒事。」
「也許,但妳看起來仍有點餘悸猶存。」
飲料很好喝。我連喝了幾口酸酸甜甜的汽水,直到翰迪按住我的手。「哇啊,好了。慢慢喝就好,蜜糖。」
我們的談話在吃蔬菜湯和三明治時中斷了一下。我喝完飲料,徐徐吁一口氣,感覺好多了。「我可以再喝一杯嗎?」我把空的玻璃杯向他推去。
「再等幾分鐘,威士忌的後勁很慢才會出來。」
我轉向側邊和他面對面,手肘掛在椅背上。「沒必要把我當成十幾歲的少女。我是大女孩了,翰迪。」
翰迪緩緩搖頭,目光一直盯著我。「我知道。但在某些方面,妳依然……很純真。」
「你怎會這麼想?」
他的回答很輕柔。「因為妳應付某些情況的方式。」
我感覺熱潮衝上臉部,納悶他指的是否我在樓梯間的行為。「翰迪——」我重重嚥了咽。「關於昨夜……」
「等等。」他觸摸我擱在桌上的手臂,指尖輕輕順著我手腕內側的小血管紋路描繪。「在談昨夜之前,告訴我一件事。妳為何打電話給我,而不是妳哥哥?妳打來,我很高興。但我想知道原因。」
熱氣竄到全身每一處,在浴袍裡光裸的肌膚上蔓延開來。我滿心不安與興奮,猜想自己敢跟他進行到什麼程度,以及如果我說出實話,他會怎麼做。「我其實沒怎麼思考。我只是……想要你。」
他的手指慵懶溫暖地從手腕愛撫到手肘,再往回走。「昨夜,」我聽見他低語,「妳把我推開是正確的。第一次不應該在那種地方。妳喊停是對的,但妳的方式——」
「對不起,」我誠摯地說。「我真的很——」
「不,不用道歉。」他拿起我的手,開始把玩手指。「我之後冷靜下來想過了。我想妳會有那種反應,可能是經歷過某種……跟妳丈夫之間……有臥室裡的困擾。」他看著我,把我表情的每個細微變化都看在眼中。
「臥室裡的困擾」是很溫和的說法,我心想。我沉默地掙扎著,想對他敞開心房的渴望甚於一切。
「他真的是妳第一個男人?」翰迪提示。「以現在的時代和年齡,那相當不尋常。」
我點點頭。「我想,」我設法說道,「我是以某種奇怪的方式在討好我母親。即使在她過世之後。我覺得她可能會希望我等待,她會告訴我,好女孩不四處上床。而且我好想彌補她。我從沒辦法成為她理想的女兒——也不是爸爸理想的那種。我覺得對她有虧欠,要努力做個好女孩。」我不曾對任何人承認過這一點。「後來我才明白,如果我想跟誰上床,那是我自己的事。」
「所以妳選了尼克。」
「是的。」我抿起嘴唇。「結果那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他是個難以取悅的人。」
「要取悅我,很簡單。」他仍在玩弄我的手指。
「很好,」我顫聲說道,「因為我非常肯定我不曉得要怎麼做才正確。」
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來。翰迪把目光從我手上抬起,雙眸因飢渴而發亮。熱力十足。「我不會——」他頓了頓,再多吸一口氣。他的聲音很嘶啞。「我對那方面一點也不擔心,蜜糖。」
我無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想到躺在他身下、讓他進入我體內,我的心開始狂跳。我需要放慢速度。「我想再喝一杯傑克丹尼爾,拜託,」我好不容易說道。「這次不要放胡椒博士。」
翰迪放開我的手,但依然看著我。他慢慢地到廚房拿了兩個酒杯回來,還有一瓶有特殊黑色商標的酒。他有條有埋地斟酒,彷彿我們正準備玩一局撲克牌。
翰迪一仰而盡,我則小口啜著,讓滑順的微甜液體溫熱嘴唇的表面。我們坐得很近。浴袍敞開,我看見他低頭望著我裸露的雙膝。他低頭時,光線在他深褐色的頭髮上蕩漾。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必須觸摸他。我讓手指刷過他的頭側,玩弄修得很整齊的滑順髮絲。他一隻手覆住我的膝蓋,熱度整個淹蓋而來。
他抬起臉,於是我觸碰他的下顎,摩擦男性化的鬍鬚樁子,再把手指按在他柔軟的唇瓣上。我探索他鼻子放肆的線條,一隻手指滑向鼻樑上挑逗的彎曲。「你說將來有天會告訴我,」我說。「鼻子是怎麼斷的。」
翰迪不想談那件事。我從他的眼神看得出來。不過我早已冒了很大的風險向他吐露內心話,向他坦承,而他不會因為這個問題而打退堂鼓的。於是,他簡短地向我點個頭,替他自己再斟一杯酒,然後把手從我的膝蓋上抽開,讓我很後悔。
經過長長的停頓,他平板地說:「我爸爸打斷的。他是個酒鬼。無論有沒有喝醉,我認為唯一能讓他心情愉快的,就是去傷害別人。我恨不得他永遠不要靠近我們。但他只要不在牢裡,就偶爾會回來。他會把媽媽打個半死,讓她懷上孩子,把她的每一分錢都偷走後就又跑了。」
他搖搖頭,目光飄遠。「我母親個子很高,但身高對她沒什麼用。一陣強風就可以把她吹倒。我知道他總有一天會殺了她。有一次他回來,我當時大約十一歲,我告訴他別再動手、不准靠近她。我不記得接下來的情形,只知道我醒來時躺在地板上,感覺像被牛仔競技賽的公牛踐踏過。我的鼻子斷了。媽媽被打得幾乎跟我一樣淒慘。她告訴我絕對不要再反抗爸爸了。她說試圖反擊只會使得他更生氣。如果任他高興後拍屁股走人,她會比較輕鬆。」
「為何沒有人阻止他?她為何不跟他離婚,或申請保護令之類的?」
「除非把自己銬在警察身邊,保護令根本沒用。我母親認為最好是把問題帶去教會,他們說服她別跟他離婚。他們說拯救他的靈魂是她的特別使命。據那個牧師所言,我們應該要訴諸祈禱,祈禱爸爸回心轉意、看見神的光芒而獲得救贖。」翰迪冷冷地笑了。「假使我曾想過要做個虔誠敬神的人,這念頭在聽完牧師的話之後也消失了。」
原來翰迪也是家暴受害者,這令我十分震驚。但他比我更慘,因為他當時只是個孩子。我小心把聲音控制得很平直,問道:「後來你爸爸怎麼了?」
「他過了一、兩年後回來。那時候我已經高大得多了。我站在拖車尾的門口,不讓他進去。媽媽不斷試著要把我拉開,但我毫不讓步。他——」翰迪停下來,緩緩地揉著嘴巴和下顎,不願注視我。我頓時強烈意會到:他正要說出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的話。
「說下去,」我耳語。
「他拿了把刀追過來,將我困在一側。我把他的手臂一扭,逼他鬆開刀子,然後一直揍到他保證從家裡消失為止。他沒再回來過。他現在在牢裡。」他表情緊繃。「最糟的是,在那之後有兩年的時間,媽媽不肯跟我說話。」
「為什麼?她生你的氣嗎?」
「我起初以為是這樣。但後來我發現……她是怕我。我痛扁老爸的時候,她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任何區別。」他現在看向我了,靜靜說道:「我來自血統不良的家庭,海芬。」
我看得出他是在發出警告。我懂了他的用意,他向來利用血統不良這一點來避免和任何人太親密。因為讓人親近,意味著他們可能會傷你的心。我太瞭解那種恐懼。我曾跟它生活在一起。
「他砍傷你哪裡?」我聲音濁重地問。「讓我看。」
翰迪像個醉漢般,目光呆滯地全神盯著我,但我知道那和威士忌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抹紅霞飛過他高聳的顴骨和鼻樑。他拉起圓領衫下襬,直到露出體側緊繃的肌肉。在光滑的小麥色皮膚上,有一條白色的細疤。他注視著我溜下椅子,跪在他身前,靠向他雙腿之間親吻那道疤痕。他停止呼吸,驚訝得不敢動彈。他的肌膚在我唇下散發著熱氣,他的小腿肌肉繃得有如鋼鐵。
我聽見頭上響起呻吟,然後像布娃娃般被他拉出他的膝蓋之間。翰迪把我抱到沙發邊,讓我躺在絲絨襯墊上,跪在我身旁並扯開浴袍的帶子。他的嘴覆蓋住我的,燃燒著威士忌的甜味,順手推開袍子的前襟。他溫暖的手觸摸我的乳房,捧起那柔軟的圓弧,高高送進他的嘴裡
。
他的嘴唇罩住緊繃的尖端,舌尖溫柔地打圈輕添。我在他底下扭動,無法靜躺。乳尖幾乎是疼痛地聳立,撩人的感覺隨著他每次愛撫與旋轉而竄向雙腿交叉處。我呻吟著圈住他的頭,他換到另一邊乳房時,我的脊椎都要融化了。我纏住他的髮絲,順著他的頭顱揉弄。我盲目地催促他回到我唇上,他野蠻地吸吮我,彷彿吻得不夠深。
他手的重量安放在我的下腹,罩住那柔軟的弧度。我感覺到他小指的指尖停在那深色三角洲的邊緣。我抽噎地向上頂。他的手往下滑,而在他玩弄鬈毛時,我體內因空虛而開始悸動收縮。在那一刻之前,我從不覺得自己會因無法滿足原始的需求而死。我發出呻吟,拉扯他的圓領衫。翰迪回到我的嘴,舔去我發出的每個聲音,彷彿那品嚐得到。「碰我,」我喘息著說,腳趾縮進絲絨靠墊之中。「翰迪,求你——」
「哪裡?」他邪惡地低語,愛撫著我大腿間濕潤的鬈毛。
我分開膝蓋,全身顫抖。「那裡。那裡。」
他發出近似貓咪呼嚕的歎息,手指一推將我打開,找到火熱的蜜液,全力集中在讓我狂野的位置。他的嘴揉輾我腫脹的唇瓣,輕輕拖曳。他的手從我腿間溜走,然後像要將我抬起來似的,把我收攏在他懷裡,但他就只是抱著我,全身滑順、骨頭顫抖,吐出濕潤的喘息。他低下頭親吻膝蓋的圓弧、柔軟有彈性的乳房、我喉嚨繃緊的肌膚。
「帶我上床,」我沙啞地說。我將他的耳垂含在牙齒之間,用舌尖掃過。「佔有我……」
翰迪顫抖著放開我,轉而坐在地板上並別開臉。他把雙臂放在屈起的膝上,低下頭深深地、嘶啞地喘息。「我不行。」他的聲音悶悶的。「今晚不行,海芬。」
我很慢才意會過來。要想有條有理地思考,簡直像要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朦朧簾幕。「怎麼了?」我低語。「為何不行?」
翰迪過了好長一段令人不安的時間才回答。他轉而看著我,大腿張開跪坐。他伸手拉好浴袍的兩側蓋住我,動作謹慎到似乎比方纔的耳鬢廝磨更親密。
「這樣不對,」他說。「妳才剛經歷過危難,這樣是在占妳的便宜。」
我不敢相信。一切進行得如此順利,我的恐懼好像全數消失,不可以在這時候叫停。不可以在我如此強烈需要他時叫停。「才不是,」我抗議。「我沒事。我想要跟你上床。」
「妳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做決定。」
「可是……」我坐起來揉揉臉。「翰迪,你不覺得這樣做有點專制嗎?在把我挑起來之後,你——」我打住,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這是報復,對不對?報復昨晚的事?」
「不,」他惱怒地說。「我不會那樣做。那與這個無關。要是妳沒注意到,我現在跟妳同樣興奮。」
「所以我沒有決定權?我不能投我的一票?」
「今晚不行。」
「該死,翰迪……」我全身都在發疼。「你打算讓我飽受折磨,只為了你可以證明某個完全不必要的觀點?」
他的手滑過我的腹部。「讓我幫妳釋放。」
那就像是因為不能吃主菜,所以奉送一道開胃菜。「不,」我因挫敗而滿臉通紅。「我不要只做一半,我想要完整的性行為,從開始到結束。我想被當成有身體自主權的成年女性。」
「蜜糖,我們剛才已經證明我當妳是成年的女性。但我不會把剛經歷過瀕死經驗的人帶到我的公寓喝酒,再趁她心懷感激時,大佔便宜。不可以。」
我瞪大眼睛。「你覺得我是出於感激才跟你上床?」
「我不知道,但我想要緩個一、兩天,降溫一下。」
「已經降溫了,你這個大混蛋!」我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但忍不住發起脾氣來。我整個人正要燃起熊熊大火時,被擱淺在那裡。
「該死,我努力想做個紳士。」
「嗯,現在真是開始的好時機。」
我無法在他的公寓多待一分鐘,我怕我會做出使兩人都尷尬的事來。例如對他投懷送抱並苦苦乞求。我掙扎著從沙發起身,重新綁好浴袍的帶子,走向門口。
翰迪立刻跟了上來。「妳要去哪裡?」
「回我樓下的公寓。」
「讓我先去為妳拿衣服回來。」
「不必麻煩了,從泳池出來的每個人也都是穿著浴袍。」
「他們裡面可沒有赤身露體。」
「那又如何?你怕有人會被慾望沖昏頭,在走廊上突襲我嗎?我有這麼走運就好了。」我大步走出門口,進入走廊。事實上,我很感激那股驟升的怒氣,它讓我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害怕電梯。
翰迪跟過來在我身旁等著,直到電梯門打開。我們一起進入,兩個人都光著腳。「海芬,妳知道我是對的。我們談一談。」
「如果你無意上床,我才不想談論我們的感覺。」
他一手扒過頭髮,表情很困惑。「嗯,該死,這是第一次有女人這樣對我說。」
「我不太能接受拒絕,」我咕噥。
「那不是拒絕,而是延後。如果傑克丹尼爾讓妳脾氣這麼差,我再也不倒給妳喝了。」
「跟威士忌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本來的脾氣就這麼差。」
翰迪似乎瞭解到,不管他說什麼,都只會更加激怒我。於是他保持策略性的沉默,直到我們抵達我公寓的門口。我輸入密碼,跨進門坎。
翰迪站著低頭看我。凌亂不堪的他看起來令人胃口大開,性感得要命。但他毫無悔意。
「我明天打電話給妳,」他說。
「我不會接的。」
翰迪深長而慵懶地上下打量我,掃視裹著我身上、屬於他的浴袍,和我縮起的赤裸腳趾。他的嘴角染上隱約的笑意。「妳會接聽的,」他說。
我利落地關上門。不必看也知道他正自負地咧嘴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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