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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娜德達?費德羅娜挑剔地看著那個英國女人,藍眼睛充滿敵視和仇恨。她越是狠命地刷著廚房地板,無視周圍的人,好像她高貴地不願與她們發生任何聯繫,娜德達越是恨她。

  她到底算什麼?什麼都不是。她這麼小,小得像個孩子,而娜德達卻充滿了女性的豐滿。她的頭髮枯黃,而娜德達的頭髮火紅、發亮、濃密,是身上最好的部位。這個外國人身上唯一有點特殊的就是她的眼睛。事實上,她沒有什麼可以吸引像季米特裡這樣的人。那麼王子到底看中了她什麼?

  不單是娜德達心存偏見,人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但娜德達因為幾年前曾與王於有過值得衒耀的一夜,以後便無機會再引誘他,這個問題就更刺激她了。

  她從不能忍受在王子這件事上的失敗,她有著美好的計劃,給王子生個兒子,以此來提高自己的地位,保證自己能自由地生活。

  她並沒有因為那晚懷孕。有人開始懷疑王子的無能,也包括她自己。她那時很聰明地以為只要她很快懷孕,還是可以聲明是他的孩子。於是她和一個僕人幹了那種事,她對自己的成就引以為豪,向自己的姐姐吹噓。不料姐姐卻把這事說給她父親聽,父親一氣之下打了她一頓,孩子就流產了,娜德達只得自食其果。

  現在這個外國人,醜陋的小東西,王子居然帶她回來,並把她安排在白屋。白屋!

  她讓這裡人人都相信王子是真的關心她,而不是因為便利才同她上床的。

  娜德達聽到她被索妮亞公主杖責十分開心,她看到那個女人被命令在廚房裡做最低等的事也非常高興。現在她不再那麼傲慢了。王子沒來幫她解脫困境,而半屋子的人都傻乎乎地認為王子不會喜歡姑姑對待那女人的方式。但是他卻把她帶到這裡,留在這兒,沒有因此和她完事後就送她走。昨晚他一回來就找她,娜德達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非常生氣,後來又聽說王子對這個女人很惱火,或許是因為對索妮亞不敬吧。

  沒人告訴英國女人王子來過了。其它傭人有意識地隱瞞著這個秘密,生怕她傷心。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竊竊私語和同情的目光,她根本不在乎周圍發生的事。要是她知道王子來後又離開了倒還好,但娜德達等不及。沒有人告訴她不能談論這個話題。她得讓那個女人知道她對王子的幻想騙不了任何人。

  娜德達只是有點驚訝為什麼索妮亞沒有告訴她。人人都看得出昨天早晨那個女人沒有反抗擦地板的差事,索妮亞很不高興。毫無疑問,索妮亞也和娜德達一樣,希望那個女人能夠反抗,這樣就更可以懲罰她了。

  至少娜德達親眼目睹了那個女人受到羞侮。她很快告訴那女人她如此幸運偷了一匹馬逃走,王子的弟弟不辭辛勞地帶她回來,她本該受到杖責等等。那女人怎麼回答娜德達?

  「我不是奴僕,你這個傻瓜。我是囚犯,囚犯當然要盡力逃走,這是意料中的事。」

  如此無禮,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自負。好像她認為自己比別人高等,不能忍受他人的任何侮辱。如果別人不想挫挫她的銳氣,娜德達非常想。

  凱瑟琳應該警覺娜德達投向她的惡意的目光,但她沒想到這個女孩會如此卑鄙,有意把滿滿一碗剩飯倒在她身上,假裝腳底絆了一下。要不是凱瑟琳迴避得快,剩飯就倒在她腿上,而不僅僅是膝蓋和手臂上……

  「我真笨拙!」娜德達大聲說著,一邊跪下來好像在清除那堆麥片糊、爛西紅柿,發酸的奶油夾雜著一些雞蛋、洋蔥、蘑菇等——這是俄國人愛吃的煎餅。

  凱瑟琳向後坐,看看娜德達是否會把這攤髒物擦掉,可是她只清理掉凱瑟琳面前的那個空飯碗。

  「他們真傻,這地板已一塵不染了,還讓你一直擦啊擦。我想出一些有意義的事讓你做。」

  她就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你真善良,」凱瑟琳面無表情地回答。

  「善良?」

  「對不起。有時對蠢豬說話我會忘了自我。」

  娜德達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但她知道凱瑟琳在暗暗羞辱她。「你以為你很會說話?

  聰明的妓女小姐,季米特裡王子回來了又避開你,你是怎麼想的?「

  凱瑟琳的臉色馬上變得激動起來。「季米特裡回來了?什麼時候?」

  「昨天傍晚。」

  昨天傍晚,凱瑟琳辛苦地勞動了十二小時,已累得早早就睡覺了。即使屋子塌下來,她也不會聽到什麼,當然聽不到季米特裡找她的聲音。但他為什麼不找到她?早上有那麼多時間,她為什麼還要在這裡?

  「你在說謊。」

  娜德達的嘴唇譏諷地微微上翹。「我沒必要騙你,你去問路德米拉。她看到他回來,問這裡的每個人,他們都對你隱瞞這件事,因為你堅持說他要是知道了事情真相,一定會大發雷霆。他確實發火了,但是對你,而不是對別人。」

  「那麼他姑姑沒有告訴他真相。」

  「信不信由你。有人偷聽到他們的談話,索妮亞公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他知道你在擦地板,一點也不在乎。傻女人,」娜德達唾了一口。「你真的以為他會反對自己的姑姑而站到你這邊嗎?他在樓上已呆了好幾個小時,今天準備離開。他是多麼想見你啊。」

  凱瑟琳不相信,她不能相信。娜德達是個卑鄙、邪惡的女人。凱瑟琳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惹得娜德達這麼敵視她。正巧這時,羅地亞走進廚房。自從尼科萊把凱瑟琳帶回來後,他對她一直非常友好。他叫娜德達起來,問道:「你做了什麼?娜德達。」

  這女人只是大笑,揮揮手,退到廚房的另一個角落去了。羅地亞馬上彎下身,幫凱瑟琳把地上的一堆殘羹舀回碗裡。打掃完後凱瑟琳才平靜地問,「羅地亞,季米特裡真的回來了嗎?」

  他沒有抬頭,「是的。」

  過了一分鐘,她又問,「他知道我現在的地方嗎?」

  「是的。」

  他瞥了她一眼。他真希望自己沒有看她,他的一生中從未見過這麼痛苦的雙眼。她沒有被杖責的疼痛傷著,卻為可恥的娜德達幾句話而傷心不已。

  「對不起。」他說。

  她似乎沒聽見,抬起頭,前後推動著刷子,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那個機械的動作。羅地亞站起來,往四周看看,人人似乎一下子都變得忙碌起來,沒有人朝這個方向看。只有娜德達,得意地笑著。羅地亞一轉身,大步走出房間。

  凱瑟琳不停地擦著同一塊地方。索妮亞要是知道這項艱苦的工作現在是多麼適合凱瑟琳的話會有多生氣。她起初別無選擇,只得服從老女人的命令時很是惱火,但她馬上覺察出索妮亞很希望她能拒絕,因此她沒有拒絕而讓索妮亞如願。她會毫無怨言地擦這個地板直到累死。

  但體力勞動並沒有加重她背上的酸痛,相反卻減輕了她的痛楚。雙臂緩慢、連續不斷地拉著每塊肌肉,疏慰了緊繃的肌肉,同時也減弱了背上的浮腫。昨天擦了一天地板後,她以為自己大概要爬到床上睡覺。她只是太累,背部下方還有些繃緊,臂上、手上酸痛,但她不在乎。除了有時還有微微不適,所有的行動都容易多了。如果她不碰及自己的背,幾乎要忘了杖責這件事。

  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白癡,要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太難了。你上次哭是什麼時候?現在已不疼了,你這個傻瓜。別哭!你沒理由哭!你一直知道他並不在乎你。看看他一句話沒說就走了,也沒有保障你的安全。他只要對姑姑說上幾句就可以避免那頓毒打。」

  哦,上帝,她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痛苦地不能呼吸,他怎麼能把她留在這裡?

  他甚至不過來看看她受到毒打後的情況。他這麼不在乎,這是最令她傷心的。

  他在這裡過夜,知道自己的姑姑罰她在廚房幹活。他居然無動於衷,不想改變這個事實。沒有道歉,沒有香檳。他今天居然要離開,這就是他想的讓她在這裡忙碌?該死的。

  「你愛上了他,無恥的傻瓜。你知道這是件多麼愚蠢的事,現在你自食其果。你一直都明白愛情只是很傻的感情,現在得到證明了。」

  她不再生氣,她內心的傷痛很快麻木了她的感覺,最後她什麼感覺也沒有,剩下只是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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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靴子!」季米特裡不耐煩地叫道。

  「我不是出席法庭,這靴子一天下來就會粘滿灰塵。」

  西門匆忙拿著剛擦了一半的靴子跑上前去。他為什麼偏偏在季米特裡需要有人代替他的貼身男僕馬克西姆時,在樓梯口呢?他現在腦子一團混亂,時刻期盼著那個英國女人能出現在季米特裡面前告訴他事情真相,而不是索妮亞講的一半事實。但她連王子回來也不知道,怎麼會離開廚房?他不能對此寄以希望。只有季米特裡走後,他才能輕鬆。

  謝天謝地,他正準備離開。

  季米特裡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對回投的痛苦眼神暗暗吃驚。難怪西門如此誠惶誠恐,他一個早上都是這個神情嗎?他怎麼知道?他還是半醉半醒。兩瓶伏特加不能讓他入睡,只讓他的思想更矛盾。即使一夜未眠,他一點也不覺得累。上帝,他多希望能睡著,不再去想那個問題。

  「要那把佩劍嗎,我的主人?」

  「我想我該戴上勳章上路。」季米特裡罵道,但他很快為自己的粗暴道歉。

  他穿上一件老軍裝,因為感覺像戰爭時代。那件猩紅的夾克還是保養得非常好,白色的緊身褲一塵不染,過膝的靴子像新的一樣。如果沙皇在世,整個國家,不管平民還是軍隊都必須穿軍裝。這裡不同其它國家,一個人的軍裝並不因為退役而失去意義。尤其在法庭,幾乎人人都穿軍裝。

  一陣敲門聲,季米特裡煩燥地叫道:「請進。」

  羅地亞走進房間,看到季米特裡不悅的神色,感到不適。為那個女人澄清事實是一回事,但在王子這種心情下跟他說話卻是另一回事。

  西門的臉霎地變得紙灰,他已猜出了羅地亞的用心,那個女人遭到毒打當晚就發起高燒,羅地亞喝醉了。是他把她帶到帕拉莎那裡。也是他叫廚房夥計不要去煩她。但他和西門一樣畢竟傷害了那個女人,雖然兩人都別無選擇。他怎麼能忘記?

  「什麼事?」季米特裡大聲問。

  「我想有件事你該知道——關於那個英國女人——在你離開之前,我的主人。」

  「凱瑟琳,她的名字叫凱瑟琳,」季米特裡吼道。「你不會說出什麼讓我驚訝的事,因此就別麻煩了。事實上,我一直在聽到有人講她的事!」

  「是的,主人。」羅地亞轉身離開,鬆了口氣,同時也有些失望。

  西門正要舒口氣,臉頰上稍稍恢復了光彩,這時王子叫住羅地亞。

  「對不起,羅地亞。」季米特裡向他招招手,歎口氣。「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你要告訴我什麼?」

  「就是那個——」羅地亞同西門交換了一下眼色,但終於下定決心,說道,「你的姑姑杖責她,非常厲害,她整整兩天暈迷不醒。她現在在廚房幹活,但不是自願的。如果她拒絕,又要遭到毒打。」

  季米特裡一言不發。久久地,他站在那裡盯著羅地亞,然後他突然離開房間,快得連羅地亞只得跳到一邊讓他過去。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傻瓜?」西門問。「你難道沒看到他臉上的神情?」

  羅地亞一點也不後悔。「西門,她是對的。如果等他離開後再發現事實真相,事情會更糟。但他是個公正的人,他不會指責我們聽從公主的命令。他關心的並不是舉起棍子的人,而是為其它事——那就得由他的姑姑去解釋了。」

  即使在樓下,破門進廚房的聲音整屋子都聽得到。接下來三響踢門聲,沒有先前大,因為廚房裡的幾個女人驚得掉落了手中的東西。

  每雙眼,除了凱瑟琳,每雙眼睛都盯著站在門口的王子,只有少數偷偷地看了看門上松落的門栓。他奇跡般地出現,他穿過廚房走到她身後,他跪在她身邊,她都沒有抬頭。她知道他在那裡。即使看不見他,她也能感到他的存在。但她不在乎,如果昨晚他來這裡,說不定她會伏在他肩上痛哭。現在讓他滾蛋吧,一切都太晚了。

  「凱特?」

  「滾開,亞歷山德羅夫。」

  「凱特,請——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不知道我在這裡?我正巧知道,我還知道你的那個親戚告訴你一切。」

  她還是沒有看他。她的頭上包著頭巾,頭髮鬆鬆地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她還在使勁地擦著地板。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她的,很髒,散發著臭味。季米特裡想要殺人,但他必須先安頓好凱瑟琳。

  「她告訴我你跟傭人睡在一起,不是她讓你這樣的。我想這大概是你的選擇,跟從前一樣,不願接受我給你的舒適。她告訴我你曾逃走,她讓你在這兒幹活,她說你也沒有拒絕。我又以為這是你的選擇。」

  「這正表明你想的結果,亞歷山德羅夫,你太浪費時間了。」

  「至少在你嘲諷我的時候看著我。」

  「做夢。」

  「凱特,我不知道你挨打了!」他生氣地說。

  「沒什麼。」

  「一定要讓我脫了你的衣服看嗎?」

  「好吧!我是有幾條傷痕,但這不妨礙任何人。所以你的關心太晚了。」

  「你以為我希望這一切發生嗎?」

  「我想你沒向你姑姑解釋帶我來這裡的原因已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看著我!」

  她猛地甩過頭,眼睛與他那透明、清澈的兩眼相對。「你很高興嗎?你看夠了嗎?

  我還有事要做。「

  「凱特,我帶你走。」

  「不。」但凱瑟琳退得不夠快。季米特裡把她拉起來,輕輕地擁入懷中。「我的背,你這個禽獸!別碰我的背!」

  「那麼摟住我的脖子,小東西,因為我不想放下你。」

  她狠狠地瞪著他,但無濟於事。她經歷了太多的痛苦,已沒有力氣再忍受下來。她的雙臂緊緊地抱住季米特裡的脖子,於是他就把手移到她的大腿,穩穩地抱起她。

  「我會讓你知道你做的這一切毫無意義。」凱瑟琳輕聲地說。「要不是怕弄疼自己,我一定會狠狠湊你一頓。」

  「等你好些了,我會提醒你。我還會帶根棍子,任你狠命地抽,我保證不動。這是我該得的。」

  「哦,閉嘴,閉嘴——」

  凱瑟琳說不出話。淚水流了下來,她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把臉深深地埋在那個曲線裡。

  他在破門這兒停住了,口氣與剛才截然不同。他吩咐兩個女傭:「馬上在我房間準備好洗澡水和一瓶白蘭地。」

  凱瑟琳掙扎著反對,「我不想死在你的房間,如果那是為我——」

  「白屋,」季米特裡馬上糾正,「快點去叫醫生。你,還有你——」他嚴厲地盯著兩個女傭——「過來幫我。」

  「我能自理,季米特裡。我已經做了很久了,沒必要這樣。」

  季米特裡不去理她,女傭也立刻執行他的命令。王子一走出廚房,裡面就有歎息聲和許多「我說過是這樣」的話,一些人開始相信那個英國女人。娜德達不是其中之一,她被眼前的一幕深深激怒了,把正在揉的生面胡亂一堆。廚師狠狠地罵了她,她也回敬,結果挨了廚師一個耳光,人人都暗暗叫好,因為沒人喜歡她盛氣凌人的樣子。

  在白屋裡,季米特裡輕輕地把凱瑟琳放在床上,也沒有得到她任何感謝。女傭匆匆進來在澡盆裡裝滿水。凱瑟琳對此並不拒絕,季米特裡走後她沒有好好地洗過一次澡。

  但她拒絕白蘭地,並生氣地把酒杯推到地上。

  「我不知道你這樣興師動眾想證明什麼,亞歷山德羅夫。你還是讓我留在廚房的好。

  廚房活對我來說是一種新的經歷。你不是說過你曾讓我有了那麼多新經歷,我該好好謝謝你。「

  季米特裡有點畏縮了。他看得出她現在的心情,要跟她談話是沒用的。他本可以告訴她,是因為他的懦弱,不敢面對她,才會這樣荒唐地離開。但現在他絕不能提及那個晚上,那只會火上澆油。

  「洗澡水準備好了,主人。」路德米拉猶豫地說。

  「好的,把她的衣服脫掉。」

  「你在這裡,不!」凱瑟琳憤怒地說。

  「好,我離開。等醫生來了,你得讓她檢查。」

  「沒必要。」

  「凱特。」

  「好吧,我會見那個該死的醫生。但你不許進來,我跟你沒什麼說的。」

  季米特裡通過那扇門正要走進自己房裡,忽然聽到一個女傭輕輕地叫了一聲,他馬上轉身,正好看到凱瑟琳的衣服脫到腰間。他的喉嚨便住了。她的背上滿是藍色、棕色、黃色,夾雜著長長一條條紫色的棍印。

  他關上門,頭靠在門上,緊閉雙眼。難怪她不想聽他解釋。她受了多少苦,全因為他的一時疏忽。但她就這樣原諒了他。她甚至沒有向他大喊大叫,要是那樣,他還能靠近她,讓她明白他願意付出一切讓時光倒轉,帶走她的痛苦,他要讓她知道,他想做的一切就是愛她。但現在他是如此受她鄙視,他甚至不值得她恨。

  季米特裡在書房找到姑姑。她站在窗口看著果園,她挺直背脊,雙手緊合胸前,她在等他。屋裡發生的一切逃不過她的眼睛,季米特裡也知道傭人已把他跟凱瑟琳在廚房的交談逐字逐句地告訴了她。她在等待最壞的時刻,但季米特裡的憤怒是針對自己,只有少數是對他的姑姑。

  他輕輕地走到她身後,也看著窗外,但他卻什麼也看不見。他先前一直希望到來的疲倦感現在深深地包圍著他。

  「我把一個女人留在自己家裡受保護,回來卻發現她像被打入地獄。為什麼,索妮亞姑姑?凱瑟琳不會做出什麼事而遭此待遇。」

  索妮亞聽到他溫和的口氣,鬆了口氣,誤以為他沒有下人說的那麼難過。「你告訴我她不重要,米特。」她提醒說。

  他歎口氣說:「是的,我是在氣頭上說的,但那樣你就有權力虐待她嗎?我也說過你用不著管她。你為什麼要干涉呢?」

  「我看到她從你房裡出來,我想她可能偷了什麼東西。」

  他不信地轉向她,「從我這兒偷東西。天啊,從我這兒偷!我給她一切,她什麼都不要。她鄙視我的財富。」

  「我怎麼知道?我只是要搜她。要是她不這麼好鬥,也不會有什麼事。我怎麼能容忍她在傭人面前對我那麼粗魯?」

  「她是個自由的人,一個英國女人。不受這個國家古老的風俗規則的約束。」

  「她是誰,米特?」索妮亞問。「除了情婦,她是誰?」

  「她不是我的情婦。我也希望她是,但她不是。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誰,或許是某個英國伯爵的私生女,但沒關係。她在扮演一位淑女,我能接受。她沒必要在這裡改變她的態度,即使為了你。但最重要的是她在我的保護之下。索妮亞姑姑,她是多麼嬌小,脆弱。你難道沒想過那頓毒打會一輩子毀了她嗎?或者變成跛子?」

  「但如果她表現出那麼一絲脆弱,我或許會那樣認為,但她沒有。三天後,她居然騎著馬要逃跑。」

  「絕望的舉動。」

  「胡說,米特,這只是一頓輕揍。如果她有點傷著,她就不會——」

  「沒有傷著!」他終於發火了。憤憤地瞥了索妮亞一眼。「你跟我來。」

  他抓著她的手腕,拉著她上了樓,走進白屋。他猛地推開澡房的門,凱瑟琳尖叫一聲,馬上埋進水裡,但季米特裡走到澡盆邊,穩穩地把她扶起來,讓索妮亞看她的背。

  凱瑟琳氣得把擦滿肥皂的布甩到他的頸上和胸前。

  「該死的,亞歷山德羅夫——」

  「對不起,小東西,但我姑姑還以為沒傷著你。」

  他把她放下,很快關上門,還聽得見裡面凱瑟琳憤怒的罵聲:「我現在很好,白癡!

  早告訴你了,你以為聖約翰人經不起這點疼痛?「

  他不用跟索妮亞多費口舌,她的臉跟他初次看到凱瑟琳傷痕時一樣剎白。他拉起她的手肘,出了房間,但在樓梯口停住了。

  「索妮亞姑姑,我想留凱瑟琳在這裡住上幾個星期。原因並不重要。在這種情況下,我想你最好能去看望一下你的侄女。」

  「是的,我今天就走……米特,我沒想到……但她看上去這麼堅強,雖然……我知道那不是借口……」她話未說完,就匆匆離開了,一刻也不能面對季米特裡的責備。

  她跟老一代的許多貴族一樣,一氣之下做出的事情,後來就後悔了。

  「不,那不是借口,索妮亞姑姑,」季米特裡痛苦地自言自語。「沒有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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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星期一我的主人,你一動身前往莫斯科,那位小姐就下了床,怎麼也不願再回到那張床上(她的話,主人)。其餘的時間,她都在花園裡修枝、鋤草、剪花。現在每個房間、每個地方都是花,就是花園裡沒有了。

  她的心情沒有轉變。她一句話也不對我說,對女傭說也只是讓她們別去管她,連瑪露莎也不能讓她說話。她還沒有看你留給她的帳本。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星期二我的主人,一切如往,只是今天她巡視了屋子。她沒有問任何問題,甚至在圖書館看到了家族像也沒多說話。下午,她去了村莊,但那裡空蕩蕩的,因為農忙開始了。她拒絕騎你的馬去,羅地亞陪她前往,因為她似乎對羅地亞少些敵意。她去村莊是向薩娃和帕拉莎道歉,她拿了他們的馬。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星期三我的主人,今天早上,那個小姐從圖書館拿了兩本書,然後一天就呆在房間裡看。瑪露莎還是無法讓她開口,她看我的眼神似乎我不存在一樣。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星期四我的主人,她一整天在房間裡看書,也不出來吃東西。瑪露莎把飯菜送到她房間,回來說她比平時更心神不定了。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星期五,我的主人今天小姐叫每個僕人到她跟前,詢問他們的職責。完了後,她對我說諾威?多米克的僕人太多,很多都無所事事,叫我幫他們找些有意義的活幹。

  她的心情好多了,又恢復了以前高貴的性格。瑪露莎說她的傷心終於結束,甚至她自言自語的習慣又回來了。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星期六我的主人,小姐整天在田地上看村民幹活,有時還上前幫忙,但她意識到自己礙手礙腳就停住了。帕拉莎請她去洗澡,她拒絕了。但她回來後,就用你的蒸汽房,然後還把冷水潑在自己身上。她大聲笑了,笑聲很感人,幾乎人人都笑了。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星期日我的主人,做了禮拜後,小姐要求把帳本送到她那裡。你說的對,主人,她不會一直拒絕這個挑戰的。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星期一我的主人,很遺憾告訴你我的妻子錯認為小姐要是知道我每天向你匯報會很高興,但她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她對我監視的想法。而且她知道阻止不了我對你的匯報,她說如果我今晚給你寫信一定要告訴你,雖然她沒有檢驗確切數字,但她能推斷出你有四項投資是無意義的,只是白白地耗費你的資本,將來不會從中得到利潤。這些都是她說的,我的主人。

  我認為她這麼短時間內得出結論是不可能的。

  你的僕人,伏來德米?季羅夫季米德裡讀完這封信放聲大笑。凱瑟琳提到的不當投資中有兩個是他的慈善工廠,因為每年都虧損。但廠裡雇了許多勞工,他不能就此關閉讓那麼多人失業。他也打算作些必要的調整,讓工廠自給自足,他甚至不惜改換產品,但是他一直沒時間去從事這項任務。

  他知道如果凱瑟琳真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精通帳務,她一定會發現工廠的虧損。但另外兩個呢?他不知道是否該寫信給她討論一下?她會讀他的信嗎?就因為她曾說過不碰那些帳本,最終還是看了,就意味著她會原諒你?他離家之前,她已申明今後不再看到他,她會十分高興。

  「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找了每個俱樂部,飯店,每個最近有進展的地方。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你會在家裡——」

  「凡西亞!」

  「在讀信啊。」凡西裡笑著,上前有力地擁抱季米特裡。

  季米特裡意外地高興,他從三月開始就沒見過他的朋友。他去英國之前,忙著追求塔塔娜,沒有時間給凡西裡。這是個他不允許自己再犯的錯誤。他所有的朋友中,這個人最親,最懂他。凡西裡沒有季米特裡高,灰黑的頭髮,淡藍色的眼睛,女人們認為他很鬼。他是個可愛的人,無懮無慮,正好和季米特裡相反。但他們如此投緣,總是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你上哪兒去了?我回來已有一個月了。」

  「你當然找不到我。我在一位伯爵夫人家裡,我當然不能讓她丈夫知道她在家裡尋歡作樂,是嗎?」

  「當然不能,」季米特裡認真地說,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凡西裡笑著,坐在桌子邁上。「不管怎樣,我先到諾威?多米克,想在那裡找到你。

  但那個伏來德米怎麼了?他居然不讓我進你的屋子,只是讓我到這兒找你,你在這裡,他在那兒幹什麼?我一直來都認為他不會離開你半步。「

  「他在為我照看一個人,我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那裡沒人保護。」

  「啊,我的好奇心上來了,她是誰?」

  「你不認識,凡西亞。」

  「只有稀世珍寶才會派人保護,而且是你最信賴的人,」凡西裡睜大眼睛。「你不會告訴我說偷了別人的妻子?」

  「那種事只有你會做。」

  「好吧,說。你知道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季米特裡也不想逃避。他想告訴凡西裡關於凱瑟琳的事,但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如何解釋。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凡西亞……是的,但……不,這次情況是獨一無二的。」

  「那麼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季米特裡向後靠,迷惘地看了看他的朋友。「我非常喜歡這個女人,但她卻不想與我有任何關聯。事實上,她恨我。」

  「那就怪了,而且不可相信,」凡裡西不解地說。「女人不會恨你,米特,她們或許會對你生氣,但絕不會恨你。你做錯了什麼?」

  「你沒在聽我說,並不是我做了什麼才引起她這樣敵視,一開始她就不想和我有任何關係。」

  「你是認真的嗎?」

  「可以說我們是在最糟的情況下遇見的。」季米特裡回答。

  凡西裡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但季米特裡變得沉思起來,凡西裡大聲說「好吧,我就讓你把故事始終一段段說出來。」

  季米特裡別轉頭,對自己的角色很不滿意。「簡單地說,我是在倫敦街頭看到她,然後就想要她。我認為這事很容易,就派伏來德米跟蹤她。事情從那裡開始就錯了,她並不出賣自己。」

  「我早就看出來了。但是足智多謀的伏來德米還是為你搞到了她,是嗎?」

  「是的,然後在她的食品中放了催情劑。那晚我見到了世上最性感的處女,也是我經歷中最難忘的一夜。但第二天早晨,她恢復知覺後,就吵著要割下伏來德米的頭。」

  「她沒有責備你?」

  「沒有,她急著想走。但是,她威脅說要告到英國當局,正巧沙皇要訪問英國,我想還是讓她離開英國一段時間為好。」

  凡西裡神秘地一笑。「我想她對你這一計劃不會開心吧。」

  「她的脾氣很大,我已不止一次領教了。」

  「那麼你現在還留著那個可愛的女人,而她仍不想要你。故事結局是那樣嗎?」

  「不完全是,」季米特裡幽幽地回答,他的臉色發白,「我錯把她留在諾威?多米克,回來發現姑姑打了她。如果她以前不恨我,現在一定恨了。」

  「這次她責備你了嗎?」

  「當然有充份的理由。我該保證她的安全,卻沒有。我匆匆離開,原因我是羞於啟齒。」

  「你不是……不,你不會強姦她,那可不是你的為人,你一定又下了藥。」

  季米特裡厭惡地看了凡西裡一眼。「我很生氣。」

  「那很自然。」凡西裡笑了。「你從未遇到過一個女人不受你的誘惑。那一定很刺激。」

  「別諷刺了,凡西亞。我想知道如果你遇到類似的情況會怎麼做。凱瑟琳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最固執、最好爭、最虛偽的一個,但是只要跟她呆在一個房間,我就想把她抱到床上。還有最氣人、最令人灰心的是她並不完全排斥我。也有幾次她也對我的激情有所反應,但我還沒有充份利用,她卻神智清醒了。」

  「那麼你肯定是做錯了什麼。她要結婚嗎?」

  「結婚?當然不。她得知道那不可能——」季米特裡停了片刻,皺皺眉。「或許,她幻想有這種可能性。」

  「什麼錯覺?」

  「我沒有說過她自稱是凱瑟琳?聖約翰女士,斯特福特伯爵的女兒?」

  「沒有,但你為什麼認為她不是呢?」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在街上走,穿著普通的衣服,也沒人陪同。你會得出什麼結論?」

  「我明白了。」凡西裡若有所思。「那她為什麼自稱是呢?」

  「因為她對這個家族瞭如指掌。她很有可能是伯爵的女人,但即使那樣我仍不能娶她。」

  「如果婚姻是不可能的,她還要什麼?」

  「沒有什麼。她根本不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米特,每個女人都想得到一點什麼。聽上去這位似乎希望別人像對女士一樣對她。」

  「你的意思是我該裝著相信她?」

  「我還沒到那個地步,但——」

  「你說得對!我該帶她去城市,帶她參加晚會,陪她——」

  「米特!是我錯了,還是因為塔塔娜在莫斯科,所以你才來這裡?」

  「該死的!」季米特裡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我是這樣想的。你在喜歡上其它女人之前是否先該得到塔塔娜的垂愛呢?畢竟你可以有自己的情婦,但不是在追求你未來新娘的時候。我想塔塔娜不會樂意接受。你還在家裡做什麼,她今晚參加安德耶夫的燕會,和你的老朋友裡塞克在一起。你既然已經回來了,她還跟他在一起幹什麼?」

  「我還沒有去看她。」季米特裡承認。

  「你來了多久?」

  「八天。」

  凡西裡雙眼朝上。「他居然在數日子。上帝,米特,如果你真的那麼思念凱瑟琳,把她接來,藏在屋子裡,等到你得到塔塔娜的回答。」

  季米特裡搖搖頭,「不,凱瑟琳在這兒,我什麼都不能想。」

  「看來她在不在這裡,你唯一想的只有她。那麼你一直在拖延時間,米特。」

  「我一直以來的情形很慘,不適合跟任何人在一起。但你說得對,我必須把婚姻大事解決了,再來處理凱瑟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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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格利高裡,剛剛進來的是季米特裡王子嗎?」塔塔娜跳著華爾茲,問道。

  格利局裡?裡塞克呆住了,帶著塔塔娜一轉身,這樣他可以面對門口。「是的。」

  他緊張地回答。「現在亞歷山德羅夫回來了,我想我再不能約你了。」

  「你為什麼那樣說?」她天真地笑了。

  「你沒有接受我的求婚,親愛的。人人都知道你在等亞歷山德羅夫回來。」

  「是嗎?」塔塔娜皺了皺眉。她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一點。

  「但他太壞了,現在才來找你。人人知道他到莫斯科已有一個多星期,」格利高裡有意補充了一句。

  塔塔娜咬緊牙。沒必要別人提醒她,她已經知道。她的姐姐說出季米特裡並不十分熱衷於見到她已非常惱火,現在格利高裡說出一樣的話。

  「他是否已改變想法也值得懷疑。」

  「他改變了又怎樣?你認為我真的在乎嗎?」

  她確實在乎,而且非常在乎。她想獨自擁有季米特裡,但那只能在戀愛階段。一旦結了婚,他一定會對她喪失興趣,就像其它丈夫一樣。有許多女人會佔去他大部份時間,因為她是他已經追到手的女人,放在家裡,願意的時候看看她,而追逐的刺激感卻在其它地方。

  她沒有想過自己能讓他的家庭生活變得豐富多彩,他就不會再到處漂流。塔塔娜認為所有的男人都一樣,這是大多數女人共有的錯誤概念。關係到自己的需要,她又非常自私,她在玩弄季米特裡時從未想過他的沮喪。

  現在她對自己的策略不再那麼自信。要季米特裡幾個月來一直圍著她一個人轉太過份了嗎?她讓他等得太久了嗎?如果他不再感興趣,那她豈不成了傻瓜。而不久之前她還是全俄羅斯女人妒忌的對象呢。

  她無法忍受人們在她背後議論、可憐她,甚至認為這是她該得的。人人知道季米特裡向她求婚,他們也知道他在等她的答覆。他們不會責備他收回求婚。她讓他等得太久。

  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

  當然,她有格利高裡,還有其它眾多的追求者。他們都發誓瘋狂地愛她,但要是季米特裡不要她,這一切都無意義了。

  塔塔娜等待著,等著季米特裡注意到她,然後打斷她與格利高裡的跳舞。但他沒有朝這邊過來,他已看到她,只是朝她點點頭,然後就和德西科夫王子和其它一些人閒談。

  這個舞曲一結束,塔塔娜湊近她的舞伴,小聲說:「格利高裡,你帶我到他那裡去。」

  「公主,你的要求似乎太過份了。」格利高裡掩飾不住自己的失望。「我可不想坦然地失敗。」

  「格利高裡,我想你會對我說的話感到高興的。」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她焦急的神情,臉上泛起的紅暈,還有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是如此可愛。他一開始只想把她從亞歷山德羅夫手中搶過來,可不知不覺地卻愛上了她。她對他的情敵會說些什麼而讓他高興?或者她只是利用他?他得知道結果。

  格利高裡輕輕地點點頭,帶著她走到那群人當中,那些人一看到她都走開了,只剩下亞歷山德羅夫最親密的朋友,德西科夫,他站在那裡,笑著,一點也不想掩飾自己對他倆這會重聚的興趣。

  「米特,看到你真高興。」塔塔娜笑著說。

  「塔塔娜,你還像以前那樣可愛!」季米特裡回答,說完輕輕地在她手背吻了一下。

  她期待著,期待著他作出進一步舉動,說些什麼,說他還想娶她。但他什麼也沒說,沒有向她道歉不早些找她,沒有說他想她,也沒有說見到她很高興,什麼也沒有。她別無選擇。

  「我想你認識格利高裡伯爵,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季米特裡重複了一遍,眉毛微微往上一挑。

  塔塔娜向格利高裡身邊移了移,格利高裡會意地把手摟在她的腰間,以確證這一驚人的消息。「是的,我希望你不會太失望。你突然離開,只是簡單地說了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會怎麼想?一個女人不能等一輩子。」

  季米特裡差點嗆著,但他不想羞辱這位小姐。「那麼我祝福你們。」

  他向格利高裡伸出手,在這種情形下,這一舉動是非常有紳士風度的,但格利高裡還是忍不住說,「太糟了,亞歷山德羅夫。最優秀的人贏了,嘿?」

  「如果你這樣認為,裡塞克。」

  就是這樣,塔塔娜意識到了。沒有憤怒,沒有忌妒。她做對了。他不會再求她嫁給他。在他回俄國之前,她就已經失去了他。但她這樣做,沒人會認為她是傻瓜。她阻止了這種事情發生,雖然她把自己許配給一個她並不愛的人。但以後她還可以再擺脫這個承諾。

  「我很高興你能理解。米特。」塔塔娜說完最後這句話,就拉著格利高裡離開了。

  「你知道你能阻止它?」凡西裡在季米特裡旁邊說,語氣中憤憤不平。

  「你這樣認為?」

  「算了嗎,米特,她就站在那裡,等待著你對她有所愛的表示。你也知道就在那刻之前,她還未接受那個傢伙的求婚。你看他臉上的驚訝,這對你對他都是驚人的消息。」

  「是的。」

  凡西裡抓住季米特裡,轉過他的身體,這樣他們面對面。「我不相信,你解脫了,是嗎?」

  「確實,我覺得肩上輕了很多。」季米特裡笑著說。

  「我不能相信,」凡西裡不停地說。「六個月前,你還對我說,她就是你要娶的女人,明年就會有個繼承人。你說過一切都阻止不了。你作了各種努力追求她,只是她沒有立刻給你答覆,你就非常生氣。事實上,你對她的猶豫不決一直悶悶不樂。我說錯了嗎?」

  「你沒必要分析下去,凡西亞。」

  「那麼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高興她甩了你?你難道不敢說跟那個女人有關。

  婚姻與愛情無關。塔塔娜是最合適的人選。你不必愛她,噢,天哪!她是俄國最美的女人。她即使頭上有個包也十分可人。她的家族也無可挑剔。她是你的最佳人選,你姑姑也這樣認為。「

  「夠了,凡西亞。你說得好像你剛剛失去她。」

  「好吧,該死的。如果你真的要結婚,就找個最好的。我想這也是你的意願。還是你不再迫切需要結婚生子?你聽說米沙的事了嗎,或許——」

  「別跟我說你對不可能的事還抱有希望。米沙死了,凡西亞。太久了,沒有希望了。

  一切都沒變,我還需要一個妻子,但不是現在這個。實話對你說,我這次沒有立刻繼續我對塔塔娜的追求,是因為我覺得不想再從頭開始。幾個月來,她一直迴避、拖延,每次跳舞,她都讓我乾等,我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做,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但——」

  「凡西亞!如果你覺得她這麼好,那你就娶了她。就我來說,我不想被一個不知自己在想什麼的女人束縛。我已發現率直是多麼令人愉快。」

  「又是你那個英國女人?」凡西裡哼哼不停,然後歎了口氣,「你不是想——」

  「不,我還沒有失去理智,雖然我不介意受她束縛。」季米特裡笑了,歎口氣。

  「還有許多適合我的女人,我要找個會毫不猶豫地答覆我的人,這樣我就可以快速地解決這件事。有什麼建議嗎?」

  「我敢肯定沒有一個你挑不出毛病的女人。」

  「娜塔裡亞或許能推薦些人,她是個很好的媒人。」

  「那太好了,情婦選妻了。」凡西裡乾澀地說。

  「我想這個主意絕妙。」季米特裡哈哈大笑。「畢竟,娜塔裡亞瞭解我的喜惡,她不會給我介紹一個無法相處的女人。她能讓這個任務更簡單些。」

  「你甚至不知道她這個時候在哪兒。」凡西裡指出。

  「我會找到她。凡西亞,說實話我希望能快些解決這個問題,但我不那麼急。我現在還有其它事情要做。」

  季米特裡回到家裡,又有一封信。這封信來自他的妹妹,不是很令人愉快。

  米特,你快點來實行你的諾言,我遇到了我想嫁的男人。

  安娜斯塔西亞什麼承諾?他從未保證這麼快就同意她的婚事。如果他不同意,那個小女孩也會找個機會嫁人。她為什麼這麼急?

  該死的,他剛以為安排好一切,在送走凱瑟琳之前有更多的時間和她在一起。他越想,就越希望有足夠的理由留住凱瑟琳。他現在已找到不必追求別的女人的理由,為什麼不想想阻止凱瑟琳在自己生活中消失的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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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小姐?」瑪露莎把頭伸進房間。「王子終於來信了。我們馬上起程,到城裡與他會合。」

  「莫斯科?」

  「不,聖?彼得堡。」

  「進來,瑪露莎,快把門關上,你讓風進來了。」凱瑟琳說著,把披肩往肩頭拉了拉,「現在,為什麼去聖?彼得堡?我還認為季米特裡在莫斯科。」

  「不,已離開一段時間了。他去了奧地利辦事,剛剛回來。」

  很奇怪,凱瑟琳想。為什麼告訴她他離開這個國家?為什麼告訴她一切?他把她扔在這裡幾個月,已完全忘了她。

  「沙皇回來了嗎?所以我們去聖?彼得堡嗎?」

  「我不知道,小姐。信上就說我們得趕快。」

  「為什麼?瑪露莎,我必須知道為什麼。」凱瑟琳生氣地說。

  「我想要是沙皇回來了,王子打算送你回家,就得趕快,否則內娃河結冰,港口就要封閉了。」

  「哦。」凱瑟琳身體向後一靠,「我們是得趕緊。」她輕輕地加了一句。

  她在想什麼?鼓起肚子回家,沒有丈夫。她無話可說。她不能告訴自己的父親。消失了半年後,再帶回來一個更不好的醜聞?不,絕對不能。

  她想等季米特裡回來告訴他她的情況。她想過要他同她結婚。但她已三個月沒看到他了。夏天很快過去,秋天也結束了。她不想在俄國過冬,但也不想沒有丈夫回家。如果季米特裡以為他在船上玩弄了她,然後就想甩了她,那他一定瘋了。

  「很好,瑪露莎。我明天就動身,」凱瑟琳說,「但不必太急,我不乘太快的馬車。

  謝謝你,你就對你的丈夫這樣說。「

  「那麼我們就不能像來時那樣快地回去,小姐,因為黑夜變長了。」

  「那沒辦法,但我喜歡白天趕路,一天不超過二十到二十五英里。我要保證行程舒適。」

  「那就要兩倍的時間。」

  「瑪露莎,我不想再多說什麼。河流還要過幾天才能結冰。」她當然希望河流能不結冰,這樣她就能拖延到達聖?彼得堡的時間,確保她的孩子不會太受顛簸。

  季米特裡接到伏來德米的報告大發脾氣。凱瑟琳堅持慢慢行路。他們或許一星期都到不了。該死的,他沒料到事情會這樣。

  他想因為氣候的關係把她留在俄國從一開始起就有不足之處,主要是他得面對她幾個月,等冬天來臨。他知道一旦夏天過去,她會不斷要求知道離開的時間,因此他不得不迴避她,迴避她的問題,度過秋天,希望今年的冬天早些到。

  在聖?彼得堡的等待是漫長、乏味的,特別是那裡的秋天又冷又濕。他甚至用不著幫他妹妹操辦婚事,因為他一到那裡,他的妹妹就說那個年輕人不行,她不願嫁給他。

  季米特裡只能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到後來他乾脆專注於凱瑟琳送來的帳本上,發現不止四個工廠瀕臨倒閉,而是五個,還要拜訪幾個朋友,但大多數都在夏秋兩季離開這個城市,要到冬天才回來。娜塔裡亞上星期來過,保證幫他找一個合適的新娘,雖然他本人並不願去想這件事。

  這段時間最令人惱火、沮喪的是他有意避開凱瑟琳,他從未缺過女人,而且也沒這個必要。他走到哪裡都有女人向他示意,但她們不是凱瑟琳。他還念念不忘那個英國女人,沒有人能取代她。

  內娃河上一開始結冰,季米特裡就派人去接她。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她怎麼樣?有意拖延時間,她總是這樣蔑視他,激怒他。伏來德米說得沒錯,她完全恢復了平時的對立。但那總比上次他們分手時她對他沉默的輕蔑態度好,什麼都比她保持沉默好。

  季米特裡等待著,抓緊時間想著不讓凱瑟琳離開俄國的借口。她一定會發火,但他希望沒過多久她就會接受這一不可避免的事實。

  當六天後馬車行駛在聖?彼得堡一百英尺寬的街道上,凱瑟琳也在想同樣的事。季米特裡一定很生氣,她誤了船。她已經得出結論,只要攻擊他其它的弱點,他一定會平息怒氣的。她有一肚子委屈,但跟她現在的狀況和所需比起來是無足輕重的,只不過她現在可以用事作為武器。

  聖?彼得堡的寬闊對一個習慣於倫敦擁擠的人來說是大開眼界。這次凱瑟琳終於清楚地看到俄國的真正面目。

  在這座莊嚴的城市裡一切都很有紀念意義。冬宮,俄國四百多個房間的大門,最引人注目的,還有其它許多宮殿和龐大的建築物,眾多廣場。城市的主要街道長約三英里,有許多商店和餐館。她看了一眼彼得和保羅城堡,在這裡彼得大帝把自己的親生兒子處死。

  凱瑟琳對露天集市最感興趣,她暫時忘卻了最終的目標。大堆冰凍的動物從全國各地由雪橇運到這裡。各種冰凍劑都是用來保護牛、羊、豬、黃油、雞蛋、魚的新鮮。

  留著小鬍子的商人穿著灰色長袍,站在妻子旁邊。那些女人們穿著錦緞外衣,戴著頭巾,一直下來幾乎要拖到地上。凱瑟琳辨別得出俄國的不同民族。

  這裡,家庭主婦們推著雪橇採購,街頭藝人身穿長衫,頭戴皮帽演奏著曲子,小販們叫喊聲,精製麵粉做成的麵包散發出陣陣香味,吸引著路人。

  這是凱瑟琳見到的另外一部份俄國——這裡的人們,差別,多種文化的混合。凱瑟琳想讓季米特裡帶她來這裡,這樣她就有足夠的時間看看,而不是慢慢地駕著馬車經過,但她馬上想起了她將去的地方。

  她認得出季米特裡的宮殿,但沒必要試圖去認。因為他已站在台階上,馬車一到,他就打開門,探身去接她的手。

  在他們旅程快接近這座城市時,凱瑟琳極其緊張。畢竟她上次對季米特裡非常的不客氣,拒絕聽他講話,讓自己的傷心毫無約束地發展成為最壞的脾氣。現在她的緊張使她的自我保護更強了,她不是被他穿著制服時的光芒所驚懾而是她不再想著自己,她的感覺或許已被吸引,但她的思想已作好了爭吵的準備。

  他拉起她,把她放到地上。「歡迎來聖?彼得堡。」

  「我以前來過了,季米特裡。」

  「是的,但只是很短的時間。」

  「對,被人匆匆地帶過一個地方,根本沒有時間欣賞,雖然我到來很慢,但比我離開愉快得多。」

  「我是否也該為那事道歉嗎?」

  「哦?你不是要告訴我你還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當然不會是你。」

  「凱特,如果你想把我切成碎片,至少等我們進去後。你難道沒注意又開始下雪了嗎?」

  她怎麼沒有注意到,一片片白色的雪花落在他臉上融化,他為什麼不為她姍姍來遲而大發雷霆?他似乎盡力在裝出愉快,而她卻一直期待著最壞的來臨。難道河流沒有結冰嗎?她到得太早了嗎?

  「當然,季米特裡,你帶路。我由你處置,如往常一樣。」

  季米特裡的心不禁顫抖一下。凱瑟琳的心情比他想像的更糟。他還沒有告訴她不能回去的事。如果她得知自己新的狀況,她會怎麼想?

  他扶著她走上台階。兩扇大的雙層門在他們走近時自動開了,然後又立刻關上。過了一會兒又打開,讓伏來德米和其它人搬行李進來,又馬上關上。門的開閉,似乎無手就可以行動,以前確實惹惱過凱瑟琳,倒不是因為冷空氣進入,因為役僕手腳靈活,已把冷氣流的進入減至最小限度。

  凱瑟琳習慣了諾威?多米克的安靜優雅,對季米特裡的城市住宅有些驚奇。錚亮的鑲木地板,寬大的大理石台階鋪著厚厚的地毯,鑲框的圖畫,巨大的水晶吊燈懸掛於大房間正中央,這裡只是入口廳。

  凱瑟琳沒有說話,季米特裡帶著她進了另外一個大房間——廳,到處都是大理石,櫻桃木傢俱,沙發、椅子用絲綢、天鵝絨裝飾,和波斯地毯交相輝映。

  爐子裡生起一團火,溫暖著整個屋子。凱瑟琳坐在一個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沙發上,季米特裡已注意到這個防衛性的舉動。坐穩後,她把瑪露莎借給她的披肩解下來放在椅子背上。季米特裡在英國給她買的衣服根本不適合俄國的冬天,這一點很快得到證明,季米特裡叫人定做她的冬裝,快完成了。她的行李一打開,傭人就拿著一件衣服去裁縫那裡按照她的尺寸作適當修改。

  「你想喝杯白蘭地暖暖身子嗎?」季米特裡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來問道。

  「那也是俄羅斯治百病的藥嗎?」

  「這裡伏特加更受歡迎。」

  「我嘗過你的伏特加,謝謝,不是很喜歡。如果你不介意,我還是喝茶。」

  季米特裡揮揮手,凱瑟琳瞥見其中一名役僕離開了房間。

  「真好,」她幽幽地說。「我現在終於有了個傭人,太晚了,你難道不認為。」

  季米特裡又揮揮手,門關上了,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僕人們都是礙手礙腳,一會兒你就看不到他們了。」

  「顯然我在這裡的時間不夠長。」凱瑟琳展開話題,但很快又退縮了。「那麼,季米特裡,你好嗎?」

  「我很想你,凱特。」

  她並不想兩人的交談朝這個方向轉換。「你失蹤了三個月,我會相信嗎?」

  「我有事——」

  「是的,在奧地利,」她打斷他。「我是你派人接我之後才知道的。在此之前,我還以為你死了,」上帝,她對他長久的離開,反感之情溢於言表。她並不想讓他知道她也多麼想他。

  茶端了上來,很明顯事先準備好的。凱瑟琳因此而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傭人端上白蘭地放在季米特裡面前,但他沒碰。

  凱瑟琳稍微平靜一點,喝著茶,季米特裡意識到自己該跟她談談正事了,他希望最壞的事快點過去。

  「你是對的,」他溫和地說,「我去奧地利之前該托人傳話給你。但正如我先前說的,我有太多該道歉的事。我本該早些離開奧地利,但處理那些事務比我預期的時間長……凱特,對不起,港口已經封鎖了,要等明年春天才能通航。」

  「那麼我不得回家了?」

  他希望她會說整個國家沒有封鎖,確實也沒有。季米特裡已準備好更多的謊言,說服她僅有的幾個通航港口不能用。但凱瑟琳只問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

  「你為什麼不難過?」他問。

  凱瑟琳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當然難過,但來這裡的路上開始下雪,我就猜想事情會這樣。這幾天來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季米特裡非常高興她居然已決定留下來,差點笑了出來,「當然南方有幾個港口通航,但這個時候去那兒連一個習慣了這兒氣候的俄國人也夠嗆。」

  「那對我更不用說了。」凱瑟琳很快回答。「我來這兒就凍殭了。」

  「我也不建議走那條路,」季米特裡說。「西面有條路可以去法國。」他沒有提到沿海的附近港口,他也不希望她想到。「但是這條路也不適合冬天旅行。」

  「我想也是,」凱瑟琳回答,「我的意思是,如果拿破侖的不敗軍隊會敗在俄國寒冬手裡,我還有什麼機會?那麼我該怎麼辦?」

  「這是我的錯——畢竟,我向你保證過在河流結冰前送你回英國——現在我只能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盛情,等到明年河流融化。」

  「在同個地方,還是一個囚犯?」她問道。

  「不,小東西。你可以自由進去,做你喜歡的事。你是我的客人。」

  「那麼,我想我別無選擇,只能接受了,」她說著,歎了口氣。「如果我不再受到監視,你難道不擔心我會向第一個遇見的人說你綁架了我?」

  季米特裡怔住了。確實,這太容易了。這麼長時間來他一直盤算著自己的計劃,想像著她的反應,她這麼快接受並不是他意料中的事。但他也不必為將來歎息。

  他笑了。「你難道不認為這是個很浪漫的故事?」

  凱瑟琳臉紅了。季米特裡看著她臉上泛起紅暈,回憶起以往幾次她也是這樣的情形,那時她很接受他。他情不自禁,忘卻了這次慢慢進攻的決定,立刻走近她,讓凱瑟琳覺得自己坐在小椅子上的保護策略也受到威脅。他扶著她,自己坐下來,然後溫柔地把她拉到自己膝上。

  「季米特裡!」

  「噓,你還不知道我想幹什麼就反對。」

  「你從來想不出什麼好事。」她反駁。

  「你看我們多麼般配,小東西?你非常瞭解我。」

  他在開她玩笑,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他的擁抱卻沒有虛假,如此堅定和親密,一手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另一隻手搭在她膝蓋上,大膽地撫摸她的臀部。一股暖流湧遍全身,幾個月來她從未感到如些敏感。他總是能讓她有這種感受,而且純粹是生理上的激情。

  「你最好讓我起來,季米特裡。」

  「為什麼?」

  「僕人們會進來,」她怯怯地說。

  「如果那是你拒絕的唯一理由,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會。沒有人會冒死進來。」

  「認真一點。」

  「我是認真的,小東西,很認真。這裡沒人會打擾我們,那麼再想個理由。哦,最好不,讓我抱你一會兒。」天哪!他屏住呼吸。「別亂動,凱特!」

  「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嗎?」

  他呻吟著,把她放在不很關鍵的位置。「如果你願意,你就會關心。」

  「季米特裡!」

  「原諒我。」看到她臉上又泛起光彩,他笑了。「我很粗魯,是嗎?但只要你在身邊,我就不能清楚地思考,現在也不例外。你為什麼看上去這麼驚訝?你不會認為我這幾個月離開你就不再要你了嗎?」

  「事實上——」

  季米特裡一刻也無法控制。她讓他抱了這麼久,給了他十分的勇氣,他想脫去她的衣服。他吻她,強烈地、徹底地,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的事是不可避免。他的手向上移,撫摸她的胸部,馬上感覺到衣服下的小點硬了起來。

  她在他嘴中呻吟著。上帝,她想念他,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手讓她發熱的情形,想念他的雙眼激起她的情慾,還有他那美妙、堅實、激盪人心的身體,想著它將做出的事。再次拒絕已毫無意義了,她喜歡與他做愛。現在就要。

  「季米——季米——季米特裡!讓我喘口氣。」

  「不,這次不行。」

  他繼續瘋狂地吻她,凱瑟琳覺得全身有股暖流,她非常高興地意識到這個強大、有力的男人也會害怕她阻止他。她輕輕地捧起他的臉,向後推,笑看著他。

  「把我抱到沙發上去,季米特裡。」

  「沙發?」

  「現在這把椅子有點不方便,你難道不這樣認為?」

  他突然明白了,臉上掠過驚訝和開心的表情,凱瑟琳差點叫了出來。季米特裡迅速站起來,凱瑟琳以為自己會掉到地上,但沒有。她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天鵝絨沙發上,和任何床一樣舒適。

  他跪在她身邊,解開自己上衣的紐扣,突然停頓了一下。「你肯定,凱特——不,不,別回答。」

  她還沒回答他就吻住了她的嘴,但是她用手摟住他的脖子,毫無保留地讓他吻著,已經給了季米特裡最好的回答。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需藥物的激起。季米特裡已做了一切。他就是她愛的男人,是未出世孩子的父親,是她將要嫁的丈夫。至於細節問題,以後可以從長計議。她有充份的時間,現在是他倆重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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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雪花在窗外飄揚,屋內火爐中生著火,大客廳特別溫馨,特別是沙發正對著火爐,能直接吸收熱量。已是傍晚時分,房子裡關門聲,遠處拘叫聲,馬車經過聲。近處只有火的爆裂聲和季米特裡的心跳。

  凱瑟琳不願破壞這一刻的溫情。她半躺在沙發邊緣,半躺在季米特裡懷裡。沙發不大,但她絲毫沒有會落下去的感覺。季米特裡的手臂緊緊地摟住她,又溫暖,又安全。

  此刻,他拿起她隨意放在胸口上的手,吻著每個手指,他還咬著、吮吸每個指頭,奇妙的感受。凱瑟琳只是半睜著雙眼看著他,陶醉在他的舌頭、嘴唇在她敏感的指尖上所產生的感覺。

  「如果你再不停止,我又要對你做愛了。」季米特裡沙啞的聲音使她驚訝。

  「我?我在做什麼?」

  「用你那雙迷人的眼睛這樣看著我。你知道,那足夠引起我的慾望。」

  「胡說,」凱瑟琳鎮道,她禁不住笑了。「那你在做什麼?如果你不停止——」她也發出同樣的警告——「我不得不——」

  「你保證?」

  凱瑟琳大笑。「你無可救藥了。」

  「這幾個月來我約束自己不享受這種快樂,你會怎麼想?」

  「為什麼我要相信?」凱瑟琳有點驚訝地說。

  「因為這是真的……這幾個小時我已向你證明我的需要有多強烈,是嗎?你還要我再證明給你看嗎?」

  「季米特裡!」他滾到她身上。她發現他沒有在說笑,他進入她的身體,又快又深。

  「季米特裡!」凱瑟琳歎了口氣,仰起頭去吻季米特裡。

  當凱瑟琳的呼吸均勻些,她正要評論季米特裡的不滿足,卻被季米特裡止住了。

  「我為你發瘋,女人。」

  「你又誇張了,」她笑道。「我還記得有兩次你精力很足。」

  他驚訝地看著她。「你很喜歡?」

  「那時候,當然,但並不是說沒有那種感覺我就不行了。我喜歡能自由選擇。」

  他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話。她居然提起下藥的事,而沒有一絲怒氣。她已原諒了他,同時也承認這次她是自願的。

  上帝,他曾多少次期待著她能作出承認。「你知道你讓我有多開心,凱特?」

  這次輪到凱瑟琳吃驚了,他說得很認真。「是嗎?」

  「長久以來我一直想這樣摟著你,吻你。我強烈地盼望著能撫摸你,愛你。這裡就是你的歸宿,凱特,在我的懷裡。我將盡力說服你永遠留在俄國。我會作出一切讓你相信你屬於我。」

  「那……那是求婚嗎?」凱瑟琳猶豫地問,似信非信。

  「我要你永遠跟我在一起。」

  「那是向我求婚嗎,季米特裡?」她更堅定地問。

  該死的!「凱特,你知道我不能娶你,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凱瑟琳怔住了,覺得自己的血液在凝固。她在這種親密的氣氛中發火,只會對她不利。

  「讓我起來,季米特裡。」

  「凱特,請——」

  「該死的,讓我起來!」

  她用力推,從下面爬出來,然後坐直身子。她的頭髮一甩拂過他的臉。她現在最不願顧及的就是她赤身裸體。

  「我希望我的孩子有個父親。」她猛地冒出這句話。

  「我會保護你的孩子。」

  「那不一樣,你知道。我可以作你的情婦,卻不能作你的妻子,你知道那對我有多侮辱。」

  「侮辱?不,我對妻子毫不關心,她只是為我生個繼承人,履行我的義務,你,我很喜歡。我希望你成為我生命的一部份。」

  她瞪著他,但她的怒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上帝,他總是知道該怎麼說,去安慰她的心。她愛他,他要的也正是她想要的東西。成為他生命的一部份。他對妻子的冷漠……

  她憐憫他的妻子——如果那個女人不是她,她不會放棄。離明年春天還有五個月時間,她會讓他覺得她是不可缺少的,讓他更喜歡她,更愛她,以至無視世俗的觀念王子不能娶一個普通女子,如果他是這麼想。以後他發現她和他平等,他一定會十分驚訝。

  她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頰,他一把抓住,親吻手掌。「對不起。」她溫柔地說。

  「我忘了你還有義務必須履行,但當我的第一個孩子出世,我就打算結婚。如果不是你,就是別人。」

  「不。」

  「不?」

  「不!」他堅定地說,把她抱得更緊了。「你不能結婚,永遠。」

  凱瑟琳對他瘋狂的佔有慾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笑笑,很高興自己沒有告訴他她已經懷孕的事。他不久就會看出來。那時候,讓他去想她說過的話。她會有個丈夫。很好的威脅,但他當然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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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舞裙非常精緻,與凱瑟琳以前為自己挑選的都不一樣,深黑色,泛著青綠色光澤的緞子,白色絲帶插入緊身胸衣,許許多多珍珠鑲嵌在鈴狀裙上,領子在雙肩正中緊緊束起,袖子上點綴著絲邊。這不是凱瑟琳,她覺得穿著這身衣服自己就像公主。

  她的頭髮中分,以最流行的髮型束在兩邊,上面還掛著許多珍珠飾品。每個附件應有盡有:白色的長手套,緞子鞋也泛著同樣的青綠色光,白色絲帶掛在手腕上。季米特裡早早進來遞給她一個珠寶盒,有珍珠鑽石項鏈、耳鐶,她現在戴的戒指,還有其它許多飾品,他說她可以選擇。季米特裡說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還有她的冬裝。今天,幾件外衣和舞裙一起送到,還有一些馬上送來。

  他對待她就像她是他情婦一樣,但她不因此感到難過。過不了多久,季米特裡為她定做的衣服就會不合身了。她會感到非常有趣。他會怎麼對她。她在全身鏡前轉了個身,特別看了看自己的腰圍,還是像從前那樣纖細。她很幸運,因為她有身孕三個半月之久了。只是胸部有點鼓,但一般看不出,季米特裡也不會因此而預感到他說過將會疼愛的第一個孩子將出世了。

  「哦,我的王子,你一定會大吃一驚,你很快就會知道為什麼我的心情會有如此急劇的改變。」

  如果她在英國家裡,她對自己的處境絕不會如此樂觀。那又是另外一種經歷了,但只要在這裡,她為什麼不能縱情享受?畢竟,她不必再擔心懷孕的事。

  凱瑟琳暗暗笑了,最後掃了一眼她的新臥室。她得到了應屬女主人的房間,房間每個方面都十分豪華,但昨晚她沒睡在這裡。她笑得更開心了,她懷疑今晚是否還會睡在這裡。

  整個晚上跟季米特裡在一起,就像在天堂裡一樣。睡在他的臂彎,醒來發現他仍在自己身邊。每次她惺忪地睜開眼總會看到他迷人的笑容,然後就是親吻,接下去……她不再懷疑自己作出的選擇。她很幸福,這是現在最要緊的。

  他在樓下等她,拿著白緞鑲邊的白色斗篷,被在她肩上,然後再遞上相配的白色手套。

  「你太寵我了,季米特裡。」

  「那就對了,小東西,」他認真地回答,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欣賞的眼神更加深沉。

  他今天穿著另外一套制服,光芒四射。白色的夾克,肩頭披著金章,金色鑲邊的衣領。他戴勳章只是為了吸引凱瑟琳。但自己卻被凱瑟琳深深地吸引住了,從扶她上了馬車,一直到穿過幾個街區抵達燕會,他的視線一刻也無法離開她。

  她如此精緻,他想起安娜斯塔西亞畫的肖像,現在掛在他書房裡,每次看到它,他總有那麼一些不自在。沒有人會認為這個女人是傭人、演員。如果他第一次遇見她時她就是這樣打扮,他對她的社會地位不會有現在這樣的觀念,他或許會認為只是衣服和環境才使他相信,她不是自稱的那種人。如果他錯了呢?他的心裡突然升起一股遺憾之情。

  不,他不可能錯。但第一次就帶凱瑟琳去這樣隆重的場合似乎並不很好。

  他想讓她開心,衒耀她,就像凡西裡說的,把她當作一位女士,而不是一直藏在家裡。但突然他害怕與人分享她,他要把她鎖在家裡自己獨享。

  「我想你會把我介紹給別人,季米特裡。那麼告訴我,我是誰呢?」

  她看出他的想法?「你說過你是誰——凱瑟琳?聖約翰。」

  「確切說,我不是這樣稱呼自己的。但如果你執意要這樣介紹我,我也不反對。」

  她在嘲弄他。她為什麼就自己的身份嘲弄他?「凱特,你肯定一定要去嗎?」

  「不去衒耀一番這條裙子?我已經很久沒有參加舞會了。我當然想去。」

  她又談起她那不真實的生活,但她說得那樣自然,幾乎不加思索。他還沒下定決心該讓她失望帶她回家還是抱最好的希望,馬車已停下來。他知道凱瑟琳的坦率,今晚一定會踩別人的腳趾,如果她在這裡發脾氣怎麼辦?

  「你知道怎樣……我的意思是,你不會引起——」

  「你擔心什麼,季米特裡?」凱瑟琳意識到困擾季米特裡的事,突然笑了。

  「沒什麼,」他閃爍其辭,扶她下了馬車,「來,我可不想你在這裡感冒。」

  他帶著她進了一幢大廈,隨手把他們的皮衣交給一名侍從,然後上了台階到樓上的舞廳。這裡的主人首先到門口歡迎他們,季米特裡向他們介紹了凱瑟琳?聖約翰。

  凱瑟琳往四週一瞧,房間非常大,確實是個舞廳,而不是幾個房間改成一個。幾個水晶吊燈發出令人目眩的光芒,照耀在價值百萬盧比的珠寶上。二百多位客人中,一半在跳舞,其它的人聚在房間各個角落交談,或在休息台之間踱來踱去。

  傭人端著盤子送上飲料,凱瑟琳拒絕了。季米特裡拿起一杯,一飲而盡,然後把空酒杯放回盤子。凱瑟琳禁不住笑了。

  「緊張,季米特裡?」

  「我能緊張什麼?」

  「哦,我不知道。或許我會在你朋友中讓你尷尬。畢竟,一個農民怎麼知道在這種場合下應付自如?雖然穿著漂亮的舞裙,但她終究還是個農民,是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的心情。她並沒有生氣,她的表情充滿幽默。

  「米特,怎麼不告訴我你今晚也參加這次燕會?我可以——哦,我打擾你們了嗎?」

  「不,凡西亞,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季米特裡輕鬆地回答。「凱瑟琳,我可以介紹一下凡西裡?達西科夫王子嗎?」

  「凱瑟琳?」凡西裡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突然他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季米特裡。「不是那個凱瑟琳!但我在想……我指的是……」看到季米特裡皺皺眉,他停住了。

  「你錯了,達西科夫王子。」凱瑟琳有意說。「讓我猜猜。既然季米特裡向你提起過我,你一定期望看到更漂亮的女人,但並不是人人都能成為美女,我的先生越多越令人遺憾,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你一樣為季米特裡對我的興趣而驚訝。」

  「凱特,你讓我的朋友在這裡一言不發。他還不知道你在開他玩笑。」

  「胡說,季米特裡。他知道我在開玩笑,他只是覺得一眼便輕視我而感到尷尬。」

  「我再不會犯這種錯誤,親愛的女士,我保證!」凡西裡向她強調。

  凱瑟琳禁不住開心大笑,凡西裡被她的笑聲感染,季米特裡也被這愉快的聲音深深吸引。他愛聽她大笑,她的笑聲總是讓他覺得溫暖,雖然現在不很合適。

  他拉緊她,手臂摟在她的腰間,嘶啞著說:「你再這樣,我又會處於尷尬境地——跟你在一起,總希望身邊有張床。」

  她抬頭看季米特裡,十分吃驚。他居然非常認真。凱瑟琳臉紅了,季米特裡不由地彎下身去吻她,也不在意他倆的處境和周圍的人們。凡西裡制止了他們:「米特,為了不讓你變成愛情傻瓜,我想請這位小姐跳個舞,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季米特裡嚴肅地說。

  「但我無所謂,」凱瑟琳說著掙脫季米特裡的懷抱,朝凡西裡熱情地笑笑。「但達西科夫王子,我得提醒你,有人說我根本不會跳舞,你願意冒被踩腳的危險來證明這件事嗎?」

  「非常願意。」

  還沒等季米特裡來得及反對,凡西裡就拉著凱瑟琳進了舞廳。他盯著他倆的背影,心裡十分光火,但他盡力克制住自己不跟著凱瑟琳把她拉回來。他一直提醒自己,現在與凱瑟琳跳舞的是他的朋友凡西裡。他知道季米特裡對凱瑟琳的感覺,不會對她有任何進一步的舉動。但他不願看到其它男人的手在她身上,即使是他的朋友。

  十分鐘後,凡西裡單獨回來,季米特裡見此大發雷霆:「你到底什麼意思,把她讓給亞歷山大?」

  「沒辦法,米特,」凡西裡吃驚地說:「你看到我們還沒離開舞廳他就截住了我們。

  她同意,我還能怎麼的?「

  「你本可以讓他離開。」

  「他沒有惡意,而且——」季米特裡開始往舞廳走去凡西裡馬上把他拉回來。「你瘋了?就因為她跳舞、作樂,你就大喊大叫?上帝啊,米特,你到底怎麼啦?」

  季米特裡呆呆地看著凡西裡,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氣。「你是對的。我——」他抱歉地笑笑。

  「你還沒得到她?」

  「怎麼啦?你以為得到以後就會失去激情了嗎?我可以保證不會。」

  「那麼我的朋友,你現在需要分散注意力。娜塔利亞今天也在這裡。」

  「我沒有興趣。」

  「不,你這個傻瓜,我當然知道,」凡西裡不耐煩地說。「但她最近向我透露,她已縮小交往圈子,為你贏個好名聲。她才是你最理想的未來新娘。還記得你叫她——」

  「忘了吧,」季米特裡粗暴地打斷。「我不打算結婚。」

  「什麼?」

  「你聽到了。如果我不能娶凱瑟琳,我就不結婚了。」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凡西裡反駁道。「那麼你需要的繼承人怎麼辦?」

  「沒有妻子,我完全可以收養凱瑟琳的任何一個孩子。」

  「你是認真的?」

  「安靜點,」季米特裡輕輕說。「亞歷山大把她帶回來了。」

  以後的時間裡,季米特裡的視線就再沒有離開她,她熱愛其間的每一分鐘。他不停地和她跳舞,嘲笑她踩了他的腳。事實上,她一次也沒有。他如此幽默,她覺得這是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直到他把她交給凡西裡照顧,他去拿些飲料。凡西裡很快被一個膽大的女人纏住,這個女人從不接受「不」字,她硬拉著凡西裡進了舞池。要是凡西裡在,他就不會讓凱瑟琳呆在那群閒聊人當中。那些人也不管她是否聽得見,她本該自己離開,但一開始她就被他們的對話吸引住了,她聽到:「但我告訴你,安娜,她是英國人,是他母親那邊的一個親戚。否則為什麼米特對她如此照顧入微?」

  「當然是為了讓塔塔娜妒忌,你沒看見她和未婚夫一起進來嗎?」

  「胡說。如果他想讓塔塔娜吃醋,他該和娜塔利亞在一起。畢竟,塔塔娜知道她是米特的情人。在塔塔娜公主選擇了裡塞克勳爵後,他又開始去看望娜塔利亞了。你聽說了沒有,他對此事非常生氣?」

  「不是生氣,安娜。這個可憐的男人沮喪之極,逕直跑到聖?彼得堡去了,最近三個月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

  「那麼,他今晚一定已不再傷心。」

  「當然,他不想塔塔娜知道他有多傷心。她中斷他倆的關係,還把未婚夫介紹給他,而且那次米特是專門到莫斯科繼續他們的戀情。」

  「那麼你認為他還愛她?」

  「你不這樣認為?看著她,站在樂隊旁,哪個男人會不愛她?」

  凱瑟琳也禁不住回頭去看塔塔娜。但她很快轉身走開,直到聽不到那些人的談話。

  但她的心中不是滋味,塔塔娜是她看到的最漂亮的女人。季米特裡還愛她嗎?他怎麼會不?

  「他利用了你,凱瑟琳,騙你說他到國外去了。為什麼?他為公主的事傷心,甚至忘了及時送你回家?他為什麼要和你糾纏不清?你無法與塔塔娜相比,他為什麼還這麼要你?」

  「凱瑟琳女士?」

  她幾乎沒有轉身。很久沒人這樣稱呼她了。但她還是回過頭,因為她辨出了這個聲音。她心裡輕輕叫了一聲,眼角餘光看到季米特裡回來了。但他突然在幾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臉變得煞白,他聽到這個男人稱凱瑟琳「女士」。她現在無暇顧及他,必須先應付大使——她父親的好朋友。上帝,她怎麼沒想到有可能會在這裡碰到他呢。

  「太出乎意料了,伯爵——」

  「你當然驚訝。我剛剛看到你跳舞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說『不』,那不可能是小凱瑟琳,但真的是你,你在俄國幹什麼?」

  「這是個複雜的故事。」她逃避地回答,馬上轉換話題。「你最近沒有收到我父親的信嗎?」

  「我收到了,也不介意告訴你——」

  「他提到我妹妹——婚姻了嗎?」

  這次凱瑟琳盡力轉移他的注意力。

  「伊利莎白女士與塞默爾勳爵私奔,還記得他嗎?這個小伙子不錯,但伯爵很生氣,直到他最終發現他得到的關於這個年輕人的消息都是錯誤的。」

  「什麼!」凱瑟琳差點吃驚地叫了出來。「你是說結果根本沒事?」

  「什麼事?你難道什麼都不知道。你父親只是在說到你失蹤的事上提到你妹妹的婚姻,因為你倆同一天失蹤。喬治預料到他們會私奔,所以他只是以為你去作伴娘了。到那對新人兩星期後回來,他才知道不對。他們都以為你死了,我的小姐。」

  凱瑟琳痛苦地哼了一聲。「我的——我的信一定沒有寄到家裡。哦,太可怕了!」

  「或許你該再給你父親寫封信,」季米特裡說著,走上前來。

  凱瑟琳轉過頭,看到他已徹底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事實上,他現在的表情暗示了他那有名的脾氣又要爆發了。現在他到底還在生什麼氣?

  「季米特裡,我的孩子。你認識凱瑟琳?聖約翰女士,我看到你們先前一起跳舞的。」

  「是的,凱瑟琳女士和我以前認識。請原諒,大使,我想跟她說句話。」

  他不給任何人有時間反對,就拉著凱瑟琳出了舞廳。在外面的樓梯口,凱瑟琳喘了口氣,她正要擺脫他時,卻被季米特裡狠狠地推進了馬車,然後他開口了:「那麼一切都是真的!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凱瑟琳女士?」

  「我做了什麼?」她迷惑地喘著氣。「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我告訴你我是誰。你卻自以為是,不相信我。」

  「你可以讓我相信你!你可以告訴我一位伯爵的女兒衣衫檻樓獨自在街上走。」

  「但我告訴過你,那些不是我的衣服,是女傭的,我告訴過你。」

  「你沒有。」

  「我當然說過。我喬裝改份是為了跟蹤我的妹妹,因為她要與人私奔。你看,她成功了。要不是你,我已經阻止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凱特,你什麼都沒對我說。」

  「我說我告訴了你。」季米特裡還是繼續責備,凱瑟琳憤憤地罵道:「好吧,這有什麼區別?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我的地位,還有我的許多成就。有些已得到了很好的證明,但你還是固執己見。瑪露莎說得對,你們俄國人對第一印象,總是頑固不化。」

  「你說完了嗎?」

  「是的,我認為我說完了。」她低聲說。

  「很好,明天我們就結婚。」

  「不。」

  「不?」他叫了出來,「昨天你還想嫁給我,我說這不可能時你還非常生氣。」

  「是的,」她反駁道,雙眼閃著晶瑩的光芒。「昨天我配不上你,今天怎麼就行了?

  不,謝謝,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嫁給你。「

  他別轉頭,氣憤地盯著窗外,凱瑟琳也同樣。要是她十分瞭解季米特裡的話,她就該知道季米特裡的脾氣很大程度上是對自己而不是對她。但她不知道,她只是放在心上。

  他怎麼敢因此而責備她?他怎麼敢現在要娶她,而他並不愛她,只是為了滿足那種錯誤的感覺。她不願,她不需要他的憐憫。她不需要一個男人因為不得已而娶她。她有自己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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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厚厚的積雪,一望無際,這裡似乎無人問津,沒有生氣,荒涼偏僻,把城市文明沖洗得一千二淨,這裡美得令人目眩,這一幕——白雪覆蓋的灌木叢似乎難成一座小山,光禿禿的白樺樹直衝雲霄,一切都是那麼寧靜、安閒。

  季米特裡在路邊停住了,大雪已覆蓋了整個地區,連路標也找尋不到。主人警告他不要急著外出,再多留一個晚上,等到暴風雪過去,但他拒絕了。

  起初季米特裡只是想獨自離開一會兒,結果卻離開聖?彼得堡一星期。他漫無目的地逛了三天,回來途中正遇上暴風雪,只能在伯爵家裡又逗留了幾天。他急著要回家。

  凱瑟琳一個人在家裡太久了,何況他是在他們爭吵的那個晚上出來的。

  他還有一個原因想盡快離開伯爵家。塔塔娜一群人也來到這裡,當然包括裡塞克,他們和季米特裡一樣,也是為了躲避這場風雪。屋子裡的氣氛令人無法忍受,而且他親眼目睹了塔塔娜和裡塞克毀了婚約。季米特裡看得出那個傢伙顯然在責怪他擾了這樁美事。

  在林中,槍聲響起。季米特裡的馬一驚,往後倒退了幾步。他重重地摔在半英尺厚的積雪上。等他緩過氣朝上一看,那匹受驚的馬已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但他並不在意。

  他蜷起身子,向身後的樹林掃視了一眼。馬上看到裡塞克,那個傢伙並不想躲藏。

  季米特裡的心凍住了,因為他看到裡塞克舉起步槍正在瞄準,但猶豫了。他們四目相對,季米特裡看到那雙眼睛中的痛苦不由吸了口冷氣。裡塞克放下搶,拉起馬韁,轉身往來的路上走了。

  到底什麼能讓一個男人做出這樣的事?季米特裡很擔心他知道。塔塔娜,裡塞克一定以為是因為季米特裡,他才失去塔塔娜。

  「你怎麼了,米特。那個人剛才要殺你,你卻站在這兒為他辯解。」他不滿地歎氣。

  「唉,我現在也跟她一樣自言自語了。」

  他轉身找自己的馬,路邊沒有。季米特裡又歎了口氣,這正是他需要的:在雪地上步行。他至少能走,那個傢伙雖然瞄得很準,但下手不快。他想裡塞克畢竟還有些良心。

  一小時後,季米特裡找到了自己的馬,已跌了一條腿,他才改變自己的觀點。他十分惱火地懷疑裡塞克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他對這一帶很不熟悉,離開伯爵家已有幾小時,又看不到房子或村莊,天色越加黯淡,他覺得自己不但迷了路,而且有可能又趕上一場暴風雪而沒有避身之處。那樣,他就死定了。

  他立即朝前行駛。他離伯爵家太遠,無法回去,只能希望能在夜晚來臨之前找到棲身之處。

  不久,寒流通過他的皮手套和皮靴鑽了進來,他的四肢麻木。他的皮大衣雖然能御寒,但在黑夜來臨之時也無濟於事。幸好雪沒有下來。當最後一絲霞光消失之時,他終於找到了住處,顯然他已進入某人的地盤。他在雪中吃力地跋涉了一天,力氣用盡。

  這是間荒屋,或許曾經用作倉庫,但現在已空了。季米特裡找不到一件可以生火的東西,除非他扯下牆上的硬紙板,讓冷流長驅而入。寒流還是從牆壁的裂縫一點點滲透過來,但總比沒有避處好。等明晨一到,他就出去找附近的屋子。

  季米特裡蜷在一個又冷又髒的角落,大衣緊緊地裡住身體,他希望身邊就是凱瑟琳溫暖的身體——不,他最好改變願望,因為明天早上他必須醒過來。這是俄國冰天雪地的天氣帶來的惡果:一旦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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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凱瑟琳從雪中向他走來,熱情的,令人興奮的,她不再生他的氣,也不再指責他毀了她的一生。她愛他,只愛他。但大雪飄落,她又消失了。他看不到她,不管自己跑得多遠,不管自己叫得多響,她走了。

  他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讓他確定自己一定是死了,或許是得了心臟病。他看到尼科萊,看到安娜斯塔西亞,然後他的眼睛盯著那個幻影。

  「米沙?」

  「娜斯塔亞,你看。」他笑了。「我對你說沒必要等到他恢復過來吧。」

  「你也不能肯定。」安娜斯塔西亞反對說,「他完全有可能舊病復發。我知道要是我遇到幽靈,我也會的。」

  「幽靈,我是?我會告訴你——」

  「天哪!」季米特里長長地歎了口氣。「真是你嗎,米沙?」

  「確實是我。」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麥克黑爾笑了。「好吧。我告訴你們,我那些懦弱的同伴留下我三處受傷,血染大地。或者這樣說,那些阿美尼亞人把我拖到軍營,當作靶子。」他停頓了一會,那雙藍眼睛瞇成一條線。「那個首領的女兒看了一眼這張臭名昭著的亞歷山德羅夫臉,請求父親把我送給她。」

  「你還要告訴我什麼?」

  「別讓他嘲弄你,米特,」尼科萊插進來說。「一切都是真的,我們必須相信他,因為他把那個阿美尼亞公主帶回家了。」

  「你真的娶了她,米沙?」季米特裡試探著問。

  「期望太高?」

  尼科萊大笑。「他會對此非常感興趣。自從得到報告你死了,索妮亞阿姨就沒放過他。可憐的米特必須娶妻生子,否則亞歷山德羅夫家族就要絕後了。」

  季米特裡罵弟弟,「你居然還很幽默,要是你在我這個位置,你肯定不會。」

  「好了,你可以放鬆了。」麥克黑爾驕傲地對季米特裡說。「我不但與她結婚,她還為我生了個兒子。為此我才久久不歸,我們要等到孩子出世,她能行路才能回來。」

  季米特裡確實鬆了口氣,但仍很虛弱。「既然你已解釋了你神鬼般的出現,誰能告訴我你們三人是怎麼來到這裡,我又是怎麼回事?還是我是夢中迷了路——」

  「不是夢,米特。」安娜斯塔西亞坐在床邊,遞上一杯水。「你病得很重,我們都不能肯定你是否會恢復過來。」

  「你又在取笑我了?」但沒有一個人笑。「多久?」

  「三個星期。」

  「不可能!」季米特裡大聲說。

  他努力坐起來,但頭腦一陣暈眩,又重重地摔在枕頭上,他閉上眼睛。三個星期,他沒有生命。他忽然覺得壓抑。

  「米特,別難過。」安娜斯塔西亞皺著眉說。「醫生說你一旦恢復知覺,必須保持安靜,慢慢恢復。」

  「你的情況很糟,」尼科萊補充道。「你一直發著高燒,有幾次醒過來,看上去非常正常。我們以為你好了,但沒過多久又燒了起來。」

  「是的,我告訴過你三次你怎麼到這兒,出了什麼事。」安娜斯塔西亞說。「你很清醒,提要求、下命令,難道不記得了嗎?」

  「不。」季米特裡歎了口氣。「我怎麼來到這裡,你介意再對我說一遍嗎?」

  「一些戰士外出追尋一個逃跑的奴僕時發現了你。他們看到你留下的腳印時,以為找到了那人,就順著腳印來到茅屋。你在那裡呆了多久,沒人知道,因為你那時已昏迷不醒,不能說話。你甚至不能告訴他們你是誰。」

  「他們把你帶到他們的營寨,幸好有人認出你,就捎回信給我們,」尼科萊接下去說。「伏來德米到那裡時,你僅僅清醒吩咐他帶你回家。」

  「這是個錯誤,」安娜斯塔西亞補充。「你正趕上那場暴風雪,因此送你到這裡也用了幾天時間。那時,你的情況已很糟,我們擔心你的生命。」

  「女人不懂,」麥克黑爾不滿地說。「你們不懂一個男人是不會讓寒冷結束自己的生命,世上還有這麼多激動人心的事——」

  「現在就別對我說你那輝煌的經歷了,」季米特裡疲憊地說。「你什麼時候到這兒的?」

  「一個星期前。我原想榮耀地回家,誰知這裡每個人都拉長臉,為你擔心。」

  「每個人?」他的精神又提了起來。「凱瑟琳也是這樣?她也擔心嗎?」

  「凱瑟琳?誰是凱瑟琳?」

  尼科萊笑了,「他說的是那個小婊子——」

  「凱瑟琳?聖約翰女士。」季米特裡瞪著他。

  「真的?你是說她講的都是實話,包括索妮亞那件事?」

  「是的,我倒想起一件事:你找到她時做了什麼?」

  他問問題的口氣使尼科萊倒退幾步,儘管那時他根本沒必要怕他。「沒什麼,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沒靠近她。」

  「誰能告訴我凱瑟琳到底是誰?」麥克黑爾一遍遍地問,卻無人應答。

  「她在哪兒?」季米特裡問道,先是尼科萊,空空的神情讓他轉向妹妹。「娜斯塔亞?她在這裡,是嗎?」

  「事實上——」

  她不再說下去,季米特裡從她緊張的表情預感到她在隱瞞一個壞消息。「伏來德米!」他又轉向尼科萊,「他在哪裡?去把他叫來。伏來德米!」

  尼科萊慌忙跑出房間,安娜斯塔西亞把季米特裡按在床上。「你不能這樣,米特!

  你會舊病復發的——「

  「你知道她在哪兒?」

  「不,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你的下人知道。所以你就靜心靜氣地等他來。」

  「我的主人?」伏來德米進來,立刻跑到床邊。他已經得知季米特裡傷心的原因。

  「她去了英使館,我的主人。」

  「什麼時候?」

  「你離開的那天。她現在還在那兒。」

  「你肯定?」

  「我派了一個人在那裡監視。她要是離開,他一定知道。」

  他終於鬆懈下來,虛弱地無法睜開眼睛。只要他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現在有誰願意告訴我凱瑟琳是誰?」麥克黑爾又問。

  「她將成為你的弟妹,米沙。只要我能站起來。你回來太好了,」季米特裡說完又昏昏睡去。

  「我一直以為他不太熱衷結婚。」麥克黑爾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弟弟妹妹。

  尼科萊和安娜斯塔西亞悄悄地走出房間,兩人都在笑。最終還是尼科萊開了口,「我想一定有人改變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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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凱瑟琳女士,你今天準備接待客人嗎?」

  凱瑟琳抬起頭,歎了口氣。「這次是誰,費昂娜?」什麼時候她的鄰居才能不那麼愛管閒事?

  「她自稱是阿爾巴馬拉的伯爵夫人。」

  凱瑟琳呆呆地盯著女孩,臉上突然失去了光彩。季米特裡的外婆?到這裡了?不,如果季米特裡來了英國,他一定會自己親自前往。

  「我的小姐?」

  凱瑟琳的思想又回到女傭身上。「是的,我接見她,把她帶到——等等,她一個人來,是嗎?」看到費昂娜點點頭,她說:「好吧,還是把她帶到這裡,我的辦公室更隨便些。」

  凱瑟琳坐在書桌後沒有動。她越來越緊張,季米特裡的外婆為什麼事拜訪她?她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沒有人知道事實真相,包括她的父親。

  她離開俄國前收到伯爵的一封信,他很善解人意。信中也只是對她來信的答覆。她在信中編織了各種謊言安慰父親她一切都好,立刻準備回家。她不能告訴父親事實真相,任何一個父親都有責任保護女兒的尊嚴,但她不希望那樣。

  她在信中說自己誤被綁架,結果來到俄國,已非常接近事實。她借對大使說的一到俄國就寫信回家的謊話,辨明信一定在途中丟失,她是剛剛才知道沒人獲悉發生在她身上的事。然後她又以不可違背的口氣通知父親,既然已被迫開始這次旅行,她就好好利用,多看些地方。雖然她的父親對此十分不快,但他還是祝福她,並在信中寄了些旅遊費用。

  直到三星期前,她帶著阿里克斯回家,她的父親才明白。但他還是不知道阿里克斯是怎麼回事,不是因為凱瑟琳拒絕找借口,她只是簡單地說她戀愛了,孩子是通常的產物。他倆之間最大的矛盾是她不願說出孩子父親的名字,只是說她在俄國旅遊之時遇上他,但她不願意嫁給他。他們怎麼對別人說?什麼也不能。

  凱瑟琳並不是第一次旅行帶個孩子回來的人,但她不願聲稱這只是她撿到的孤兒。

  其它許多出生名門望族的女士經常找這樣的借口,但人們不會相信。而且凱瑟琳向來是一個不會撒謊的人,她相信關於她的謠傳、猜測不久便會煙消雲散。雖然她還沒意識到是親愛的露西開始傳播謠言,公眾都認為她現在是個寡婦,丈夫的死對她打擊太大,她甚至不願提及他。

  她很開心,這樣她就可以毫不尷尬地漠視別人對孩子父親的詢問。她一點也不羞愧,相反,她為自己的孩子感到驕傲。她願意把他帶給別人看,但除了季米特裡的外婆。

  阿里克斯正巧長著那張著名的亞歷山德羅夫的臉,膚色又像父親。凱瑟琳並不是對他的長相不滿意,只是太顯然他就是季米特裡的兒子,伯爵夫人只要看上一眼就會知道。

  以後要是季米特裡遇到外婆,一定會談及凱瑟琳這個如此像亞歷山德羅夫家人的兒子,季米特裡就會知道她帶著孩子離開他;她不願嫁給他,或許她不願放棄這個繼承人。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甚至會來搶奪阿里克斯。她絕不能冒這個險。

  聽到有人輕輕地清清喉嚨,凱瑟琳緊張地站起來:「請進,夫人。」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你跟我的父親很熟。但他現在在倫敦,你要是來看他的話——」

  「我是來看望你的,親愛的。我們不要如此正式,請你叫我列諾好嗎?」

  列諾並不像凱瑟琳想像的那樣,她那個地位,年齡的老婦人都遵從老一套的條條框框,穿不合時的衣服,有的甚至在頭髮上撲粉。列諾卻穿著時髦的旅遊裝,臉上紅潤,她身上唯一表現年齡的是她的頭髮,整齊地盤在頭上,很適合她。她已是滿頭銀髮,但臉上卻少有皺紋。她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凱瑟琳看得出季米特裡那雙深黑色眼睛就是繼承了外祖母,一模一樣。只是她的更熱情,周圍都是笑紋。

  「你不必緊張。」

  「哦,不,我沒有,」凱瑟琳很快反駁。該死的,她一開始就處於劣勢。「請叫我凱特,我的家人都這樣叫我。」

  「那麼季米特裡叫你什麼?」

  凱瑟琳的兩眼放出光芒,「季米特裡是誰?你為什麼來這兒?」她小心謹慎地問道。

  「為了看看你,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我剛剛知道你回到英國,否則我該早些來看你。」

  「我認為你並不是那種喜歡探聽醜聞的人,夫人。」

  列諾大笑。「哦,我親愛的凱特,能遇上一個說話如此坦率的人真不容易。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個醜聞販子。你看,我去年收到季米特裡阿姨的一封長信——我們都同意你認識我的外孫?」凱瑟琳沒有反駁,列諾笑了,繼續說:「索妮亞是季米特裡的阿姨,她總是喜歡向我抱怨這孩子的種種缺點。幾年來,她一直寫信,希望我相信這個孩子是個失敗,但我並不信。要不是她的信如此有趣,我一定會潑她的冷水。她告訴我季米特裡現在把他的——女人,可以這樣說嗎?他從英國帶回女人,並把她藏在自己家裡。」

  凱瑟琳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她提到那個女人的名字了嗎?」

  「是的,她說了。」

  「我明白了。」凱瑟琳歎口氣。「她絕不知道我是怎麼到那裡的,她不會那樣想。

  我懷疑季米特裡是否——哦,你——你沒有把這個告訴我父親吧?「

  「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為了讓他放心。我失蹤後的一段日子裡,他以為我死了。」

  「你指的是——對不起,親愛的,我不知道。我得知你離開英國,但不知道喬治也不知你去什麼地方。人人都認為你去歐洲旅行。但對你來說,那不很荒唐嗎?我感覺到季米特裡是女人眼中的白馬王子,但跟他離開……」

  「對不起,」凱瑟琳粗暴地打斷,「我那時毫無選擇。」

  伯爵夫人突然臉紅了。「那麼我實在抱歉,親愛的,我來這裡誤以為你和我的外孫有了關係,你帶回家的孩子是他的。我聽說過那個孩子,我曾希望,事實上我現在還是……我是想說……」

  「阿里克斯不是季米特裡的兒子!」

  列諾對凱瑟琳堅定的否定非常吃驚。「我不是想暗示……是的,原諒我。想想我的外孫在女人中的魅力,很自然就以為……哦,該死的,凱特,我想看看那個孩子。」

  「不,他在睡覺——」

  「我可以等。」

  「但他身體不適,我以為現在打擾他不好。」

  「你為什麼要拒絕我?我們談論的是我的曾外孫。」

  「他不是,」凱瑟琳憤怒地堅持,她對列諾的咄咄逼人非常不滿,但又無法清楚地思考。「我說過季米特裡不是他的父親。為什麼,因為他把我留在諾威?多米克幾個月。

  那裡有多少男人你知道嗎?成千上萬。我還要說什麼嗎?「

  列諾笑了。「親愛的,你只要說你從未和季米特裡親近過就可以了,但你沒說,是嗎?你也無法讓我相信你是隨便和男人調清的那種女人,因此你不用費心解釋。那個孩子不知道,是嗎?那就是你所擔心的?」

  「夫人,我得請你離開了。」凱瑟琳生硬地說。

  「很好,親愛的,你現在贏了。」列諾的聲音還是那麼悅人。她不再像年輕人那樣做事受感情支配。但她卻堅定地預言:「我最終一定要看到阿里克斯,我不會放棄我的第一個曾外孫,即使要讓孩子的父親來解決這件事情。」

  「我不希望那樣,」凱瑟琳已出奇地憤怒。「你知道無緣無故讓他來到這兒,他會多生氣嗎?」

  「不管怎樣,我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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