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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船上又一片寂靜。季米特裡的僕人們偷偷地看她,好像她能為他近日來的壞情緒做些什麼。她只是拒絕跟他共進晚餐,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因為他邀請她的時候並沒表示多大的興趣,而她拒絕時他也無動於衷。這次他們不會歸咎於她了。

  凱瑟琳第二天清晨下了決心,一小時後她敲響了季米特裡的門。馬克西姆開了門,一看到是她,馬上退了出去,他和季米特裡一樣吃驚。季米特裡看到她進來,馬上挺直身軀,攏了攏頭髮,然後背靠椅子。凱瑟琳沒有注意這些,她在想是什麼能讓季米特里長時間地專注其中,如果她知道季米特裡正批閱著榮倫德的工廠報告,她一定會覺得非常有趣,就像她自己一樣,他也擅於分析那些冗長乏味的報告。

  她終於看了看他,他的眼神很美,但缺乏激情,她有點失望,她真希望自己沒有產生這個想法。

  「我希望沒有打擾你。」她轉身看牆上的書。「我注意到……以前……我的意思是以前我在這裡,你的藏書。」上帝,你怎麼說話結結巴巴了?「我可以借一兩本讀讀嗎?」

  「借?不行,這裡的絕緣才能讓書不受海洋空氣的侵蝕。你可以在這兒隨便翻讀。」

  她非常驚訝而且不自在,「這兒?」

  「是的,我不介意你在這裡,即使你不說話。除非你擔心和我同處一室。」

  她僵住了,「不,但是——」

  「我不會碰你,凱特,你不用擔心。」

  他說得很認真。他只是提了個簡單又合理的建議。她沒有想到海風會侵蝕這些珍貴的書籍。

  凱瑟琳點點頭,走到書架前,她盡力想裝作房間裡只有她一人。片刻後,她挑選了一本書,然後坐在白緞子蓋著的沙發上。這本書是由一位法國大使寫的對俄國的評論,凱瑟琳喜歡這本書,因為她可以從中瞭解許多俄國人的風俗。她的法語和英語一樣好,但這晚她卻是什麼都看不進去。

  一小時過去了,凱瑟琳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和季米特裡在同個房間,簡直不可能集中注意力。她總是在猜想季米特裡是否在看她,她緊張地不敢抬頭。即使不看他,她也覺得他的存在支配著她,她覺得溫暖、燥熱,而實際上這個房間很冷。她的神經也特別敏感,房間裡一絲輕微的響動都使她心動。

  「不行了吧,凱特?」

  他終於使她如釋重負。她也沒必要讓他解釋他說的話。難道他也同樣不能集中思想嗎?不,不可能。他或許覺察到她的不自在。

  「不,很好,」她尷尬地回答。

  她合上書,抬起頭,她錯了。他的聲音雖然冷漠,但他的眼睛說明了一切。還是那雙幽幽的深棕色的,充滿激情、慾望,如此強烈。它們似乎穿透她的靈魂,期待著她的響應。

  「你現在選擇有限,」他平靜地說,聲調與眼神中的激情截然不同。「要麼上床,要麼拿著書離開。」

  她禁不住瞟了一眼那張床。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引誘她,她原以為不再有這種事了。她又錯了。

  「我想我最好離開。」

  「隨你便。」

  這些話從季米特裡的嘴裡硬生生地出來。他努力控制自己安穩地坐著,而他身上每一束肌肉似乎都要跳起來阻止她離開。他為什麼自找苦吃?沒希望了,她不會改變,他為什麼還要堅持呢?

  凱瑟琳靠在關著的門上,心在撞擊,臉頰緋紅,她把書緊緊地抓在胸前。她覺得自己彷彿逃過了一次審判。季米特裡威脅著她的信仰,她的原則,她的自尊。他能毀了她的意願,那她還有什麼?

  她多想走向那張床,如果他能站起來,如果他能朝她這裡走一步。她最後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握緊拳頭,繃緊肌肉,努力讓自己不動。

  她該記得和他單獨在一起不安全,但她一直以為他已失去興趣。

  她走了,眉頭上又平添了幾絲懮慮。但幾天來困擾她的傷感終於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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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馬車飛速行駛,窗外的一切模糊而過。凱瑟琳想?一辨別外面的風景,卻發覺頭暈目眩,她現在得把注意力集中在坐穩上。

  安娜斯塔西亞看到她驚喘不已,大笑。「這只是正常速度,沒必要驚慌。到了冬天,換上滑輪,就行駛得更快了。」

  「你是說把馬車變成雪橇?」

  「是的,我們那兒一年裡大部份時間冰雪覆蓋。我知道在英國,雪橇只是為下雪作準備。我們也能這樣做,但馬車使用時間只有幾個月,我們把它改裝一下。很經濟,你覺得是嗎?」

  凱瑟琳不得不笑了,她肯定安娜斯塔西亞從不關心經濟節約,至少在個人方面。突然馬車急劇轉彎,她重重地撞在旁邊的車廂上,幸運的是車廂邊上墊了一層厚厚的金色天鵝絨,所以她沒有受傷。她看到安娜斯塔西亞也撞在車廂上,笑了。俄國人從小就一直乘這樣的馬車,太開心了。她在想像小孩一定會嚇得要死。

  安娜斯塔西亞恢復了平靜,說:「我們快到了。」

  「哪兒?」

  「米特沒有告訴你嗎?他打算讓我跟我們的同父異母姐姐,凡發拉呆在一起。她除了躲避秋天潮濕的氣候,很少離開城市。雖然聖彼得堡也很乏味,這裡人人都去黑海避暑,我不在乎。我至少可以逃脫索妮亞阿姨的管束。」

  「季米特裡去哪兒?」

  「去我們的家園,他趕時間。他甚至不停下來去看看凡發拉。但我肯定他會把你安置好,或許安排你跟英國大使館有關的人家住一起。我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凡發拉肯定不會介意。但米特說現在不方便,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還沒跟他談過。」

  「哦,我不用擔心。米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你要保證盡早來看我。」

  「公主殿下,我覺得有些事請你必須知道。」

  「我們到了!看,那是我的侄女,她長這麼大了!」

  馬車在一幢大房子前停下了,在英國這樣的房子可稱得上宮殿了。在凱瑟琳看來,聖?彼得堡的建築不是宮殿就是兵營。但她並不覺得奇怪,她知道一些俄國歷史,特別是彼得大帝逼迫他的奴僕建造出這座城堡,而且還命令貴族們在這裡築起石樓,如有違背者就有可能被流放。

  安娜斯塔西亞很快跳下馬車,馬上有許多車伕過來扶住她,怕她摔倒。凱瑟琳看著她上了台階,兩手分別搭在車伕的肘上。然後那個金髮侄女撲在她的懷裡,歡鬧著。

  回家!凱瑟琳的喉嚨緊縮了一下。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她該早點對安娜斯塔西亞說,她是唯一能夠幫助自己的人。

  凱瑟琳伸出頭,但是馬車開動了,她只能向遠處的安娜斯塔西亞招招手,已聽不見「再見」聲了。

  然而就在此刻她第一次注意到季米特裡的車隊就跟在馬車後。是送她去大使館嗎?

  她不這麼認為。該死的,她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安娜斯塔西亞事情的真相。「因為你開始喜歡這個傻女孩,你不忍心告訴她事實是怕她受到傷害。現在該怎麼辦?走著瞧吧。他不可能把你與世隔絕,你總是找得到能幫你的人。」

  那麼為什麼她還不高興呢?她現在就像往日船到了一個港口上貨時那樣被鎖起來。

  她盼著黑夜來臨,或許他們可以放她出來。但黑夜卻遲遲未降臨。她終於明白俄國就像北歐那些國家一樣,夏季沒有黑夜,聖?彼得堡和丹麥、瑞典、挪威幾乎都在同條緯線上。

  馬車不久在另一個宮殿前停了下來,這個宮殿比凡發拉的更氣派。沒有人為她開門,因此她想她不會留在這裡。果然片刻後,寬闊的階梯頂端大門開了,季米特裡從裡面出來,逕直地走向馬車。

  凱瑟琳非常緊張,她無法對他表示友好。「我不喜歡被一個瘋狂的車伕在城市裡拖來拖去。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而且——」

  「你告訴她後,她怎麼說?」

  她迷惑地看看他,「告訴誰?什麼?」

  「別假裝了,凱特,」他歎了口氣,「娜斯塔亞,你告訴她你的苦難經歷,是嗎?」

  「哦,沒有。」

  他的眉毛上揚,「沒有?為什麼?」

  「沒有時間。」她生硬地回答。

  「你們有幾個星期——」

  「哦,閉嘴,季米特裡。我打算告訴她,你不要以為我不想。她該知道你有多麼可恥。但是馬車很快就到了你姐姐家門口,安娜斯塔西亞很激動,馬上就下了車……你不敢笑嗎?」

  他禁不住笑了,他從沒見過她像今天這個樣子,可愛的綠眼睛中閃著光芒,他快要忘了她發怒時的可愛樣。現在他可以放心了,如果安娜斯塔西亞知道真相,她可是要惹麻煩。他太大意,凱瑟琳在整次航行中沒有對安娜斯塔西亞說,就不會再說出去了。直到他把兩個女人安排在同一輛馬車上,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但是凱瑟琳卻沒說。

  故意?他真希望如此。

  「你沒有告訴她也好,凱特。」他舒適地坐在豪華椅上。

  「是對你好。」她分辯。

  「那樣事實就很簡單。」

  「現在怎樣?」

  「你和我可以多在一起。」

  下午他處理完事務,派僕人去通知索妮亞阿姨他的到來。再派人去找凡西裡,當然還有塔塔娜。他還是不太想繼續他向塔塔娜公主的求愛。現在他只想著凱瑟琳和他們即將共處的幾個星期。

  「你難道不能送我回家?」

  凱瑟琳語氣中的渴望使季米特裡有點生氣,他聳聳肩:「等我聽到沙皇已結束對英國的訪問。即然來了這裡,你一定想看看俄國。離這兒約二百五十英里的諾威?多米克,你一定會喜歡的。」

  「季米特裡,這路程實際上有整個英國那麼長,你帶我去西伯利亞嗎?」

  他對她的無知感到有趣,「親愛的,西伯利亞要跨過烏拉爾山脈,而烏拉爾山離這裡有一千多英里,你難道對我們國家的大小一點概念也沒有嗎?」

  「當然沒有。」她含糊地說。

  「你可以把一百個英國放在一起,才有俄國這麼大。諾威?多米克根本不算遠,再說現在白天那麼長。」

  「我必須去嗎?你可不可以把我留在這裡?」

  「當然,如果你願意幾個月一直呆在屋子裡。這裡沒有英國人。你有充份的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說過你對數字很熟悉,或許你可以幫我管管帳。」

  「你信任我幫你管帳?」

  「為什麼不?」

  「哦,不——季米特裡,你真的以為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嗎?你認為我是個懦弱的人,不會讓你補償嗎?你不能理解你對我、我的家人所做的一切,你從不在乎。你這樣把我帶出來,毀了我的名譽。我到時不得不花錢買個丈夫,因為我不願欺騙別人我缺少了什麼。我妹妹的生活也被你毀了,我喬裝打扮就是為阻止她與人私奔。我的哥哥還無力承擔家庭的重任,還有我的父親——」

  季米特裡粗暴地打斷她的話,身體向前傾,把凱瑟琳拉了過來,「是的,我對你做了錯事,我承認。但你的處境也並不像你說的那麼慘。我會給你買個女傭,她保證會說每時每刻追隨在你的身邊,至死不洩漏這個秘密。至於你失去的貞潔,如果你堅持要個丈夫,我給你一筆財富幫你買一個,當然你也可以獨自生活,如果你妹妹嫁了那個你反對的傢伙,我可以讓她成為寡婦。至於你哥哥……他多大了?」

  「二十三,」凱瑟琳驚愕地無法多想。

  「二十三,你居然擔心他無法跳起重擔?給他一次機會吧,凱特,關於你的父親,我不想談論。如果他想你,你回去後他會更喜歡你。現在讓我告訴你我為你做了些什麼。」

  「不。」

  「啊,但我堅持。」看到她企圖離開新座位,他笑了。「我強迫你旅遊;我讓你冒險,讓你結識新朋友;帶你參觀新的地方,使你學習一種新的語言,瑪露茨說你在她的幫助下掌握了俄語。」他的聲音突然深沉,「我讓你體驗新的感受,我讓你充滿激情。」

  「夠了!」她用力推開他的胸脯,不讓他再靠近她。「你以為你胸有成竹,你錯了。

  首先,我不辭而別,女傭也毫無意義。其次,我不會接受你的錢,這個我已反覆說過。

  我的父親很富有,我完全可以憑我的嫁妝生活一輩子。如果你要施捨別人,請把錢給塞默爾勳爵,他需要錢。不管他給我妹妹帶來多大痛苦,我也不希望你殺了他。「

  她還想說,季米特裡以吻封住了她的嘴。這並不是熱烈的親吻,而是想阻止她再說下去。可幾秒鐘後,他的吻就像鎮定劑,凱瑟琳變得軟弱無力,他聽到她在呻吟。

  「天哪!」他睜開眼睛盯著她。「我們不需要床。凱特,你說我們不需要床。」

  他的手指在她的裙下摸索著,她馬上放下手阻止他的舉動,「不。」

  「凱特。」

  「不,季米特裡!」

  他向後靠,閉上眼睛,「這就是我該得到的。」

  凱瑟琳沒有說話。她十分慌張,季米特裡放開她時,她幾乎不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我本想和你同乘馬車,但這個主意似乎不好。」他繼續說。「一英里內我一定會對你有所行動。」

  「你不會。」

  他皺了皺眉「不,但你會把別人的建議當作進攻,是嗎,小東西?因為我無法約束自己的雙手,所以我最好離開。」他等了一會兒,希望她能反駁他,但她沒有。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好吧,但你得當心。我也不會一直這麼容易駕馭,你最好祈禱,那時你已在倫敦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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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凱瑟琳很高興,季米特裡沒有跟她去諾威?多米克,伏來德米和瑪露莎和她一起去。

  如果季米特裡在場,她會顧不上別的。但跟瑪露莎在一起,她可以徹底放鬆。儘管伏來德米保持沉默,瑪露莎和她都不在乎。瑪露莎消息靈通,熱情周到,一路上談笑風生。

  凱瑟琳更加瞭解這裡的人們,土地,各村之間的情況,當然也包括季米特裡。有些事情她早已知道,只是要阻止瑪露莎停止談論的話題,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俄國的鄉村非常美,沐浴著夏日的光彩;野花,白樺樹,金色的麥田,還有碧綠的松樹。最美的應屬這些村莊,還有藍色或粉色的茅屋,清一色的紅色走廊。凱瑟琳覺得奇怪,事後才知道這些統一的村莊原來都是軍營。馬車駛到近處,凱瑟琳能看到身穿制服的孩子。

  瑪露莎對軍營沒有好感,她不斷抨擊。這是三十年前遵照亞歷山大沙皇的命令開始實行,幾個省區很快就在這些新軍營裡駐紮了三分之一的軍隊。過程很簡單:一支軍隊進駐某個地區,自然而然那個地區的居民都成為士兵。老村莊被拆毀,建起統一的屋子。

  貴族們用棍子訓練奴隸,一切都變得軍事化,甚至人們耕田,也得穿上軍裝,敲響鑼鼓。

  「那女人們呢?」凱瑟琳好奇地問。

  「沙皇是想讓士兵不打仗時能和家人在一起,因此婦女是軍營中的重要的部份。婚姻都由軍隊長官安排,他們不會忽略一個寡婦或老處女,但女人們也沒有任何權利作出選擇。她們必須嫁給上級命令的男人,結婚生子;如果她們不經常生育,會受到罰款。」

  「那孩子們?」

  「六歲開始就註冊軍營兒童,開始訓練。一切都按規則辦事:養牛,洗地板,擦銅扣,甚至照看孩子。如果稍有疏忽,用棍杖處置。」

  凱瑟琳半信半疑,「人們不反抗嗎?」

  「這些人都是奴隸,他們只是從平奴轉到軍奴。但是也有許多人反抗,逃跑,躲在森林裡,曾經在某個軍營發生過大規模的叛亂,影響很大,軍事法庭判決了許多死刑。

  那些人不是被拉出去槍決,而是讓他們受千人大軍踐踏十二次,一百五十多人死於其下。「

  凱瑟琳看看伏來德米,想確證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他卻不理她們,他覺得女人們不該談這個話題。但他的妻子喜歡閒談,特別是有這麼好的一位聽眾。他不想掃她的興。

  「亞歷山大熱愛軍營,」瑪露莎繼續說:「尼古拉斯沙皇也熱愛它們。但他比他的哥哥似乎更像個軍人。他主張整齊、有序、規則,所以他在軍營之中覺得自在。王子說沙皇在皇宮也睡軍床,季米特裡在皇家衛隊時經常陪沙皇去巡視。」

  凱瑟琳對季米特裡所屬的那支軍隊的精英一無所知,但瑪露莎能改變這個事實,於是她們的話題就圍繞著季米特裡。凱瑟琳的興趣提了起來,而伏來德米對她們選擇這一話題也更加不滿。他的妻子與其它僕人談論王子是一回事,而與外人談論他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況是這個人。

  瑪露莎敘述完季米特裡短暫的軍隊生活,繼續驕傲地講述他的祖先,俄國的奠基人,他們來自斯堪的納維亞,九世紀定居在尼泊河從強盜手中奪過領導權。

  「你指的是北歐海盜?」凱瑟琳終於聯繫上。季米特裡有可能是北歐海盜的後代。

  「當然,我該料到。身高,膚色——。」

  「北歐海盜,是的,但在俄國像我們王子這麼高的人不多。皇族的人有,沙皇有六英尺出頭。」

  接下來幾天,他們在馬車上互相作伴,瑪露莎和凱瑟琳把能談論的話題都講了。凱瑟琳知道了季米特裡家人:年長的哥哥,麥克黑爾已經去世了;他的兩個姐姐,凡發拉是其中一個;關於所有的私生子,就像合法的孩子那樣被撫養;他的索妮亞阿姨,據瑪露莎說,是個女專制者。她們無話不談,甚至亞歷山德夫家族的財政狀況。紡織廠、玻璃廠、銅礦,還有烏拉爾山大片的房產及二萬多個奴隸,黑海岸有避暑地,聖?彼得堡和莫斯科還有宮殿——這些只是家族財產的一部份。

  季米特裡有個人財產,是從他母親那兒繼承的,還有散佈歐洲各地的生意,瑪露莎就不是很清楚了。伏來德米雖然知道,卻不肯透露一點消息。瑪露莎詳細地敘說了他的船隻——總共有五艘。事實上,麥克黑爾去世後,季米特裡呆在國外的時間比俄國多。

  她們談論起奴隸,凱瑟琳才發現杖責並不是唯一對付奴隸的辦法,有些地主甚至用釘圈強迫奴隸服從。她開始明白為什麼亞歷山德羅夫的僕人寧願被擁有,也不願在惡劣的環境下工作掙些可憐的錢。

  「你知道今年是什麼年?」

  瑪露莎大笑,她無需解釋凱瑟琳的無知,「沙皇想廢除奴隸制。亞歷山大想,尼古拉斯也想。他們看到我們和世界其它國家相比如此落後,怎麼會不願意。但總是有人提出理由,說他們不該,現在不是時候或這是不可能的——許多理由。」

  「你是說他們屈服於那些地主們的壓力不願放棄奴隸嗎?」

  瑪露莎聳聳肩,「貴族……這是他們的生活方式。人們害怕改變。」

  「但季米特裡就不同,」凱瑟琳沉思了一會兒,「他不是典型的俄國人,是嗎?」

  「是的,那是他媽媽的因素。她對他的童年影響很大。然後索妮亞阿姨搬過來住,他的俄國阿姨給他灌輸些思想他的英國媽媽又教育他。這兩個女人都憎惡對方,事情更糟。王子從小在俄國長大,但他沒有忘記母親的教誨,特別是廢除奴隸制度。現在俄國各地都在西方化,奴隸制度也不是俄國的風俗。以前確實有農民,但也是伊凡大帝徹底把他們限制在土地上,使他們失去自由。」

  凱瑟琳一路上不停地想,只要沒看到俄羅斯表面下的殘酷。不公平,這還是一個值得參觀的國家。權力集中在少數人之中,大多數人忍受統治在這個年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一樁事。一個人擁有這麼多,不,沙皇是最高統治者。如果有人能讓成千上萬的人們變成奴隸,當然也有人可以解放他們。

  凱瑟琳想著想著就覺得頭疼。如果這是她自己的國家而她對目前的狀況無能為力,她一定會發瘋的。但如果真是自己的國家,說不定她會有不同看法。還好她在這裡不會呆很久。她不斷問自己為什麼要呆在這裡,是為了他?

  到第一個驛站,換了馬匹,凱瑟琳又想起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但季米特裡已吩咐伏來德米看住她,盡量不讓她在公眾場合曝光。即使伏來德米不在,瑪露莎或裡達,或其它僕人也會看住她。

  在季米特裡熟人家裡度過的幾個晚上,逃跑的機會更少。凱瑟琳和其它女人一起,睡在很硬的地毯上。她完全可以睡在客房的舒適大床上,季米特裡提出過邀請,但當她得知俄國僕人的悲慘生活後,而且季米特裡把她也歸入那個階層,她發火了,變得十分倔強。如果她和其它傭人一樣,為什麼他要為她開例?她不願接受。她要麼得到應得的禮遇,要麼就一直被當做僕人。她太高傲,知道他心裡對她的想法,決不會接受他的慷慨。

  與季米特裡作對,凱瑟琳感覺很好,因為她終於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這個高大有力的王子不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他可以把她帶到農村囚禁起來,但無法控制她的行動,她還是凱瑟琳?聖約翰女土,有自己的思想,不是那些不敢反對他的懦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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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諾威?多米克和路上看到的鄉村住宅相似,只是大了很多。凱瑟琳覺得奇怪,她原想按照季米特裡的富有,住宅應是高樓大廈,可是亞歷山德羅夫的住宅一點也不豪華。

  半隱半現在樹林裡,兩層樓的屋宇上似有羽翅展開,陽台用白色的大柱子支撐著,屋簷,窗戶精雕細琢,凱瑟琳從未看到如此美麗的雕術。

  走近房子,凱瑟琳看到兩排樹木的林蔭大道一直通向種滿蘋果、梨、櫻桃樹的果園。

  房屋旁邊是個花園,後面是個菜園,被各種各樣的建築隔開,不到半英里就是村莊。

  季米特裡沒有再向前移。最後幾英里他騎著馬一直在凱瑟琳馬車邊上。這是自聖?

  彼得堡後凱瑟琳見到他時間最長的一次。即使在驛站,他也竭力避開她。她也習慣了,但每次看到他,她總是感覺到那種無法抵制的激情。

  他仍舊為了昨晚在朋友家裡她執意跟僕人一起睡覺的事不高興嗎?是的,他生氣時的樣子一目瞭然!緊鎖雙眉,緊閉雙唇,咬緊牙齒,眼神中閃爍著殺氣,每次他不經意地往她這兒一瞥,似乎就要扭斷她的脖子。

  難怪他的僕人會怕他。凱瑟琳也認為自己該怕他,但她卻禁不住感到有趣。季米特裡發脾氣的時候就像個小孩。她想起她的哥哥沃倫,不稱心時發起脾氣也像個小孩,她可以不去睬他,逐漸讓他改掉這個習慣。但是不理季米特裡卻不那麼容易。她可以裝作不理他,但卻時刻想著他。即使他不在身邊,她也意識得到他的存在。

  他們到家,凱瑟琳看到這麼多人迎接主人回歸,覺得很不自在。更糟的是,她的那輛馬車正好停在房屋前,季米特裡誰也不理,甚至站在平台上迎接他的阿姨,一把從馬車裡把凱瑟琳接了下來,拉上台階,進了屋子。這就是她所得的——侮辱。

  在寬敞的大廳裡,季米特裡把凱瑟琳一甩,面對他。「別說話,凱特。」她正要對這種古怪舉動提出反抗就被他打斷了。「一個字也不許說。我受夠了你的倔強,你的反對,特別是你的抗議。這兒,我讓你睡哪兒就睡哪兒,你不能自己選擇地方,也不能跟僕人睡在一起。伏來德米!」季米特裡朝他身後叫,「白屋,讓她躲在那兒!」

  凱瑟琳簡直不敢相信。他轉過身朝他阿姨走去。他居然像對待小孩一樣對她,比小孩更糟!

  「你為什麼——」

  「親愛的,不是現在,」伏來德米在她耳邊低聲說:「他已經發火,現在你再頂撞他,他會更生氣。」

  「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發脾氣?」凱瑟琳咬著牙說:「他怎麼能那樣命令我。」

  「他為什麼不能?」

  她開始反駁,但馬上閉上嘴巴。季米特裡當然能對她發號施令,只要自己在他的控制中,他高興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這裡是鄉村,周圍都是他的人。無法忍受,凱瑟琳很失望,她該怎麼辦?

  「不去理他,凱瑟琳。他的舉動卑鄙無恥。耐心點,你的機會一定會到來,那時季米特裡會已經後悔那天遇見你。」

  季米特裡後悔那天遇見凱瑟琳,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痛苦,他甚至無法說她在其它方面作出補償。毫無疑問,她是有意這樣,以激怒地、鄙視他為樂,她做得真好,不知好歹的婊子。他已厭倦了逗她,厭倦了自己的瘋狂和對她的無法控制。他只要看看四周就知道他多麼傻。

  雖然他並不是存心,但確實有點過份。從瑪露莎不滿的臉上他得知他低估了凱瑟琳在眾人眼中的身份。他那時並不在乎,她的遊戲該結束了。瑪露莎和其它人對她太尊敬。

  她們助長了她的謊言,她以為這樣就可以逃脫一切。他逗她已無濟於事,他也不會太逗她了。

  看到阿姨臉上迷惑的神情,季米特裡意識到剛才經過她身邊沒說一句話。他向索妮亞阿姨鞠了一躬,但索妮亞卻不是個慎重的人。

  「她是誰,米特?」

  季米特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凱瑟琳跟著伏來德米上了台階;頭抬得高高地,雙肩後仰,把裙子高高提起,臀部輕微擺動。季米特裡看她走路也裝出一副淑女樣,更為生氣。

  「她不重要,只是和我們一同回來的英國女人。」

  「但是你把她安置在你的私人……」

  「好了,」他直截打斷她,「別操心了,索妮亞阿姨。我會幫她找些事做。」

  索妮亞開始埋怨,她個子很高,快六英尺,身材瘦長。她不到一年就成了寡婦,但對丈夫的去世一點也不悲痛。她拒絕再婚,然後和另外一個男人胡亂搞在一起。她的生活充滿失望,對男人的慾望無法容忍。她自己的弟弟娶了個英國女人,因為他沒有其它方法能得到她。亞歷山德羅夫的血統受到污穢。如果米沙沒有去世或者他留下一個繼承人,合法的繼承人……

  索妮亞對季米特裡的夥伴作出定論,臉上滑過厭惡的神情。現在他居然把妓女帶到家裡來了。他不可能像他的哥哥、父親那樣謹慎,與心甘情願的傭人搞在一起。他從英國帶回來一個,他是怎麼想的?但她沒有問,他現在正在氣頭上,聽不進任何批評。她也不希望僕人們看到不光彩的一面。

  她等著季米特裡對出來迎接他的僕人?一說話。真的很可笑,他對僕人竟如此尊重。

  這要拜他母親所賜,但他確實長大了,沒有人可以改變他。或許塔塔娜可以影響他、索妮亞唯一對他滿意的是他選擇塔塔娜作新娘。但這次出遠門,中斷了他的求愛。他不能再浪費一點時間,更不能為了那個英國農婦。

  索妮亞突然注意到她的侄女沒有來。「娜斯塔亞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我讓她跟凡發拉住一段時間。」事實上安娜斯塔西亞跟凱瑟琳太近,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那樣做明智嗎,米特?聖彼得堡每年這個時候燕會不斷。或許你那時匆匆離去說把女孩帶回來時我誤解了你?」

  「你沒錯。但你不必再擔心了,我們一旦在選擇丈夫上達成一致她就同意嫁人。」

  索妮亞藍色的眼睛閃著驚奇的光芒,「你會給她選擇?」

  「她是我的妹妹。我希望看到她婚姻幸福。你沒有選擇,看看結果如何。」

  索妮亞怔住了,「我們不用討論這個問題。你對她如此寵愛,她很幸運。但只有十分特別的男人才能容忍她的任性。也不知她從英國帶回來什麼想法,她本不該去那個地方,我知道我的感受。」

  「是的,阿姨。」他歎了口氣。

  他很清楚,她極力反對唯一的兄弟娶一個外國女人作妻子。她從未原諒彼得,她在丈夫死後住回娘家,這兩個女人的戰爭就爆發了。妒忌使她看不到安妮的優點。索妮亞覺得安妮做的事都是錯的。安妮死後,這些感覺都自然而然對準英國。季米特裡肯定她與外婆仍舊保持聯繫的唯一理由是她樂於向她指出季米特裡和安娜斯塔西亞的缺點,而這她都歸咎於安妮。當然她不敢在安妮母親面前直截了當地提出。

  「不管娜斯塔亞在英國搞出多大醜事,至少不會跟到這裡,」索妮亞走近大廳說,「她在這裡可以找個好人家。說起婚姻,你看到塔塔安娜?伊凡諾娃了嗎?」

  單向思維,季米特裡只是奇怪她為什麼事先不問。

  「我們剛到,索妮亞阿姨,我下了船直接來這裡。不過我叫下人去打聽她的行蹤了。」

  「你只要問我就行了。她現在在莫斯科,看望她結了婚的姐姐。你走後她一點也不難過,我聽說格利高裡勳爵在追求她,她似乎很喜歡他。」

  季米特裡聳聳肩,並不十分關心。他不喜歡格利高裡,自從他們在高加索同一部隊裡,他就沒有喜歡過他。他曾救過格利高裡的命,為此自己還受了點小傷。他也幾乎忘了那件事,只是格利高裡根本不感激,相反還很反感他的幫助。事後他處處表現出比季米特裡強。因為他並不感到驚奇,格利高裡會追求可愛的塔塔娜。他也不擔心,因為他肯定勳爵在這件事上只會是個傻瓜。

  「我會派人通知她找回來了。」

  「你難道不能親自去嗎,米特?」

  「不顯得太急?」

  「她會很高興的。」

  「她會覺得很有趣,」季米特裡反駁,他開始對索妮亞的輕率思維生氣了。「我離開前天天陪著她都不能感動她,現在讓她猜疑一下我是否還有興趣也不會傷著她什麼。」

  「但——」

  「住口!」他發火,「如果你覺得我沒有能力贏得這位小姐的芳心,或許我就該停止。」

  這是個簡單的警告,索妮亞不是傻瓜。她閉緊嘴巴,轉身離開房間。

  季米特裡走到酒屋,倒了一杯伏特加。索妮亞阿姨無需告訴他必須馬上繼續對塔塔娜的追求,他只是沒有耐心,他現在脾氣很壞,需要發洩一下自己的慾望。這裡有很多女人能滿足他的慾望,但是在海上呆了這麼久,他誰也不要,只想凱瑟琳。該死的,總是她。

  季米特裡惱火地把酒杯扔到火爐裡,大踏步走出房間。他看到凱瑟琳在白屋中,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波裡斯正巧把她的鏡子拿進來,看到季米特裡要跟她說話,馬上離開了。

  「我不會問你這屋子是否合你口味,你當然會說『不』,然後——」

  「然後你就發一通脾氣,」凱瑟琳慢慢地轉過身回答道,「季米特裡,你知道你的脾氣越來越令人討厭了。」

  「脾氣!」

  「又要來了?」她睜大眼睛,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子。

  他馬上閉上嘴。她又有意激怒他,使他無法思想,記不得為什麼來找她。但這次他沒忘記,她的把戲可以兩人一起玩。

  「你怎麼不說說自己的脾氣。」

  「我!我也有脾氣?」

  「不,當然沒有。」他開玩笑說:「你只會大叫大喊,這樣對你鍛煉肺活量有好處。」

  她不相信地盯著他,過了半晌才放聲大笑——熱烈、真誠的笑聲,充滿房間,季米特裡被深深地感染了。他從未聽她這樣笑,他覺得自己忽略了她性格的另外一面——幽默或甚至調皮。如果他早些想到,她對他說的話,許多令他惱火的事就可能只是溫和的玩笑。

  「上帝,」凱瑟琳過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擦去眼角的淚水,「你太偉大了,季米特裡。鍛煉我的肺活量——我得記住這句話,我哥哥抱怨我是個暴君,確實有時我會對他發脾氣。」

  他不想打斷這種心清,「對我也是。」

  「是的。」

  她笑著說,他非常開心。他為什麼來?制定新的規則,滾蛋嗎。他並不真正想改變她或她的偽裝,看得出她很喜歡這樣。如果他對她的一切不那麼敏感,如果她只是逗他……

  「我們肯定有辦法改變。」他說著,隨意地湊近了一點。

  「改變?」

  「是的,你沒有耐心,我也沒有耐心,我們脾氣都很壞。人們說情人之間是沒空爭吵的。」

  「我們又要回到那個話題嗎?」

  「我們從沒遠離這個話題。」

  他漸漸走近,凱瑟琳有意識地往後退。「事實上,我聽說情人之間的爭吵最激烈。」

  「有的或許是,但不經常這樣。他們一旦吵架,總有最快樂的彌補辦法。要我現在告訴你嗎?」

  「我能——」她退到牆邊,屏住氣說,「猜。」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補償一下呢?」

  她不得不用手拚命地推開他的身體。「集中思想,凱瑟琳。你得分散他的注意力。

  想點其它東西。「

  「季米特裡,你為什麼特別想見我?」

  他笑了,抓住她的手。「現在就是理由,小東西,你別說話。」

  她陶醉在他的微笑和熱吻之中,但她不會被淹沒。他的激情雖然被他們的談話緩和了一些,但還是非常強烈,他的嘴唇和舌頭溫柔地探索著她口中每個角落,仍像以前那樣醉人。他在分享,在奉獻,凱瑟琳久久地接受著他的給予,直到他更表露,她能明顯地感受到小腹上的那個凸起。

  她掙脫他的身體,喘著氣,慌張地說,「季米特裡——」

  「凱特,你要我。」他的聲音嘶啞,似乎穿過她的身體。「你為什麼要拒絕?」

  「因為——因為……不,我不要你,我不要。」

  他的神情非常疑惑,心裡默默地喊著這個騙子。她沒有愚弄他,也沒有愚弄自己。

  為什麼他不能明白她的立場呢?為什麼以前他們曾經做愛過,她就一定會願意呢?當然她要他——她怎麼會不要?但是屈服於那種慾望是無法想像的。他們中有一個人必須理智,必須考慮後果。顯而易見他不會或不在乎。

  「季米特裡,我怎麼能讓你明白?我喜歡你的吻,但只能到此為止。對你,卻是在床上。」

  「那錯在什麼地方?」他分辯。

  「我不是妓女,我遇到你之前還是個處女。不管我怎麼喜歡,不管你怎麼吻我,我不能讓它再發展下去,只能到此。所以……」

  「夠了!」他粗暴地打斷,「吻手就到此為止,吻臉也到此為止。當你的身體壓著我的身體,這就是暗示我做愛。」

  凱瑟琳臉紅了,她意識到自己曾那樣做。「如果你讓我把話說完,我建議你以後別再吻我,那麼我們就可以避免這些不必要的爭吵。」

  「我要吻你!」

  「你要的不止這些,季米特裡。」

  「是的!不像你,我從不否認。我要你,凱瑟琳。我要跟你做愛,你建議我不要簡直是荒唐。」

  她別轉頭,他的憤怒只是激情的另一種形式,她自己的感情泛起漣漪時這是很有說服力的。

  「你感覺如此強烈也是我所不明白的,季米特裡。你難道沒想過我們從未有過交流,認識對方及對方的愛惡?我對你所知的一切都是來自你的僕人和你的妹妹。為什麼我們不能平心靜氣地談談?」

  「別幼稚了,凱特,」他痛苦地說。「交談?你在我身邊,我不能思考。你要交談?

  給我寫封該死的信吧。「

  她抬起頭,他已經走了,這麼大一個房間突然變得如此之小。她錯了嗎?和這樣的男人會有將來嗎?如果她妥協,他的興趣會減弱嗎?他的妹妹也曾預言。那麼為什麼她不放開自己的感情,投入這份不會持久的激情呢?

  你在騙誰,凱瑟琳?你已經墜入情網。你要這個男人,他讓你感受你一直以為根本不可能感受到的東西。讓你相信你一直以來嗤之以鼻的事情。你還在猶豫什麼?

  她不再自信,每次和季米特裡爭吵後,她就更加不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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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這天對凱瑟琳來說是漫長、痛苦的一天。季米特裡離去後,她很沮喪,無法擺脫這個陰影。她本可以在這座房子裡找尋解脫,沒人告訴她不能。季米特裡剛到時對伏來德米的吆喝「白屋,讓她呆在那兒」當然也沒有妨礙。但她還是為了到來的那一刻感到尷尬。她只是覺得自己在躲藏,所以不敢擺出一副勇敢的樣子。她也不願再冒碰到季米特裡的險,特別是她快要放棄她的決心的時候。

  上帝,情況不再有好轉嗎?誘惑會越來越強烈嗎?

  她向後站,回顧了一下整樁事情。她以為自己一定瘋了。她被帶到這裡,住在豪華得無法描述的房間裡,世上最英俊的男人追求她。這就是夢,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還會感歎這樣的生活命運嗎?

  但凱瑟琳會。她厭倦了指責自己,需要把責任加在他人身上,毫不奇怪,她找得到替罪羊。她妹妹偷偷摸摸使她不得不跟蹤她。塞默爾勳爵為此喪失繼承權,促成一對不相配的婚姻。父親也該受到責備,他可以接受塞默爾,幫他追回損失。然後還有安娜斯塔西亞,她鬧出醜事,讓季米特裡來到英國,阿爾巴馬拉伯爵夫人自己不解決問題,偏要派人叫季米特裡過來。當然罪魁禍首是伏來德米,他綁架了她。每個人只要沒那樣做,就可以阻止這種情況發生。

  現在不如以前。凱瑟琳開始動搖,她快要犧牲個人原則,向人類最原始的衝動屈服。

  她知道屈服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她所以這麼沮喪,是她不想成為季米特裡的另一個征服對象,也不想僅僅幾個星期的投入。她想要更多,她的自尊要求更多。

  那天晚上她注意到晚飯已放在她面前,而她卻渾然不知,就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好。

  她對自己半天來自憐自艾非常生氣。她沒有打開行李,事實上她這麼久沒有行李箱也照樣過日子。但她可以做些積極的事情。季米特裡提到過帳戶,伏來德米或許會帶來。她還沒有審查自己的新房間呢。

  她吃好晚飯,巡視了一下房間,僕人們在準備她的洗澡水。她注意到幾個傭人伺候她,十分不解。但這裡傭人多,調幾個伺候她也是可以的。

  她們都是些陌生人,不大說話,但態度似乎很反感,或許這很正常,凱瑟琳不能怪她們。在英國,僕人們覺得工作枯燥就可以離開,但這些人不能。

  這個屋子很氣派,一片白色,非常純潔。屋子的佈置恰到好處。白色的地毯、帷簾、牆紙,牆紙上有淡黃色的圖案,依稀可見,與緞子帷簾相映稱,所有的傢俱都漆成白色:桌子,床架、衣櫥,甚至壁爐架也是白色大理石。沙發、椅子是相反的柔和色——金色、粉藍,厚厚的床罩也是。

  無論從顏色和佈局都看得出是女人的房間。化妝台上陳列著精美的裝飾品,牆上的畫,澡盆中的油和香水都說明了這一點。這實在是一間非常舒適的房間。凱瑟琳很高興季米特裡一定讓她住這個房間,直到她打開另一扇門,一扇連接著的門,看到這個房間直接通向主人的臥室,而這裡的主人就是季米特裡。

  凱瑟琳一看到馬克西姆整理季米特裡的衣服,地關上門,她的臉通紅,當兩個女傭停下手中正在鋪的床罩看著她時,她的臉更紅了。上帝,人人知道他把她安排在這裡,就在他的隔壁。這個屋子很明顯是為女主人或就她來說,情婦設計的!他的阿姨也知道。

  那個可憐的女人會怎麼想?她還能想什麼?

  「這不是真的。」凱瑟琳用俄語說,這樣兩個僕人都懂,但她所得到的反應卻是年輕的那個「咯咯」地笑了而年長的那個傻笑了一聲,這更激起她的脾氣。「出去!我已經習慣自己照顧自己。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出去!」

  她們站在那裡,被她的突然發火嚇住了,凱瑟琳走進澡房,狠狠地關上門。她脫下衣服,也不去理那些很難解開的紐扣,希望洗澡能讓她放鬆,可是怎麼也做不到。

  他怎麼敢這樣對她?他怎麼敢讓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情婦,他大聲指定她睡覺的地方已宣佈了這一事實。他還可以叫伏來德米把她安置在他的房間。

  她無法在瓷盆裡呆下去。旁邊有一件絲袍,她隨手抓過來,也不去理會是誰的睡袍,先擦乾自己的身體。桃絨的料子很快貼緊她的身體,她也沒有注意。

  他難辭其咎。她需要馬上把事情說清楚,決不會在白屋呆上一個晚上。只要不在季米特裡的臥室隔壁,牛棚也可以,地上鋪一堆乾草,或另外一個吊床。

  她氣呼呼地走出澡屋,傭人都離開了。臥室空蕩蕩的,她的餐盤也被收走了。火爐裡生起了一簇小火,窗外進來的涼風拂動著房間裡的燈,一盞燈因此熄滅了,煙徐徐地飄了出來。

  凱瑟琳盯著煙看了一會兒,她竭力想集中思想,冷靜頭腦,但她的努力白費。她只有跟季米特裡講清楚,才能平靜下來。想著,她猛地拉開連接著兩間房間的門,想叫馬克西姆去找季米特裡,但貼身男僕不在。坐在小桌邊,剛剛用完晚飯的正是季米特裡。

  凱瑟琳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機械地說,「對不起,」等她緩過神來,憤怒又回來了,「不,你這次太過份了,亞歷山德羅夫,」她指著身後,「我不會住那個房間。」

  「為什麼?」

  「因為在你隔壁!」

  季米特裡放下手中的刀叉,專心致志地看著她。「你以為我會貿然闖入你的房間,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有機會,我做了嗎?」

  「我並沒有這樣想,我只是不想要那個特別的房間。」

  「你沒有告訴我為什麼。」

  「我說了,你沒有聽。」她開始在門口來回走動,兩手交叉在胸前,身體僵直,她每次回頭,頭髮都隨著飄揚。「如果要講得具體些,是因為那個房間只是這個房間的一部份,是屬於主人套房,但我不屬於這裡,我不能接受這個暗示,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嗎?」

  她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我不是你的情婦!我也不會成為你的情婦,我不希望你的下人以為我是!」

  他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她,十分冷漠。以往她蔑視他的意願,他總是發火,今天怎麼了?他曾在白屋要她,他為什麼不和她爭吵?是什麼平息了他的脾氣?通常他們激烈爭吵後,他都要沉思幾天,她在挑起一場爭吵,她的血液在沸騰,他卻不想強迫她。

  「怎麼樣?」她問。

  「今晚再換房已太晚了。」

  「胡說——」

  「相信我,凱特,真的是太晚了。」

  他語氣中暗示著她該明白為什麼太晚。她停住了,瞇起眼睛,她更生氣了,因為他說話太模稜兩可。難道他看不出她現在不適合玩文字遊戲嗎?她生氣地無法多想,只能靜靜地站著。她覺得全身發熱,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血液在血管裡奔流。他卻坐在那兒盯著她看,等著,是的,等待著,似乎她會突然奇跡般地明白。

  她終於明白了。她竭力保持平靜,卻無法做到。以前也有過這樣感覺,不是因發怒而起。

  凱瑟琳震驚之餘,上前一走,然後馬上跳回來,她意識到不能太靠近他。上帝,她多希望自己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但她很清楚,知道沒有什麼能阻止她體內積聚的激情,這份激情會扭曲她的人格,使她拜倒在他的腳下。

  凱瑟琳不再多想,對著季米特裡爆發出極大的憤怒:「該死的,你做的,是嗎?」

  「對不起,親愛的。」

  是他做的,他的臉上帶著羞愧,甚至有一絲自卑。她一點也沒有因此而得到安慰,反而更生氣了。

  「該死的!」她尖叫,「你告訴過我不會再讓我吃那該死的藥!你對我說要相信你!

  我怎麼相信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每個字深深地刺痛季米特裡的良心,他今天已為同樣的問題痛苦了千百次。他生氣時還能找出足夠的理由,但是一旦冷靜下來,想想所有的理由都站不住腳,他就醉了。

  「我發火時下的命令,然後就離開了。我回到阿里克斯那兒,就是我們昨晚停留的地方,喝得不省人事。如果不是他的僕人在我睡覺的房間門口掉了一隻碟子,我現在不會在這兒。」

  「你認為我會在乎你現在是否在這裡?」

  他在她鄙視的目光下畏縮了。「你寧願獨自承受嗎?我不會讓任何人靠近你。」他提醒道。

  「你當然不會。那樣會破壞你的目的。」

  「我想盡量及時趕到取消這個命令,正好上樓時,你的餐盤已收拾走了。」

  「收起你的借口和謊言。你沒有什麼好說——。」

  凱瑟琳停住了,一陣熱流湧遍全身,使她的神經末梢震顫起來。她彎下身,雙臂抱住身體,想盡力控制體內的不安。她低低地呻吟著,知道自己控制不了。

  聽見季米特裡關心地起身,她抬起頭,憎惡地瞪了他一眼,讓他不敢向前,「我恨你。」

  「恨我吧,」他幽幽地回答,充滿悔恨。「但今晚——今晚你會愛我。」

  「你要是那樣想,真是做夢,」她喘息著,慢慢地向門口退去,「我會自己克服,不需……你……任何幫助。」

  「你不能,凱特,你知道,所以你才會這麼生氣。」

  「離我遠一點。」

  季米特裡呆呆地盯著關上的門,他終於控制不住,他推翻身前的桌子,把食物和飲料灑了一地,這樣還是無濟於事。

  他不相信自己會對她做出這種事,她永遠不會原諒他。天哪,這是多麼重要。他應受鞭責。他可以隨手得到一個女人,沒有理由強迫這位,即使他肯定她也需要他。她只是需要勇氣來承認。即使她現在提出要求,他也不能這樣做,也必須遠離她。他怎麼能……讓她毫無必要地受折磨,他無法想像。但他不願自己得到快樂。這是他的報應,看著她不斷地挑逗,都無法滿足自己的慾望。

  季米特裡下定決心,很快脫了衣服,走進凱瑟琳房間。她已經在床上,脫了睡抱,她的皮膚太敏感,哪怕是最輕的觸摸也無法忍受。她的身體扭曲,上下起伏,只是沒有了倫敦第一夜的綠緞子。

  他的兩腳不由自主地向床邊移,雙眼停在大腿的曲線和堅挺的乳房上,她的腹部一會兒朝他,一會兒光滑的背部對著他。她是世上最性感,最誘人的女人,他要她,他的身體呼喊著她。自他看到她的餐盤從房中端出來,他就一直處於激奮狀態。或許他現在為了所做的事而鄙視自己,但他的身體卻本能地作出反應,現在,現在他必須忍受這份痛苦,不讓自己有所滿足。他瘋了,他從未這樣想得到一個女人,但他卻得不到,他罪有應得。

  「季米特裡,快!」

  她知道他來了。他的眼睛看著她,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看到她眼中閃爍的瘋狂的懇求,她已經拋卻傲慢。他卻只能這樣做。

  「噓,小東西,別說話。我保證,一切都會好的。今晚你可以不讓我愛你,就讓我幫助你。」

  他說著上了床,小心翼翼不碰到她。他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她,然後把手放在她兩腿之間,這是她痛苦的源泉。她立刻表現出高潮:她的臀部向上抬,頭向後仰,發出一聲尖叫——半是痛苦,半是高興。

  季米特裡閉上眼睛,一直等到她高潮退卻。他睜開時發現她正盯著他看,眼神充滿神秘。她的身體徹底放鬆,似乎睡著了。他知道她很清醒,她的身體暫時不受藥物支配時,腦子卻清楚又活躍。這個時候她完全可作出任何反應,任何符合性格的正常反應。

  事實上,他等待的是長篇激烈的爭吵,而不是這樣一個平靜的問題。

  「你什麼意思,我今晚不一定非讓你愛我不可。」

  「就是那個意思。」

  他側臥在她身邊,她只要向下就看見他的勃起,「你要讓它浪費嗎?」

  季米特裡看到她盯著的地方差點嗆死,「不是第一次了。」

  「但這次沒必要,我沒有吵架的力氣。」

  「那是因為藥物,我不會趁人之危。」

  「季米特裡——」

  「凱特,我能控制,你跟我爭論沒用。」

  她生氣地歎口氣。他沒有在聽,他如此堅定地幫她承受這次考驗,不考慮自己從中得到快樂,他甚至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她投降與藥物根本無關,但卻和藥物同時發生,她要他抓住這個機會。他為什麼要這麼崇高?

  沒有時間說服他了,不管有沒有藥物。熱火衝過她的血管,腰下陣陣疼痛。

  「季米特裡,愛我,」她叫道。

  「噢,上帝。」

  他小心地吻她,不讓她說話,但沒有對她做愛。每次她努力把他拉近,他都盡量掙脫。他唯一允許自己碰她的部位只有嘴和手,那雙充滿魔力的雙手。她又很快地達到高潮,但沒人共享這份快樂,並不真正滿意。

  她的脈搏平靜下來,呼吸恢復正常,凱瑟琳決定不再獨自享受。季米特裡經歷幾小時性慾的煎熬完全是沒必要的,他瘋了。更糟的是看得出他慾望非常強烈,卻不讓自己享受這份快樂。她確實對他很生氣。她不喜歡被人支配,但她明白他的目的。想著季米特裡為了得到她竟做出這種事,她更為開心了。

  「季米特裡?」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他的身體半扭曲,額頭靠在手臂上,兩眼緊閉。他看上去就像承受死亡痛苦的人,凱瑟琳笑著搖了搖頭。

  「季米特裡,看著我。」

  「不——至少,給我一點時間——」

  他無法說完。凱瑟琳看到他頸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雙手握緊成拳頭,身體濕濕的。

  所有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抵制自然的本能。如果沒有他,她現在也是這樣。

  她側轉身對著他,故作平靜地說,「如果你不對我做愛,季米特裡?亞歷山德羅夫,我要強姦你。」

  他的頭猛地抬起。「你會什麼?」

  「你聽見了。」

  「別假了,凱特,這不可能。」

  「是嗎?」

  她撫摸著他的肩,手指滑下他的手臂,他馬上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推開她。

  「不要。」

  她沒有被他的嚴厲阻止,「你可以抓住我的手,季米特裡,但我的身體怎麼辦?」

  凱瑟琳把一條腿擱在他的臀部上。季米特裡的反應就是跳下床去。凱瑟琳被這一刻無遮掩的景象吸引住了。上帝,他赤裸時如此之美,強壯的肌肉鮮明,有力,勻稱。

  「別這樣。」他看到她仔細欣賞著自己身上每一寸部位叫道。

  她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快樂,「你要遮住我的雙眼嗎?或者綁住我?畢竟你答應幫我,但如果你不靠近我是不可能幫我的,我也不會保證不碰你。」

  「該死的女人,我不希望你恨我。」

  「但我沒有,」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我恨不起來。」

  「你不知道現在你在說什麼,明天——」他堅持。

  「該死的明天!我不相信我會為了這個跟你爭吵。你不是個小心的人。或者你在懲罰我,因為我很久——」

  「不!」

  「那麼別再讓我求你……哦,天哪,又開始了。季米特裡,別傻了。你必須與我做愛,你必須!」

  他上了床,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凱特,原諒我,我原想……」

  「你想得太多了。」她低聲說,兩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沉醉在兩體接觸之中。

  他的唇拂過她的臉,然後吻她,他的舌頭深深地探入,整個激情在長久的期待中爆發了。幾秒種後他進入她的身體,滿足了她的慾火。這正是她所需要的——徹底被擁有。

  隨後而來甜蜜的顫動更為令人陶醉,因為他與她一起。

  對季米特裡來說這只是開始,他的夢想終於實現了,他那長久期盼的夢想。她需要他,像他那樣熱烈地需要她。他約束時的瘋狂終於被擊敗了。當她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他用嘴,用雙手還在安撫著她,他一秒鐘也無法停止對她的愛。

  凱瑟琳笑了,享受著乳房上溫暖柔和的撫摸,有力的手指輕輕地觸摸著她的皮膚。

  她或許有點累了,但只是現在,她的腦子還是很清醒。

  那個時候,凱瑟琳終於知道自己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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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清晨的陽光把白屋變成一個燦爛的鑽石世界。陽光從開著的窗子進來照在地毯上,還沒有到床。那些微塵在陽光中跳舞,然後很快消失在光束外的地方。

  大床上,凱瑟琳舒適地四肢張開,她漸漸地甦醒。非常重要的事——昨晚,是的。

  她笑了,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睜開眼睛。

  她一個人,朝四周看了看,還是一個人。她聳聳肩,又躺了下去。

  你在等什麼,傻瓜?就因為他昨天在這裡,就意味著你每天醒來他都必須在這裡嗎?

  他有事情做。畢竟我們昨天才到這裡,他又馬上離開,昨晚才回來,毫無疑問他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但不能否定,能在季米特裡身邊醒來一定會非常開心,她急著想讓他知道她記得昨晚的一切,並讓他放心她所說的話是真的。如果他現在在這兒,她會告訴他——是的。

  沒有理由要隱瞞他——她告訴他她愛他。

  凱瑟琳想著想著覺得一股暖流湧過全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成為世上最傻的情感的俘虜,她?不可思議。但愛情一點不傻,相反非常真切,有力,燦爛。這是凱瑟琳樂意接受的一個錯誤。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足足思索了快一個小時,她突然跳了起來,無法再控制自己。

  她要找到季米特裡,告訴他她的感覺。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覺沒有得到應答。

  她急匆匆穿好衣服,很快地向梳妝鏡瞥了一眼,看看自己的紐扣都扣好了。她已經很久沒有梳理頭髮。她無需關心這種事,所以也沒有費神。只要整齊地束在後面,看上去文靜些,她就滿意了,不一定要十分時髦。

  季米特裡最有可能呆的地方是他的房間,因此她敲了敲連接的門,沒人應答,她推開門。她也沒想過昨天她是多麼不可能這樣大膽。在她的思維中,她已經把季米特裡當作她的情人,那也給了她許多從前做夢也不敢奢求的待遇。她原以為他會在書桌前,可惜沒有。季米特裡根本不在那裡,馬克西姆也沒有,他本可以幫她找到主人。

  凱瑟琳心煩地穿過季米特裡的房間,走到過道上。她打開門,正巧遇上季米特裡的阿姨。

  索妮亞正要敲門,看到她從季米特裡房裡出來很是驚訝。她想起季米特裡曾下令把她關在白屋的。如果她還需要什麼證據,她終於得到了。凱瑟琳隨意的外表更說明了這一點。一個女人只有在臥室才放下頭髮,她卻把頭髮披在背後,這更增加了索妮亞對她的憤怒。

  凱瑟琳緩過神,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這樣她不至於伸長頭頸往上看那個女人。

  她笑了笑,但注意到那女人冷漠的眼神中滿含審視,她的臉紅了。上帝,這是她沒有考慮到的。當然她和季米特裡的新關係是人所皆知。如果她並不投入,她會很快承認,其它人也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來。

  但是她下定決心,她愛這個男人,她能肯定這個男人也對她感覺強烈,雖然她現在手上沒有戒指,她滿懷希望這樁事終究會得到證明。畢竟這不是女中學生的衝動,對她而言,這是永久的奉獻。她克服這種感情的時間太久,現在她不想再抵制下去了。

  凱瑟琳無意識地挺直背脊,表現出端莊的姿勢。索妮亞卻把這看作傲慢,她更加生氣了。

  「我找我的侄子。」

  「我也是,」凱瑟琳有禮貌地回答,「對不起,請……」

  「等一會兒,小姐。」索妮亞的語調帶著命令的口吻,她的「小姐」也充滿貶義。

  「季米特裡不在這裡,你在他房裡幹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找他。」

  「還是趁機偷他東西?」

  這個指控太過份,凱瑟琳聽不下去了,「尊敬的夫人,我沒偷。」

  「我會相信你的話嗎?別傻了。你們英國人或許很輕信人,但我們俄國人不是。你應該被搜身。」

  「什麼?」

  「如果我們發現你身上有值錢的東西,你將受到更嚴厲的處罰。」

  「什麼——」凱瑟琳被索妮亞拉著,說不出話來。

  她試圖掙脫這個女人的束縛,但索妮亞的雙手就像鉤子緊緊地嵌入她的手臂,她比凱瑟琳高一英尺多,身材健壯。凱瑟琳被拉下樓梯,幾個傭人停住觀看她的另一幕。

  「保持冷靜,凱瑟琳。季米特裡會申明真相。畢竟,你沒做出他反對的事。他的阿姨是條母狗,難道瑪露莎沒有提醒過你她很殘暴,連季米特裡的僕人見了她都要躲開的嗎?」

  在進門的大廳裡,索妮亞把凱瑟琳推給最近的役僕。這人比其它僕人年紀都大,長得墩實,他似乎對如何處置凱瑟琳束手無策。

  索妮亞很快聲明:「徹底搜查她,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我發現她一個人在王子的房間裡。」

  「稍等片刻,」凱瑟琳強作平靜,「季米特裡不會贊成這樣做,我相信你也知道,我要求叫季米特裡來。」

  「要求?要求!」

  「你的聽力很好,」凱瑟琳譏諷道。

  凱瑟琳或許不應該嘲弄,但她實在很生氣,她的外交禮儀也早已退居一邊。這女人沒權利指控她,根本沒有理由指控她。她要是像對待其它傭人一樣對待凱瑟琳就大錯特錯了。

  在索妮亞看來,凱瑟琳的嘲諷簡直是無法無天。從未有人當著僕人的面對她這樣出言不遜,她無法容忍。

  「我會把你——」索妮亞大聲叫道,然後似乎收斂了一些,但她的臉上還是憤怒。

  「我會讓季米特裡處理這件事,這樣你就會知道你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王於在哪裡?」她巡視一下僕人,那些僕人都好奇地看著這一幕,「一定有人看到過他,他現在哪兒?」

  「他不在這兒,公主。」

  「誰說的?」

  女孩幾乎不敢上前一步。索妮亞發火時,把眾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並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但她已開了口,已經捲入這場矛盾中。

  凱瑟琳原以為這個女孩是裡達,但她比裡達更年輕,更缺乏自信,看上去似乎有些害怕。她害怕什麼,凱瑟琳才是受責難的人。

  「我姐姐天亮前叫醒我,跟我道別,」女孩解釋道,兩眼盯著地板。「因為王子已經走了,她也很匆忙,她和其它侍衛得馬上追上去。」

  「別管那些!」索妮亞罵道,「他去哪兒了?」

  「莫斯科。」

  大廳裡頓時寂靜下來,索妮亞的嘴角一邊微微上翹,冷冷的眼睛掃過凱瑟琳。「他去履行職責去了,我本不該懷疑。他這樣匆匆離去一定是繼續對塔塔娜公主的追求去了。

  但他把你留下來由我處置。「

  「這個想法很好,」凱瑟琳恨恨地說。

  她還是很憤怒,因此對這個消息也不十分驚訝。季米特裡就那樣走了?為了保住他的未婚妻?不,那一定是他阿姨的猜測,不是事實。「你難道不敢得出這個結論,凱瑟琳,他不辭而別,這是個很好的理由。但他會回來,你會找出答案,正確的答案,那時你又會笑自己一刻不曾懷疑過他。」

  「那麼你也要走嗎?」索妮亞打斷了她的思考,「或許我該把你留在這兒。季米特裡也許已忘記了你的存在,但他的僕人伏來德米不會那麼鬆懈,儘管他一早匆匆離開,忘了留下口信。但他們肯定有理由把你留在這兒,所以我認為我必須把你留在這裡,等到他們回來。」

  「我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在這裡。」凱瑟琳憤怒地反駁。

  「別忙了。你們這種人說的話都令人懷疑。」

  「我們這種人?」凱瑟琳叫道。

  索妮亞沒有解釋,她上下打量凱瑟琳的神情已說明了一切。她的眼睛瞇起來,控制怒火,她又是只蜂后了,就像瑪露莎所說的乾癟的老暴君。

  「既然你呆在這裡,你必須學會正確的行為。這裡不允許不敬。」

  「那麼你或許該學學對客人熱情周到,夫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對你一直很有禮貌,直到你對我提出毫無根據的控告。而你,卻從一開始就侮辱我。」

  「那樣也好!」索妮亞叫道,「我倒要看看讓你去木屋是否會折折你的傲慢。西門,馬上帶她去那兒。」

  凱瑟琳快要笑出聲來。如果那女人認為把她關在木屋裡幾天會有所不同,她錯了。

  在船上,她被囚禁起來,度過了無數個晚上。幾天的囚禁,等季米特裡回來對她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她可以在那裡想像季米特裡為阿姨的專制而大發雷霆。

  即使傭人也看得出,凱瑟琳舒服地想像著。抓住她的那個傢伙,是西門?猶豫了足足五秒鐘,才把她朝屋後拖去。其它人看著他們,神情從震驚、有趣轉為恐懼。

  凱瑟琳被帶到外面,穿過來時她注意到的高樓。從房子的後面,她第一次看到半英里外的村莊,一望無際成熟的小麥,就像晨光照耀在黃金的海洋上。她居然還能欣賞這片美麗的景象。這是對新視線、新感受的追求,是她長期以來的嚮往。

  木屋很小,堆積著割下來的木頭,沒有窗,沒有地板,凱瑟琳吸了口冷氣。

  勇敢一點,凱瑟琳。事情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好,不過那樣就更有理由讓季米特裡道歉。看看他怎麼補償。

  除了西門,還有一個人高馬大的役僕也跟著她,索妮亞也去。他們四人來到木屋,陽光從開著的門照進來。他們並沒有放了凱瑟琳,而是把他交給那個年輕的役僕,這個人緊緊地抓住凱瑟琳的雙手。

  「要把我綁起來嗎?」凱瑟琳輕蔑地哼了一聲。「真可笑。」

  「沒有必要用繩子,」索妮亞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羅地亞完全能束縛住你。」

  「不管多久。」

  「你將受到杖責,除非你向我道歉。」

  凱瑟琳的臉色突然慘白,原來到木屋就是這個用意。

  「你瘋了。」凱瑟琳字字清晰、緩慢地說,她轉過身盯著索妮亞。「你這樣做是逃避不了責任。我是英國王室的一員,凱瑟琳?聖約翰女士。」

  索妮亞一驚,但很快恢復了原有的傲慢。她早就對凱瑟琳有了定論。這個女人無足輕重,季米特裡對她的態度就說明了這一點。因此索妮亞認為自己有職責挫挫這個女人的傲慢,以免影響到其它傭人。

  「不管你是誰,」索妮亞冷冷地說,「你必須學會有禮貌。你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提高你的禮儀由你決定。你現在必須向我道歉。」

  「你做夢!」凱瑟琳「呸」了一口,「我只尊重那些值得尊重的人,而夫人你,只會受到我的鄙視。」

  「給我打!」索妮亞尖叫,她的臉又氣得通紅。

  凱瑟琳倏地轉身,她緊緊地盯住那個把她的手抓得更緊的役僕,「馬上放了我。」

  她帶著權威口吻鎮住了羅地亞,他的手果然鬆了點,但索妮亞就站在那裡,凱瑟琳看出了他的為難,猶豫不決和顧慮,她知道索妮亞贏了。

  「你最好祈禱王子發現事情真相時你不在這兒——」

  凱瑟琳停住,她聽到棍杖揮動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陣陣她難以想像的疼痛。她吸了口氣,腦中尖叫一聲,她跪倒下來。

  「你就對她說她要你聽的話,小姐。」羅地亞低聲說。

  他是唯一看得見她的臉的人。第二杖下去,落在同一地方,更疼。第三杖,落在下背部。她的兩手顫抖;牙齒緊緊地咬住嘴唇的地方已流出血。她這麼嬌小,優雅,不是一個結實的農民。身體受艱苦的勞動,能承受這種處罰。幾杖對僕人來說並沒有什麼,但她不是僕人。不管她是誰,她都不能接受這種虐待。

  「讓我走。」這是凱瑟琳對羅地亞的請求作出的全部回答。

  「我不能,小姐。」西門再次掄起棍子,同情地說。

  「那麼別……讓我……倒下。」

  「就對她說……」

  「我不能,」接下來的一杖,她向前倒下,「聖約翰的尊嚴——你知道。」

  羅地亞難以相信。尊嚴?她是認真的!只有貴族們才會讓尊嚴支配他們的行為。他在這裡算什麼?她講的可能是事實嗎?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輕鬆地說:「她暈過去了,公主。」

  「你要我把她弄醒嗎?」西門問。

  「不,倔強的女人。要從她嘴裡說出『抱歉』是不可能的,但還是該多杖責她幾下。」

  西門這次反對了,「但她現在昏迷不醒了,公主。」

  「怎樣?她現在雖然感覺不到,但醒來後還是會感覺得到的。」

  羅地亞接下去每打一棍,就顫抖一下,他罵著該死的棍子,希望他能代凱瑟琳承受這次處罰。但至少他挽住她抓住她的前臂支撐住她。她終於沒有倒下,羅地亞是絕對不會知道其中的含義。

  「搜!」索妮亞最後命令。

  西門奉命彎下身,過了一會兒站起來,搖搖頭,「沒有,公主。」

  「查實一下沒什麼關係了。」

  羅地亞和西門交換了一下眼神。羅地亞抬著那女人離開木屋,心中生起只有受壓迫的奴隸才能感受的憤怒和無奈。沒關係?那個英國女人可不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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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噢,我的上帝!

  凱瑟琳意識到自己躺在一塊板上,跳了起來。但她馬上發出大聲呻吟。她蜷縮著,喘著氣,憤怒地瞪著那樣東西。在陌生的地方醒過來是一回事,但發現自己躺在煤炭板上又是另一回事。

  「爐子!他們居然把你放在爐子上,凱瑟琳!他們瘋了,他們個個都瘋了!」

  「這個早晨非常美好!」凱瑟琳上下打量著那個不聲不響來到她身後的女人,她看到那個女人一驚,馬上改用俄語說,「你來伺候我用餐嗎?」

  這個女人明白了凱瑟琳的意思,露齒笑了。「這個爐子沒生火,」她安慰她。「冬天這是張溫暖的床,小孩和老人都喜歡,你看它有多大。但在夏天,這裡太熱,只有到外面烘燒。」

  凱瑟琳再次不滿地看了看爐子。很大,大約有五英尺長,四英尺寬,確實睡得下幾個人。但要是沒生火,她怎麼還是覺得火燒火燎地燙?

  「你不能亂動,小姐。」這女人認真地說,凱瑟琳不禁又看她。

  「我不能?」

  「除非你認為能動。」

  「我當然能動。」

  凱瑟琳沒多作解釋,但她聳聳肩,這或許是她最不該做的事。她的眼睛睜大,然後突然緊緊閉起,痛得無法呼吸。她可憐地呻吟著。無法抵制這個痛苦,也不在乎誰聽到她。

  「那個——該死的——母狗!」她咬牙切齒,身體彎得更厲害了。「她簡直……不可思議!她怎麼敢這樣?」

  「你指的是王子的姑姑,他不在的時候,這裡由她掌管,所以……」

  「那是什麼理由?」凱瑟琳罵道。

  「這裡人人都知道你做了什麼,小姐,是你的錯。我們早就學會了她在場時該表現出怎麼樣的態度。她屬於老的傳統,需要別人對她完全順從。對她表現出一絲恐懼和最高的尊重,她會非常開心。這裡不再有人受到杖責,你是例外。你得知道如何對付她這種人。」

  凱瑟琳非常想好好對她,用火炬和馬鞭。但她沒說,她在努力忍住身上的傷痛。如果她一動不動,總不算太痛苦。

  「有多糟糕?」她猶豫地問。

  她身上穿著的不是自己的衣服,有人幫她脫掉衣服,她猜想肯定是這個女人。她現在穿著粗棉布衣,涼絲絲的非常癢人。或許這也是受那位自稱公主的人所賜,不可能是這個女人。她很豐滿,但這件衣服雖然不舒服,卻正合凱瑟琳。

  「你很容易受傷嗎?」

  「是的。」凱瑟琳回答。

  「還不算太壞。有許多傷痕,但至少皮膚沒開裂,也沒傷到骨頭。」

  「你肯定。」

  「骨頭肯定沒傷,你自己可以判斷。他們不管你發著高燒,也不願請醫生。」

  「我發燒了?」

  「一天半。所以你被帶到這裡,我懂發燒的事。」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凱瑟琳。」

  「凱瑟琳娜?」女人笑了。「這個姓很好,很高貴——」

  「是的,他們也這樣告訴我,」凱瑟琳打斷她,非常生氣自己的姓又多了種講法。

  「你叫什麼名字?」

  「帕拉莎,你現在住在我家裡。羅地亞昨天把你送到這裡。他很關心你。公主儘管知道你發著高燒,卻還是不派人照顧你。她有意冷落你,沒有人敢幫你,因為他們都害怕受公主的責罵。」

  「我明白了,」凱瑟琳恨恨地說,「事實上,我該死的。」

  「不。」帕拉莎回答。「你的高熱是因杖責引起的,並不非常嚴重。羅地亞不懂,他很關心,因為他知道如果王子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非常生氣的。」

  這個女人終於提起了季米特裡。但他即使生氣,也無法阻止事情的發生。而且她只是沒想他會發火。如果他不呢?如果他一點也不在乎呢?

  凱瑟琳的喉嚨哽塞住了,她不願再想他,她努力把自己的思想集中在其它事上,「你一個人住嗎,帕拉莎?」

  這女人對凱瑟琳的問題覺得奇怪,「在這間大房子裡?不,還有我的丈夫,薩娃,他的父母,我們的三個孩子,你看得出,這裡還可以住更多人。」

  這是一個木製的大房子,因為這一帶木材資源豐富。房子只有一層樓,向四周延伸,比凱瑟琳一路上看到的其它許多村莊的房子都大。她原以為圓木房子一般都只是一間,這個卻有好幾間。她至少看得出廚房後有一間,門開著。廚房本身就很大,正中央一張大餐桌,還有大火爐,雕刻精美的碗櫥,比她看到的任何一個都要好看,裡面放著一套木製餐具。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其它人。「他們都在田里幹活嗎?」

  帕拉莎欣慰地笑了,「搶收馬上就要開始,那時事就多了。當然現在也要幹活,除去菜田上的野草,剪羊毛,殺豬,為冬天作準備,但都沒有種植和豐收忙,到那時一天如果只工作十六小時是很幸運的。今天是星期六。」

  她似乎認為凱瑟琳應該明白她的意思。凱瑟琳確實懂,不過那要歸功於一路上和瑪露莎的交談。一到星期六,俄國所有村莊都集中在澡堂,那裡水潑在磚爐上冒出蒸氣。

  浴客們躺在沿牆的架上,越高越熱,有的為了達到很好的效果,用白樺樹嫩枝互相拍打,更有甚者,他們跳入河裡或小溪裡,要是在冬天就赤著身在雪上打滾。不可思議,但瑪露莎說這種經歷確實非常激動人心,她也是自己嘗試了以後才得出這個結論的。

  「你很想念蒸汽浴,是嗎?」凱瑟琳說。

  「是的,雖然你的高熱半夜裡已退卻,但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不管。我本來想叫薩娃帶你一起去,因為蒸汽對你會有好處。但王子的弟弟尼科萊昨晚來了,和他媽媽一起住在村莊裡,所以他也有可能去。我想你恢復知覺後,一定不願被他糾纏,至少在你還沒有完全康復前。」

  「為什以他會糾纏我?」

  「他糾纏所有女人。」帕拉薩「咯咯」地笑了。「他很快步他哥哥的後塵,但他不像王子這麼挑剔,任何女人他都接受。」

  凱瑟琳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到侮辱。她最終沒有說話。她知道尼科萊是誰,是彼得?

  亞歷山德羅夫的私生子,是該村莊的一名奴僕。他的母親在他出世後得到自由,但她沒有離開,還是呆在這裡,最終嫁了一位村民。但尼科萊和其它亞歷山德羅夫的私生子一樣,在貴族家庭長大,周圍總有一幫僕人伺候他,寵著他。

  凱瑟琳一直不明白安妮夫人,一位尊貴的英國女人,居然能忍受丈夫的不忠。事實上,尼科萊只比季米特裡小七個月。據瑪露莎講,安妮夫人從未抱怨,一直忠誠地看著彼得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

  凱瑟琳知道自己不會那樣善解人意。但她很現實,她懂得男人是受他們身體的支配,即使最慈愛的丈夫有時也會做出一些不忠實的事。這就是現實生活,她看得太多、聽得太多,對此根本不懷疑。她堅信不聞不問就不會造成傷害,她堅信一旦她結婚後,只要她沒有聽說丈夫的不忠事件,她不會理會不忠的可能性。

  她原來就是這樣想的,現在她卻不那麼肯定了。她不能寄希望於戀愛。她也不敢肯定她會不理會季米特裡所做的一切,她會猜疑他不在身邊時的不忠。一想到這種可能她就傷心。再確證事實只會更糟。如果他們結了婚,她該怎麼處理這種事?她現在又該怎麼辦?

  他走了,很有可能去追逐另外一個人。她開始並不相信,但他現在仍在莫斯科,那裡許多女人都會吸引他的興趣。當然她認為他喜歡她,她想得很多。

  該死的,為什麼帕拉莎提醒地亞歷山德羅夫家族男人們玩女人的醜事和那些討厭的私生子呢?瑪露莎從未提及季米特裡有過。但那並不意味著他沒有或將來不會有,看看米沙,他去世時才三十五歲,但最大的私生子現在已十八歲了。

  她該忘了季米特裡。他太英俊,太討女人喜歡。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對一個女人忠誠,即使他愛她。她需要的就是那個嗎?當然不。她該盡早離開他,不能等到她對他的愛如此強烈,他對她的愛撫讓她不在乎他所做的一切。如果她要走,她最好現在就行動,趁季米特裡不在這裡,伏來德米也不再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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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凱瑟琳躲在屋子邊的陰暗處,等到這次疼痛過去。她輕微的一個動作都會給她帶來無比痛苦。她帶著匆匆收集的一袋食品,堅決不讓痛楚阻止她的行動。

  今天早上她不耐煩地等著帕拉莎和她的家人作著去教堂的準備。當那個善良的女人提出薩娃一定很樂意帶凱瑟琳去教堂,錯過彌撒是不可想像時,凱瑟琳心裡一陣慌張。

  當帕拉莎努力把她從床上扶下來,她呻吟著,痛苦地叫著,那個女人終於放棄了這個念頭。

  凱瑟琳昨天遇到了這一家的其它成員,他們一起唱著對王子和他家人的讚歌,他們把這些人也當作家庭的成員。她開始認識到僕人的幸福和福利完全取決於主人的品質和財富。受命於一個好主人,他會覺得自己似乎有了個家。這個家保護他不受外界惡運的侵襲。在一個殘酷的主人統治下,他的存在只是受罰,被迫勞動,他總是提心吊膽自己被賣掉或交換,更糟的是,被送到軍隊服二十五年的軍役。

  季米特裡的奴僕們對他們現有的處境非常滿意,也完全意識到自己的好運,他們討厭自由,因為這樣他們就會失去保護,也失去與自己一起繁榮的土地。他們在漫長、輕閒的冬天生產的東西,季米特裡拿去賣掉。在歐洲,它們的賣價比俄國高,這表明了這裡的生活水準也比那裡高。

  他們穿上了最好的衣服,這個風俗似乎世界各地都一樣。男人穿花襯衫,最好是紅的,而不是平時鬆鬆地束在腰間的襯衫。褲子是用上好的布料做成,但因襲幾世紀前的風俗,風格上還是寬鬆。靴子質量上等,而不是大多農民夏天穿的那種。再戴上俄羅斯的高帽子或者再披件外衣,就使得一套裝束更加完整。

  女人們也打扮得漂漂亮亮,把頭巾按自己的心願裝飾起來,帕拉莎的頭巾上有珍珠和純金飾品。節日裝是沒有袖子的那種,用柔軟的布料做成,五顏六色,凱瑟琳看得到窗外走過的許多女人身上穿著這樣的衣服。

  這裡的星期日和倫敦的一樣,經過長長的彌撒後,一天徹底放鬆。凱瑟琳希望今天的彌撒會持續兩個小時之久,她聽說有些地方就是這樣的。然後年輕人玩遊戲,成人互相拜訪,閒聊。聽上去真像英國!但凱瑟琳不希望去看或加入這次節日狂歡中。她希望自己能跑得遠遠的,不讓他們發現。

  如果她再有幾天時間恢復,那麼她的逃跑會更容易,更不要說傷口也會更好受些。

  但她注意到屋子邊牧棚裡的那匹馬,她知道自己想走。她聽聽周圍沒有聲音,除了那些臥床不起的,其它人都去了教堂,星期天是她唯一的機會。她也不願再等上一個星期,下個星期天說不定季米特裡就回來了。

  帕拉莎曾告訴她去莫斯科和去聖?彼得堡的時間一樣長。這裡正巧在兩者之間。不包括今天,季米特裡已離開整整三天了,而且他沒有帶僕人走,否則那樣至少要花五天的時間。他一個人騎在前面,如果真的趕時間,這樣可以大大縮短時間。她不能冒險了。

  索妮亞公主有可能會記得她答應季米特裡把凱瑟琳留在這裡。現在看看她的情況,任何舉動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也難怪沒有人留下來看守她。她一旦有時間恢復,哪怕只是幾天,很有可能就會有人過來守住她,更甚的是,她被帶回大房子,囚禁起來,那麼她就永遠沒有那個機會了。

  這是她的機會,唯一的機會。整個村莊空了,人們都聚集在小教堂,他們不知道真相:季米特裡要整個夏天把她囚禁在這裡。這是她的王牌,他們沒人知道為什麼她被帶到這裡,索妮亞得知凱瑟琳失蹤的事或許會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解脫。

  她小心翼翼地向牲畜棚走去,眼睛緊緊地盯著道路盡頭的教堂。它和村裡其它房子唯一的不同就是有個藍色的洋蔥狀的頂,跟凱瑟琳來俄國一路上看到的每個教堂一樣。

  只是這個很小,只有一個頂。有些教堂有八、九個頂,每個頂上漆著亮麗的色彩,還有精美的雕刻。

  凱瑟琳希望祈禱聲能掩蓋馬發出的任何聲音,然後希望她可以離開季米特裡的地盤而不被人發現,她能記得聖?彼得堡的路,沒有人會跟蹤她,她能在季米特裡發現之前,到達聖?彼得堡的英國人那裡。

  她不在乎再見到他,只要她不在他的權力範圍內,他們是平等的。但她現在最想的就是回家,然後忘了他。那樣最好,當然是。

  「騙子!你真正想要的是他能來追你,求你別離開,發誓他愛你並要娶你。然後你就會不顧一切地嫁給他,儘管這是多麼不理智。」

  當凱瑟琳解開了馬韁,騎上馬時,她幾乎要感謝扯動肌肉時的巨痛,因為這樣她的思想又回到眼前,當務之急就是離開。她需要讓季米特裡知道她和他是平等的,當然只有她作出證明後他才會相信。現在她不會這樣做。至少干擾他的反應和他對她的逃跑採取的行動,以後再去想了。

  慢慢地騎著馬,她第一次嘗到了騎馬的滋味,她真想大叫,因為傷口疼得厲害,她一生從未經歷這樣的疼痛。如果她有槍,她就不會離開這裡,而是朝著那個方向去,找到該死的西門,殺了他。他本可以下手輕一點,但他卻把力氣都用在每一擊上。不,他得做給公主看,遵從她的命令。凱瑟琳倒覺得奇怪,他居然沒打斷她背上的每根骨頭。

  她繞過大房子,來到馬路上。一旦上了路,她拉緊馬韁,風馳電掣地跑了起來。這樣對她來說更容易些,雖然她還是時時地呻吟,大聲叫喊,這裡不必輕聲細氣。她繼續保持那個速度,足足過了四個小時,或者她認為的四個小時,因為她沒表,然後她來到去諾威?多米克路上最後一晚投宿的地方,也就是季米特裡喝醉回來的那個地方。

  她想停在以前停過的其它地方,但沒有錢,肚子又餓,而僕人們都認識她。儘管她單獨一個,僕人們還是給她準備了飯菜。他們或許認為她單獨旅遊很怪,但她可以編個故事。她還是不願在那些地方過夜,她不敢。如果有人跟蹤她到這裡,那太容易被抓回去。這裡有大片森林,她完全可以安全地避開路人和追蹤者,好好地睡上幾個小時。跟蹤的人或許會超過她,那更好。

  現在她不必停下來,因為她吃了些東西,足以維持到明天。她想盡量離諾威?多米克遠一點,她不敢停,因為她害怕一旦下了馬,她再沒有勇氣爬上去。她得等到晚上休息片刻,再去面對新的一天無盡的痛楚。

  凱瑟琳突然意識到她完美計劃中的疏漏,不由地拉著馬繩。夜晚,她幾乎忘了這個時候根本沒有黑夜。她沒有辦法,只能繼續趕路,即使她沒有受傷浮腫的背脊。但她還得停,雖然沒有黑夜幫她作遮掩。她得遠離馬路,到森林裡躲起來。浪費時間,但她還有什麼選擇?

  幾小時後,她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去處,可以躺下來。她滾下馬背,因為她的肌肉不允許她優雅地下馬。她甚至沒有精力舒展一下自己的四肢,就在摔下時的位置上躺著不動了。她緊緊地把韁繩拽在手裡,然後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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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就是那個逃跑的小東西。」

  那人邊說邊推推凱瑟琳的腳。她睜開眼睛,頭暈目眩,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人傲慢地站在那裡,雙手放在腰部:她那金色的王子到這裡了?這麼快。她的心跳起來,然後咬咬牙,坐起身。

  「季米特裡?」

  「啊,是你。」他朝她笑笑,「我開始不敢肯定。你一點也不像米特的那些女人——熟人。」

  她的心往下沉。他不是季米特裡,或許是他的雙胞胎兄弟。一樣的身材,一樣的個子。一樣的金色頭髮和英俊臉龐。但這個人的額頭稍寬些,笑起來更開朗。她應該一開始就該注意到,那不是她所熟悉的深棕色的眼神,而是清澈、碧藍,閃著光芒,愉快開朗的眼神。

  「尼科萊嗎?」

  「是的,小東西。」

  他的幽默在這種情況下很令凱瑟琳生氣,「你到這裡幹什麼?」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

  「不。我有理由在這裡,而你沒有,除非有人派你跟蹤我。」

  「當然。」

  她的眼睛稍稍瞇起,「那麼你是在浪費時間,我不準備回去。」

  凱瑟琳開始盡量站起來。坐在他的腳下跟他爭吵只會對她不利,而且她是打算好好地跟人吵一架。但她忘了自己的身體,她的肩膀還沒離開地面一英吋,她就痛得淚水也掉下來了。

  「你看看你寧願睡在硬硬的地面上而不要舒服柔軟的床。」他的手溫柔地抓住凱瑟琳的手腕,把她拉起。她大聲尖叫,他怔住了,馬上放了她。「天哪,你怎麼了?從馬背上掉下來?」

  「白癡!」凱瑟琳喘了口氣,她盡力保持平靜,同時又非常生氣。「別假裝你不知道。諾威?多米克那裡的人都知道。」

  「如果人人都知道,他們就是瞞住我。」

  她的雙眼一霎時閃出綠色的光芒,緊緊地盯著尼科萊,他的臉色發白,露出關切的神情,凱瑟琳知道他沒有說謊。

  「對不起,我叫你白癡,」她歎了口氣。「我現在敏感,說話刻薄——」她對自己的措辭非常滿意——「是因為我被重重地杖責。」

  「米特不會那樣做!」尼科萊很驚訝於他兄弟的行動。

  「他當然不會,你——」她第二聲白癡終於沒說出口,但她剛剛漠然的神情不見了。

  「你不知道,如果是他做的,他一定得補償,是你們那個該死的阿姨做的。」

  「我不相信,」尼科萊哼了一聲。「你說索妮亞?溫和的索妮亞?」

  「你看,這三個月來,人人都在懷疑我說的話。但這次我背上的傷痕可以證明我說的沒錯,你那個溫柔可人的阿姨將為此作出補償。英國大使正巧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而我的父親是斯特福特伯爵。要是季米特裡綁架我的事不至於鬧得沸沸揚揚,我想這次杖責也該達到那個地步。我想讓你的阿姨發配到西伯利亞!別這樣看著我,好像我變成蘿蔔,我沒瘋。」

  尼科萊一字不說,臉微微有點紅。從未有人對他發表這樣的長篇大論,更不要說女人了。他知道季米特裡的事。天啊,他們如此相像。慾火!她在他哥哥面前也是這樣的嗎?如果真是,他明白了季米特裡為什麼會對他感興趣,雖然她並不是他那種類型,尼科萊也覺得有趣。

  他大男孩似地咧嘴笑了。「你很會說話,小東西。看不出你這麼小的身軀裡居然有這麼豐富的激情。」她敵視的眼神差點使他忍俊不禁。「但不太小?你完全成熟了,兩者非常完美的結合。」他充滿熱情的藍眼睛上下欣賞著她的身體。「你找到這個隱蔽的地方真是太好了,很方便。我們可以——」

  「不,我們不能。」她對他的想法一目瞭然,嚴厲地打斷他。

  他還是纏住不放。「我們當然能。」

  「不,我們不能!」

  帕拉莎說得沒錯。她現在處於最糟糕的狀態,穿著最不合身的衣服,甚至比露西的黑外衣還不得體。她的頭髮亂蓬蓬的,粘滿了松針。她從帕拉莎那裡拿來的頭布在她睡覺時也鬆了下來。她自己不知道,臉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汗痕和淚痕夾雜著留下白色條紋。這個男人,居然要在樹林裡,光天化日之下與她做愛。他們根本不認識,真是不可思議。

  「你肯定,小東西?」

  「非常肯定。」

  「如果你改變主意,請讓我知道。」

  「妄想。」

  「你怎麼這樣說話。」他笑著說。

  凱瑟琳看到他並不為自己拒絕同他上床而不快,感到欣慰。他和他的哥哥如此不同。

  「我想你愛上了米特了。」他歎了口氣,繼續說。「總是這樣的。她們先遇上他,然後——我就好像不存在一樣。你無法想像和他在同一個房間或同次燕會上有多麼令人沮喪。女人們都朝他看,似乎都要拜倒在他腳下。她們看到我,卻笑笑,拍拍我的頭。

  沒人把我當一回事。「

  「或許你不願別人認真待你?」凱瑟琳說。

  他又笑了,笑得很開心。「你真狡猾,小東西,不過那樣對我有好處。」

  「這就證明你是個無可救藥的人。」

  「是的,既然你碰到我,我們走吧。」

  「我們什麼地方也不去,尼科萊。」

  「別這麼固執,小東西。再說把你一個人留下我也於心不忍,索妮亞的命令還是要聽從的,倒不是說她很難對付,只是米特不在時她控制家中的財政。所以最好能跟她合作,而且她對你的逃跑非常生氣。」

  「毫無疑問,」凱瑟琳反駁道,「但她會暴跳如雷。我可不想回去再忍受她的專制。

  季米特裡把我留在這裡,也不是要讓別人來虐待我。「

  「他當然不會。如果讓我來保護你,你也不會受虐待,真的,小東西,你在諾威?

  多米克沒有什麼好怕的。「

  他仍不相信溫和的老索妮亞會用杖責的方法對付這個嬌小的姑娘。這女人可能摔下來,弄疼了自己,找借口把責任推給索妮亞,而且聰明地編了個聽上去令人信服的故事。

  不管怎樣,他被派來帶她回去,已經找到了她,他沒有理由不執行自己的任務。而且她騎著薩娃的馬。如果那人知道他就這樣放了她會怎麼想。他當然不會相信尼科萊找不到她,索妮亞也不會相信。他最終還得賠上一匹馬,還惹索妮亞生氣。

  「你知道,凱瑟琳娜——」

  「不,上帝,是凱瑟琳。英國傳統的凱瑟琳,不是凱特或——天啊,我又聽到在叫自己凱特了!」

  「很好,凱特。」他愛呢地說,雖然他那帶著法語的俄語口音中聽上去並不完全相同。「一旦米特回來,他會查明真相,你也想在他回來時在那裡,是嗎?」

  「如果是,我就去聖?彼得堡嗎?而且他回來還要幾個星期或更長時間。不,不可能跟你回去。但——」她停頓片刻,仔細地考慮自己的選擇。「既然你說季米特裡會澄清事實,你為什麼不帶我去他那裡?這個我不反對。」

  尼科萊開心大笑。「好主意,凱特,只要你意識到和我單獨結伴同行的後果。」

  「我的名譽不能再受損害了。」

  「那麼我可以告訴你,讓我帶你去莫斯科的路上,我不會不和你上床,你願意嗎?

  那就是我指的後果。去諾威?多米克,我控制得住自己,因為路程短。「

  「該死的!」她很生氣他在玩弄她。「昨天我該騎上五十英里的。」

  「好像你只騎了二十英里,小東西。不是昨天,而是今天早上。」

  「你是說——」

  「現在快黃昏了。我們回去正趕得上吃晚飯,只要你不再囉嗦。」

  「好吧!」她發狠地說。「但是如果你那條母狗瘋狂之下殺了我,那可是你的過錯,你這個花花公子,你!不要以為我就會饒了你,因為要是季米特裡知道是你幹的好事,他會先殺了你。」

  她還有更多話要說,但她轉過身,獨自上馬。他要是提供任何幫助,她非把他眼睛挖出來不可。但她確實不容易,一舉一動都撕心裂肺。她踩在一塊石頭上,終於騎了上去。他只是站在那裡,有趣地看看她。他覺得這只是一樁小事。

  「你不可能是個紳士,不,那對你要求太多。你們家族缺少一些東西,我現在終於知道了。被綁架、下藥玩弄、囚禁,那些就是亞歷山德羅夫家族幹的事,上帝讓你們都沒良心!」

  她閉上眼睛,她不能向這次疼痛屈服。她不能。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尼科萊聽到她在喃喃自語。「他為什麼要把我帶到俄國?

  為什麼要扣留我到……上帝,你以為我非常漂亮,但我知道我相貌平平,為什麼對他這麼重要——「

  尼科萊真希望她能說完那句話,但她沒有。她推了一下馬,就止不住呻吟,痛苦地彎下身去。尼科萊感到疑惑不是因為讓她這樣的情況下騎馬,而是關於她在季米特裡心中的地位。

  「凱特,小東西,或許——」

  「閉嘴,」她輕蔑地說,尼科萊一怔。「我回去面對那條母狗,但我不想再聽你的任何話。」

  她飛駛而去,尼科萊不得不加快速度追上去,直到路口才趕上她。他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讓索妮亞阿姨開心是一回事,使季米特裡更惱火又是一回事。跟這個好鬥的女人說話不再那麼重要。最終,他決定了。如果她確實對季米特裡至關重要,那麼季米特裡希望她在他留下她的地方,而不是在聖?彼得堡。也就是說,他是否想找到她,到那時事實真相就不言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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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季米特裡盯著空房間:床鋪得平平的,東西放得井然有序,就像一座白色的墳墓。

  他有種感覺,這種情況已維持好幾天了,他衝到衣櫥前,猛地拉開櫥門,衣服都在那兒,還有他第一次見到她用來打人的那個黑手袋。

  他吸了口氣,悵然地站在那裡。凱瑟琳不會留下手袋離開的。這是真正屬於她自己的東西。那麼她在哪兒?

  他突然發火。他一直不敢面對她,回諾威?多米克的最後幾英里,他努力讓自己思想麻木,這樣他就能接受她說的一切,他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現在他覺得自己像受緩刑的罪人,而他卻想盡快結束自己的判決。

  他原想能在白屋找到她,或許在讀一本書,或坐在梳妝台前,甚至蜷在床上吃著糖。

  他以前去看望娜斯塔亞時她就是這樣的。他甚至想過凱瑟琳會無聊地在房間裡徘徊。他期望很多。

  晚上他衝進房間,一聲不響地上了樓。兩個僕人在門口好奇地看著他。樓上廳堂裡女傭看到他,屏住呼吸。通常家人總會接到他來到的通知,但最近他做事卻非常奇怪。

  他甚至沒有帶僕人一起回來。他們去莫斯科已遠遠落後於他,等他轉身回來,中途遇到他們,他叫僕人們繼續趕往莫斯科,畢竟那也是日程上的事,也該拜訪一下塔塔娜了。只有兩個高加索土役跟著他,今天他們也落後了。

  季米特裡平時做事從不這樣匆忙,他急急趕往莫斯科並不是急著要看到他未來的新娘。塔塔娜從不縈繞他的腦海,他自己也不很清楚為什麼去莫斯科,任何方向都能達到他怯懦離去的目的。這就是他事後認真考慮的。他想離開凱瑟琳,在她醒來時離得遠遠的,逃避她的蔑視和憎恨。雖然她說的話正好相反,那也是在藥力控制之下。

  去往莫斯科半路上他恢復了理智。他犯了個錯誤,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次更錯。

  凱瑟琳需要更長的時間來平息自己的憤怒。她以前向他發過火,他最終克服了,或者說她自己冷靜下來。她是個明智的女人,她從不埋怨。這是他喜歡的一個特點,當然還有她的精神,高傲、激情和其它許多事情。

  他想了很多,慶幸自己沒有陷得太深。他甚至開始在想是否能勸說凱瑟琳留在俄國。

  他將給她買幢別墅,安排許多傭人,用金銀珠寶和最昂貴的衣服打扮她。塔塔娜是為他生個繼承人,而凱瑟琳是為了愛,他想像自己已把凱瑟琳牢牢地列入自己的未來計劃中。

  然後他想起自己不辭而別。他不敢肯定等他回去時她是否還在那裡,她或許沒有勇氣在陌生的土地上獨自冒險。但她要是非常生氣,她或許會那樣做。或者百般無聊,只得嚥下自己的憤怒。

  他馬上掉頭。塔塔娜這裡能等,他必須先解決家裡的事,即使這樣做意昧著他得在凱瑟琳還未平靜下來之前,過早地面對她的怒火。然後,她除了想殺了他,或其它事情佔據了她的思想,才會冷靜下來。

  現在,他希望最糟的事情快些過去,他可以從新開始。他非常迫切地想見見她,看看他最擔懮的事是否結束。他已經離開五天了。如果他見到她時第一件最想做的事是做愛,那麼就該快些回去,他下藥的蠢事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季米特裡離開白屋,回到大廳。他先前看到的那個女傭不見了,另一個女傭走來端著盛滿食品的盤子,毫無疑問是為他準備的。他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她去哪兒了?」他粗暴地問那女傭。

  「誰,我的主人?」

  「那個英國人。」他不耐煩地回答。

  女傭似乎有點嚇著了,「我,我不知道。」

  他撇下她,邊下樓邊叫一名男僕,「那個英國女人到哪兒去了?」

  「我沒見過她,王子。」

  「你呢?」

  西門深深地瞭解王子,並知道他的怒氣都只是一種情感的爆發,不會秧及別人,這次也害怕得不敢說話。倒不是王子徑直到白屋找人,也不是他在希望找到那個女人的地方沒有發現她。而是王子焦急的神情,還有他想起那個女人低聲對羅地亞說的話:「你最好祈禱王子回來發現你不在身邊——。」她的話沒有說完,是他的第一杖打斷了她的話。是他。

  「你怎麼不說話,西門?」季米特裡打斷了他的思考。

  「我——想,有人看見她在廚房裡。」季米特裡已到了大廳,離廚房只有一英尺遠,西門似乎被緊緊地釘在地上,不敢挪動一步。「現在——」他不得不再次潤潤嗓子,「現在,我不知道。」

  「那麼誰知道?」季米特裡聳聳肩。

  裝傻?他的人什麼時候起開始對他裝傻?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問遍每個人,然後朝屋後走去,「凱瑟琳!」

  「你在大喊大叫什麼,米特?」索妮亞從客廳出來問道。「儘管你提早回來,你也沒必要大喊大叫讓我們知道。」

  他轉向索妮亞,「她在哪兒?如果你希望這裡安靜的話,就不要問她是誰。你當然知道我說的是誰。」

  「當然是那個英國女人,」索妮亞平靜地回答。「我們沒有把她藏到哪兒去。她曾一度偷了村民的馬逃走,還好尼科萊把她帶了回來。」

  季米特裡的臉上擦過幾絲迷惑,他很驚訝凱瑟琳居然想走,這並不是他所擔心過的事。他也慶幸凱瑟琳還在這裡,儘管他還沒有找到她。妒忌、憤怒、荒唐同時湧上心頭,他那個英俊的。玩弄女人的同父異母弟弟居然遇到凱瑟琳。

  「他在哪兒?」季米特裡緊追不捨。

  「親愛的,我希望你說得明白些,如果你是指尼科萊,他在這裡沒呆多久。他聽說你回來,就來迎接你,現在去莫斯科接你去了。很明顯,你們在路上擦肩而過。」

  季米特裡走進客廳,逕直向那間小屋走去。佔有對他來說是一種新感受,他並不喜歡那樣。他有陣子真想為了尼科萊把凱瑟琳帶回這裡而掐死他。不,不是那樣。是為了他單獨和凱瑟琳在一起,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結果尼科萊真的碰了她……

  「我想你也累了,米特。所以才會這樣舉止粗魯,好好地休息一個晚上,明晨我們再談談作為什麼這麼早回來。」

  季米特裡喝了一杯伏特加,兩眼深深地盯著索妮亞。「索妮亞阿姨,如果我得不到答案的話,你就可以認為我現在的舉止行為很正常。我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凱瑟琳,沒別的原因。她到底去哪裡了?」

  索妮亞聽了這番話不得不坐下來,她的內心比外表更震撼。「我想她睡覺去了。」

  「我檢查了她的房間,她睡在什麼地方?」

  「和僕人在一起。」

  季米特裡閉上雙眼。又是那些伎倆?想讓他因不屑她的出生而內疚,同時也清楚地表明:任何下等的床都比他的好。

  「該死的,我早該知道我一走她就會做這種事。」

  索妮亞驚奇地眨眨眼。他對這女人生氣,而不是她。當他大聲叫著找那個女人時,索妮亞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她是世上最傲慢,最會侮辱人的女人。我讓她去擦地板,看看能否削減她的傲氣。

  但我甚感懷疑。「

  「她同意嗎?」季米特裡不信地問。

  索妮亞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紅,同意?同意?他怎麼能允許她拒絕?他難道沒有聽到她的話嗎?她被那個女人侮辱。他在想什麼,把那個女人寵到如此地步?

  「她沒有反對,不。」

  「那麼我這次回來是浪費時間了。」季米特裡痛苦地說,也不看索妮亞一眼。「她現在居然要擦地板,如果她以為那樣做會使我更內疚,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又拿起一杯伏特加,然後怒氣沖沖地走出房間。西門和其它站在門外的僕人馬上退開,他衝出房間,上了樓。

  索妮亞為自己倒了一杯雪茶,呷了一口。她笑了,她雖然不懂季米特裡最後的幾句話,但這無關緊要。他會回莫斯科,回到塔塔娜身邊,把那個英國女人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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