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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迪睿不曾停下來思考,本能地抱著月娘滾開,正好撞上那個男人的腿,不但及時避開刀子,也使那個男人失去重心。銳利的刀子刺進層層的坐墊中。

  迪睿推開月娘,全力應付那個動作如此迅速的男人,甚至沒有時間去瞥視是否有另一個刺客,幸好,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助手。迪睿揮拳擊中那人的下顎,但一時之間還奪不下他手中的匕首。

  倩黛蜷縮在地板上,用拳頭按住嘴巴,驚恐地注視著眼前的生死搏鬥。她沒有想到跑出去求援,也不曾猜想她淒厲的尖叫聲為什麼沒有召來任何援兵。她的本能反應是她必須協助傑穆,但這個刺客如此局大,她如何幫得上忙呢?傑穆又怎麼能打敗他呢?

  她必須盡快設法,在恐懼控制她之前。她蹣跚地站起身子,狂亂地瞥視四周,看到傑穆留在桌上的切肉刀。她能使用它嗎?她真的能殺死一個男人嗎?如果她不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呢?

  傑穆可能會死。她跑向桌子,抓起那把刀子,害怕得手心直冒汗。她怎麼能殺人呢?她怎麼能不殺人呢?她不要傑穆死,不是嗎?

  她沒有給予自己回答的時間,她的腳步已經移向那纏鬥的人影。在她舉起刀子時,那個刺客突然有所警覺,並轉身抓住她,把她推向牆壁,但傑穆也趁這個時候給他致命的一擊。

  枕頭承受住絕大多數的衝擊力,倩黛甚至不曾感覺疼痛。在她轉頭注視時,那兩個人影已經靜止不動。不,噢,上帝,不!

  「傑穆?」

  他抬起頭,倩黛終於鬆了一日氣。

  「你沒事吧,月娘?」

  「我?」她驚魂甫定地反問,在他站起身子時,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你在流血?」

  迪睿低頭看他的胸膛,知道那只是皮肉之傷,「沒關係。」

  「可是他為什麼……他怎麼能……你的衛兵都跑到那裡去了?」她終於站起身子,憤怒取代恐懼。

  「我相信我告訴過他們,如果他們今晚拿任何事來打擾我,我一定會剝掉他們的皮。」

  「那他是怎麼進來的呢?」她注視那個一動也不動的男人,匕首刺進他的胸膛,紅色的血液流滿他的全身。

  「一個很好的問題。」

  倩黛注視他走向房門,然後一群衛兵走進來,他們在通往花園的門邊找到一條繩索。一些醫生進來檢查大君的傷勢,也檢驗死者,除了那道致命的傷口外,他身上什麼都沒有。

  屍體被搬出房間,地板上的血跡也被擦拭乾淨。倩黛走到牆邊坐下,感覺自己一點也幫不上忙。

  其他人終於離開,房中再次只剩下她和傑穆了,「你為什麼又遣走所有衛兵?」她在他走向她時問道。

  「因為我只想和你單獨相處,」他回答,「我必須謝謝你助我一臂之力。」

  「不客氣。」她沉思片刻,「你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對不對?」

  「如果你想要求我還你自由,小月亮,那你最好不要。我太需要你,不可能放你走,即使你救過我的性命。」

  她不像想像中那般失望,「我可以要求其他的東西嗎?」

  「你要什麼?」

  「你的忠貞。」

  「你不想要無盡的財富嗎?」她害羞但堅決地搖搖頭,他擁住她,「在你乞求慈悲而得不到時,你會希望你選擇的是財富。」

  ***

  迪睿終於處理完一天的公事,踏著輕快的步伐回返寢宮,卻看到卡達垂頭喪氣地站在他的門口,他忍不住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她被下毒了,大君,月娘夫人被下毒了。」

  「老天,不!」血色自迪睿臉上消失,「她不能死!」

  「她還沒……可是」

  他沒有等待聽完他的話,急忙轉頭大聲命令,「立刻派我的御醫去後宮!」

  「可是,大君,他們不能進入——」

  迪睿匆匆奔向後宮,但不知道月娘究竟住在那一個房間,「帶我去看月娘,」他厲聲命令一個跪倒在地的宮女,「現在!」

  她連滾帶爬地站起身子,用最快的速度帶領他。所有嬪妃都驚駭地讓開,尖叫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但迪睿卻沒心情欣賞這些滑稽的畫面,只感覺心焦如焚。

  噢,上帝,千萬別讓她死,千萬不要是她!

  他們終於來到月娘的房間,恐懼使他放慢步伐。她側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個緊繃的球,雙臂牢牢抱住胄部,緊緊咬住的下層滲出幾滴鮮血,把她的臉龐襯托得更加蒼白。

  她的眼睛閉得好緊,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淚珠,她在哭泣和呻吟……

  「她已經痛多久了?」

  艾曼立刻走上前,她的眼中也含著淚水,「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

  「大君?」某個人在他身後道,「御醫已經在大門外,但衛兵拒絕讓他們進入。」

  「請死!是我召喚他們,沒有人告訴衛兵嗎?」

  「以前從來沒有男人走進過後宮,大君。」

  迪睿轉向卡達,「卡達,我要你去帶他們進來,如果有必要,就把他們的眼睛遮住。現在,我要所有人通通出去,這裡不是看熱鬧的地方。」

  所有人都出去之後,他伸手輕撫月娘蒼白的臉頰,「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月娘?」

  「傑穆?」她沒有睜開眼睛,她的聲音粗嘎,喉嚨因不斷的嘔吐而受傷。她呻吟著,然後設法捉緊她的雙唇,「我會死嗎?」

  「不會,我的愛,我不會讓你死。」

  她淒然一笑,「總是……這麼狂妄。」

  他輕輕拂開她太陽穴上的一綹銀絲。她的秀髮潮濕,臉上罩著一層冷汗,「看著我,月娘。」

  「倩黛,」她低語,「至少叫我一次倩黛,在我——」

  「該死,女人,你不會死的!」

  她倏地睜開眼睛怒視他,「不要對我大吼大叫!」

  「那就吼回來啊!反抗啊!把你的頑固應用在最好的用途上。」

  「你該死,你到底以為我在幹什麼!」

  「大君,御醫來了。」卡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叫他們快進來!」

  御醫匆匆進來,迪睿命令他們診治月娘,然後焦急地等待結果。他們先向他報告月娘的情況並無大礙,然後開始開藥了,迪睿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沒有用處,便依依不捨地瞥視月娘一眼,大步離開房間。他要去找海吉,詢問他在月娘食物中下毒的人可能是誰。

  ***

  「你覺得好點了嗎?」雲菡坐到床邊問道。

  「夫人,我實在不想告訴你。」倩黛說。

  「那麼說,應該是好多了。」

  「你是來見我最後一面的,對不對?」

  雲菡忍不住大笑起來,「傻孩子,你很快就會痊癒的。」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很高興我還活著?」

  「月娘,我非常高興你還活著。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麼辦法,但是你真是徹底地改變了傑穆。謝謝你,我覺得似乎已重新找回自己的兒子。」

  「我並不知道你曾經失去過他。」

  「唉……說來話長。」

  雲菡的語氣,本應會引起倩黛的好奇心。但此刻,她心裡正想著另外一件事,「傑穆好像來過這裡,是我在作夢嗎?」

  「他幾乎整個下午都在這裡。」

  「可是……他不是從來不進後宮的嗎?」

  「親愛的,情況特殊。在你之前,他的嬪妃從來沒有中過毒。」

  「我怎麼會如此幸運?」

  「我們可能無法查出是誰想傷害你。不過,你不必擔心再發生這種事。從現在開始,你的食物將由我的廚房負責。另外,海吉調派了兩位他自己的貼身侍衛來保護你。你再也不會有落單的時候。」

  落單?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想起昨夜,她實在不明白傑穆竟能使她由「怒」火中燒變成「欲」火中燒?

  雲菡見她沉思不語,「你應該休息了。」

  「我還不累。」倩黛坐起來靠著枕頭,「你先告訴我,昨天晚上那個想殺傑穆的人是誰。」

  「他死了。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殺傑穆?」

  雲菡驚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你是說……可是,你應該早已聽說過傑穆的麻煩……」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那天晚上,你害得他氣沖沖地跑出皇宮,我不是已經對你說過嗎?他那樣做,無異是去送死。感謝阿拉真主,傑穆那回並沒有受傷。他甚至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制服其中一名殺手。」

  「殺手?」倩黛吃驚地重複道。

  「不錯。的莫在半年前,便有人試圖行刺傑穆,後來更是不斷地有人闖進皇宮裡行刺。」

  「知道是誰主使的嗎?」

  雲菡一聳肩,「所有的箭頭都指向賽林,他是傑穆的同父異母弟弟。你可以說這是兄弟鬩牆。在土耳其帝國,這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土耳其和英國不同,做弟弟的只要年齡足夠,有時是可以取代兄長的子嗣成為新任的統治者。當然,也有極少數的例子,做母親的得到軍方支持,以類似「垂簾聽政」的方式主政。」

  「這麼說,喜娜、蕾妮都有兒子——」

  「喜娜絕不會做這種事!更何況,除了賽林之外,傑穆有一位年齡更小的弟弟。

  蕾妮若想母以子為貴,要殺的人太多了。」

  倩黛渾身冒起一陣寒意。傑穆可能害——天啊,她一直都不知道他面對著如此嚴重的威脅。

  ***

  她抵達寢宮時,發現除了傑穆外,還有另一名老者也在。只見他們兩人似乎爭吵得很激烈。傑穆比手勢告訴倩黛在一旁稍待,老者卻對她怒目以視。

  「歐瑪,我不同意你的說法。」傑穆說道,「他是我弟弟,我必須去。」

  「沒有人會同意你去,尤其就在最近,還有人企圖行刺你。而我們甚至不知道——」老人再度瞪一眼倩黛,「把她送回去,等我們談完再叫她過來。」

  「不,我們已經談完了。出席這項喪禮,是我的責任,是『大君』的責任。」

  「他媽的責任。國務大臣會議已經投票表示意見,全體一致反對。你必須聽從這些人的意見!」

  「必須?」

  歐瑪舉起雙手,「你以為那些殺手會為著顧及社會道統,而不在喪禮中殺你嗎?不會的。他們會混入人群中,專門等著你露面。這麼好的機會,他們絕不會錯過。因為,沒有任何事能使你出宮。」

  倩黛突然蹙起眉。這句話,她曾經聽過,而且用字一模一樣。

  「傑穆?」

  他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稍等一下,月娘,我們馬上就好。」

  「可是,傑穆,我聽過剛才那句話。」

  他這才一臉驚訝地轉向倩黛,「你說什麼?」

  倩黛因而仔仔細細地說出自己在蒸氣室所聽到的每一句話。直到此刻,她才醒悟到,那兩人在討論殺害傑穆的事。而他們口中所稱的「那個男孩」,便是傑穆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剛才傑穆和歐瑪便是在爭論,傑穆是否應該去參加這個小弟的葬禮。

  聽完倩黛的話之後,兩位男士交換過一個眼光,「看起來,『我們那位朋友』似乎白跑了一趟伊斯坦堡。」歐瑪肯定說道。

  可惜的是,倩黛並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她表示,若是再聽見,一定會認得出來。

  於是歐瑪決定先朝名叫「阿里」的太監先調查起。在宮裡叫這名字的太監不下十餘個。

  查起來相當費時費事,但卻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你不去參加喪禮了吧?」歐瑪走向前問道。

  「不去了,替我在宮裡設個靈位,我在這裡遙祭他。」

  歐瑪才一離開,傑穆立刻將倩黛摟入懷中。

  「謝謝你,」他非常誠懇地說道,「要不是你,我們恐怕還會繼續胡找一通、冤枉好人。麻煩你再多加留意那兩人的聲音,好嗎?」

  「當然沒問題。可是,傑穆,為什麼你的妃子會想要害你?」

  「女人心,海底針。誰又能看得清呢?」他說著微微一聳肩。

  「男人心還不是一樣?」倩黛沒好氣地回頂他。

  「但是女人的心事卻是很難預料的。既然談到女人嘛……」他將倩黛抱得更緊一點,「我好想你。」

  「只不過才一個晚上而已——」

  「外加兩個白天。我們必須補足它。」

  「哦,是嗎?」

  「除非你覺得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

  「我看上去像嗎?」

  他咧嘴一笑,「只是想確定一下罷了。」話尚未說完,他已經抱起倩黛筆直朝臥榻走去。

  ***

  經過和雲菡商討後,倩黛與傑穆都懷疑蕾妮便是幕後主使刺殺大君的人。由於倩黛那天所聽到的女人聲音,是在極度生氣的情況下所發出來,三人因而計畫,由傑穆出面,藉日想排遣鬱悶的心情,要蕾妮演一出拿手的皮影戲。事實上,傑穆將在開演前一分鐘,藉日有事而取消這項表演。蕾妮辛苦排練的結果,卻落成這種下場,一定會相當生氣,也很有可能高聲叫嚷。倩黛希望藉此機會,聽聽看蕾妮是否是那天在蒸氣室門外的那個女人。

  預定演出皮影戲的那天下午,倩黛發現游泳池空無一人,於是想好好地泡泡水,來回游幾趟。這裡當然比不上多佛的海邊,但是聊勝於無。她浮出水面換氣時,忽覺耳中似乎進了水,老嗡嗡作響,連忙爬上池邊,左右不停地甩動頭部,想讓耳內的水流出來。

  就在這時,她聽見那個聲音,清晰而帶有慍意,「我早該知道游泳池一定會有人,它從來沒有空過。可是,你不是應該在鏡前梳妝了嗎?或是,傑穆終於玩膩了,決定另召他人侍寢?」

  倩黛沒有回答。因為她在一時之間被嚇呆了,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自己的腦子也無法思想。怎麼會是她呢?侍候她的太監,不是叫奧奇嗎?而且,殺了傑穆,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呀。

  然而,確實是那個聲音,沒錯。

  「英國野女人,你幹嘛盯著我看?」

  「殺人兇手。」倩黛一西站起來,一面說道,「我本來一直以為是蕾妮。事實上卻是你,對不對?」

  「你瘋了!我沒有殺過任何人。」

  「也許不是你親手殺的,而是你花錢請人替你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知道。你那天在蒸氣室門外,交代阿里去殺傑穆的幼弟。我當時便在門內,將你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我後來離開時,想必被你發現了,所以你才下毒想害死我,對不對?梅娜。」

  倩黛其實並不確定,只是胡猜一通。沒想到卻歪打正著給她碰對了。那女人露出猙獰的面目怒道,「真可惜,我沒有成功。否則,只要你一死,大君心情必定會轉壞。如此一來,我又可以常常被召去服侍大君,進而獲得更多的賞賜。」

  「不錯。沒有了大君的賞賜,你便只能去偷,財源因而大受影響。梅娜,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傑穆?我知道,應該不會是為了他命人鞭打你。她們都說,你喜歡那樣。」

  梅娜在轉瞬間變得有如一頭暴怒的獅子,「你這個蠢賤人,你知道什麼,我恨他!我恨所有的男人,尤其是席傑穆。因為,他發現我引以為羞的弱點,還利用它來對付我。你以為我很自豪於非要被虐待才能獲得滿足?我若是有能力找到當初害我變成這副模樣的男人,我非將他凌虐至死,再將他碎屍萬段。」

  「我很遺憾你的第一次性經驗,對你造成這麼大的影響……但是,你若是不願意,傑穆也絕不會勉強你的。你只要坦坦白白地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不就結了嗎?」

  「沒有人能夠拒絕大君的要求。」

  「我就拒絕過。」

  「持續多久?」

  「情形不同。我接受他,並非出於被脅迫。如果我……對他沒有好感,他和我之間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直到此刻,倩黛才發覺,自己早已深深地愛上了傑穆,「傑穆基本上是一位非常講理的紳士。你自己想想看,在你行刺他之前,他『利用』過你幾次?」

  「一次就夠了!」

  「可是,你策謀刺殺他,不等於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只要他死了,一切都值得。」

  「傻話!」倩黛也不由得冒起火來,「傑穆若是死了,你我都將落入新大君之手。你認為像賽林那種人,他會放過你嗎?」

  梅娜大笑幾聲,「我還不至於笨到那個程度。賽林早在幾個月前,便已死在伊斯坦堡。是他家中的奴隸所為。」

  倩黛愕然地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

  「那個傻奴才跑回巴瑞克,於喝醉酒之後告訴一位老朋友。這位老朋友湊巧就是阿里。聰明的阿里隨即將這名笨奴才處理掉,免得消息外洩。他愛我,知道我恨傑穆,因此和我商量出嫁禍賽林的行刺計畫。」

  「他愛你?他不是蕾妮的太監嗎?」

  「不錯。他服侍她,並不一定非得愛她。他愛的是我。而且,他的愛情並不亞於任何一個男人。只不過,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聽你的口氣,你對他……」

  「我恨天下所有的男人,而他也是男人之一。」

  「可惜。他居然不知道這一點,反而心甘情願地為你賣命。」

  「他不會知道的。你以為我會讓你活著走出這個門?以便你能去替我四處宣傳?」

  倩黛並不擔心出口被梅娜擋住,但是她那滿懷自信的口吻,卻令人不得不有一點顧忌。

  「梅娜,我的侍衛就在門外,你根本沒有辦法加害於我。」倩黛鎮定地說道,同時舉步作勢向門口走去。

  梅娜乾笑兩聲,自腰間抽出一柄短刀,「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否則我不會不知道你在這裡。你那些侍衛,今天大概都有點懶洋洋的。」

  「你騙人!」倩黛見到她一腳將門踢上,心裡不由得漸漸恐慌起來。

  「你若不信,不妨尖叫幾聲試試看。不僅侍衛不會來,連個鬼都不會有。你知道這座游泳池,為什麼蓋在距離一般房舍這麼遠的地方?就是因為女人聚在一起玩水時,總是製造出許多噪音。所以,從這裡傳出去一、兩聲尖叫,絕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是正常現象。」

  倩黛衡量眼前的情勢之後決定,游泳池本身是對她最有利的防禦工具。她和梅娜之間,大概相距十五英尺左右。她如果試著繞到游泳池的另一邊,將兩人隔開,梅娜將對她無計可施。梅娜若是跟著她繞過來,那就等於讓出門口的位置,倩黛可以乘機奪門而出。

  然而,她低估了梅娜,也沒考慮到池邊有水,何況地面相當的滑,倩黛才走沒幾步,整個人便摔倒在地上。梅娜快速地奔過來,將刀尖頂在她的咽喉處。

  「梅娜,你未必非殺我不可。你可以逃走,阿里既然愛你,一定會幫助你。」倩黛以顫抖的聲音說道。

  「讓你活著去警告他?門都沒有!」

  「我是在為你著想!」

  「英國女人,你的話太多了!」她一面搖頭,一面說道。

  倩黛只好再試另一種方法,「你敢親手殺人?以前做過嗎?這和花錢找人動手是完全不同——」

  「往口!」梅娜大喝一聲,舉起手中的小刀。

  倩黛認命地閉上雙眼,心裡只恨自己沒有機會警告傑穆,更沒有機會告訴他,她愛他,「梅娜,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說!除了饒你一死外,其他的事可以商量。」

  「我請你不要再僱人殺害傑穆。你向他說實話,我保證他不會再打你。」

  「當然不會,他會殺了我!」梅娜眼中暴射出凶狠的目光。

  「梅娜……請你轉告傑穆……我……我愛他。」說完之後,倩黛再度閉上雙眼,兩行熱淚悄悄滑落髮際。

  「這個我會想辦法。你放心地去吧——」

  梅娜高舉的右腕忽然被人用力握住,疼得她不自覺地張開手掌,小刀應聲落下。在這同時,她整個身體被人由頸項拉著站了起來。她迅速地以左手向後猛擊,誰知對方卻在這時放開她的右手與頸脖。她一個重心不穩,向後掉入游泳池中。

  倩黛只覺得自己彷彿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她有些害怕地張開眼,卻發現傑穆兩眼是淚的蹲在她身旁。

  「傑穆!」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他抱起渾身抖個不停的倩黛,嘴中不停地喃喃念著。

  「是她,是她要殺你!」倩黛急切說這。

  「我知道。剛才歐瑪來宮裡,報告調查所有名叫阿里的太監的結果。我們才知道梅娜涉有重嫌。再召來廚房裡的人一問,她說你中毒那天,見過梅娜去廚房。兩相驗證的結果令我心焦如焚。派人去找你,卻說你不在房裡,也不在蒸氣室。我一急之下,就自己帶人衝進後宮。月娘,我兩次入後宮,都是為了你。」他的語氣裡,仍帶有幾分方纔那股緊張的情緒,但眼神卻已柔和了許多。

  「月娘,你剛才說……說你愛我,那是真的嗎?」他以充滿期盼的口吻問道。

  「我……我……是真的。」事已至此,倩黛也顧不得面子問題。畢竟,自己這條命是他救的啊。

  「那麼,你願意嫁給我嗎?」

  「傑穆——」

  「不,我叫迪睿。」他抱著倩黛坐在池邊,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與此行的目的,一一說了出來,「怎麼樣?」

  「我是很願意。但是,你剛才提到的未婚妻……」

  「哦,你是說卡洛。我接到外公托人帶來的口信,她目前和麥修很談得來,聽說還論及婚嫁。如此一來,大家皆大歡喜。你說是不是?」

  「噢,傑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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