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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齊晏]最最親愛的【施家四姊妹之二】[全文完]

最最親愛的(施家四姊妹之二)作者:齊晏

"施灩灩相信武胤喬是她的命定情人,
她的人生一定要有他才完整!
果真才一見面──
他那似曾相識的面容就教她心狂跳、指尖微顫。
她情不自禁地問他「認不認得她,對她有沒有感覺」?
然而,他卻一臉冷漠地說「不認得,對她沒感覺」!
怎麼會這樣?!她是真的對他那麼有感覺呀,
見到她,他難道沒有一點點感應?
還老愛對她臭著一張臉,愛理不理的,
慘了慘了慘了!瞧他那比千年寒冰還冷的表情,
要追著他談場戀愛似乎比登天還難……
也許,她應該要多製造一些機會,慢慢引導他,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真命天子,她可不能輕易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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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這位小姐!」街角一個小攤子上,有個模樣像巫婆,算著塔羅牌的女算命師叫住施灩灩。「你有煩惱對不對?」  

  灩灩回頭,奇怪地望了她一眼。  

  「很便宜,要不要算一算?」女算命師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灩灩從不排斥占星算命,不過從來沒有算過塔羅牌,很有興趣想聽聽看這個算塔羅牌的女人算得準不准。  

  「算一次多少錢?」她坐下來,笑吟吟地問。  

  「一千二百元。」  

  「好。」她很乾脆地掏出錢。  

  算命師輕輕揭開一塊黑布,黑布下出現的是一顆水晶球。  

  「來,把你的手給我,跟我一起洗牌,洗牌的時候在心裡默念你想要占卜的事。」算命師說。  

  灩灩照著她的話做,然後看著算命師緩緩將牌擺成兩個大三角形。  

  「你的感情世界非常空白,而目前最困擾你的是『愛情』,對嗎?」算命師看著桌面上的牌說。  

  灩灩失聲一笑。「我談過七次戀愛,目前有一個男朋友,這樣的感情世界怎麼算『非常』空白呢?」  

  「你所談的戀愛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戀愛,而且你最近還會再失戀一次。」算命師的語氣十分肯定。  

  「那麼,我什麼時候才能不再失戀呢?」灩灩的表情波瀾不興,失戀對她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等你的真命天子出現以後。」  

  這不是廢話嗎?灩灩淡淡地「噢」了一聲,開始懷疑這個算塔羅牌的女人沒有多大的本事。  

  「請問我的真命天子什麼時候會出現?」都已經付了一千二,把該問的問一問比較不吃虧。  

  「很快,就是最近。」  

  灩灩將信將疑。  

  「不過……」算命師看了看牌,又看了看水晶球,緩緩地說:「他在離你非常遙遠的地方,很遠、很遠。」  

  「有多遠?」她輕聲問。  

  「不知道,我在水晶球裡看到一片白,他在一個雪白、雪白的城市。」  

  灩灩微愕。雪白、雪白的城市?冰城?什麼地方的城市都是冰?  

  光這樣一想,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這個人什麼都不怕,就是最怕冷了,連合歡山飄雪都吸引不了她去賞雪,更何況是一座冰城,那冷度可是比合歡山冷上十幾倍呀!  

  「謝謝你。」她半信半疑地起身離去。  

  「你不相信我嗎?」算塔羅牌的女人在她身後喊著。「相信我,你很快就會失戀,而你的真命天子很快就會出現。」  

  灩灩回身向她禮貌地點了點頭。  

  她住在南方小島,「他」若真是住在雪國,天南地北,怎麼想都很難有交集。  

  算命嘛,聽聽無妨,卻不能太過認真。  

  ***

  銀裝素裹冰封雪罩的長白山山脈。  

  地勢較高的滑雪道上,一道銀黑色的身影飛躍著。  

  「小武!」  

  十幾個日本大學女生熱情地高喊,聲音甜得快要膩死人。  武胤喬厭煩得皺了皺眉,現在已經是他的下班時間了,所以故意假裝沒聽見,一個大回轉滑開,回「風車山莊」卸下滑雪板。  

  到哈爾濱這座亞布力滑雪場當了兩年滑雪教練,許多從俄國、韓國、日本來的女遊客都點名要他陪著滑雪,那些莫名其妙迷戀他的各國女人,讓他覺得既無知又膚淺,總是像蜜蜂那樣一大群地圍繞在他身邊,露出見到花蜜般的饞相,讓他不勝其擾。  特別是從日本來這裡滑雪的女大學生們,因為他會說日文而興奮得整天纏著他聊天說話,簡直煩死人了,他是「教」滑雪的教練,可不是「陪」滑雪的伴遊,那些和花癡沒什麼兩樣的女孩子到底懂不懂?  

  他脫下手套,走進大鍋城,和同事們一起吃熱騰騰的涮火鍋。  

  「小武,那些日本妞的熱情就夠你受了,還用得著來吃火鍋?」  

  「她們的熱情還沒融化你這座冰山嗎?」  

  武胤喬面無表情地埋頭猛吃,這些同事總愛拿他消遣,他早就習慣了,因為自己從小在日本出生長大,回哈爾濱以後雖然能用中文溝通,但帶著日本腔的口音總引來側目,所以他一向不大愛開口說話。  

  「小武,聽說扶桑姑娘的床上工夫都十分了得,你在北海道出生,又在北海道長大,有沒有享受過呢?」  

  「昨天晚上有人看見兩個日本女學生去敲你的房門,是不是真的?日本女人還真是夠開放的。」  

  「別太大聲,當心讓小武的小女朋友聽見,她又會吃醋了。」  

  同桌的幾個男人擠眉弄眼,一臉曖昧的笑。  

  「客氣一點,我媽也是日本女人。」武胤喬抬起冷漠的眸於環視他們一眼。  

  「別介意、別介意,開開玩笑罷了,我們絕對沒有輕視武伯母的意思。」一群人尷尬地暗地裡你碰我,我頂你。  

  「先提醒你,採菱是個大醋缸,別讓她發現你……」  

  「她們只是到我房裡玩牌而已。」武胤喬輕描淡寫地打斷同事無聊的揣測。  

  「玩牌?就這樣?」一群人異口同聲。  

  「不然還能怎樣?」武胤喬反問。  

  「玩什麼牌呀?」年紀最輕的少年阿威終於能加入話題了。  

  「塔羅牌,女孩子算命的玩意兒。」武胤喬淡淡地說。  

  「她們幫你算命呀?」阿威又問。  

  「嗯,很無聊,我不信那種東西。」武胤喬慢條斯理地舀湯。  

  「我以為是玩橋牌還是接龍什麼的,玩牌我最在行,很少人能玩得贏我……」阿威開始跟大夥兒大肆吹噓他的牌術。  

  武胤喬低頭默默喝著熱湯,心不在焉地遠眺群山,一望無際的雪地宛如女人柔軟白皙、楚楚動人的肌膚。  

  算塔羅牌的兩個日本女孩子告訴他——「他最近會失戀,而新戀情最近就會發生。」  

  他覺得算命只是一個遊戲,根本不相信幾張牌就會影響他的感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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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嗨,阿路,好久不見!」  

  晚餐時間的東區泰式料理餐廳走進一名西裝筆挺的上班族,揚手向角落一名與他年齡、容貌、氣質都相仿的年輕男子打招呼。  

  「良彥,你也來這裡吃飯啊!」見到三年不見的大學同學,阿路臉上的表情很意外。  

  「聽說你現在的女朋友是施灩灩,怎麼樣?是不是嘗到不少甜頭了?」良彥一屁股在阿路對面坐下,省略了寒暄,直接問道。  

  阿路聳肩一笑,帶點得意的神情說:「想不到施灩灩和傳聞中一模一樣,簡直是賺翻了。」  

  「口頭禪是不是還是那句——『沒關係,我付就好』?」良彥哈哈大笑,在大學時候,施灩灩的口頭禪在男同學之間廣為流傳。  

  「對呀!」阿路很驕傲地笑著看他。「交女朋友不必花上半毛錢,這種感覺果然是爽呆了。」  

  「嘖嘖,大學時的施灩灩少說也被六、七個男人騙過,怎麼到現在還沒學乖。」良彥有點受不了阿路臉上那股毫不掩飾的沾沾自喜。  

  「她居然跟我說,不相信每一個接近她的男人都是存心想吃定她的,她堅信總有一天會遇到真心愛她的男人,呵呵,這種想法實在夠天真愚蠢的吧!」阿路諷刺地笑說。  

  「看來那個能真心愛她的人不是你了,好個壞男人。」良彥看著他輕笑著,心底其實罵的是「無恥的壞男人」。  

  「當然不可能是我,我怎麼可能娶一個曾經養過七個男朋友的女人當老婆。」阿路嫌惡地哼了哼,骨子裡的大男人主義表露無遺。  

  「既然不娶她,當初幹嘛那麼用力追她?」  

  「你也是男人,不可能不懂吧?」阿路嘿嘿笑了兩聲。「施灩灩長得漂亮,和她出去又可以白吃白喝,加上她好追得很,不必花錢就能贏得她的芳心,她的前幾任男友哪一個不是抱著這種心態和她交往。」  

  恬不知恥!良彥在心底暗罵。  

  「你到底是用什麼不花錢的方法追到她的?」他很好奇,這年頭不愛錢的漂亮女孩不好找,這招要好好學起來備用。  

  「追施灩灩很簡單,什麼鮮花攻勢統統不必,只用一張小卡片就搞定她了。」  

  「這麼容易?」不可能吧,施灩灩漂亮得像精心製作的洋娃娃,家世背景又不錯,怎麼可能那麼好追?  

  「施灩灩不在乎金錢物質的付出,她要的是真心,所以我很認真地當了她一個月的柴可夫『司機』,然後在情人節那天寄張小卡片給她,上面寫著『真愛無價』,從此她就成為我的俘虜了。」  

  「啊!」良彥咧開嘴,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訝異,施灩灩未免單純得過了頭,這不叫好追,這叫好騙。  

  「那種和芭比娃娃沒什麼兩樣的女人吶,最容易讓壞男人上鉤,所以平常玩玩就算了,要是娶來當老婆就是自找麻煩。」阿路跩跩地發表高論。  

  良彥愣了愣,開始回憶那個大方、漂亮,卻單純得近乎無邪的學妹。  

  「施灩灩的確像芭比娃娃,臉蛋精緻漂亮得沒話說,可是腦袋也呆得沒話說,就像個沒有自我意識的女人一樣,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便擺佈她,男人有這種女朋友是很爽啦,不過這種傻不隆咚的女人也實在太不適合當老婆了。」  

  良彥不自禁地歎口氣,其實他覺得施灩灩像個天使,在她眼中沒有人是壞的,所以她對任何一個人都是全心全意的付出,不求任何回報。然而這樣的好女人往往特別容易吸引壞男人,也很容易寵出壞男人,反而很難遇上真正的好男人。  

  「你打算和施灩灩玩到什麼時候?」良彥和施灩灩並不熟,但現在卻萬分同情起她來了。  

  「還不知道,我正想辦法哄她獻身,所以安排下個星期和她到懇丁度假三天兩夜,旅費不用我出,又能和漂亮美眉上床,怎麼樣,夠羨慕我了吧?」  

  看到阿路臉上得意洋洋的神情,分明就認為用女人的錢來享受是極風光榮耀的一件事,良彥突然有股作嘔的感覺,吃著泰式酸辣面,只覺得索然無味。  

  在他們沙發座位正後方,也有一個默默喝著酸辣海鮮湯地覺得索然無味的人,那個人就是——施灩灩。  

  第八次,戀愛失敗,想不到竟然被算塔羅牌的女人說中了。  

  她木無表情,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酸辣海鮮湯,眼角餘光瞥見阿路和良彥走到櫃檯結帳,真稀奇,她居然看見阿路搶著幫良彥付錢,由此可見,和她交往三個月的阿路擺明了就是要吃定她的。  

  真相令她心寒,雖然感覺不到太多痛苦,但是想到自己像傻瓜一樣被耍了八次,就覺得異常空虛。  

  她輕飄飄地走出泰式餐廳,晚風微涼,拂面吹來,她覺得自己像個全身戳滿了洞的紙人兒,被風吹了個透。  

  她瞇起眼仰看天上的星星,在撩亂的星空下出神呆站著,再也不能相信那些假意追求她的男人了。  

  「你的感情世界非常空白。」  

  「你很快就會失戀,而你的真命天子很快就會出現。」  

  算塔羅牌的女人真的算對了嗎?她打定主意,她的真命天子若是真的出現了,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他,她已經不想再近乎愚昧的等待了,如果有一份不會變質的愛情,她一定要去追。  

  ***

  「灩灩,你現在人在哪裡?怎麼打了一個晚上的電話你都沒接,我今天遇到大學同學良彥,就是個子矮矮胖胖的那個,不過他太不出色了,所以你可能不記得他吧。對了,他說最近有部電影很棒,可是華納威秀場場爆滿,很難買得到票,反正你在自己老爸開的店上班,隨時都能落跑走人,不像我有老闆盯著,乾脆你先去排隊,等買到票以後再call我過去跟你會合。怎麼樣?還有,華納威秀附近有家不錯的德國小館,那裡的德國豬腳不錯吃喔,看完電影以後去那裡吃一頓好嗎?聽到留言以後給我一個電話,拜!」  

  灩灩費了好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沒有砸爛那台答錄機。  

  自從聽到阿路在泰式餐廳大放厥詞以後,她現在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就嚴重想吐,更噁心的是他自以為是的口吻,和永遠都想不勞而獲的心態,然而這個著實令她作嘔的男人,竟是她的第八任男友,天哪!  

  德國豬腳,她真想砍下他的腳烤給他吃算了。  

  灩灩真想痛罵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居然遲鈍得到現在才發現阿路和前七任男友一樣都犯相同的毛病,總是用「忘記帶錢」這一招吃定她。  

  他們第一次約會,在王品台塑牛排餐廳的結帳櫃檯前,阿路很懊惱地說他忘了帶皮夾出門,向來大方爽快的灩灩,很習慣性地掏出錢來,說:「沒關係,我付就好。」  

  從此,他們約會十次阿路就會有九次忘記帶皮夾出門,即使唯一的一次帶了,皮夾裡也絕不超過五百塊現金,根本不夠付吃飯、看電影的費用。信用卡呢?他說那是窮人才會辦的卡,只有窮人才會老是跟銀行先借錢,所以他不屑辦。  

  阿路確實不像窮人,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享受千元大餐,可是在她面前,他總是很慣例地「忘記帶錢」,然後,她就一如慣例——  

  「沒關係,我付就好。」笑吟吟地掏錢付帳。  

  沒辦法,她從小就養成了搶先付帳的「好習慣」,因為家裡太有錢的緣故,同學和她相處總像隔著一層薄膜,不容易與她親近,也不容易對她付出真心,直到有一回請全班同學吃冰淇淋以後,圍在她身邊的「朋友」突然一夕之間激增了不少,她便有一種只要付錢就能得到友誼的錯覺,從此以後,她一定搶著付帳,也因為這樣的「好習慣」,讓她贏得了不少「友誼」。  所以當她交第一個男朋友開始,也很習慣性地、理所當然地這麼做。  她從不計較男友不帶錢出門,看電影一向也是由她排隊買票,若開車出去玩,她要負責付加油費,三不五時還要繳幾張違規罰單,有時候男友甚至連喝瓶罐裝啤酒的零錢都要找她拿,這些她都可以不計較,對付出多少金錢向來也都不以為意,但奇怪的是,每當二姐瀛瀛打去一通「考驗電話」以後,男友便從此銷聲匿跡,一二三四五六七任男友無一倖免,屢試不爽。  

  雖然瀛瀛的考驗電話是惡毒冷酷了一點,但若因此就嚇得退避三舍,也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在泰式餐廳見到阿路的真面目後,不必猜,也知道阿路的反應肯定會和她前七任男友一樣如出一轍。  

  「阿路,我有事到日本找姐姐,這陣子不會在台灣,與你的墾丁之行取消,以後也請不要再找我了,再見。」  

  她寫了一封簡短的e-mail給阿路,正式終止第八次的戀情。  

  是戀情嗎?她歎口氣,戀愛中的甜蜜喜悅,失戀時的痛不欲生,這些愛情小說中對戀情的滋味描述,她都沒有嘗過。  

  為什麼每一次的戀情從開始到結束,她的情緒總是無波無瀾,真實的戀愛不會是這樣無味的吧?  

  她想起算塔羅牌女人的——  

  「你所談的戀愛都不能算是算正的戀愛。」  

  唉,什麼樣的戀愛才是真正的戀愛呢?她好渴望嘗試一次真正的戀情。  
  
  ***

  「白癡、白癡!一千萬個大白癡!」  

  施瀛瀛氣憤得在電話裡對灩灩大罵。  

  灩灩捲著電話線,嘟著嘴呆望天花板,默默聽著瀛瀛自日本傳送過來的「讚美」之詞。  

  「拜託你有點識人的本事,好不好?阿路那種只會讓你付帳的男人,懂什麼叫真愛無價,被同一種類型的男人騙了八次,白癡都比你聰明,我真想把你的腦袋敲開來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漿糊。」  

  電話裡傳出一聲巨大的聲響,灩灩嚇了一跳,聽起來很像是瀛瀛踹倒什麼傢俱的聲音。  

  「我都快被你氣得腦充血了,真想現在就衝回台灣幫你砍死阿路!」瀛瀛義憤填膺地大吼。「像這種人渣留著只會危害社會,你應該要懲罰他,讓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才對,也免得他再去加害別的女人,知不知道啊,施灩灩!」  

  瀛瀛的獅吼幾乎要震破灩灩的耳膜,灩灩把話筒移開了幾公分,讓已經被轟炸半天的耳朵休息片刻。  

  「怎麼懲罰呀?」這一向是瀛瀛最拿手的,她從來只是跟在瀛瀛後面欣賞她懲罰惡人的招式,最多只有拍手叫好的分,要她去懲罰別人,她可不會。  

  「我施瀛瀛怎麼會有你這種懦弱無能的妹妹啊,被人吃乾抹盡了連討回公道都不會,早知道你就應該跟老媽到日本來,免得在台灣被人搾乾了我都不知道,就算想幫你出氣也沒機會。」  

  「拜託,我最討厭日本男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小小聲地說。  

  自從國中到花蓮畢業旅行時,在火車上碰到日本觀光客,她好心指引一個日本中年男人如何倒茶水,卻被那個日本男人猛然握住手,表情很褻地揉著她的手心,從那次以後,她只要一看到日本人就想吐,所以爸媽離婚時,她才會選擇跟老爸留在台灣,死也不去日本。  

  「我知道你討厭日本男人,滿腦子欣賞的是那種武俠小說裡的俠客型人物,問題是,你選的八個男朋友裡面沒一個像楊過或是令狐沖那種大俠,反而都是一些騙死人不償命的偽君子,please,你能不能有點識人的本領啊?」  

  「是他們主動追我的,又不是我自己選的。」她無辜地辯駁。  

  「你再給我please好嗎?」瀛瀛氣得聲音都扭曲了。「就這麼容易被人追上,我怎麼就沒被人追上過。」  

  「那是你眼高於頂……」  

  「你也未免太不挑了吧?」瀛瀛忍不住打斷她。「算了、算了,不想罵你了,真要罵起來三天三夜也罵不完。總之,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出一口氣再說,不准那麼客客氣氣地放過他。」  

  「這口氣怎麼出?」她意興闌珊,隨手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  

  「連怎麼出氣都要我教.你真的很失敗耶。」  

  「亞布力滑雪場位於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以東一百九十五公里,牡丹江市以西一百二十公里,亞布力是俄語『亞布洛尼』的音譯名,即『果木園』的意思……」  

  「別教太複雜的招式,我懶得記。」她打了個呵欠,慢慢把注意力放在介紹哈爾濱滑雪場的電視節目上。  

  「亞布力滑雪場位於亞布力境內的長白山山脈,佔地兩百四十一公頃,由於這裡山形地貌獨特,雪質豐厚,硬度適中,積雪期一長。積雪最深可達一米以上,在清朝時期曾作為皇帝和滿清貴族狩獵的轉場,長期禁止百姓入林墾荒射獵,這座國際級的旅遊滑雪場裡有許多數遊客滑雪的滑雪教練,現在我們為大家介紹這位曾經是奧運選手的武胤喬先生……」  

  「厚——真想捶死你!」瀛瀛忍不住咬牙切齒。「你不是告訴阿路說,你人在日本嗎?聽好了,你現在立刻打電話給阿路,跟他說你二姐我招待他到日本北海道洗溫泉,所有的旅費都不用他付,先把他拐到日本來,我自會設計一套酷刑好好招待他。」  

  「哦,好。」灩灩心不在焉地應著,此時她的目光正集中在電視螢幕上那個穿著銀灰色滑雪衣的男人身上。  

  「請你訪問別人,我很忙。」武胤喬冷淡漠然地回絕女記者的訪問。  

  太酷了吧,灩灩訝然一笑。當鏡頭帶到武胤喬全身大特寫的那一剎那,她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這個男人的外型和他的性格一樣酷,雖然穿著帥氣的滑雪衣,但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質,宛如一個孤獨、脫塵的俠客,眉宇間帶著些許傲慢,些許冷漠,些許憂鬱,有種令人無法抵擋的魅力。  

  她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覺得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灩灩,記住了沒有?」瀛瀛在電話那頭問。  

  「呃,記住了。」她恍然回答,其實根本沒聽見瀛瀛接下來說了些什麼?  

  「那就這樣唆,拜!」  

  「拜——」  

  他叫武胤喬。  

  灩灩無意識地掛上電話,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視著螢幕,雖然鏡頭只帶到武胤喬幾分鐘,但他高大、挺拔、俊朗、清爽的模樣已經深深刻進她眼裡,她的心在狂跳,指尖在輕顫,有種盼望了幾輩子又好幾輩子的情人終於出現的激動。  

  是他,就是他!算塔羅牌的女人告訴她,她的真命天子住在一座雪白、雪白的城市,相信一定是他沒錯了。  

  從來她都無法體會什麼叫一見鍾情的感覺,原來——不經意遇見,驟然勾起埋藏在靈魂底層遙遠而又模糊的前世記憶,然後驚異地發現,是你!原來是你!你就在這裡!  

  電視畫面跳開,鏡頭緩緩拍攝著亞布力滑雪中心美麗的全貌,接下來便不再有武胤喬的鏡頭了。  

  灩灩恍恍然地呆坐著,腦海中全部被銀灰色雪衣、眼神微冷的武胤喬完全佔據,剎那之間,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衝動  

  她要找到他!  

  雖然此刻的武胤喬並不知道她的存在,但她相信,只要自己走向他,他也一定會認出她來的!  

  哈爾濱。亞布力滑雪中心。滑雪教練。武胤喬。  

  灩灩深吸一口氣,仰起臉微微笑起來,沉鬱的心情像一個結癡的傷口,慢慢剝落了,她知道自己未來的人生必須要有他才完整。  

  遙遠的雪國有她命定的情人,她必須找到他,相信他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也會激動地對她說——你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你幾輩子又好幾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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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施漓漓提著一袋速食漢堡走進「鎮寶齋」,瞥見灩灩埋首在一張大地圖裡,她知道灩灩這陣子遭逢第八次的戀愛失敗,整個人間不吭聲的,成天像個遊魂似的在店裡晃過來蕩過去,這種情形她早已經見怪不怪,連安慰都懶了。  

  其實要她這個從未談過戀愛的人去安慰戀愛經驗豐富的灩灩,是件困難重重的事,她也不像二姐瀛瀛那麼有正義感,除了幫灩灩打理生活瑣事,好讓她安靜「療傷」,沒有後顧之憂以外,其他的忙,她一點也幫不上。  

  不過這兩天看灩灩極認真地研究一張大地圖,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在幹什麼?」她丟了一個漢堡給灩灩,探頭過去瞄了一眼地圖。  

  「看地圖呀!」灩灩頭也沒抬。  

  「我當然知道那是地圖,我問的是哪裡的地圖?」  

  灩灩抬起頭來正要回答,背包裡的手機恰好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阿路打來的。  

  本來不想接,不過瀛瀛已經下達了復仇命令,她不敢不從,只好乖乖地接起來,執行瀛瀛的復仇計劃。  

  「喂,灩灩,你現在人在哪裡?真的在日本嗎?」  

  「嗯——是啊——」說謊讓她有點心虛。  

  「可是為什麼打你的手機能通呢?」  

  灩灩怔了怔,她沒想到這一點,情急之下只好亂掰。「我的手機有自動漫遊的功能啊,前陣子才申請的。」  

  「噢——」阿路沒有深究,頗為焦急地問:「為什麼e-mail給我要我以後別再來找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只是到日本找兩個姐姐聚一聚而已,不必擔心。」灩灩冷淡地說,這個沒心肝的混蛋,大概是擔心失去「金主」而焦急的吧!  

  「灩灩,為什麼不邀我陪你一起去呢?聽說春天的日本很漂亮,到處開滿了櫻花,可惜我從來沒有去過。」  

  灩灩強忍住想吐的衝動,順勢接下去說:「正好,我二姐剛說想招待你到日本北海道洗溫泉,就怕你工作太忙,沒有時間請假。」  

  「哈哈,剛好這幾天我想好好休個長假,不過讓你二姐招待有點不好意思。」  

  呵,灩灩暗暗冷笑,平常看電影沒有空去排隊買票,現在說要招待他到日本洗溫泉就碰巧有得是時間。  

  「怎麼會呢,我們家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她的語氣溫柔如常。「我二姐說你什麼都可以不用帶,機票、食、宿你都不必擔心,只要人來就好,一切費用都由她負責。」  

  「真的啊,那怎麼好意思呢。」  

  「到日本的機票,我二姐會寄給你,就這樣了,拜!」她迅速切斷電話,無法再和一個臉皮比輪胎還厚,而罪惡感卻比春卷皮還薄的人繼續交談下去。  

  一邊吃著薯條的漓漓疑惑地盯著灩灩,久久,突然恍然大悟。  

  「這該不會是二姐設計的吧?」  

  「賓果!」灩灩揚唇一笑,再度把頭埋進地圖裡。  

  瀛瀛是那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人,誰有幸接受她的懲罰,通常不死也脫層皮。  

  「有好戲可瞧了。」漓漓搖頭苦笑,有點同情阿路的日本之行了。  

  ***

  十天後,阿路興高采烈地動身前往日本,灩灩也在當天打包好行李,飛往香港準備轉機到哈爾濱。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突然決定飛到哈爾濱找一個只看一眼就煞到的男人,鐵定會被姐姐妹妹們罵到臭頭,索性來個先斬後奏,也免去中途被攔截的困擾。  

  就在香港機場的餐廳裡,灩灩喝著咖啡悠閒地等轉機時,接到了阿路從日本福岡機場打來的電話。  

  「灩灩,你們在哪裡,我已經在福岡機場等快兩個小時了,你們怎麼還沒來接我?」他在電話中的聲音顯得相當慌張。  

  「阿路,你可能得自己想辦法回台灣了。」她很平靜地喝了一口咖啡。  

  「為什麼?」他更惶急了。  

  好傢伙,該不會連到日本都不帶錢吧?  

  「因為我現在人在醫院裡。」瀛瀛規定她這麼說。  

  「什麼!你病啦?」他十分驚詫。  

  「不是,三天前我出車禍,撞斷了兩條腿,醫生剛剛宣佈我將終身癱瘓在床,哪裡也去不了了。」她輕描淡寫地背誦著,一邊留心班機時刻。  

  「什麼!出車禍!」電話彼端靜默了半晌,接著傳來驚慌低促的聲音說:「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說,你和你二姐不會來接我了嗎?那我怎麼辦?你們不能把我丟在這裡啊!」  

  灩灩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她剛剛才告訴他「她將終身癱瘓」,想不到他竟然半句安慰的話都沒有,一心只關心自己的後路。本來,如果他起碼表現出他善良的那一面,她或許還有可能出手相救,但現在看起來根本不必了。  

  「很抱歉,你可能忘了我目前『半身癱瘓』,想回台灣請自己想辦法。」她冷冷地說。  

  「是你們請我來的,你們不能這樣!」他心急地大嚷。「要不然請你二姐送機票來給我,她應該好好的沒出車禍吧。」  

  「你夠了沒有!」灩灩氣得快失去修養。「就算你沒帶錢,也可以用信用卡刷卡買機票……」  

  他急急打斷她。「你明知道我沒有辦信用卡,更何況你說這趟旅行的所有費用全由你二姐負責,所以我根本沒有多帶什麼錢啊!」  

  「你該不會只帶五百塊到日本吧?」她譏諷地問。  

  阿路沒有接口,灩灩真不敢相信自己猜對了。天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男人,而她居然還跟這種男人交往了三個月!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一定會吐。  

  「既然如此,很抱歉我也無能為力了,我的手機快沒電了,你好好保重,如果你有照顧我下半輩子的覺悟時再找我,否則就請別再跟我聯絡。」她直接關機,讓手機失去「電力」。  

  她相信從此以後,阿路也絕不可能與地「再聯絡」了。  

  往哈爾濱的旅客請到十九號登機門登機——  

  灩灩喝掉最後一口咖啡,起身慢慢朝十九號登機門走去。  

  就算現在的阿路身無分文,一口破爛英文,日語一竅不通肯定要歷盡千辛萬苦才能回到台灣,但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她現在在乎的、要追求的,是她將來一生的幸福。  ^_#  

  從飛機上俯瞰白雪皚皚的哈爾濱,灩灩的情緒逐漸高昂了起來,再過幾個小時,她就會見到武胤喬了。  

  一下飛機,她立刻打了通電話回台灣給漓漓,想找個人說說話,好紓解一下緊張高亢的情緒。  

  「喂,鎮寶齋。」  

  「漓漓!」聽見漓漓的聲音,她忍不住興奮地大喊。「我剛下飛機,現在人在哈爾濱的機場……」  

  「你瘋啦,沒事跑到哈爾濱幹嘛啊!」漓漓在電話那頭忿忿地大喊。  

  「當然有事我才會來呀!」果然如她所料,漓漓開口就罵她瘋了,不過她現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忍不住要她分享她的喜悅。「聽我說,我在電視上看到我的真命天子了,這回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他!」  

  「什麼真命天子!」  

  「有個電視節目訪問到他,他是哈爾濱亞布力滑雪中心的滑雪教練,叫武胤喬,你沒看到他有多帥,我還沒見過那麼帥的男人。」他是真的好帥,雖然一身現代感十足的滑雪衣,但那份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氣質,就宛如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客,睥睨群雄的姿態。  

  「拜託——」  

  聽漓漓一副就要開始訓話的語氣,她立刻搶先說:「等我的好消息吧,我要去叫車了,拜——」  

  興奮的情緒發洩完畢,她心情愉悅地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大廳。  

  一走出哈爾濱機場,興奮的灩灩就被撲面而來的寒風給驚嚇住!  

  天哪!怎麼會這麼冷!她從來不曾到過零下十五度的地方,突然覺得自己瞬間被凍成一根冰棒,寒冷令她感到全身痛楚,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在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會凍掉耳朵的傳聞,立刻戴上耳罩捂得緊緊的,絕對相信這種冷度會凍掉她這個南方人的耳朵,她可不希望讓武胤喬見到一個沒有耳朵的施灩灩。  

  在刺骨的冷風中走了二十分鐘,即使只是輕柔的微風吹在臉上,都會讓灩灩覺得像被利刃千刀萬剮一樣,她沒辦法用正常的方式走路,一路上不斷地左腳跳完換右腳,右腳跳完換左腳,冷得直打哆嗦,不禁開始擔心習慣溫暖氣候、害怕酷寒的她能不能適應得了這座冰城。  

  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沒見到武胤喬之前,她絕對不放棄,最多多塞一些暖暖包在羊毛衣裡,死不了人的。  

  搭上前往亞布力滑雪中心的小巴士以後,灩灩才終於能在充滿暖氣的小巴士裡舒舒服服地鬆口氣,好好欣賞這座充滿歐式建築的城市。  

  哈爾濱果然是一座冰城,雪白得像顆玉明珠,在二次大戰時期,哈爾濱曾經是列強盤踞的殖民地,建築物充滿了日、俄、英。法等國家的色彩,把哈爾濱變成了一座獨具特色的迷人城市。  

  在發現武胤喬之前,灩灩對哈爾濱從來沒有特殊的喜好,哈爾濱在她腦海中只是一個北國的地名罷了,直到現在,愈走進、深人哈爾濱,就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遠眺一望無際的雪野,以及覆蓋在冰雪下的異國建築,都讓她有種曾經到過這裡的錯覺。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沒有來過,但為什麼對這個城市一點也不感到陌生,那是什麼時候來的?說不定……是前世的記憶?!  

  這種想法潮水似地湧向她,她相信每個人都有前世,但如果把這個想法告訴瀛瀛,她肯定會笑到岔氣,然後大罵她是神經病。  

  小巴士開進了亞布力滑雪場,一下車,就有熱情的少年上前幫灩灩提行李。  

  「空泥基哇!」蒙古族的少年阿威誤把灩灩當成日本人,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燦爛地和她說日語。  

  「我不是日本人。」灩灩聳肩一笑,剛從暖氣車裡下來,冷得頭都痛了。  

  「你會說普通話!」阿威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你不是日本人,那……是不是上海來的?」  

  「又猜錯了,我是從台灣來的。」灩灩聽他連猜錯了兩次,覺得很好玩。  

  「咦!」少年似乎很吃驚。「台灣女孩子很少來這裡滑雪,通常都會去日本北海道比較多。」  

  「真的嗎?」灩灩側頭一想,好像是真的,台灣人多半有崇日情結,只要是日本的東西,不管什麼都是好的。不過她正好相反,因為童年時期的陰影,讓她連聽到「日本」兩個字都反胃。  

  「你好,我叫阿威。」他左顧右看。「你的朋友呢?要不要我一起幫他提行李到風車山莊?」  

  「我是一個人來的。」她太冷了,雙臂抱著自己又開始跳起來。  

  「一個人!真稀奇,我猜你是台灣的滑雪選手,到這裡來做滑雪訓練的,對不對?」阿威濃眉飛揚,挺愛亂猜的。  

  「不是,我根本不會滑雪,連滑雪場都沒有去過,我是專程到這裡來找滑雪教練教我如何滑雪的。」灩灩笑答。  

  阿威露出十分詫異的表情,看她腳上好像裝了彈簧似的直跳個不停,就忍不住笑起來。「你很怕冷呀?跟我走吧,我們要先搭雪原巴士才能到風車山莊。」  

  「巴土上有暖氣嗎?」她只關心這個。  

  阿威呵呵大笑。「你大老遠從台灣跑到這裡學滑雪,總不能老躲在暖氣屋裡吧,你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怪。」  

  灩灩尷尬地笑了笑。  

  「聽說亞布力的教練很棒。」她頓了頓,試探地問:「你知道有個滑雪教練叫武胤喬嗎?」  

  「噢——」阿威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衝著武見喬來的,那就可以理解了。」  

  「什麼意思?」灩灩很好奇,阿威似乎話中有話。  

  「很多來過亞布力的女孩子,都會衝著武胤喬而再來幾次,尤其是日本女孩子最多了,她們又開放又熱情。」阿威聳了聳肩說。「所以你為了武胤喬而到亞布力來一點也不奇怪,不過先提醒你,他這個人很怪,要排他的課也不大容易唷。」  

  灩灩呆了一呆,想不到武胤喬如此受歡迎,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除了對自己的容貌有高度的自信以外,更相信他們之間有著無法理解的夙世戀情,即使他被再多再多的女人圍繞,她都堅信他也是用一種等待的心在等著她出現。  

  啊——光是這麼想,就浪漫得令她心魂俱醉了。  

  「今天天氣好,陽光很大,快把黑眼鏡戴起來,免得把眼睛的傷了。」阿威好意提醒。  

  「哦,好,謝謝。」灩灩戴上雪鏡,唇角漾著純真的微笑,一顆心早已從雪原巴士裡飛出去了。  
    6_@  

  灩灩下榻在三星級的風車山莊度假飯店,給了阿威五十塊美金的小費,這筆為數不小的小費也幫灩灩買到了武胤喬全天的作息表——  

  「八點,在雅士奇餐廳用早餐;九點,在初級滑雪場指導初學者滑雪;中午,在映山紅餐廳吃午餐;一點,在中級雪道指導滑雪;三點,在高級雪道指導滑雪;六點以後在農家大院或大鍋城用餐。」  

  這張作息表讓灩灩方便了不少,要製造見面的機會就簡單多了。  

  她把行李打開,穿上最喜歡的米色毛衣和羊毛格子短裙,再搭配一雙到大腿的皮靴,把一頭及腰的長髮梳得發亮,看了看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五十分了,也許到那裡還遇得到武胤喬,她喜孜孜地出門去找「映山紅餐廳」。  

  第一次和武胤喬見面,她希望能讓他看見她最美的樣子,而不是一個被厚重衣物裡得像一隻準備冬眠的肥熊的施灩灩。  

  剛走出飯店,她差點就被驟然襲來的冷意凍得厥過去,不禁後悔身上穿得太輕薄了,抬頭看見峰巒起伏的群山,高聳的雪山上有滑道、索道和雪道,那裡有許許多多玩得不亦樂乎的遊客,個個都像色彩鮮艷的肥熊,相較之下,她這身打扮顯得特別突兀。  

  與她錯身的東方遊客善意地迴避了眼光,但西方遊客則用十分「欣賞」的目光看著她那一身與滑雪場完全無關的打扮,甚至還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Hello  beautiful  girl。」  

  灩灩雖然覺得尷尬,卻喜歡這種人與人之間沒有距離的感覺,雖然站在廣大寒冷的雪原上,但心情單純而且安全,不像在台灣那樣有著很深、很深的寂寞。  

  她找到了「映山紅餐廳」,緊張地抿著唇,緩緩推開門走進去,一看見裡面坐滿了用餐的遊客,她就呆愣住了,想在這一、二百人中找到武胤喬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忽然間,她看見餐廳角落有個人興奮地向她揮動雙手,口中不斷叫喊著——「施小姐!施小姐!」  

  灩灩循聲望去,是阿威,他在那裡對著她比手劃腳,拚命指著餐廳另一端,灩灩突然明白他的用意了,一顆心驟然狂跳起來。她的目光越過一桌桌陌生的臉孔,墓地怔住,她看見了,真的看見了武胤喬。  

  他正站起身離開座位,英挺的模樣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高大、顧長,他的氣質沉鬱,輪廓深刻,眉目俊朗,渾身透著一股執著豪爽的正氣,又隱含著桀驁不馴的野性,融合了兩種迷人的魁力,他那雙深幽如一泓冷潭的眼眸,和混合著驍悍、俊朗的臉孔,令她看得癡狂。  

  灩灩出神地怔站著,漸漸發現他正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她大為吃驚,心臟幾乎跳到喉嚨口。  

  是不是他也認出她來了?  

  她緊張得動彈不得,拚命想該怎麼開口跟他說第一句話。豈料,當她暗暗在心中準備好台詞時,武胤喬竟沒有停下步伐的意思,從她身邊毫不留戀地擦身而過。  

  他沒認出她!  

  灩灩錯愕至極,怎麼可能呢?看到她出現,他應該要和她一樣有興奮激動的反應才對呀,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她回過頭,下意識地追上去,超到他面前停下,努力綻放一朵璀璨的微笑。  

  「嗨!武胤喬。」她大膽地叫住他。  

  「嗨。」武胤喬濃眉下的目光冷冷淡淡地打量著她。  

  灩灩的雙眸灼灼燦燦,定定地凝視著他,等待著自己被他相認出來。  

  一秒鐘、二秒鐘、三秒鐘過去了,武胤喬的眼神依然冷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你認得我嗎?」她情不自禁地問,沒有想到與陌生人初次見面就問這種話過於唐突,不過她並不覺得武胤喬是陌生人。  

  「不認得。」他的神態依然淡漠。  

  灩灩呆了呆,這個結果和她所預期的完全不同。  

  「你沒有曾經在哪裡見過我的感覺嗎?」她急切地問,很意外自己問出這種話居然沒有結巴。  

  「沒有。」他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極淡極淡的笑。  

  「怎麼會?難道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她焦躁得快哭出來。  

  「沒有。」他毫不考慮地潑她一盆冷水。  

  灩灩站著動也不動,睜圓了一雙大眼瞅著他,滿臉不信。  

  「請問還有事嗎?如果沒有,我要上班去了。」他冷淡地走開。  

  灩灩僵站著,他冷冰冰的表情像細細的針輕刺著灩灩的心臟。  

  怎麼會這樣呢?她是真的對他很有感覺呀!見到她,他難道沒有一絲感應?為什麼冷峻得就像一座寒冷的冰山,企圖冰凍她的熱情。  

  好冷啊,身體冷,心也冷。  

  她在失落中勉強力求鎮定,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或許武胤喬只是暫時沒有認出她來,她是不是應該要多製造一些和他相處的機會?慢慢地引導他,也許他很快就會想起來了。  

  沒錯,她相信一定是這樣沒錯,好不容易找到的真命天子,怎麼能輕易讓他錯過。  

  遠遠看見武胤喬提著滑雪板往雪道方向走,一群剛從餐廳出來的女孩子們緊跟在他身後,像群快樂的鮮艷蝴蝶,她當下決定再製造一次跟武胤喬見面的機會,否則自己只會是眾多花蝴蝶中的一隻罷了,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談何容易。  

  她立刻從暖意十足的餐廳衝出來,在這座宛如雪庫般的山莊裡找到雪具店。  

  「你好,請問有沒有人?」她朝櫃檯喊,冷得聲音發顫。  

  櫃檯後方走出一個面貌清秀、身形瘦高的女孩子,灩灩發現她行走時一高一低地傾斜,有點輕微的跛腳。  

  「你好,我叫何採菱,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嗎?」  

  「我想租雪具和滑雪衣。」  

  「雪具在右邊,雪衣在左邊,你可以自己去挑選喜歡的顏色。」何採菱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目光卻訝異地停在灩灩那一身很不休閒的打扮上。  

  「謝謝。」她挑了一套適合自己的雪杖和滑雪板,在選雪衣時,挑上了和武胤喬一模一樣的顏色。  

  「請你填一下資料。」何採菱微笑地看著換好雪衣的她。「很少女孩子喜歡這種銀灰色,你倒是滿特別的。」  

  「哦,那你可以到初級雪道,那裡有滑雪教練會教你怎麼滑雪。」何採菱友善地提醒她。  

  「好……」她側頭想了想,笑問:「能不能告訴我怎麼到中級雪道?」當她一問完,突然發現何採菱的雙眼漸漸變冷了,不再友善帶笑。  

  「外面的路牌上都標示得很清楚,你自己出去看就知道了。」何採菱轉身整理滑雪板。  

  灩灩敏感地發現何採菱的眼神少了善意,多了某種敵意,不大明白為什麼?  

  「謝謝。」她帶著雪杖和滑雪板走出雪具店。  

  何採菱慢慢回過身來,神情漠然地看著灩灩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緩緩拿起櫃檯上的表格仔細看著——  

  施灩灩,來自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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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武胤喬在中級雪道上滑開,一個大回轉,滑到小松樹下,默默躲開那群在雪道上嬉笑滑雪的日本女大學生。  

  想起剛剛在「映山紅餐廳」硬是將他攔下的女孩子,他就覺得很滑稽。  

  他很少見過像她這類型的女孩子,臉蛋、皮膚都漂亮得很不真實,若將她飛瀑般的長髮燙成大波浪,然後讓她穿上雪白的蕾絲洋裝,活脫脫就是一個會動、會笑、會說話的洋娃娃。  

  不過,這個洋娃娃很莫名其妙,到滑雪場卻穿得像冬季雜誌上的女模特兒,漂亮是漂亮,不過腦子大概有點問題,居然一見面就逼問他認不認得她,臉上過分認真的表情讓他覺得十分憨直逗趣。  

  聽她說話的口音應該是來自南方,更像是來自台灣,只有南方的女孩子說起話來才會像唱歌那樣柔軟好聽。但是從她說話的內容分析起來,儼然就是一個做夢做得太嚴重的女孩子,尤其是她那雙單純到近乎傻氣的眼神,讓他直覺地想和她保持距離,因為他最討厭那種表面上看起來單純可愛,但事實上根本就是個愚蠢無知的女孩子。  

  你沒有曾經在哪裡見過我的感覺嗎?  

  簡直就是日本偶像劇裡令人頭皮發麻的經典對白,他忍不住低笑出聲。不過最起碼在所有與他搭訕的女孩子當中,她的搭訕方式最稱得上創意十足,讓他對她的印象特別深刻。  

  不過,她大概也和那些日本女大學生差不多,看著他的眼神活像個大花癡,實在讓他很受不了。  

  突然,他聽見雪道上傳來女子的尖叫聲,急忙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穿銀灰色雪衣的女孩子驟然失去平衡,跌倒在雪地裡,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滾下坡道。  

  旁邊那群日本女大學生發出驚叫,卻不敢去救她,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下著去救她,一定也會被她急速滾動的勢子一起拉跌下去,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她一路滾去。  

  武胤喬立刻點動雪杖,打橫滑過去接住她,但她下滑的力道太強勁,也因為受到驚嚇而緊緊抱住他,連帶著將他拖倒,一路往下坡翻滾,直到撞上雪道旁的松樹才停住。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武胤喬直覺以為她是那群日本女大學生中的一個,所以急忙用日文問。  

  緊緊抱住他的女孩子驀然抬起頭來,吃驚地用中文喊:「什麼!你怎麼會是日本人!」  

  武胤喬呆了呆,這才看清楚那張比雪還白的臉蛋,竟然是在「映山紅餐廳」硬將他攔下的那個女孩子。  

  「怎麼是你!」  

  他急忙像揮趕蜜蜂那樣推開她。  

  灩灩一聽他說中文,頓時放下心來。  

  「對嘛,你姓武,怎麼可能是日本人,你是因為在這種觀光地工作,所以才必須要會說日文的吧?」一定是這樣,她暗罵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武胤喬斜瞄著她,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果然腦子有問題,剛剛才從鬼門關爬回來,一開口關心的居然不是自己身上有沒有傷?而是他是不是日本人?  

  「我是不是日本人與你有什麼關係,什麼毛病。」為了救她,他的膝蓋都撞傷了,而她居然只關心他的國籍,真後悔幹嘛拚死去救這個怪女人。  「對不起,因為我很討厭日本人。」她認認真真地回答。  

  武胤喬的眼神凝著不悅。  

  「生死關頭還怕自己被討厭的日本人救,你還真把生死置之度外啊!」他嘲諷地冷笑,這女人不只怪,還沒什麼神經,難道聽不出他其實有很重的日本腔嗎?  

  「我不是討厭被日本人救,而是怕你是日本人,因為我目前沒有辦法克服自己去喜歡一個日本人。」她急忙解釋。  

  武胤喬立刻聽出她話裡的涵義,他什麼時候要她喜歡他了?  

  「有沒有受傷?如果沒有受傷就自己慢慢滑下去。」他起身,懶得和這個大花癡繼續討論他是不是日本人這件事。  

  灩灩撐著雪杖吃力地站起來,彎了彎腰,動一動手腳。  

  武胤喬突然愣住,發現她那身銀灰色的雪衣竟和他身上這套一模一樣。  

  「我好像沒有受傷。」  

  她幸運地笑了笑,接著說:「可是我不會滑,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滑?」  

  「不會滑!」  

  他瞪著她,活像她是一隻史前怪獸。  

  「我今天是第一次滑雪,想不到滑雪這麼刺激……」  

  她正高興能有機會和武胤喬聊天時,卻被他不客氣地打斷。  

  「你不會滑雪居然敢到中級雪道來,這種行為不只自己危險,也會連累其他的遊客,知不知道啊!真不曉得你的腦袋裡在想什麼?」  

  灩灩羞愧地脹紅了臉,武胤喬罵人的聲調比冰山還要冷。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一套上滑雪板,才剛站起來就滑倒了…」  

  她囁囁嚅嚅地仟悔。  

  「別說廢話了,你在這裡等著,我回去叫人開雪車來載你。」他丟下話,逕自以高速滑下坡道。  

  灩灩呆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武胤喬臭著一張臉走了。  

  嗚……本來還希望多製造一些和他相處的機會,想不到會在心上人面前徹底失去形象,這下子他一定會覺得她是個沒有腦袋又會製造麻煩的笨女人了。  

  慘了、慘了、慘了!  

  看到武胤喬那張比千年寒冰還冷的表情,她就覺得未來這一戰困難重重。  

  所有美好的想像都被自己破壞了,嗚……  

^_*  「小武。」  

  提著滑雪板,正要回休息室的武胤喬,回頭望向叫住他的女孩子。  

  「採菱,你下班了?」他看了看表。  

  「對呀!」何採菱腳步微微傾斜地走向他,輕輕挽住他的手。「我聽說你今天救了一個不會滑雪的遊客?」她似笑非笑地問,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盯住他。  

  「嗯。」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若無其事,但他很清楚她問這句話的動機。  

  「真奇怪,不會滑雪居然還跑到中級雪道去,這不是拿命開玩笑嗎?」何採菱抬著下巴,語氣平板詭異。  

  「誰知道。」他漫應著。  

  「你不知道?」她的眼神銳利地研究著他,似乎竭盡所能地想找出破綻來。  

  武胤喬不耐煩地深吸一口氣。  

  「不要又因為她是個女孩子就開始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只是初次滑雪,不小心跑到中級雪道來,如此而已。」他覺得很煩,每次都要對疑神疑鬼的採菱做這些無聊的解釋。  

  「不,她是為了你而來的,中級雪道也是為了你而去的。」她冷笑。  

  武胤喬臉色一沉,表情漸漸不悅。「怎麼又來了,反反覆覆為這些事情介意,你難道不覺得無聊嗎?」  

  採菱的心涼了半截,武胤喬冷淡的態度讓她又急又慌。  

  「我當然知道有太多女孩子是衝著你來的,這些我都已經習慣了,可是這個施灩灩不一樣。」不知道怎麼回事,何採菱覺得這個從台灣來的施灩灩就像顆巨石般,帶給她極大的壓力,心中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施灩灩會把武胤喬從她身邊搶走,令她飽受威脅。  「哪裡不一樣,除了比較不怕死以外,還不是和那些大花癡差不多……」他頓住,奇怪地看她。「你怎麼知道她叫施灩灩?你見過她?」  

  「下午她到雪具店來租雪具,挑了一套顏色跟你一模一樣的滑雪衣,不會滑雪卻直接上中級雪道,擺明了就是為你而去的。」採菱撇了撇嘴,哺哺地又接了一句:「的確是個大花癡沒錯。」  

  武胤喬愣了一下,其實當他看到施灩灩和他穿著一式一樣的滑雪衣時,心跳莫名地受到影響,興起一陣陌生的悸動。平心而論,同樣的滑雪衣穿在施灩灩身上,另有一種美麗鮮活的魅力,令人很難抗拒。  

  「別再庸人自擾了,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喜歡那種追著男人跑的大花癡。」他的膝蓋仍在隱隱作痛,對那種空有一張漂亮臉蛋卻只會做蠢事的膚淺女人,他怎麼可能喜歡?沒錯,他必須提供一個有力的理由來說服採菱,也說服自己。  

  「那最好。」她幽幽一笑,心中的不安並未消除。「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我今天想吃烤肉。」  

  武胤喬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由著她將半身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  

  走到農家大院前,他們看見阿威和施灩灩迎面走來,採菱直接對上灩灩驚愕的視線,暗暗將武胤喬的手臂挽得更緊一點,目的就是要灩灩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和武胤喬之間非比尋常的關係。  

  灩灩看見何採菱傳偎著武胤喬的畫面,確實非常驚愕,預期外的發現,讓她的一顆心緩緩跌墜谷底。  

  他有女朋友!他竟然有女朋友!  

  灰灰的暗霧倏地朝她湧來,興沖沖地隻身一人到哈爾濱,帶著喜悅偷快的心情見到了武胤喬,然而她竟沒有想過,他很可能早就有女朋友了。  

  阿威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武胤喬和灩灩說:「哇,你們的滑雪衣顏色一樣,看起來就好像一對情侶唷。」  

  武胤喬和灩灩同時一呆,採菱則不客氣地白了阿威一眼。  

  「哈,你們也要去農莊吃飯嗎?真巧,一起去吧!」假裝沒看見採菱白眼的阿威興致勃勃地邀約著。  

  灩灩站著動也沒動,眼眸直視著武胤喬,心頭隱隱地抽痛,尚未從震愕的情緒中回復過來。  

  她不禁暗暗問自己,人家是一對情侶,她到底千里迢迢到這裡幹什麼?難道她的真命天子不是武胤喬?塔羅牌的預言根本不是真的?  

  偏偏不管武胤喬對她的態度多冷、多不屑,她就是病態地迷戀著他,好想、好想和他一起吃飯,可是又害怕何採菱冰刀似的目光,人家是他的女朋友,而她呢?只是巴著他衣角的花癡。  

  武胤喬不動聲色地將視線移向遠方,刻意忽略灩灩眼中毫無保留的柔情和深切的失落,很該死的,她居然有辦法令他心生憐惜。  

  「你們怎麼都不應聲?小武,採菱,這位灩灩小姐一個人到這裡來玩,挺孤單寂寞的,我們應該熱情招待她呀!」阿威還在狀況外熱情地拉攏著。  

  武胤喬忍不住朝灩灩投去一瞥。  

  採菱默不作聲,冷淡的態度很明顯,灩灩不大喜歡這種強人所難的感覺,輕輕拉了拉阿威。  

  「算了,也許他們不太方便……」  

  「就一起吃個飯嘛,何必那麼多話。」武胤喬淡淡地說了兩句,自顧自地往前走進餐廳。  

  採菱先是愣住,怒視了灩灩一眼,女人的心思是最敏銳的,威脅她的不單單是灩灩美麗少見的容貌,而是那種宛如遇見夙世仇敵般的感覺,她急忙追上去緊緊挽住武胤喬的手,微微傾斜的柔弱嬌軀隱約透露出佔有的霸氣。  

  「嘿嘿,小武答應了,走吧!」阿威伸手拉灩灩跟在他們身後,悄聲說:  

  「你別理採菱,她對每個接近小武的女孩子都是這種態度,習慣就好了。」  

  「他們是男女朋友?」  

  她苦澀地問。  

  「是吧……」阿威側著頭想了想,用困惑的語氣說:「採菱是很標準戀愛中的女人沒錯,而且還是世紀第一的超級大醋罈子,整天就怕小武被人搶走。不過我覺得小武就不大像戀愛中的男人,老是一副無所謂、不在乎的樣子,大概他的個性就是這樣吧!雖然他到亞布力已經兩年了,可是我們想從他臉上看見喜怒哀樂的情緒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會呀!」  

  她回想和武胤喬見面兩次的經過。「第一次見面他雖然表現得很冷淡,可是第二次他就對我大發脾氣了。」當然嘍,她幹出那種蠢事,任誰再冷靜,也都會發脾氣。  

  「真的?!我還沒見過小武發脾氣哩!」阿威一臉不信,突然,鬼鬼地笑了笑。  

  「我剛才幫你製造和小武吃飯的機會,本來以為不會成功的,沒想到小武居然會答應,看樣子他對你還挺特別的喔!」  

  灩灩心裡震顫了一下,癡望著武胤喬灑脫的背影,眼中悄悄盈滿了笑,好一會兒才愕然收束心神,不好意思讓阿威看見她的呆相。  

  「你幫我製造機會,難道不怕採菱生你的氣?」她跟著阿威走進餐廳,想起採菱慍怒的眼神,有點擔心。  

  「老實說,我很不喜歡採菱這種小心眼的女孩子,尤其看不慣她驕縱任性的脾氣,她仗著自己身上有殘疾,老是愛和小武使性子,刁蠻得很,我可不吃她那一套,和她吵過兩次架,非常不對盤。」  

  一走進餐廳,阿威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小武如果真愛她,誰也沒辦法從她身邊把他搶走,可是如果小武根本就不愛她,她再怎麼抓也抓不住,雖然我沒談過戀愛,可是起碼還懂這一點。」  

  灩灩有點吃驚地看著他,言下之意,是在鼓勵她把武胤喬搶過來?  

  可是……  

  搶人家的男朋友很不道德,儘管阿威言之有理,但她的道德觀不允許她這麼做,何況……  

  採菱的腳有輕微的殘疾,也許是先天條件不如正常的女孩子,所以脾氣才會驕縱任性,對感情患得患失,若搶她的男朋友未免太殘忍了,雖然她無法解釋地迷戀著武胤喬,也不忍心這麼做。  

  「灩灩小姐,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快點坐下啊!」  

  阿威的聲音打斷灩灩的發呆,她看見武胤喬、採菱和阿威都已經在餐桌前坐定了。  

  「咱們這兒的烤肉串最好吃,你一定要嘗嘗看!」阿威大力推薦。  

  灩灩在採菱充滿敵意的目光下就座,有被壓迫的侷促感,她也發現明明空間還很大,採菱卻緊挨著武胤喬坐,唯恐自己心愛之物被搶走似的,如臨大敵。  

  「灩灩小姐,我們三個人都沒去過台灣,不過我知道台灣有阿里山和日月潭,聽說那裡的風景很漂亮,是不是?」阿威邊說邊替她挾肉片。  

  「是啊!」灩灩低頭吃著自己盤子裡的烤肉。  

  「小武,你不是有八天的假還沒休嗎?下次我們一起去台灣玩玩怎麼樣?我正好可以藉機去探探親。」阿威很努力地想讓凝重的氣氛熱絡起來。  

  「都可以啊,反正也沒去過南方小島。」武胤喬懶洋洋地接口。  

  「為什麼要去台灣?我比較喜歡歐洲。」採菱看著武胤喬說。  

  阿威送採菱一個白眼。「我邀小武,又沒有邀你,而且你可以去嗎?」  

  「啪」地一聲,採菱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不悅地瞪著他。  

  「阿威,你……」  

  「怎麼樣?」  

  阿威高高抬起下巴。  

  武胤喬似乎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了,面不改色地繼續吃他的牛肉串。  

  「這……是羊肉嗎?」  

  灩灩清了清喉嚨,急忙扯開話題。「對不起,我不敢吃羊肉,阿威,這些統統給你吃,好不好?」  

  「好哇,真稀奇,小武也和你一樣不敢吃羊肉。」阿威故意笑說。  

  「是嗎?」  

  她不自然地笑笑。阿威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好不容易才把焦點轉開,想不到阿威又轉了回來。  

  「阿威,你是不是皮在癢?」採菱憋了半晌的火,正醞釀發作。  

  灩灩的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她不敢看採菱,但可以想像她此刻的表情有多駭人,她也不敢看武胤喬,怕藏不住內心所有的秘密。  

  「我的皮是很癢,你要幫我抓一抓嗎?」阿威故意挑釁。  

  武胤喬沒好氣地幽幽一歎。「你們夠了沒有?」  

  阿威聳肩撇嘴,轉過頭對灩灩笑問:「這個週末小武和我都休假一天,要不要我們陪你到哈爾濱市區看冰雕展?我手上正好有三張票喔。」  

  「等等,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去看冰雕展?」武胤喬斜瞟了阿威一眼。  

  「對啊!」採菱冷冷地插口。「要去你不會自己帶她去,小武週末要去我家談結婚的事,誰有空跟你們去看冰雕?」  

  灩灩僵呆,怔望著武胤喬。她沒聽錯吧?結婚?他們就要結婚了?  

  武胤喬冷下俊容,淡淡瞥了採菱一眼。  

  阿威冷噱。「我怎麼沒聽小武說過?又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吧?」  

  「阿威,你愈來愈過分了!」採菱陡然站起身怒視阿威。  

  採菱的斥罵聲震醒了灩灩的神智。  

  「我不去看冰雕沒關係,反正……我過兩天就要走了。」灩灩急急地說,這是她十秒鐘前的決定。  

  「咦!你不是要來這裡學滑雪的嗎?兩天怎麼可能學得會?」阿威驚呼。  

  「因為……這裡似乎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她眼神空洞地盯著桌面。  

  「啊?」阿威不解。  

  始終漫不經心的武胤喬抬眼凝視淑湘,終於把焦點放在她身上。  

  「我的意思是我太怕冷了,無法適應這裡的氣候。」她自我解嘲。「我不太舒服,你們慢用。」她恍恍然地起身,『習慣性』地到櫃檯結了帳,在錯愕的目光中飛快的步出餐廳。  

  好快啊,想不到第九次的失戀來得這麼快。她必須把情緒抽離得很遠、很遠,才不致在他們面前失態。  

  什麼真命天子?什麼一見鍾情?什麼夙世情緣?原來只是一場自作多情的夢,全是她虛空荒唐的幻想,夢醒以後,才發現自己迷迷糊糊丟了心。  

  「我去送她。」阿威急忙追上去。  

  「沒必要說謊騙人吧。」武胤喬支頤冷照著採菱。  

  「反正我們要結婚是遲早的事,你總要到我家拜訪呀!」採菱輕巧地笑說。  

  「我答應這個週末去嗎?」他陰鷙的冷眼掃過她篤定的臉,倏地起身大踏步地走出餐廳。  

  採菱被武胤喬的一句話狠狠釘住,動彈不得,他眼中冰冽怒焰嚇住了她。  

  一種可怕的感覺朝她襲擊而來,她發現武胤喬對施灩灩的態度確實不大一樣,這個發現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壓力,她擔心自己竭力追到手的這段感情即將面臨分崩離析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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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灩灩的頭痛得快要炸掉了,好像有支大鐵捶用力敲著她的頭一樣。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暖氣已經被她開到最強,她還是覺得雙腳幾乎麻痺得失去知覺,冷得快要死掉了。  

  頭好痛……鼻子開始塞住……流鼻水……  

  「完蛋了,才來第一天就感冒,我怎麼會這麼倒霉啊——」她抱著棉被自言自語地呻吟著。  

  一顆心不知失落到了何方,身體又被感冒病毒嚴重侵蝕,到底為什麼要到這個遙遠陌生的城市,來苦苦折磨自己?她突然感到無比淒涼孤寂,辛酸自憐佔據了全部的情緒。  

  夜,又冷又靜。她覺得愈來愈虛弱,好希望有個人能在她身邊陪她,她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病死在這裡。  

  不行,她怎麼能想到「死」,心不見了,身體也必須回到家人身邊,她若有個不測,老爸、老媽和姐姐妹妹們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得想個辦法救自己才行,她很清楚自己是那種感冒起來就驚天動地,沒完沒了的體質,不趕快吃藥只會愈來愈嚴重,一不小心說不定真的會死在哈爾濱。  

  她掙扎地坐起身子,才一下床,鼻水就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一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她在口袋裡塞滿面紙,撐著快要炸開的頭,勉強走出房間求救。  

  「請給我一條毛毯……還有感冒藥……我病了……」她趴在飯店櫃檯前,用濃重的鼻音對櫃檯小姐說。  

  「好,您請等一下,我立刻找人拿過來。」櫃檯小姐回身去打電話。  

  灩灩抱著頭,覺得身體漸漸飄浮起來,隨時有昏倒的危機。  

  「麻煩你快一點,我真的快不行了……」真煩,又流鼻水了,她急忙低頭拿面紙塞住鼻子。  

  「施灩灩,你在這裡幹什麼?」醇厚低沉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灩灩倏地抬起頭,這個聲音像顆強力止痛藥,令她精神一振。  

  「武、武胤喬!你怎麼會來這裡?」她頓時覺得頭痛減輕了不少,但身子卻變得更輕,好像隨時都會飛走。  

  「我來還你錢。」聽見她濃濃的鼻音,武胤喬劍眉微蹙,專注地盯著她看。  

  「還我什麼錢?」她的腦子昏昏沉沉的,無法做複雜的思考。  

  武胤喬忽然微微笑起來。「喂,你流鼻水了。」  

  「呃!」她怔然回神,這才發現塞住鼻子的面紙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鼻水毫不留情地掛兩行在臉上。  

  天哪!灩灩急忙抽出面紙擦鼻水,整張臉燒得通紅。  

  「施小姐,毛毯和感冒藥送來了。」櫃檯小姐抱著毛毯走過來,看見武胤喬,很驚訝地說:「小武,真難得,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武胤喬淡淡頷首。「心蘭,好久不見,我正好有事找這位施小姐。」  

  「噢,那太好了,櫃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實在走不開,麻煩你幫我把毛毯送到施小姐房間,拜託嘍!」櫃檯小姐心蘭把毛毯塞進武胤喬懷裡,就又匆忙地轉身去接服務台響起的電話。  

  武胤喬愕然望了灩灩一眼,見她一副病偏偏的模樣,猶豫的眼神便溫柔起來。  

  「你住幾號房?我送你回去。」他發現她的雙眼都快失去焦距了,看來感冒得不算輕。  

  「謝謝,我的房間是五O二。」她虛弱無力地扶著牆走進電梯,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流露出欣喜若狂的樣子。  

  電梯裡,兩個人雖然靜靜地各據一方角落,但都隱隱感覺到有股奇異的電流在小小的密室裡悄悄流動。  

  灩灩的心跳因緊張而加快,頭重腳輕的症狀愈來愈嚴重,在走出電梯那一瞬,她突然踉蹌了一步,整個人往後倒進武胤喬懷裡。  

  「幹什麼?」他扶住她的肩膀。  

  「我腿軟……」他胸膛的體溫好舒服,她真不想離開。  

  武胤喬挑眉輕笑。「真的腿軟?還是打算誆我抱你?」這手段早就有不少女孩子對他使過了,老套的公式。  

  「是真的,感冒成這樣,全身都無力了。」他的話激得灩灩面紅耳赤,又急又窘地跨離他一步,卻因速度太急而狼狽地撞上電梯門。  

  「好吧,手伸出來拿著毛毯。」他忍著笑說。  

  灩灩傻愣愣地將毛毯接過去。  

  「今天就為你破例一次。」他將她攔腰抱起,邁開步伐平穩地走出電梯。  

  灩灩深抽一口氣,攝人了他身上好聞的麝香氣息,突然覺得這個世界都在旋轉,她緊張得腦袋更昏,渾身也更加虛軟了。  

  武胤喬感覺到懷中的嬌軀輕輕戰慄著,不自禁地心中一動,覺得這雙頰緋紅的女人可愛得很誘人。  

  不會吧?他有種不妙的感覺,從小到大,他只覺得女人像螫人的蜜蜂,從來不曾覺得有哪個女人是可愛誘人的。  

  他突然覺得煩躁不安起來,她明明是他最不喜歡的那種女人——頭腦簡單、行為衝動、只會追著俊男跑的花癡。就算他必須承認她的吝眸很迷人,微翹的上唇很性感,也無法相信她僅憑著迷人的外貌就能勾動他向來冷漠平靜的心。  

  「你最近會失戀,而新戀情最近就會發生。」  

  塔羅牌的預言突然在他腦海中閃過。  

  「怕冷居然還敢穿短裙長靴,你就是大搞不清楚狀況才會感冒。」他刻意疏離地斥責懷中懨懨無力的漂亮娃娃。  

  灩灩揚起眼睫,幽幽地看著他,喃喃地抱怨。「早知道就讓你看見一隻肥熊算了,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慘。」  

  武胤喬沒聽懂她說什麼?但是她濃重的鼻音,迷離的眼神,竟然讓他有種被羽毛撩搔皮膚般的悸動,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幾根神經搭錯線了,不然為什麼老是覺得她性感誘人。  

  「麻煩你用那顆漂亮的腦袋多多思考一下,萬一凍病了,不只你自己痛苦,也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他果然被她的花癡病傳染了,幹嘛老是強調她的漂亮,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膚淺了?  

  「對不起。」她吸了吸鼻水,此刻的她週身灼熱如火,腦袋糊成一團,哪有能力再思考些什麼。  

  「在這種氣候惡劣的地方,記得把腦子放靈光一點。」他刻意更疏離地說。  

  雖然被武胤喬責罵,但心底卻湧起一股莫名的甜意,她只希望這段回房間的路永無止盡,不管和他之間是不是沒有未來,但至少她擁有了此刻。  

  他將她抱到床上放下,幫她倒了杯熱水吃藥。  

  看見武胤喬在房中走動的背影,灩灩幽幽陷人遐想,她希望他不要太快離開,她渴望有他陪在身邊。  

  「我把錢放在桌上,你好好休息。」他站在昏黃的光暈中對她說。  

  別走、別走!灩灩著急地撐起上身。快呀,想點什麼話跟他說吧!  

  「為什麼要還我錢?」是啊,她的頭雖然很昏,但還記得他沒有欠她錢。  

  「你為什麼要付今天晚餐的錢?」他反問她。  

  灩灩愣了一下,噢,原來是那頓晚餐。  

  「沒關係,我請客,那只是一點小錢而已,用不著還我。」她知道搶著付帳是她的壞習慣,很難改得掉。  

  武胤喬蹙起眉心,他還有一種女人不喜歡,就是那種仗著有錢就揮霍無度的女人,沒想到這些他所討厭的類型,全都讓施灩灩一手包辦了。  

  「我不習慣,吃飯的錢還是各付各的比較好。」他冷冷地堅持,從小在惡劣的環境中成長,很厭惡那種不把錢當錢用的人。  

  「沒想到你會在乎這種小事。」灩灩不瞭解他的心情,反而欣喜他是如此正直的好男人。  

  「你認為這是小事?」他雙手環胸,文風不動地站立。  

  「我認識的男孩子才不在乎……」她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開始陳述前男友們的偉大事跡,為了留住他,也或許是下意識想博取他的同情,她說了好多、好多。「不知道為什麼,我老是會被同一種男人欺騙。」  

  「那是因為你笨。」他嚴厲地教訓。簡直笨到讓他想發火,甚至有股衝動想把那些欺騙她的男人一個個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一抹笑自灩灩嫣紅的唇角漾開,很奇怪,她喜歡聽他責罵她的聲音,那種感覺很親切、很溫暖,像親人那樣。  

  可能是感冒藥開始生效了,她又掩唇打了個呵欠,杏眸漸漸合上。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需要人照顧嗎?」他站在她床前俯身輕問。  

  「我不需要人照顧,可是……我需要人陪……」她合上眼睛,夢囈般地喃喃低語。  

  武胤喬平靜的心潮驟然泛起漣漪,一環一環地漾開來,他的目光彷彿被磁鐵吸住,定定停留在她精緻絕美的臉蛋上無法移開。她眉尖輕蹩,毛毯沒遮住的頸項露出一片如雪的膚光,看起來別有一種嬌弱的美。  

  他的眼眸逐漸深沉,凝視著熟睡中的漣漪,明明她的睡容病懨懨的,甚至還流著鼻水,他卻依然覺得她甜美誘人,體內的男性荷爾蒙蠢蠢欲動,竟有種想吻她的衝動。  

  他被這個想法徹底嚇住,怎麼可能!他從來沒有想吻過任何一個女人的衝動,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單憑著美麗的外貌就誘惑得了他,他並不像一般男人容易情慾衝動,在北海道念高中時,就曾經有漂亮得像塊奶油的學妹主動獻身,但他並沒有一口想吃了她的慾望,反而被活色生香的裸女嚴重驚嚇。到澡堂洗澡,他也不像同年齡的男孩子那樣拚命想一窺裸體女人。  

  漸漸的,他開始懷疑男人的獸性根本不存在他的體內,這麼多年來,他對「情慾」的認知一直在零的階段沒有突破過。簡而言之,他還是一個尚未被女人征服過的處男。  

  在這世界上,成熟、俊朗,帥到會讓女人腿軟的二十八歲的搶手男人是個處男,說出來根本不會有幾個人相信。說好聽,他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但他其實早就把與「眾」不同的自己跟「性冷感」和「性無能」歸類在一起了。  

  想不到並不是沒有女人吸引得了他,而是這個女人尚未出現罷了。  

  他呆望著床上沉沉熟睡中的漂亮娃娃,深深抽口氣。  

  怎麼可能的事……他無聲地呻吟。  

  ***

  灩灩神清氣爽地到「雅士奇餐廳」吃早餐,雖然還有點鼻塞,但鼻水不流,頭也不那麼痛了。  

  她本來坐在餐廳一角愉悅地吃著烤肉餅,一看見武胤喬獨自一個人走進來,便捧起餐盤,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  

  「我可以坐下嗎?」她笑盈盈地問,鼻音依然很重。  

  「請隨便坐。」武胤喬頭也沒抬,逕自喝著不加奶精的黑咖啡。  

  灩灩很高興沒被他拒絕,開開心心地坐下來。  

  「昨天晚上很謝謝你,正所謂『出外靠朋友』,幸好有你幫忙,我才能化險為夷。」她比手劃腳,一臉輕鬆快樂的笑容。  

  「何必這麼客套,我又沒幫你什麼忙,真正幫你忙的是那顆感冒藥。」武胤喬抬眼看她,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女人在開心個什麼勁?  

  「我的身體是感冒藥治好的,可是我的心情是你治好的。」她抿嘴笑了笑,探頭過去看了他一眼。「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一大早就喝這麼濃的咖啡,小心胃會痛喔。」  

  「謝謝關心。」他把視線落在結著霜花的玻璃窗上。會喝濃咖啡提神還不是因為徹夜失眠的緣故,而罪魁禍首就是她。  

  「小武!」窗外傳來一陣嬌嬌的呼喚聲,響徹雲霄。  

  武胤喬和灩灩同時望去,一群色彩艷麗的日本美眉朝武胤喬喬揮手大喊著。  

  「小武,明年見!」  

  武胤喬回了一個含蓄的笑,繼續低頭吃他的早餐。  

  「她們跟你說什麼?」灩灩只聽得懂中文的「小武」兩個字,聽不懂後面那句日文。  

  「明年見。」他翻譯。  

  「她們要走了?她們每年都來嗎?」  

  「連續來兩年了。」他簡單地答。  

  「噢——」她點了點頭,笑問:「滑雪旺季期快過了,對不對?」  

  「嗯。」他喝掉最後一口咖啡,開始收拾餐盤準備離去。  

  「聽說今年因為氣候不佳,『風車山莊』近期不會再接旅行團的遊客了,是不是?」她心急地問。  

  武胤喬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真的想知道,還是只想跟我聊天而已?」  

  「都有。」她尷尬地睨著他,趕忙解釋清楚。「其實我想知道沒有旅行團來以後,你上午是不是就會比較不忙了?」  

  「為什麼關心這個?」他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真是莫名其妙,他老是覺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因為……」  

  「你知不知道小武已經有女朋友了?」一個高拔而尖銳的聲音像枝利箭射進他們之間。  

  灩灩全身神經立刻繃緊,不敢抬頭正視正朝她盛怒衝過來的何採菱。  

  「我問你知不知道?」採菱以被怒火燃燒的眼瞳狠狠地瞪視著她。  

  「知、知道啊!」她下意識縮了縮肩膀,有種被人捉姦在床的窘態。  

  「那麼請你以後離小武遠一點,不要再對他亂放電了。」她激烈指責的聲量引來餐廳裡許多訝異和好奇的眼光。  

  灩灩不曾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如此嚴厲斥罵過,整個人傻住了,不能反應。  

  武胤喬反感地蹩著眉,不滿的怒氣一點一滴地聚積起來,他扯住採菱的手用力往外拉。  

  「你太過分了,為什麼要像潑婦罵街一樣叫囂?」一走出餐廳,武胤喬立刻惱怒地甩開採菱的手。  

  「有人企圖搶我的男朋友,我怎麼能不生氣!」她理直氣壯地吼。  

  又來了!她總是強硬地嚇走傾慕他的女孩子,完全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也從來不理會他的感受,他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像熊熊冒著煙的火山口,隨時就會一觸即發。  

  「你的佔有被太強了,再這樣繼續下去,只會造成反效果而已,總有一天你還是守不住我。」他冷冷地盯著她。  

  「什麼意思?」她瞪大眼睛。  

  「你為我受了傷,我也承諾過要照顧你,但不表示你因此就能佔有我、偷窺我、控制我的一切生活。」他已經受夠了,再這樣下去,他會先瘋掉。  

  武胤喬的話幾乎摧毀採菱的理智。「你雖然承諾過要照顧我,但是我一直沒有安全感呀!」  

  「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幾乎都快變成我的影子了,這樣還不夠有安全感嗎?」他面無表情地說。  

  「我們只是名義上的男女朋友,事實上呢?你從來不吻我,更別提對我有『那方面』的慾望了。一般正常的男女朋友是這樣的嗎?我的安全感該從何而來?」她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了,開始爆發強烈的指控。  

  武胤喬挑了一下眉,好半晌,才懶洋洋地歎口氣。  

  「我最好明白告訴你,我對女人和情慾都不大感興趣,很有可能是個冷感的男人,你現在想後悔還來得及。」  

  「你騙我!」她無法掩飾自己懷疑的眼神。  

  「信不信由你。」他懶得解釋。  

  「你是不是喜歡施灩灩?」她咬著牙問。  

  「無聊,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冷冷地轉身走開。  

  「小武!」她緊跟著他,又急又快地喊:「吻我,向我證明你不喜歡她!」  

  「更無聊!」他停也沒停,自顧自地往前走。  

  「一點也不無聊,我絕不讓施灩灩把你搶走!」她對著他的背影大喊,語氣如咒誓般堅定。  

  「隨便你。」他逕自加快步伐,遠遠把採菱拋在身後。  

  你是不是喜歡施灩灩?  

  採菱的話像跳針的唱片,在他腦中不停質問。  

  他現在急需一個安靜的空間,好仔細思索這個困擾他的問題,他可不希望再失眠一夜。  


    >_<  

  「灩灩小姐!聽說今天採菱在『雅士奇』對你開炮了?」  

  阿威朝坐在長廊發呆的灩灩奔過來,一路大喊,反應有點興奮過了度。  

  「消息傳那麼快?」她惴惴不安地問阿威。「怎麼辦?我會不會被傳成了一個破壞他們感情的狐狸精呀?」  

  「放心啦。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阿威涼涼地笑說。「採菱對每個接近小武的女孩子都是這種態度,你不是最特別的。」  

  「真的?」她相信自己並沒有刻意對武胤喬放電,只不過想在離開哈爾濱之前,把握和他相處的少許時間而已。  

  「灩灩小姐,你最好趁小武還沒被採菱搞瘋之前,趕快把他搶過來。」阿威突然賊賊地笑說。  

  「可是……」她扭絞著手指。  

  「你是因為採菱跛腳,所以不忍心嗎?」  

  「咦?你很奇怪,為什麼老是要我把武胤喬搶過來?」她好奇地偏望他。  

  「好吧!告訴你為什麼好了,因為我討厭何採菱。」他簡單扼要地回答。  

  她點頭。「我知道,你說過了。」  

  「討厭一個人總有原因的吧.你怎麼不問問我是什麼原因呢?」阿威的表情賊兮兮。  

  「我記得你對我說過原因了。」好像什麼小心眼、任性、驕縱之類的。  

  「其實最重要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欺騙小武。」他清清楚楚地說。  

  灩灩愕然望著他,投出無聲的疑問。  

  阿威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告訴你,她的跛腳是假的。」  

  「啊!」她驚呆。「為什麼要扮跛腳?」  

  「因為她很有心機。」阿威鄙夷地一笑。「兩年前,她和小武都是滑雪選手,在日本的一場比賽中,小武意外撞傷了她的腿,幾個月後,她的腿傷其實都已經痊癒了,可是她卻假裝跛腳,不擇手段得到了小武,這樣的女孩子心機夠重吧?」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她瞠目結舌。  

  「我無意中看見採菱露出破綻.所以開始對她起了反感。」  

  「可是……用欺騙手段得來的愛情,總會有被拆穿的一天。她不擔心嗎?」她無法置信。  

  「她當然擔心,就是因為太擔心了,所以才會不斷出現神經質的反應。」  

  「你為什麼不告訴小武呢?」  

  「因為我不知道小武喜歡採菱到什麼程度,萬一他不在乎自己被騙,我豈不是落了個企圖拆散他們的罵名,所以我不拆穿採菱,總有一天她會在小武面前露出破綻,我等著看小武自己發現以後的反應,所以你暗暗知道這件事就好,也別去告訴小武,免得讓他覺得你是個愛嚼舌根的女孩子。」  

  灩灩像丟了魂似地發起呆來。  

  「其實我覺得小武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所以我才鼓勵你放膽去追,為了小武也為了你自己,你應該把他搶過來。」阿威賣力地鼓吹。  

  灩灩突然覺得幽暗的世界射進一道金色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她的未來。  

  「好——」她倏地站起身,朝阿威微笑地比出勝利手勢。「我決定,把武胤喬包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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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灩灩說到做到,她真的把武以前包了下來。  

  在愛情裡,何採菱選擇了用苦肉計,她施灩灩可也不是弱者,怎能見鍾情的男人為了一個謊言而委曲求全,為了武胤喬,也為了她自己,她都必須反弱為強。  

  所以,她包下武胤喬每天上午九點到十二點的時段,專為她一個人指導滑雪,這麼一來,兩人接觸的機會增加了,成功的機率當然也會更大。  

  帶著一應俱全的裝備,灩灩滿心期待地在初級雪道上等武胤喬出現。  

  由於最後一團日本遊客已經離開了,所以初級雪道上只有灩灩一個人,另外專程到此地滑雪的遊客幾乎都集中在高級雪道上。  

  她套上滑雪板,小心翼翼地扶著雪杖站起來,然後,就只敢站著動也不敢動,害怕上一次的恐怖經驗再度發生。  

  微仰起臉,她調整雪鏡,靜靜欣賞被冰雪裝飾過的長白山脈,雖然冷風像利刃般刮痛她的皮膚,凍得她雙臂麻木,鼻子也沒有一點感覺了。但是這片美麗的銀白世界,還是讓她覺得來這一趟非常值得。  

  「你凍成冰人了嗎?」從她身後竄出一道人影,疾速地滑到她面前,優雅地煞住,雪鏡後方的黑瞳定定看住她。「你在那裡發什麼呆?在這個地方不隨時動一動,很快就會全身發僵了。」  

  灩灩嚇了一跳,是武胤喬。  

  「你來得好慢,要扣錢。」她開玩笑地皺了下俏鼻尖。  

  他橫起眉,沉靜地打量她半晌。奇怪,為什麼只要一見到她、,就又覺得她可愛了幾分,問題是現在的她被雪帽、雪鏡、領巾和雪衣包裹得密不透風,哪有什麼可愛可言。  

  「我接到通知,告訴我從今天起每天上午只教你一個人滑雪,不限時日,直到教會你為止,這是怎麼回事?」  

  「沒錯呀,因為我把你包下來了。」她漾著甜甜的笑。  

  「什麼包下來?你以為你想包的人是誰?」他沉沉望著她。  

  「說包下來似乎是不大好聽了一點,感覺好像富婆包下午夜牛郎喔。」她抿著嘴,忍不住地笑說。「不過,如果你願意提供牛郎的服務,那我也不反對,反正錢都付了,而且你還是所有教練裡頭最貴的呢!」  

  「這裡的教練什麼時候有過價碼?」他的眉蹙得更深,一點也不欣賞她的玩笑。「你根本不需要花錢學滑雪,這裡的教練都會免費指導。」  

  「你的意思是,選你教滑雪是免費的嘍!那我豈不是虧大了。」她捂著唇故作吃驚狀。  

  「我是亞布力所屬的滑雪教練,沒有私下開班授課,當然是免費的。不過僅限於『指導』,不教授花式技巧。」  

  「這些我都知道。」她也知道在亞布力滑雪場沒有單獨包下教練教滑雪這回事,可是她不想照規矩排班,堅持一定要獨佔武胤喬,所以就乾脆按照慣例,以錢解決難題。  

  「你到底花了多少錢?」他的不悅十分明顯。  

  「不告訴你,免得你又想還錢給我。」她淘氣地揚起下巴。  

  看到她紅唇微噘的模樣,他居然覺得怦然心動,好想……吻嘗一下。  

  可惡!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色慾薰心了?  

  「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他咪起眼看她。  

  笑意漾上她的眉眼。「掐我脖子?還是想親我一下?」  

  「廢話,當然是掐你的脖子!」他倏地轉過身不看她,彷彿被逮住小辮子似的。他沒想到她居然會猜對,他臉上的表情有那麼明顯嗎?  

  灩灩格格地笑出聲來,忽然覺得逗弄武胤喬是件很有趣的事,她開始喜歡上這種主動追求男人的新奇感了。  

  「過來!」他朝她勾勾手。  

  「想掐我脖子還叫我過去,沒搞錯吧?」她用他聽得到的音量嘀咕,剛舉步要走過去,才想起她此刻腳下套的是滑雪板,不能用定的,得用滑的。  

  可惜她已經舉步了才發現,登時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往前滑動……  

  「啊!」她雙手亂揮,尖叫聲跟著往下滑。  

  「重心往前微傾、膝蓋微屈、兩腳分開……」  

  「啊——」她來不及聽他說完,就已經屁股先著地,跌個四腳朝天了。  

  「很好,就等你跌倒。」他緩緩滑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你現在第一個要學的就是如何在跌倒以後爬起來,跟著我做一遍。」  

  灩灩看著武胤喬身手矯健地做完示範動作,既瀟灑又漂亮,可是輪到她時,腳下的雪板卻根本不聽她的使喚,在白綿綿的雪上狠狠地努力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站起來。  

  武胤喬是個嚴峻的教練,握著雪杖看她「表演」,從頭到尾沒有出手幫忙。  

  「腳好痛,可能烏青了。」她指腳踝,哭喪著臉說。  

  「下次跌倒之前要選擇安全的跌法,因為接下來一半的時間裡,你都會不停重複跌倒跟爬起來的動作。」他事先提醒,半點也不憐香惜玉。  

  灩灩聽了頓時頭皮發麻。「什麼是安全的跌法?」  

  「側著身跌,幻想自己是嬌滴滴的楊貴妃。」  

  「哈哈哈——」湘湘捧腹大笑,想不到武胤喬還挺有教學幽默。  

  忽地,鵝毛般的雪花緩緩飄灑下來。  

  湘湘的眼瞳一亮,輕輕拂去臉上的雪花,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哇!下雪了!」她像個小女孩般雀躍地大喊。  

  「你沒看過雪嗎?」他第一次碰到下這麼一點雪就反應那麼大的人。  

  「沒看過,台灣不下雪,而我又是個很怕冷的人,沒有勇氣到冰天雪地的地方看雪。」她開開心心地伸手盛接雪花。  

  在北國出生長大的武胤喬,無法想像這世上還有人沒看過雪。  

  「你現在不是有勇氣到這裡來嗎?」他隨口提醒。  

  「是你給我的勇氣。」她很輕、很輕地說,也許是週遭太靜謐了,輕如微風的聲音宛如空谷回音般明朗清晰。  

  武胤喬心一動,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神情怔忡起來。  

  灩灩在他怔然的注視下低垂著頸項,雙頰泛起淡淡的玫瑰紅。  

  武胤喬清清喉嚨,試圖丟開那種莫名的異樣感。「現在繼續練習基本姿勢和技巧,等你熟練了以後,我再教你犁式滑法。」  

  「阿威說你曾經是滑雪選手,參加過越野滑雪和跳台滑雪的比賽,而且成績非常好,是不是?」她對他的一切都好奇得很。  

  「怎麼,你擔心我不夠資格教你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多跟你聊聊。」  

  「現在是上課時間,不是聊天的時間,你既然付了錢,我就必須把你教好。」他擺出不苟言笑的表情。  

  灩灩鼓著腮,露出孩子氣的神情。「不要那麼在乎錢嘛,我想付錢做什麼事都可以,就算跟你聊天要付費也無所謂……」  

  「你家到底多有錢?」他冷冷地打斷她。  

  「我爸是古董商,我媽是珠寶商,我家到底多有錢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我爸媽做的買賣交易動輒數百萬,所以你放心好了,錢的問題用不著替我擔心。」她一五一十地回答。  

  從前,她的前男友們一聽見她的家庭簡介,通常都會眼睛一亮。可是她發現武胤喬並沒有,反而帶點冷傲的不屑。  

  「難怪你會不把錢當錢花,你這種行為不是我這種市井小民能體會的。」他譏嘲地冷笑。  

  灩灩偏著頭,認真思索「市井小民」這個詞彙,她從來不曾到社會上闖蕩過,唯一的社會經驗是在老爸的「鎮寶齋」裡幫忙顧店,她也沒有領過薪水,反正信用卡帳單有老爸付,戶頭裡永遠都會有七位數字供她提領花用,在她施灩灩的字典裡,沒有「省錢」這兩個字。  

  「你在這裡的薪水是多少啊?」她好奇得不得了。  

  「這種私人問題沒必要告訴你。」他冷然說道。  

  她無辜地聳聳肩,仰起臉對著雪花紛飛的美景長長一歎。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她搖頭晃腦地吟起詩來。  

  「幹嘛突然詩興大發,吟起柳宗元的詩來?」他揚了揚眉。  

  「你知道是柳宗元的詩?好厲害!」她癡癡看著他。  

  「這誰不知道。」他別開臉。  

  「真奇怪,看見這美景,腦中就情不自禁地冒出這兩句詩來,多有意思,柳宗元真是了不起。」她感動地讚歎。  

  「聊夠了嗎?麻煩你繼續練習。」再跟她有完沒完地聊下去,他傲人的自制力可能會潰堤,討厭敗金兼花癡女的堅持也都快消失了。  

  「滑過來。」他往四十五度斜坡滑了五公尺,然後指了指身前的雪地,命令她。  

  「是,教練。」  

  她誓死如歸地歎口氣,慢慢、慢慢地提起雪杖,小心翼翼地微微彎曲膝蓋,將上身微往前傾,然後,滑出去——  

  「姿勢對了,滑到這裡就煞住,萬一快跌倒了,要記住跌倒的要領……」  

  「啊!」她沒來得及聽完武胤喬的話,整個人就已經快速筆直地往他身上衝撞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武胤喬閃避不及,硬生生地被灩灩當成了肉墊,整個人被她撞得仰倒在雪地裡。  

  「你不會煞住嗎?」武胤喬氣得大吼。  

  「怎麼煞?你剛剛有教我嗎?」她掙扎地想爬起來。  

  「好痛!」武胤喬大喊。「你的雪板夾住我的腿了!」  

  「對不起!」灩灩嚇得更加慌張失措,情急地想移開幾乎和她一般高的雪板,狼狽掙扎了半天,愕然發現自己居然趴在武胤喬身上,兩腿分跨在他腰間,和他鼻尖對鼻尖地對看著,十足曖昧的姿勢。  

  「快點起來!」他低斥。  

  一張超大特寫的完美五官就在她眼前,電得她動彈不得,也懾得她忘了呼吸。  

  「我……起不來。」她臊紅著臉說謊,這麼難得的機會。說什麼也要跟他耗久一點。她突然領悟為什麼採菱會假裝跛腳來得到武胤喬了,因為她現在腦子裡也閃過同樣的念頭——若是摔斷腿,也許就能得到他一生一世的照顧了。  

  「怎麼可能起不來。」他扶著她的腰奮力想抽身,幾下磨蹭,他倏地皺起眉停住掙動的勢子。  

  怎麼回事?一股熱氣突然往身下衝,直接攻向下腹,接著是一陣充滿慾望的疼痛傳回來。  

  「原來下雪的時候並不冷耶。」她撐著他的胸膛微微直起上身,紅著臉,並沒有察覺他的異樣。  

  「兩個人抱在一起當然不覺得冷,你最好想辦法快點爬起來,別用這種姿勢跟我聊天。」他的嗓音出奇暗啞。  

  「好嘛——」她漫不經心地應著,但面對他迷人的五官和表情,她的嘴唇卻全然失控,忍不住飛快地在他唇上啄吻了一下。  

  武胤喬呆了呆,有一瞬間沒有任何反應,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對他做了什麼。  

  「你的嘴唇好冰。」她的水眸漾漾的,粉頰紅紅的。  

  「為什麼偷親我?」他微瞇著雙眸,表情眩惑。  

  「因為喜歡你,難道還因為無聊嗎?」她的芳心怦怦直跳,從來沒有主動親過男人,想不到感覺會這麼棒。  

  武胤喬怔住,錯愕於她直截了當,絲毫不扭捏作態的真心話。  

  「你忘了採菱給你的教訓?」他淡笑,蓄意調侃。  

  「男未婚,女未嫁,誰能得到你各憑本事。」她深深凝睇著他。「不過最重要的是,能得到你的心。」  

  武胤喬微微震驚,彷彿在她眉睫之間煥放出燦亮的光芒,那麼篤定、那麼勢在必得。  

  明明在她身上找不到幾個值得歌功頌德的優點,他應該是討厭她的才對,卻為何覺得她如此真誠可愛,總是會觸碰得到他內心深處的溫柔,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受到驚奇。  

  他的理智不肯承認喜歡上施灩灩這種頭腦簡單的洋娃娃美女,但感情也許早在第一次看見她時就臣服了。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不會有任何邏輯可言。  

  「你最近會失戀,而新戀情最近就會發生。」  

  真令人無法置信,沒想到塔羅牌的預言即將要成真。  

  「你想跟採菱搶?那麼請記得戴好鋼盔再上戰場,免得被她K得頭破血流。」他冷漠的聲音多了些許溫柔的笑意。  

  「你關心我?」灩灩受寵若驚地笑了笑,單純的她沒有聽出武胤喬話中真正的涵義。  

  武胤喬忍不住沉沉地笑出聲,他抓住她的腰,把她用力抬起來,像扔東西一樣扔在雪地上,利落地翻身而起。  

  「來追我,追到了,我就是你的。」他丟下話,以一個高超優美的大回轉迅捷地滑開。  

  「等等,不公平,我還沒有爬起來!」她在雪地裡掙扎地舞動雙手,就在她好不容易用狗爬式爬起來時,武胤喬早就睥睨地呼嘯而去了。  

  「喂——武胤喬——」她對著大概只有一粒米大小的背影呼喊著,聲音在廣闊靜謐的雪野上一圈一圈地迴盪開來。  

  接著,灩灩哭喪著臉,在雪地上跌倒了十幾次,又爬起來了十幾次才安然無恙地回到山莊,不知不覺間已經學會了基礎滑雪。  

  她還不清楚,自己其實已在不知不覺間追上了武胤喬。  

  ***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當天晚上,採菱一臉冰霜地找到在按摩室做按摩的灩灩。  

  「什麼什麼意思?」灩灩明知故問。  

  「我都聽說了,你把小武上午的時段全包了下來,你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想怎麼樣?」採菱的神色陰沉到了極點。  

  「我只是想學滑雪。」她雲淡風清地回答。  

  「你這個理由騙得了誰呀!亞布力有十幾個滑雪教練,幹嘛偏偏就要找小武單獨教,你分明就是存心不良,明知道他有女朋友還行搶,要不要臉啊!」採菱老實不客氣地大罵。  

  灩灩呆住,就連幫她按摩的按摩小姐也停了手,尷尬地望著她們兩個人。  

  「施灩灩,你別太瞧不起小武了,他不是那種會被金錢和美色誘惑的男人,別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又有幾個臭錢就欺負人!」採菱的眼睛恨意的的,燃燒著激烈的戰鬥意志。  

  嘩!果然要得。灩灩不由自主地避開採菱殺氣騰騰的目光,她現在全身酸痛,渾身上下僅蓋著一條薄薄的毛毯,採菱毫無預警地出招,她根本閃避不及,哪還有時間去戴上鋼盔。  

  「長得漂亮跟有錢並不是我的武器,我沒有欺負人的意思。」她直覺地辯解。  

  「你付了多少錢包下小武,這筆錢,我還給你。」採菱囂張地敵視她。  

  「我付出去的錢從不要人還,你也用不著還這筆錢。」只除了武胤喬還她的錢,她願意接受,她喜歡他還錢的感覺,對她來說好特別。  

  「你的意思是你搶定小武了?」採菱的臉色變得更陰沉。  

  「別老是搶呀搶的,武胤喬是一個人,他有思想、有感覺,不是任何人伸手就能搶得走的,也必須看他喜不喜歡被搶,願不願意被搶,所謂『翩翩君子,淑女好逑』,你們尚未結為夫妻,誰都有權利追求他,不過追求的方式最好光明磊落,起碼我不施小計謀。」她的語音清脆,一字一句都打中採菱的痛處。  

  採菱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不施小計謀?明明針對小武的弱點下手,還說沒有施小計謀?我就看你有多光明磊落!」她冷哼,旋身離去。  

  灩灩一頭霧水。她根本不知道小武的弱點是什麼,莫名其妙就被採菱定了罪。  

  「她是不是雪具店的何採菱?」幫灩灩按摩的按摩小姐輕輕問。  

  「是啊!你認識她?」她微訝。  

  「沒交談過,不過整座『風車山莊』都風聞過她的大名呢!果然是聽百聞不如一見的大醋罈子,了不起。」按摩小姐呵呵大笑。  

  灩灩勉強笑了笑,滿腦子存疑著,到底什麼是武肌喬的弱點?  

    @_~  

  「跌了幾次,果然技術大有長進,不過屁股別噘那麼高,像只肥鴨一樣。」武胤喬閒閒地站在雪道上欣賞灩灩滑稽有趣的姿勢,輕輕笑說。  

  灩灩直起身子,不介意他的打趣。  

  「幸好昨天先找人按摩過,要不然現在連站都站不住,我還算聰明吧?」她得意地笑說。  

  「等你學會滑雪,敢從高級雪道滑下來時,我才會說你聰明。」  

  「那就快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見我從上面滑下來的英姿——」她的最後一句話突然扭曲地拔高,因為腳下的雪板又不聽她的使喚拚命往前衝了。「救命啊——」她正對著武胤喬站的方向衝過去。  

  「不要每次都往我身上撞過來!」他話還沒說完,就抵擋不住灩灩的衝勢,和她雙雙跌進雪地裡。  

  「你是故意的?!」他板起臉孔瞪著她。「不會又想強吻我了吧?」  

  灩灩噗哧一聲笑出來,翻身滾倒在雪地上。  

  「我是很想呀,不過老是我主動沒什麼意思,下次換你強吻我怎麼樣?」她鼓起嫣紅的腮幫子,學著嬌嗔的小女人。  

  「很抱歉,我沒有強吻女人的嗜好。」他幾乎被她逗笑,想板起臉都沒辦法。  

  「噢,我也沒有強吻男人的嗜好,我只有強吻你的嗜好,你想不想也培養強吻我的嗜好呢?這麼一來,我們的嗜好相同,將來一定會很合得來。」她忍不住和他猛抬槓,然後自己笑不可抑。  

  「你的嗜好太膚淺了,哲學、文學、藝術和音樂才是我的嗜好,不大適合在這裡討論。」他正經八百地說。  

  「真的嗎?」灩灩仰起上身,崇拜地看著他。「我相信,你連『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都知道是柳宗元寫的,想不到你是一個這麼有深度的運動員。」  

  「我隨便說說你也信?」武胤喬忍不住低笑起來。「你這個人居然連基本的懷疑能力都沒有,怪不得會被男人欺騙。」  

  這是灩灩第一次聽見他的笑聲,沉沉的、充滿磁性的,還帶著一點點狂。  

  「武胤喬,原來你外表看起來冷冷酷酷,但其實性格還滿幽默的。」她充分享受著那種被他笑罵的滋味,心動得不得了。  

  「多謝讚美。」他似笑非笑,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和灩灩進行一些傻呼呼的對話,他以前不會這樣,但此刻卻還滿喜歡這種輕鬆自在的感覺。  

  真可怕,施灩灩不只把花癡病傳染給他,甚至連傻病也一起傳染過來了。  

  「武胤喬,你的弱點是什麼?」她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這個困擾了她一整晚的問題。  

  武胤喬臉色微變。「我沒有弱點,即使有也不必告訴你。」  

  灩灩微怔,看見武胤喬臉上的笑容迅速褪盡,又回到了原來那張冰冷淡漠的表情,她失望地垂下頭,很難過自己為什麼無法突破和他之間的薄障。  

  真該死!武胤喬低咒自己,他竟然覺得她怔忡的神態十分楚楚可憐,甚至連被凍紅的鼻尖和嘴唇都讓他覺得異常脆弱動人。  

  更可怕的事發生了,他親眼看見自己俯下身,催眠似地輕輕捧起她那張巴掌大的迷茫小臉,緩緩垂首吻住她冰涼的唇。  

  他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這一生最失控的事,連一點制止的能力都沒有。灩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比他更不敢相信。  

  在沒有任何強迫、自然而然的情形之下,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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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吻我!  

  他主動吻我了!  

  湖湘抱著棉被傻傻地笑著,開心得彷彿躺在雲端裡。  

  這代表什麼意思?他喜歡上她了嗎?她追上他了嗎?  

  她還發現武胤喬原來是個外若冰霜,內似烈火的人,不笑的時候冷冷酷酷的,有種出類拔革的氣質,但笑起來卻又另有一股可愛的傻氣,讓人無法不心疼到骨子裡去。  

  當他吻得她暈陶陶、幾乎快窒息而死時,他卻突然困窘地推開她,在那雙懾人心魂的眼眸裡充滿了矛盾和複雜的情緒,像做了什麼錯事似地飛快逃離現場,留下她單獨一人心魂俱醉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  

  呈大字形躺在雪地裡不知道多久,她恍然看著天上糾纏牽絆著的流雲,竟意外地發現一點寒意也沒有。  

  原來,戀愛就是這種浪漫瘋狂的感覺,連雪都讓她覺得是暖和的,讓她覺得是幸福的。  

  一向極畏冷的她,此時覺得零下十五度的哈爾濱簡直是天堂。  

  雖然武胤喬對她的態度仍有點猶疑和抗拒,但她相信自己幾幾乎就要追上他了,只差一步。  

  他是她命定的情人,他終會明白她才是他等了幾輩子又好幾輩子的戀人。  

  ***

  莫名其妙!他為什麼要吻施灩灩?  

  武胤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質疑自己的行為。  

  當時是什麼氣氛、什麼因素?讓他興起吻她的衝動?  還不是輕淺的啄吻,而是吻得既濃烈又綿長,深切得令他情慾勃發。  

  情、欲、勃、發!  

  他無法想像這四個字會有出現在他身上的一天,然而令他情慾勃發的對象當時全身包裹得臃腫又滑稽,居然還能有這等本事誘他動情,長期以來對自己是否「性冷感」和「性無能」的疑慮自此徹底破除了。  

  回想起在他炙熱吮吻之下的施灩灩,水眸醺醺然地呆望他,紅唇輕輕戰慄,以及挑動他感官的微弱喘息,幽幽散放著淡雅的清香。  

  灼熱的慾望又開始一點一滴滲入他的四肢百骸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迅速地跳下床,衝進浴室用冰凍的雪水洗了洗臉,企圖清醒混沌脹痛的腦袋,冷卻一下體內狂燒的慾火。  

  這是怎麼回事?一碰上施灩灩以後,他怎麼就徹頭徹尾地變了一個人,對女人的防禦之心迅速瓦解,腦子變得不再冷靜也不再理智,甚至還變成了一個充滿獸性的男人。  

  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他關掉房間裡所有的燈,在黑暗中把自己狠狠丟上床,決定什麼都不再多想,否則這一夜肯定很難熬到天亮。  

  就在睡意漸濃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人鑽進他的被窩裡,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指尖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  

  他昏昏沉沉的,還沒弄清楚是真實還是夢境時,便隱隱約約感到有張溫軟濕熱的嘴唇輕輕掃過他的頸側,然後緩緩地吻過他的喉結、下巴,最後若有似無地印在他的嘴唇上。  

  他霎時間清醒了,猛力推開趴在他胸膛上的人,飛快地打開床頭燈,立刻看清楚在燈光下企圖遮掩的人影。  

  「採菱!」他震愕地瞪著她。  

  既然無所遁形了,採菱也就緩緩抬起頭正視他。  

  「你在幹什麼?」他微微蹙起眉。  

  「我想把自己給你。」她紅著臉解釋行為,臉上是一股豁出去的表情。  

  武胤喬不可置信地與她對望,好像她所說的是十分荒謬的笑話。  

  「我說過要你了嗎?」他冷笑。  

  「我們都已經交往快兩年了,發生關係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她堅決地直視他。  

  明知道他最討厭那種想以「獻身」達到目的的女孩子,但她依然拋開羞恥心選擇自動爬上他的床。誰叫她親眼目睹了他在雪道上親吻施灩灩的畫面,那樣的小武是她陌生的,讓她意識到自己就要失去他,唯有孤注一擲,比施灩灩更早一步得到小武,即使這是最笨的方法,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你認為這種事是天經地義?」武胤喬挑眉,冷淡從容地問。  

  「難道不是嗎?」他的態度讓她感到無來由的心虛,從她對他瞭解的程度,她知道他現在的情緒極度不悅。  

  「天經地義這句話應該用在兩情相悅的男女身上,我們之間並不適用。」他的語氣平靜沉穩,眸中卻有股迫切的煩躁,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急於想理清和採菱之間的模糊關係。  

  「為什麼不適用?」採菱的心冷了大半截。「我喜歡你,應該說我愛你,你難道……不喜歡我?」  

  武胤喬注視著她,默然不語。  

  他一直不喜歡採菱見人就公佈他們是情侶的態度,卻因為內心對她懷著歉疚感而總是隱忍不發,也或許是向來他對感情這種事漠不關心,所以也就懶得去理會採菱的一廂情願,似乎只要她開心了,就能減輕一些心中對她的愧疚。  

  但是他發現採菱和他在一起也並非是快樂的,她悶悶不樂的時間總是多過快樂,而施灩灩不同,她只要一看見他,喜悅的神情就隱藏不住,明明白白讓他感受到了她的快樂。  

  採菱喜歡他,施灩灩也喜歡他,但為什麼兩個人表現出來的心情和神態卻截然不同?  

  「我不討厭你,可是我也無法喜歡你。」他用一如往常的冷靜語氣對她說。  

  採菱的一顆心筆直地往下墜,她朝思暮想的結局不是這樣的,雖然小武若即若離的態度總是讓她提心吊膽、惶惑不安。但一心一意期盼著盡早嫁給他,那些不安全感就自然會消失,卻萬萬想不到,竟會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來,打亂了她的如意算盤。  

  「你喜歡施灩灩?」她顫著聲問。  

  武胤喬一直迴避去思考這個問題,但現在他必須承認他確實喜歡施灩灩。  

  他定定盯住採菱,緩緩地點頭。  

  「不可以!」她衝過去緊緊抱住他。「你親口說要照顧我的……」  

  「我是說過要照顧你,但我所說的照顧就是單純的照顧,可是你顯然會錯意,以為我所說的照顧就是娶你,以丈夫的身份照顧你下半生,我必須坦白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動過娶你的念頭。」他任由她抱著,第一次對她說出他的感覺,雖然很殘忍,但是現在不說清楚,將來只會更麻煩。  

  「這兩年來你從沒有對我說過這些話,是施灩灩出現了以後你才變的,可見得你心裡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她淒然地問。  

  「你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是因為施灩灩出現才決定對你說這些話。」武胤喬的聲音很輕、很柔,卻還是讓採菱覺得全身發冷。  

  他耐著性子繼續說:「但絕不是因為我變心,而是因為施灩灩讓我第一次感覺到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心情,也因此我才發現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  

  採菱的眼淚瞬間決堤。  

  「是因為你的傷才將我們兩個銬在一起。」他的眼中透出隱隱約約的無奈。「我就像一個被鎖鏈銬住的犯人,試想,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快樂?」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她聲嘶力竭地大吼。  

  「採菱,你必須講道理,當初比賽的時候會意外撞上你,是因為你弄錯雪道的方向,你雖然住院了一個月,腿跛了不能再滑雪,但我何嘗不是因此而丟掉了決賽資格,拿不到豐厚的獎金。還落到到這裡來當滑雪教練。你可以要求我為你的傷負責,但是我該找誰為我的損失負責?」他毫不掩藏聲音中的忿恨。  

  採菱從來不曾聽過武胤喬抱怨這些話,也不曾看過他爆發積怨的模樣,直到此時此刻,她才願意相信自己已然失去他的事實了。  

  「你打算和我分手?」她的面色慘白如紙。  

  「以後你的腿如果需要手術或接受復健,所有的醫療費用我會負擔,但是……我們若是還要在一起或者結婚都是不可能的事。」他的眸心帶著歉疚之色,知道自己所說的每句話對採菱那是傷害,但是與其長痛下去,他只好選擇短痛。  

  「不管我怎麼努力,你都不可能愛我嗎?」採菱抬著淚濕的眼瞪視他。  

  武胤喬低垂著眼,掩住內疚的目光。  

  「你能不能再考慮幾天,也許施灩灩並不適合你。」她淚如雨下,像個掉了心愛之物的孩子,無法控制驚惶的情緒。  

  「即使她不適合我,我和你之間也是不可能的。」他的語調依然平穩鎮定,很希望她就此打住,別逼他說出「因為我根本不愛你」這樣的話。「我不要……你是我的……我不要把你讓給任何人……」她撲進他懷裡傷心地啜泣。  

  武胤喬拍撫著她,歎口氣。  

  「因為施灩灩的出現,才讓我明白感情不是用給不給、讓不讓或要不要來決定的,原來喜歡上便是喜歡上了,沒有什麼道理可言,我對你並沒有共度一生的深刻感情,勉強在一起只會不快樂,相信你也應該感覺到了才對。」  

  採菱幽幽凝瞪著他。他說的她都懂他早就感覺到兩個人其實是在彼此折磨,即使覺得心有不甘,痛苦得無法喘息,她都只能選擇放棄一途了。  

  「我明白了……」她僵直著背脊,臉上淚痕斑斑,帶著徹底絕望的表情,說:「從此以後……你不再需要照顧我了。」話說完,她轉過身,慢慢地以正常的步伐打開門離去。  

  回想事發當天,代表中國到日本參賽的她,看錯了雪道的標示,誤闖進男子越野滑雪的場地,不小心被篤定晉級決賽的武胤喬撞倒,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匆匆瞥見他俊朗迷人的容貌,認出他是代表日本出賽的一流選手,立刻宛如遭到雷適般迅速地迷戀上他。  

  腿傷給了她接近武胤喬的最好借口,住院時,他天天來探視她,他的溫柔和關心讓她上了癮,從此,她便告訴自己,即使痊癒出院,也要讓腿傷永遠存在。  

  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不屈於她的人,再如何努力也抓不住。她初次在武胤喬面前不再跛著腳走路,所有的假裝都結束了,不知怎地,她忽然感到一股解脫之後的快樂。  

  武胤喬愕然地看著她以正常人的步伐走出去,許久許久,還無法反應過來。  

  ***

  灩灩一路上躲躲閃閃地,終於找到了武胤喬的房間,那麼地小心謹慎,就是怕會一不小心撞上採菱,採菱總是有辦法把她罵得像只被狂風撕扯的風箏,實在讓她難以招架,只好能閃就閃。  

  她不禁暗罵自己太過軟弱了,「翩翩君子,淑女好逑」不是嗎?幹嘛把自己搞得畏首畏尾,像準備找男人偷情似的,真沒用!  

  叩叩叩。她輕敲了幾下房門,等了半天,沒有聽見反應。  

  叩叩叩。她不死心再敲一次。  

  門終於開了。  

  一看見門內的武胤喬,灩灩頓時愣怔住,然後雙膝一陣虛軟,急忙扶住門框穩住自己。  

  老天!她只看過身穿滑雪衣、傲氣十足的武胤喬,還沒見過睡眼惺訟、露出大半胸膛的武胤喬。想不到頭髮糾結凌亂,一身灰色棉質睡衣還縐巴巴的他,居然看起來更加魅惑人心。  

  「你不要那麼帥,行不行?」她發出呻吟般的虛弱抗議。  

  武胤喬揚了揚眉,瞇著眼看她。  

  「真受不了,才剛起床就看見一個大花癡。」他打了個呵欠,夢遊似的轉身走進去。  

  「你今天為什麼沒來?回她跟著他進屋。  

  「今天我休假。」他刷了刷頭髮,懶洋洋地走回床上躺下。  

  「噢,我還以為你整晚都在回味吻我的感覺,所以才會起晚了呢!」她格格發笑著。  

  武胤喬揚起眉看她一眼,她偏著頭望他,臉上漾著頑皮的笑,他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厚臉皮的大花癡。  

  「你來幹什麼?不會是想來強暴我的吧?」他躲進溫暖的被窩裡。  

  「我是非常想喔,如果你同意的話。」灩灩捂著嘴呵呵大笑,他的聲音因睡意而沙啞,聽起來格外性感惑人。  

  「我要睡覺。」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合上眼。「你想走還是想留都請自便,不過記得把門關上。」  

  「呃!」灩灩吉眸倏然大睜,受寵若驚地喊:「我可以留下來陪你睡覺?」  

  武胤喬驀地睜開眼,嘴角浮起忍不住的笑意,她嬌柔清脆的聲音,幾乎勾起他蟄伏了一夜的情慾。  

  「請。」他掀起被子一角,慵懶地談笑。  

  灩灩的臉蛋漸漸泛紅了。  

  「我覺得……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今天之前的你一定會先損我一頓再說。」  

  武胤喬的笑聲忍不住漫出唇間。「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膽子敢鑽進我的被窩裡,原來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湖湘澀怯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挨到他的床邊。  

  「別睡了,好不好?」想了想,隨口無心地找話說。「難得你今天休假,能不能陪我到哈爾濱市區逛逛?阿威不是說他那裡有冰雕展的門票嗎?我沒看過冰雕,陪我去看看行嗎?」  

  「等我睡飽了再說。」他舒舒服服地抱著棉被,眼也不張地回答。  

  「你答應?」她呆愣愣地反問。  

  「嗯。」他翻了個身背對她。  

  灩灩目瞪口呆,沒有預期到他會答應,剛才的要求不過是她隨口提出來打算跟他「ㄌㄨ」的,原意只是想賴在他身邊耗久一點,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那麼爽快,簡直大大地受寵若驚。  

  「武胤喬……」她欲言又止。  

  「說話能不能別吞吞吐吐的?」棉被下方傳來不耐的聲音。  

  「你是不是會找採菱一起去?」她急促地問,如果採菱也會一起去,那可有好戲瞧了。  

  「不會。」  

  灩灩聽了,一顆心登時飛上了九霄雲外,但隨即不放心地又問:「為什麼不找採菱?」  

  「她從小就住在哈爾濱,中央大街和冰雕她都逛膩了。」他避重就輕地答。  

  「就我們兩個人去嗎?你會不會找阿威一起去?」  

  「他不會去的。」  

  「為什麼?」  

  「你的問題會不會太多了一點?」他已經失去了耐性。  

  「武胤喬,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她好想大聲問他這句話,但只敢放在心裡不敢問出口。  

  「你這麼吵,我怎麼睡?」他突然翻身生起來。  

  「好,你睡,我不吵你了。」一種暈陶陶的滋味浮上了她微揚的嘴角。  

  望著灩灩唇邊糖蜜似的甜笑,武胤喬相信她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被你吵得睡不著了。」  

  他跳下床,打開衣櫃拉出毛衣和鐵灰色大衣,轉進浴室換好衣服出來。  

  「要走了嗎?」她開心地歡呼,紅潤的臉龐燦亮得恍若寶石。  

  「你就穿這樣?」他對她身上不夠保暖的衣著很有意見。  

  「穿這樣不行嗎?」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  

  「我可不想跟一個掛著兩行鼻水的人一起走在街上。」他從衣櫃裡拿出皮外套丟給她。  

  穿上武胤喬的皮外套,灩灩的臉頰湧起一陣紅潮,出乎意外的,他又親自替她圍好圍巾。  

  她紅著臉,被屬於武胤喬的好聞味道包圍著,她仰起臉出神地凝視著他,那雙深潭似的眼眸中隱約漾著一抹溫存的笑。  

  「好像是你在抱著我一樣,低下頭就聞到你的味道。」她低垂著頭,抿著唇輕輕說,臉上的神情感動又迷惘。  

  武胤喬見她把半張喜悅羞怯的臉埋進圍巾裡,腦中情不自禁地產生遐想。  

  「你根本不瞭解我,為什麼會喜歡我?」他凝視著她,有種想將她攬人懷裡的衝動。  

  「因為你是我的真命天子呀!」她仰起臉笑盈盈地答,似乎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答案了。  

  武胤喬愣住不解地看她。  

  「有個算塔羅牌的算命師告訴我,我的真命天子住在一座雪白、雪白的城市,所以我就特地到這裡尋你來了。」她的眼瞳水汪汪的,有股孩子氣的天真爛漫。  

  「塔羅牌?」他的眼神緊盯著她,彷彿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是啊!」她理所當然地點頭,說:「你是我等了幾輩子又幾輩子的情人。」  

  他怔望著她,一瞬間,愛情漾開來,滿滿地充塞著他炙熱的心口。  

  原來——塔羅牌的預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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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裡的建築好有特色!」  

  走在中央大街上,灩灩一路讚歎不已。  

  「這條中央大街很完整的保留了俄式建築。」武胤喬像為遊客解惑的導遊。  

  「我簡直無法想像這裡是哈爾濱,感覺好像在歐洲某個國家一樣。」她興奮無比地說。  

  雖然她幾乎玩遍了五大洲,見過無數比哈爾濱更美的地方,可是因為此刻身邊有武胤喬陪伴的緣故,有種特別親切熟悉的感覺,哈爾濱在她心中無異是天堂。  

  「是嗎?我沒去過歐洲任何一個國家,也無法想像。」武胤喬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反應和灩灩正好相反。這裡他起碼來過不下數十次,再加上睡眠不足而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你沒去過歐洲,那麼去過哪裡?」她好想多瞭解他一點。  

  「加拿大和韓國。」  

  「正巧都是我沒去過的國家,那裡好玩嗎?我聽說加拿大的楓葉很美。」她像只開心的麻雀,嘰嘰咕咕地說。  

  「我純粹只是去比賽,並不是去玩。」他淡淡地說。「世界各國的滑雪場地看起來都大同小異,沒什麼特別。」  

  「為什麼不順道去玩呢?多可惜。」她天真地詢問。  

  「我也很想,但是你猜猜看我為什麼不能『順道』去玩?」他嚴肅地盯著她。  

  「要我猜嗎?」她率真地一笑,很認真地猜起來。「因為……你沒有時間。」  

  「錯,因為我沒有開古董店的爸爸,也沒有開珠寶店的媽媽。」他只差沒有自嘲是個負債千萬的窮光蛋。  

  灩灩轉了轉眼珠子,眼神苦惱地看著武胤喬。「不可能每個人的爸媽都和我的爸媽一樣呀!」  

  「你明白就好。」他不想多向她詳述自己的背景。  

  灩灩其實不大明白,她低下頭苦苦思索了半晌,才漸漸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沒有錢嗎?」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有金援能到哪裡去?」他的語氣明顯不悅。  

  「金援!你指的是金錢援助嗎?」灩灩突然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開心地喊:「那很簡單,我金援你呀!」  

  「你說什麼?」武胤喬愣住,眼神充滿錯愕。  

  「你想去哪裡玩,我幫你付錢。」她盈盈笑問,全然不覺這話有哪裡不妥。  

  「我們才認識幾天而已,憑什麼要你幫我付錢。」他冷冷質問。  

  「那有什麼關係,只要你開心就好了。」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白癡!」他大聲怒斥。  

  灩灩迷惑地看著他,以為他不信,更加強語氣說:「我是說真的,真的沒有關係喔,你用不著客氣。」  

  「閉嘴!別再惹我生氣了。」他大吼,指關節握得咯吱響。  

  灩灩愕然呆望他,不懂他為什麼生氣?從前,她的前男友們只要聽見她這麼說,都會高興得跳起來,為什麼他卻會那麼生氣?  

  帶著一肚子的為什麼,灩灩緊張不安地在武胤喬身後小跑步地跟著。  

  「武胤喬,你餓不餓?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去買給你吃。」她小心翼翼、溫柔地低詢。  

  武胤喬驀地停住,害她煞車不及,一頭撞上他堅實的背。  

  「幹嘛說起話來像女僕一樣。」他帶著「受不了」的眼神看她。  

  「有嗎?你覺得我像女僕?我以前的男朋友從來沒有抱怨過。」她微偏著頭疑惑地反省。  

  武胤喬繃著臉。這丫頭交男朋友的態度顯然有很大的問題,更可恨的是,她那些「以前的男朋友們」。  

  「你想吃什麼?我去買。」他不想再聽見她提及「以前的男友們」。  

  「不用,你等我,我去買。」她又習慣性地低頭找錢包。  

  「不准在我面前扮演女僕,也不准替我付任何一毛錢,想吃什麼,快點說。」武胤喬的耐性已瀕臨極限。  

  「你想請我?」她深抽一口氣,滿臉驚訝。  

  「廢話!你想說我大男人也行,反正我沒有讓女人付錢的習慣。」他面無表情地說。  

  這還是灩灩生平第一遭讓男人請東西吃,一顆芳心感動得不得了,她左顧右望,欣喜地往前方一指。  

  「我想吃那個!」  

  武胤喬順著她的指尖看去,她指的不是餐廳或速食店,而是街邊小餐車賣的馬迭爾麵包。  

  「你不是在幫我省錢吧?」他還沒有窮到只能請她吃一塊錢的麵包。  

  「什麼?省錢?不是啊,很多人買那個吃,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她壓根兒沒想過要幫武胤喬省錢,在她腦子裡對物質的貴賤從來沒有正確的概念,行動意志全由好惡支配,根本沒有動過想替自己或旁人省錢的念頭。  

  「好吧,等我。」他輕拍她的頭,往賣麵包的餐車走去。  

  一絲絲暖意流進灩灩的心,她恍然怔望著他,將他高挑頎長的背影一寸寸貼進她的心扉。  

  「發什麼呆?」  

  她像是出神夢遊一般緩緩仰起臉來,發現武胤喬不知道注視了她多久,凝望著那雙神秘深邃如海洋的眼眸,竟覺泫然欲泣。漸漸地,淚眼朦朧,幾乎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了。  

  「傻瓜。」他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微微一笑。「才兩塊錢的麵包而已,不需要感動到淚眼汪汪的地步吧?」  

  「我只是……」她頓了頓,低歎著說:「覺得自己已經太喜歡你了。」  

  武胤喬微愕,聽見這麼直接明白的心情告自,呼吸不覺停止了剎那。  

  「前面有個拜占庭東正教堂。」他假裝沒聽清楚,牽起她的手往前走。「你可以邊吃麵包邊喂鴿子。」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她的愛情並不孤單,但明白表示並非他的個性。他該如何才能讓她明白?或許照偶像劇裡的情節演一遍——感動地將她擁人懷裡,然後深情地四目對望,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場浪漫的擁吻。  

  想想……還是算了!  

  一樣很容易滿足,帶著竊喜的眼神偷瞄他,他主動和她手牽著手走在這異國風情濃厚的街上,就已經令她覺得夠浪漫了。  


    ^&^  

  「嘩——這個教堂好大!廣場也好大!」灩灩興高采烈地拉著武胤喬往前跑,故意驚飛一地的鴿子。  

  「教堂最近才整修過。」武胤喬不自覺又扮演起導遊的角色來。  

  「你從小就住在哈爾濱嗎?」灩灩撕著麵包,邊吃邊喂鴿子。  

  「不是。」他在人行椅上坐下,用她聽得見的音量說。「我從小住在日本北海道,兩年前被取消選手資格以後才回到哈爾濱來。」  

  聽到日本兩個字,灩灩又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從小住在日本?」她不自在地看著他。「你……確實不是日本人?」  

  「我父親是哈爾濱人。」他雙手盤抱在胸前,一派怡然的神情。  

  「那就好。」她明顯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那麼討厭日本人?」他故意不說自己尚有另一半日本血統,決定先問清楚她討厭日本人的真正原因。  

  「因為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曾經被一個變態的日本中年男人性騷擾過,好噁心!」她恨恨不息地說。  

  「那就好。」換他鬆一口氣,幸好不是什麼因為蘆溝橋事變,或南京大屠殺等等的民族仇日情結,否則可就麻煩了。  

  「什麼那就好!」她瞪大眼睛抗議。「你知道他是怎麼騷擾我的嗎?」  

  「怎麼騷擾?」他緊張地直起背。  

  會讓她留下如此醜陋、無法磨滅的記憶,該不會是……  

  「我來示範一次。」她於是扯下自己的手套,接著又扯下他的手套,抓住他的指尖按在自己的掌心上,然後若有似無地畫圈圈。  

  驀地,一陣戰慄從掌心竄上來,她澀怯地抽回手,頓時滿臉通紅。  

  「就是……這樣。」她不敢看他,怕他以為她是故意在騷擾他。  

  武胤喬愕然,忽然有股釋然的感覺。原來,就只是這樣。  

  「幹嘛臉紅成那樣?看來你並不討厭這種騷擾啊!」他強忍住笑。  

  「那是因為對像不同,反應當然不一樣,當時我真的噁心得想吐。」她急忙解釋。  

  「我可以相信,因為你那時候才十五歲嘛。」他向她保證。  

  「對呀,正是少女情竇初開的時候。」害她純潔的心留下一顆醜惡的印記。  

  「現在的施灩灩已然不可同日而語了,連倒追、偷吻男人的勇氣都有。」他再也忍不住,輕笑聲漫出了唇間。  

  「轟」地一聲,羞慚的火苗瞬間燒紅她的瞼。  

  「你不是看不起我吧?」她緊張兮兮地問。  

  「以我的個性應該會看不起你才對,可是卻偏偏沒有。」她若是夠聰明,就該聽得懂他對她的「特別待遇」。  

  灩灩出神地想了半天,臉上仍然帶著猶疑和不確定。  

  「只要你不討厭我就好。」她得到一個比較確定的答案。  

  武胤喬頭痛地歎口氣。他對她何止是不討厭,甚至還是喜歡的,而且是非常多的喜歡。  

  「為什麼被取消選手資格?」她認真地問。  

  「因為撞傷了採菱。」他並不打算隱瞞。  

  「那不公平,那是一場意外,你並不是故意撞傷她的,更何況她又傷得不重,怎麼可以因此取消你的選手資格!」她忿忿不平地說。  

  「你怎麼知道?」他奇怪地看她。  

  「呃——」灩灩咬住舌頭。慘了,說太快了。  

  「誰跟你說過這件事?阿威嗎?」他隨便一猜就中。  

  「他沒說太多,就這樣而已,真的。」她再三強調,但顯然是亡羊補牢,他的表情根本就寫著「不相信」。  

  武胤喬不知道阿威究竟對灩灩說了多少有關他的身家背景,就不知道阿威是不是也說了他最忌諱的「那件事」。  

  「你知道多少都無所謂,乾脆我現在一次跟你說清楚好了,我不喜歡有人私下亂打聽我的隱私。」他的語氣不甚愉快。  

  「好哇!」她興奮地拍手,一副準備好專心傾聽的模樣。  

  「我家很窮。」他直接說出心底最忌諱的那件事。  

  「多窮?」她聳肩笑問。  

  「我父親經營的遠洋漁業倒閉,家裡因此負債纍纍。」他簡短地說,並且留心她聽了以後的表情。  

  「遠洋漁業是幹什麼的?」她像個小女孩般好奇地問。  

  「捕帝王蟹,可是船被海上的浮冰撞沉了,欠銀行的貸款還不出來,所以公司被查封。」  

  「被浮冰撞沉!」她驚呼。「你爸沒事吧?安全回來了嗎?」  

  武胤喬沒料到她先關心的不是負債問題,而是他父親的安危,驀然間被她單純的善良感動了。  

  「他現在很好,因為船上有救生艇。」  

  「那就好。」她笑嘻嘻地接著說:「我知道帝王蟹,上回去日本的時候吃過,蟹腳好大只好好吃呢!說不定我曾經吃過你爸爸捕的帝王蟹喔。」  

  「現在吃不到了,我爸現在滿腦子只有負債,沒有帝王蟹。」他再度強調「負債」,因為免不了懷疑灩灩是否故意避重就輕。  

  「負債?」她眨了眨眼,終於注意到了這兩個字。「負債了多少?」  

  「五千萬。」日幣。但他刻意不強調幣值,就是想測試她的反應,因為通常一般人聽了多半會往後猛退三步表示驚訝,接著就是一臉同情。  

  想不到灩灩的表情竟然無動於衷,只不過點點頭表示瞭解了。  

  對灩灩而言,根本搞不清楚五千萬等於一幢豪華別墅的價值,其實她才不關心武胤喬家裡究竟有多少負債,只是非常開心聽見他談起家裡的事,單純地高興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往前邁近一大步。  

  武胤喬則是無法置信地盯著她看,就算她再有錢,五千萬的負債一樣是會讓人大吃一驚的,她怎麼會連眉毛都不動一下?  

  「你知道『父債子還』這句話嗎?五千萬這筆負債必須要由我來償還。」他得讓她明白,想和他在一起就得面臨的困難,若想及早抽身尚且還來得及。  

  「應該的嘛,你爸爸一定老了,也沒有賺錢的能力了,理應由你來償還。」灩灩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  

  「萬一我還不出來了,請問誰來幫我還?」他正色地問。  

  灩灩眼睛一亮。「又要我猜呀,我猜……當然是你的兒子。」  

  「錯,在我還沒有兒子之前應該是我的妻子才對。」這暗示夠明顯了吧?  

  灩灩揚起睫,陣中突然散放出異彩。  

  「那你娶我,我幫你還。」她話一說完,不自禁又紅了臉。  

  武胤喬沒想到她語出驚人,聽見他背負五千萬負債,不但沒有逃夭夭,反而還自投羅網。  

  「你哪來的錢幫我還?」她的腦子真不是普通的怪。  

  「有啊!我爸都會在我的戶頭裡存一筆錢給我,我用了多少他就會補上多少,你用不著擔心。」  

  「我不用你爸爸的錢。」他沉下臉,神色極其認真。「更何況你爸爸憑什麼幫我還錢?」  

  「那……我叫小妹幫我從『鎮寶齋』裡偷幾件明朝的古董給你,那些古董都很值錢,一定夠還清你的負債。」她的表情相當興奮,彷彿想到的是一個絕妙的好辦法。  

  「那些古董也是你爸爸的,又不是你的,而且你確定你的小妹肯幫這種忙?」武胤喬開始懷疑施灩灩是否天真過了頭,簡直就像住在象牙塔裡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情美少女。  

  「那倒是,漓漓多半不會肯做這種事。」她低下頭苦苦思索著,忽然一抹笑意偷偷浮上唇角。「不過……你若是變成了她的姐夫,她就一定會肯,而且我老爸當然也一定會肯幫他的女婿。」  

  「別開這種玩笑,我不可能讓與我不相干的人替我還債。」他正經地板起臉,決定結束這個話題。  

  他不願意和灩灩之間的感情摻雜了金錢買賣的成分。  

  「這不是玩笑,你真的可以考慮看看,五千萬對我爸媽來說不會有問題的。」她拉著他的衣袖,一徑地搖啊搖。  

  「別像個推銷員一樣猛推銷自己好不好?太難看了。」他凝著眉眼,起身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灩灩緊隨在後,失望地低語:「你不肯答應,是不是因為採菱?」  

  武胤喬差點想昏倒,從頭到尾,她都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我和採菱已經分手了。」他決定說個清楚。  

  「真的!」「砰」!她的臉上炸開一朵燦爛的煙花。  

  「所以絕對和採菱無關。」他自顧自地走著。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要考慮?」她又去拉他的手。  

  他面無表情,嚴肅而簡短地回答。「因為我有不想被同情的自尊心。」  

  灩灩微愕,不懂為什麼武胤喬一談起「錢」的反應,就好像被蠍子螫到一樣?  

  她陷入一團迷霧中。  
    ~_~  

  看完如夢似幻,令人歎為觀止的冰雕展,武胤喬和灩灩錯過了最後一班開往亞布力滑雪場的小巴士。  

  深夜的哈爾濱市區人潮漸漸散去,細雪紛飛,冷得透徹心肺。  

  「已經告訴你時間來不及了,你還慢吞吞的看冰雕,這下可好,沒有車回亞布力了。」武胤喬對著冷冷清清的街道歎口氣。  

  「難得來一趟嘛,不看個仔細,豈不是太辜負那些藝術家辛苦的創作了。」她冷得聲音直打顫,困窘不安地悄悄挨著他汲取體溫。  

  「你看得也太仔細了,只差沒把眼睛貼在冰雕上。」甚至還不停驚呼好美、好偉大之類的讚美詞,引來不少側目。  

  「很像土包子,是不是?沒辦法,除了參加婚宴上看過『喜』字的冰雕以外,哪裡想得到能用冰雕出一座黃鶴樓,當然十分震撼我呀!」灩灩把半張臉埋在圍巾裡,邊說邊喘氣,呼出的熱氣如白霧,很快就在圍巾上結了薄冰。  

  「你還好吧?」武胤喬看著她雙手交握,冷得拚命發抖的模樣,禁不住問。  

  「我好冷,冷得太陽穴好像有針在刺一樣,雙腿也是,已經刺痛得完全沒有知覺了。」她拚命地格格打顫。  

  武胤喬微一遲疑,便拉開大衣,伸手摟她入懷,將她圈裡在大衣裡。  

  「你不習慣這種酷寒,很可能腿已經凍傷了,我看現在要先找個地方給你取暖,否則你的身體一定會凍壞。」他低沉地說,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心上。  

  「好啊!」灩灩斂不住唇邊陶醉的笑靨,躲在武胤喬大衣下溫暖的世界裡,把冰冷的臉頰貼靠在他暖熱的胸膛上,雙手悄悄環住他的腰。  

  「先找賓館住下。」他說。  

  「賓館!」她愕然抬頭,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有點暖昧。  

  「這裡的賓館是單純的飯店,不是日本『那種』賓館,別想歪了。」他拍了下她的額頭。  

  灩灩心臟怦地一跳,唇角噙著輕笑,其實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想歪了。  

  兩人相擁著走在清冷孤寂的街道上,輕柔的雪花靜靜落在簷上、樹枝間,月牙兒在天際忽隱忽現,將這座晶瑩剔透的城市映照得更加光華璀璨。  

  「真奇怪,我肯定自己沒有到過任何一座冰城,可是這裡給我的感覺卻是那麼熟悉,好像曾經來過這裡。」她夢囈似地低哺。  

  「是嗎?」他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心裡想的是這附近有什麼賓館離他們最近?  

  灩灩仰起臉凝視著他。「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不是特別相信。」他回應得不大認真、心中正暗自決定到離他們最近的「馬迭爾賓館」。  

  「我相信。」她緊緊環住他的腰。「我相信我們前生可能是情人,也或許是夫妻。」  

  「是嗎?」他低頭望她,眼瞳漸深。「中央大街上正好有『馬迭爾賓館』,我們到那裡先住一晚,明天再回亞布力。」  

  「好。」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裡都無所謂。  

  「馬迭爾賓館」是幢古老文藝復興時期、路易十四式的建築。  

  灩灩在櫃檯前登記住房時,不自禁地東張西望。  

  「請問一間房還是兩間房?」服務生禮貌地問。  

  「兩間」武胤喬答。  

  「一間。」灩灩答。。  

  武胤喬和服務生同時看她一眼。  

  灩灩笑了笑,轉頭欣賞樓內幾處文藝復興時期的浮雕。  

  「那就一間吧!」武胤喬妥協。  

  「這是法國式建築嗎?是什麼時候興建的?」灩灩好奇地問服務生。  

  「是法國式建築沒錯,前身是由法國人經辦的,建於一九O三年。」服務生有問必答。  

  「將近一百年了,哇——」灩灩驚奇不已。  

  「拜託你,別又像個土包子一樣,好不好?」辦好住房登記,武胤喬拉著她走上樓。  

  「沒辦法,在中國居然能看得見道地的法國建築,實在是太稀奇了。」她挽著他的手。  

  「有什麼稀奇,八國聯軍的建築這裡統統都有,要多道地就有多道地。」他拿出鑰匙打開房門,一進門,就直接走進浴室放熱水。  

  「不提歷史傷痕,我還真的很喜歡哈爾濱這座冰城呢!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對我的味,不過就是太冷了一點。」灩灩在右邊的單人床坐下,歎息一聲,接著便往後仰倒,再舒服地歎息一聲。  

  在軟綿綿的床上、嘩啦啦的水聲中,灩灩被舒適的暖意包圍,整個人昏昏欲睡,隱約感覺到武胤喬在脫她腳上的皮靴,但是瞌睡蟲已經佔領她的意識了,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先別睡,把沾雪的圍巾和外套脫掉掛起來烘乾。」武胤喬輕輕拍著她的臉。「還有,你的腳已經有輕微的凍傷了,泡個熱水澡以後再睡。」  

  灩灩強撐起沉重的身子,迷迷糊糊地開始脫下身上的衣服。  

  「喂,進浴室以後再脫!」武胤喬眼看她已經脫得只剩貼身棉衣,急忙將她推進浴室,然後用力擰一下她的鼻子。「清醒一點,不准淹死在浴缸裡!」  

  看見灩灩睜開眼睛點點頭以後,武胤喬才不大放心地把浴室的門拉上,出去。  

  在熱氣氤氳的浴室裡,灩灩恍恍惚惚地脫光身上的衣物,跨進放滿了熱水的浴缸裡,緩緩地,以最舒服的姿勢躺下。  

  啊——好舒服——  

  熱水慢慢淹過她的肩,鬆弛和舒暢的感覺也跟著淹沒了她,她的眼皮漸漸沉重,直到再也無力睜開,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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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是哪裡?  

  灩灩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霧濛濛的窗,窗外是一片銀白的琉璃世界。  

  她覺得背部傳來暖融融的熱氣,這種溫熱的感覺對她來說是陌生的,究竟是什麼物體會散發出這種逼人的熱力?她轉動眼珠,將視線緩緩下移,看到了一隻強而有力的裸臂環在她的腰上,而她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貼身棉衣。  

  那麼,她背上傳來的是另一個人的體溫?就在她怯怯迷惑的同時,體內沉睡的細胞也漸次甦醒過來了,開始熱烈地回應,一顆心也失速地跳動起來。  

  誰從身後摟住她的腰?除了武胤喬還會有誰?她自問自答。  

  記憶迅速倒帶回到昨夜,她只記得自己泡進澡缸裡,接下來的一切就完全不記得了。  

  昨天和武胤喬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和他相擁在同一張床上?還用這麼親密的姿勢,難道……他們已經……「做過」了?  

  她心頭一涼,所有可能發生的想像在她腦中火速掠過。  

  天哪!如果真的做了,她怎麼可以忘得一乾二淨,這可是她的初體驗耶!  

  灩灩氣得想把自己碎屍萬段,正在萬分氣憤懊惱時,圈在她腰際的手忽然抬起來放在她的額頭上。  

  「現在怎麼樣?怎麼全身發燙?是不是發燒了?」武胤喬溫暖的氣息呼在她的耳畔。  

  一陣酥麻的感覺從灩灩的背脊猛竄上來,想像著他裸露的胸膛正貼在她的背上,他的嘴唇正貼在她的耳際,就情不自禁地迷眩、發昏起來。  

  「不是發燒。」她苦笑,這種情況下,她的背沒燒焦就算不錯了。  

  武胤喬鬆開手,微微往後退開了一點。  

  灩灩羞怯地偏過頭望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裸胸就在伸手可及之處,不由得心蕩神搖。  

  「昨天……怎麼回事?」她囁囁嚅嚅地問。不過是看見他的裸胸就眩惑不已,要是真的和他「做」了,那不直接昏死過去才怪。  

  難道……她真的因為刺激太大而昏過去,所以才會什麼都記不得?  

  武胤喬伸了個懶腰,正式公佈答案。「昨天你在浴缸裡睡著了,是我抱你上床的。」  

  灩灩呆了一呆,所有的想像和侮恨頓時化為烏有。  

  「那……我豈不是都被你看光了。」她羞窘地摀住臉不敢看他。  

  「我進浴室的時候,浴缸裡的熱水都已經變溫了,你整個人冷冰冰的,嚇得我急忙把你抱上床取暖,哪有空仔細看你。」  

  武胤喬輕描淡寫地說,雖然那只是驚鴻一瞥,但其實還是將她圓挺小巧的酥胸、雪白滑膩的小腹全部收進眼底。那一刻,他體內的情慾瞬間飆到最高點,但他強行克制住,勉強自己讓腦子空白,什麼都不去想,心神才逐漸凝定下來,純粹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失溫的她。  

  「就……就這樣?」她窘紅了臉。  

  「就這樣,這是最原始的取暖方法,有人失溫時我們都會這麼做,這方法會讓體溫回升得比較快。」他翻身想下床,遠離容易勾動他慾望的誘惑體。  

  「等一下!別那麼快離開!」灩灩匆促扣住他的手腕,此時此刻是佔有他的最佳時機,怎麼能就此放過,不論拐、騙,都要先把他弄到手再說。  

  武胤喬看見灩灩水漾眸中的祈求神色,心中怦然一動,暗暗抽口氣。  

  「我再不下床,怕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不是取暖那麼簡單了。」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  那正是我想要的——灩灩在心裡偷偷應對。  

  「沒興系,我想……流汗。」話一說完,她的臉龐立即臊紅了,但握住他腕際的手絲毫沒有放鬆。  

  「我不喜歡主動獻身的女孩子。」話雖如此,但他身體的反應早已經與原則背道而馳了。  

  「我是主動,可是不算獻身,我相信你對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她迷茫的神情混合著少女的羞澀。  

  「別想挑逗我,現在的我禁不起一點點的挑逗。」他緊緊盯著她,沙啞而迷離地低語。  

  那正好,要拐上床容易多了。  

  她垂著眉睫,怯怯地將他的手貼放在自己的心口,決定以行動助燃。  

  「禁不起就別忍耐。」她軟綿綿地低語,臉泛桃紅,淺淺地笑望著他。  

  武胤喬再也按捺不住,驀地欺身向前,將她壓倒在矯健的身軀之下,緊緊封住她的唇。  

  一陣天族地轉,他的唇舌纏綿蝕骨,將灩灩徹底捲進昏眩的迷霧裡,不自禁地發出差赧的喘息。  

  隨著彼此肌膚親密地摩挲,兩人的體溫逐漸升高,慾火凶狂地燃放,炙熱的烈焰轟地燃起,情慾氾濫成災……  

  武胤喬的眉心緊抵著她的前額,克制不住奔騰的慾望,他以一種溫和的節奏感進入她的身體,和她的世界。  

  灩灩覺得身體被穿透的同時,靈魂也被穿透了。  

  她緊緊環抱著他的頸項,放開所有矜持,身軀緊緊與他相貼,不留一絲空隙,將自己全部交給他,讓他把她帶進一個奇異美妙的幻境。  

  ***

  武胤喬果然是一個外若冰霜,內似烈火的人。  

  灩灩站在纜車站等著搭佳高級雪道的纜車,懷中抱著裝滿咖啡的保溫瓶,一個人傻傻地發笑。  

  自從那日武胤喬被她成功誘拐之後,再也不吝惜展現他的深情與溫柔。  

  當他們回到亞布力之後,才發現亞布力早已傳遍了「施灩灩橫刀奪愛」、「武胤喬為施灩灩而拋棄何採菱」等等的謠言。  

  武胤喬用冷漠、視若無睹回應所有驚疑的目光,完全不予理會。而對神經大條的她而言,那些目光再古怪、再苛刻,都對她不具任何影響力。  

  在人前,武胤喬還是那個冷冷酷酷的武胤喬,但是到了她面前,他就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熱戀中的男人。  

  相信除了她以外,沒有人能看得見他臉上偶爾流露出的孩子氣笑容,雖然有時他也會出現情緒不佳的煩躁反應,但那通常是因為不小心觸碰到「金錢」這類的話題而導致的。  

  她看得出來武胤喬深受負債之苦,這是自幼金錢從不匾乏的她無法理解之苦,她決心替他解決令他煩躁的根源,只希望能看見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是簡單而沒有雜質的。  

  「灩灩小姐、灩灩小姐!」  

  灩灩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回身看見阿威朝她猛力地揮著手。  

  「你要去找小武對嗎?」阿威咧嘴一笑,這幾天他們如影隨形,全亞布力的人都知道。  

  「對呀!」灩灩笑了笑。  

  阿威舉起手中的雪杖說:「我正好要幫遊客送雪杖,跟你坐同一部纜車上去,好不好?」  

  「好哇!」她笑吟吟地點頭。  

  纜車緩緩進站,兩個人一同坐了上去。  

  「你手上拿著什麼?」阿威注意到她懷裡的保溫瓶。  

  「熱咖啡,我送熱咖啡給他喝。」她露出滿足的微笑。  

  「湖湘小姐,你果然了不起,一出手小武就成了你的囊中物。」阿威心無城府地開玩笑。  

  「他是我的真命天子,就算我不出手,他依然注定了是我的。」她得意地笑。  

  「什麼真命天子?」阿威一頭霧水。  

  「曾經有個算塔羅牌的算命師告訴我,我的新戀情很快會出現。而我的真命天子則會出現在一座冰城,準得很。」她的兩條腿在半空中晃呀晃。  

  「咦!」阿威吃驚地喊。「曾經有個日本女學生用塔羅牌替小武算命,說法也跟你的很類似耶!」  

  「是啊!我們是命中注定的情人。」她甜滋滋地笑著。  

  「採菱肯定嘔死了。」阿威同情地歎口氣。  

  灩灩聳聳肩,無言以對。  

  「灩灩小姐,小武有沒有對你說過他家裡的情況?」他帶著試探性的語氣。  

  「有哇!」她點點頭。「他說他父親的公司倒閉,還說負債了五千萬。」  

  「什麼!小武告訴你,他家有五千萬的負債!」阿威驚叫出聲,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他是知道武胤喬每個月必須償還銀行的貸款,但卻不知道是數字這麼龐大的負債。  

  這個數字對他們每個人解讀的幣值都不同,武胤喬說的是日幣,灩灩用的是新台幣來解讀,而阿威則用的是人民幣,因此,這「五千萬」的數字傳到了阿威這裡,便成了可怕而且驚人的龐大負債。  

  「是啊!」灩灩吐了吐舌尖。「聽起來好像滿多的。」  

  阿威無法置信地盯著她。  

  「這數字何止『滿多』,是『驚人的多』好不好?」他糾正她的說法。  

  「唉,不管是怎麼樣的多,反正我都會幫他解決,沒什麼了不起的。」她不以為意地聳肩。  

  「五千萬,不是五百塊耶!你、你居然說沒什麼了不起!」阿威差點被她的反應嚇死。  

  「能用錢解決的事本來就沒什麼了不起呀!」她不懂阿威幹嘛那樣大驚小怪。  

  真酷!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超級富翁才會說的話,阿威對灩灩開始敬畏加崇拜了起來。  

  可是……  

  「小武的自尊心很強、很強,這點你知道嗎?」他謹慎小心地提醒。  

  「知道啊!他從來不准我替他付任何一毛錢。」她又露出甜蜜的微笑,淡淡的粉紅從她白玉般的肌膚下沁上來。  

  「你既然知道,那小武願意讓你替他償還負債嗎?」他很懷疑。  

  「我們還沒有正式談過這件事。」  

  阿威著有所思地看著她。「就我對小武的瞭解,他的自尊心那麼強,骨頭那麼做,應該是不會肯的。」  

  「沒關係,我回台灣叫老爸向武胤喬提親,等我們結了婚,夫債妻償,他就不會不肯了。」她自信滿滿地說。  

  阿威訝異地觀了她一眼。「灩灩小姐,能不能請問一下,你今年幾歲?」

    「二十五歲。」灩灩奇怪的回答。  

  阿威張圓了嘴。「你……居然比十八歲的我想法還要天真。」  

  「怎麼說?」她愣了愣。  

  「你這個方法用在別的男人身上有沒有效果,我是不清楚,不過……如果用在小武身上的話,我可以肯定一定無效。」阿威慢條斯理地說。  

  灩灩咬著下唇遙望白皚皚的群山,沒有接話。她心中其實也隱約能猜得到武胤喬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  

  「我知道他可能會暴跳如雷,但是……這樣也總比他日日煩躁不安得好。」她輕輕歎口氣。  

  阿威呆了半晌,見纜車快要到達目的地,只好無奈地拍拍她的肩膀說:「灩灩小姐,這種事我幫不了忙,只能祝你一切順利了。」  

  「謝謝。」  

  灩灩深呼吸一下,反正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解決武胤喬的煩惱了,不管他是不是會氣得跳腳,她都決定要替他還清負債,決定要——  

  嫁給他!  
    ^$^  

  「救命啊——」  

  初次嘗試中級雪道的灩灩,像坐雲霄飛車般筆直而快速地往下疾衝,腦中一片空白,要如何煞車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  

  「用你的身體轉彎,要利用轉彎控制速度!」  

  武胤喬在她身後大喊,一路矯健地追上來。  

  灩灩試著轉了彎,可是彎轉了,速度還是眼雲霄飛車一樣快,眼見得就快衝撞進松樹林裡了。  

  武胤喬縱身躍起,用最快的速度滑向灩灩,就在她快衝進林子之前奮力將她抱住,兩人跌倒在雪地上,一路翻滾至林子前停住。  

  「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武胤喬緊張地察看她的手腳。  

  「應該沒有骨折,不過大概有點瘀傷。」她揉著剛才混亂間撞上石塊的大腿,驚魂未定。  

  「你到底有沒有滑雪的細胞?總有一天我會陪你一起摔斷腿!」他用力用了下她的腦袋,繃著一張臉幫她拍掉頭上的雪。  

  灩灩慚愧地抱住他,柔柔撒嬌。  

  「不行,我們兩個人不能一起摔斷腿,萬一你摔斷腿,我得照顧你,而我摔斷了腿,你就得照顧我。」  

  武胤喬頗為認真地點點頭,下了結論。  

  「我決定選擇不教你滑雪了,這樣一來,兩個人都不會有摔斷腿的危險。」  

  「怎麼可以,你已經被我包下來了耶。」她急急抗議。  

  「少廢話。」抗議無效。  

  「好冷酷無情的男人。」她委屈地扁嘴。  

  「本人正是冷酷無情的男人,現在才知道太晚了。」他把她從雪地上拉起來。「為了寶貴的性命著想,我情願冷酷無情一點。」  

  灩灩攬著他的脖子格格地笑。「不管你是怎麼樣的人,我都喜歡。」  

  他低下頭,把臉貼在她的頰畔摩挲著,掩藏了他的微笑。  

  「慘了,滑到這裡來,要走好遠的路才回得去,不要不要,會累死——」灩灩看見遠得只剩一小點的「風車山莊」,禁不住哀哀叫。  

  「這附近有個幾年前廢棄的招待所,先到那裡休息,再從那裡聯絡阿威想法子來接我們回去。」他說。  

  灩灩無異議地點頭。  

  武胤喬帶著她翻過一段小坡,就看見一幢結構古樸的木造房子。  

  一進屋,灩灩環顧四周,發現這招待所頗有居家風格。  

  「你沒有睡過火炕吧?」武胤喬帶著她轉進西邊小屋裡。  

  「這就是火炕?」她好奇地爬上去,看見武胤喬走出小屋,再走進來時,懷中已經抱著一大捆乾柴。  

  「再等一下,躺在上面就會非常暖和了。」他蹲在炕下,把乾柴一根根丟進去燒。  

  漸漸的,冰冷的炕暖熱了起來,空氣也漸漸乾燥,不再帶著潮濕的氣味了。  

  「真的耶!」灩灩躺在熱炕上,感動地低喊:「這種感覺好舒服喔,快點,你也一起躺上來。」  

  武胤喬依言坐到炕上,脫下兩人身上厚重潮濕的雪衣,然後擁著灩灩躺下。  

  「我們偷偷睡上一覺再走。」他吻了吻她的眉心。  

  「好。」她偎進他的懷裡,感覺安適而且自在,與他躲在一方溫暖的屋簷下,讓幸福的感覺緩緩將她浸沒。  

  愛上一個人真奇怪,這間破舊的木造小屋裡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張熱炕,她竟也願意就這麼天長地久地和他過下去。  

  愛上一個人的感覺竟是如此的奇妙。  

  「武胤喬,」她從他懷中仰起頭來,熱烈地望著他。「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在這種破屋子裡過一輩子,你願不願意?」  

  武胤喬悶悶沉沉地低笑著。  

  「不管在哪裡,或是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忘記對我求婚。」  

  「可是你從來沒有答應過呀!」她委屈地嘀咕。  

  武胤喬靜靜擁著她沒有吭聲。  

  「你又沉默了。」灩灩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委屈地催促著。「不要不說話嘛——你心裡想什麼都說出來嘛——」  

  她忽然頓住,低眸一看,雙頰立刻飛上紅雲。「你看!」她故意用俏臀壓向他身下堅硬灼熱的部位,嬌嗔地抗議。「明明就對我很有感覺,為什麼還不答應我的求婚?」  

  低沉的笑聲拚命在武胤喬的胸腔裡滾動。  

  「我的顧慮很現實而且醜陋,你是不會懂的。」他感慨地壓下她的頭輕啄了一下。  

  「怎麼不懂,不過就是錢的問題嘛。」突然間,她靈光一閃,將脖子上系的玉解下來給他。「這塊玉辟邪先給你,聽說值不少錢  

  「我已經說過不會拿你爸的任何一件古董!」他打斷她,臉色沉了一沉。  

  「這是我的!」她用力強調。「我們家四個姐妹在十歲生日這天,都會收到我爸送的玉辟邪,這塊玉是我的生日禮物,是我的。」  

  「是你的我也不要!」他低吼一聲,翻身將她壓倒,狂烈地吻住她。  

  灩灩又感覺到他的煩躁了。  

  他們愈親密,她就愈能揣摩得到他的情緒,感受得到他愈來愈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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