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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司徒吞殘,今天就要你獻上命來!」

  一干人不分青紅皂白,掄起長劍又是劈又是掃,劍劍直逼要害,招招狠毒無北,毫不留情。

  「你們到底是誰?」南門天驕看得眼花撩亂,連酒都醒了一大半。

  有沒有搞錯?刀劍不長眼的,他們這般亂揮,要是真砍上飲禪,還怕不皮開肉綻嗎?

  「天驕,退下」飲禪閃過幾道凌厲的攻勢,將她讓在身後,隨即又對眼前幾個人喊道:「各位師兄弟,這事與她無關,請大家讓她先行離開,我可以留下來任由各位師兄弟處置。」

  「哼,迷惑了小師妹之後,你現下又找到新的女人利用了嗎?」帶頭者暴喝著:「你算是什麼替天行道的俠客?不過是為了一己之私而利用我們,甚至還藉機殺了師父。司徒吞殘,你好狠的心!」

  「你們有問題啊!為何不給他機會解釋清楚?他不是會濫殺無辜的人!」南門天驕哪裡忍受得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對話,自然得要同他們說個明白。

  她愈來愈懷疑自己到底該不該在江湖走動了,江湖根本就不如兄長們說的那麼好玩,根本就沒有值得讓她流連的事;反倒是被追殺的經驗暴增了數回,令她懷疑江湖之士是不是就只會這樣互相打打殺殺。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又何必到江湖一遊?

  「小站娘,你怕是讓這淫賊給騙了。」

  南門大驕沒好氣地瞪著他們。「我是不是讓他給騙了不重要,倒是你們有誤會,怎麼不會坐下來談,非要大動干戈不可?舞刀弄劍很好玩嗎?除了以刀代嘴,你們還會什麼?」

  他若是真的淫賊,她老早就砍了他,還輪得到他們嗎?

  這些江湖人啊,不但只會打打殺殺,而且還不講道理,甚至還危言聳聽,簡直讓她失望透了。

  「看來你是和他同夥的。」另一個人自帶頭者身旁走出來向她叫道。

  「什麼叫作同夥?不過是希望你們把話說清楚,你們也能口出狂言,你們該不會是無理取鬧吧?你等……不過是對飲禪有私仇,想假藉名義教訓他吧?」別怪她把他們想得這般下流,畢竟這並非是不可能之事。

  她早該猜到飲禪不是個簡單的人,可她卻笨得只想要偷學他精湛的武功而沒有多瞭解他;如今才知道,他的仇家未免太多了。

  真正的司徒吞殘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雖說她不認為兄長們說的全對,但她也不認為他會是一個罪大惡極之人;倘若他真是個惡人,他不會對她那麼奸,更不會容忍她無法無天的驕縱。

  她相信自己至今尚未看錯人。

  「你欠人教訓!」

  一人提著長劍毫不留情地劈向南門天驕,邊托邊掃,她是又跳又閃,整個人隱入飲禪寬闊的背後。

  「你才需要教訓一番,說不過人就想要殺人滅口,卑鄙得令我唾棄;依我看,有你等這種徒弟,師父也好不到哪裡去。飲禪官拜五品太尉,算是替天行道也沒殺錯人,只可惜我沒親眼所見,要不我就大聲暍采。」

  「你這碎嘴的丫頭!」幾道劍氣隨著劍鋒逼近,卻在飲禪的面前潰不成軍。

  哇,這是什麼功夫?有機會真要他敦她不可。不過是用一手揮而已,就把對手給逼退,真是了得,真是了得。

  「師兄弟們放過她吧!」飲禪蹙緊濃眉,大手握緊她訪若無骨的柔荑。

  他知道她只會一點花拳繡腿的三腳貓功夫,連自保都成問題,若是她一個人遇上他們,要她如何逃得過?她是這般的柔弱,靠的是一張嘴闖蕩江湖,要是真拿劍架著她,光嘴硬也無濟於事。

  不,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賭上他這一條命,他也要保她全身而退。

  「甭再這麼稱呼咱們,咱們承受不起你一句師兄弟。」帶頭者殺氣騰騰地瞪視著他。「當年你用花言巧語欺騙小師妹,今兒個又如法炮製打算再騙一個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嗎?你於心何忍?」

  飲禪斂下眼,握著她的大掌不禁微鬆。

  「飲禪,他們說的小師妹,是不是你說的那一個姑娘?你想要道歉的對象就是她,是不是?」雖說他尚未告訴她前因後果,但她這顆聰明的腦袋只需要先告知她緣由,她便可以猜得到結論。

  可她總覺得事情似乎不是那麼單純,尚未見到那位姑娘,她自然猜不到那位姑娘的心思。他向來戲謔的眸底如今蓄滿了哀戚,想必是對那位姑娘餘情未了。

  可他說要同那位姑娘說個明白……她開始懷疑他說這句話的真實性。

  「是的。」他騙了蘇紈,才想同她說個明白。

  「咱們不准你再回來找小師妹,小師妹就要出閣,你別回來搗亂!要不別怪咱們要你好看!」

  「紈兒要出閣了?」飲禪一愣,蘇紈已經釋懷了嗎?已經原諒他了嗎?

  「那你就要趕緊找她把話說清楚,若是等她出閣之後才找她,可是要惹人非議的、」南門天驕看著他茫然失神的眼,心急地拉扯一下他的袖角。「你不是說把話講清楚就要回淨靈寺了嗎?」

  怎麼,聽到那位姑娘要出閣,他的心魂就散了嗎?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沒什麼好說的,你即刻離開揚州,別逼咱們動手!」為首者舞動青亮的長劍:「小師妹要出閣是大喜之事,咱們還不想在這當頭拿你的首級祭師父,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

  「喂,你們這些人怎麼那麼不講理?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他在懺悔嗎?他現下已經不是司徒吞殘,他的法號是飲禪!倘若不是有些話想要同紈兒姑娘說清楚,他又何須千里迢迢來到這兒?待他把話說清楚,他就要落髮為僧了!」甩開心底異樣的滋味,南門天驕以舌相戰。

  「況且,你等應該知道飲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若不是你們師父做錯事,飲禪會要他伏法嗎?要論飲禪的罪之前,為何不先論你們帥父到底是不是該死?」

  悶透了、悶死了,她的心像是壓了一大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讓她罵起人來一點都不痛快,都是他啦!這個木頭。

  他的眼神讓她覺得難受極了。

  「你這口無遮攔的小丫頭!」眼看著一群人又要揮劍對她。

  飲禪大掌一揮,擋去凌厲的劍氣。「她的年紀尚小,各位別同她計較。」

  「你說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作我年紀小?在江湖上行走憑的是一個理字,同年齡無關。」她偏是不讓他保護,閃身到他的身旁。「怎麼?如果你們覺得我說的無理由,大可以反駁我,拿刀拿劍有什麼了不起!以為只有你們有刀有劍嗎?要論武功,我也不見得會輸你們!」

  笑話,她好歹也躲在自家石板場上偷學了很久,別以為她什麼都不會,亮出招式怕就嚇死他們了。

  「是嗎?」

  帶頭的大師兄揮劍疾厲,刀刀不留情,一劈,她就閃;一掃,她就跳:一托,她就抵;雖是打得她無反擊之力,她倒也不認輸。

  她只是尚未露出真本事而已,因為他的動作太快讓她來不及運氣,若是讓她把招式使出來,還怕不打得他屁滾尿流?

  然而,那只是她的想像罷了。

  那大師兄的腳一拐,南門天驕隨即摔個狗吃屎,還來不及閃開,就覺一股劍氣直逼她的頸項,震得她一身冷顫。

  「劍下留人!」飲禪以手臂抵住劍,順勢往後一揚,把那大師兄連人帶劍擊退數丈遠。「天驕、天驕,你沒事吧?」

  他的手微撫地觸著她雪白頸項上的觸眼劍痕。

  倘若不是他及時護住她,後果真不堪設想。

  「沒事、沒事。」她只覺得頸後有些熱熱的而已,倔強地提起劍打算再戰。「過來,咱們再戰一回。」

  哼,以為她會這樣就範嗎?

  「別玩了,你已經受傷了。」飲禪咬牙,怒眼瞪視著眼前一干人。

  「我受傷?」有嗎?怎麼不痛?

  「各位師兄弟,飲禪已決心皈依佛門,再不問紅塵俗事。今兒個再回江都縣,不過是有些話想要同紈兒說清楚,但她即將出閣,為免惹人非議,飲禪不會再找她,只求讓飲禪在此地為天驕找個大夫療傷,休憩兩天再走。」他拱著拳,斂下的眼眸戾氣橫生,殺氣略現。

  「哼,皈依佛門,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大師兄讓眾師弟扶著仍大聲喊話。「不准你們在此地停留,即刻就走。」

  「你們到底講不講理?飲禪說的話你們是聽不懂嗎?況且這個地方又不是你家的,你管咱們要在這裡待多久;若是咱們真不走,你等能拿咱們如何?哼!飲禪輕輕一碰,你就飛到幾丈外了,倘若要認真比試,孰贏孰敗,可還不知道。」敢在她面前囂張?他是關公面前要大刀,去臉!

  「你——」

  「不管各位師兄弟答不答應,飲禪已如此決定。」

  話落,他隨即抱著南門天驕,縱身往城門飛去,不睬他們到底是允或不允。

  他現下只擔心她,擔心得連心都揪痛了。

  ***

  「你為什麼不讓我同他們拼了?」

  南門天驕破擱置在床榻上,儘管雪白頸項上仍汩汩淌著血,卻沒有半點疲態,一雙麗眸裡仍是佈滿怒火,一點也不理這不算太大的傷痕。「你以為我不能,我只

  是還沒使出絕招罷了,再給我一點時間,鐵定殺得他們屁滾尿流、棄械投降。」

  真是一群混蛋,分明想氣死她,她覺得好火大,好生氣! ;

  「你以為你能嗎?」

  砰的一聲,躺在床榻上的南門天驕目睹他大掌拍下的桌面瞬間解體,嚇得她面色如土。

  他還在生氣。

  說的也是,她早該知道他餘怒未消,光是方才踹開人家客棧大門的那股蠻勁,她就該知道他在生氣;只是他幹嘛那麼火大?倘若他真是那麼火大的話,為什麼不眼那些人說明白呢?獨自生悶氣作啥?氣死了也沒用。

  對,氣死了也沒用!她知道她也不該再生氣,可是她連自己到底是為何生氣都不知道,要她怎麼教自己別發火呢?

  「飲禪,你不要生氣,這件事我會幫你的。」她夠義氣了吧!

  他想見那個紈兒姑娘?沒問題,由她來處理,這等小事她還擔待得起:不管那些人到底信是不信,橫豎只要紈兒姑娘信了即可。

  男人都是這個樣兒的……嗚,心又痛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他托著額,尚未止得了驚慄的心跳:「你安分些,待你的傷好,我就送你回南門山莊。」

  要他再承受一次那種滋味,怕是會把他給逼瘋了。

  這蠢丫頭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潛栘默化,讓他為了她的愚蠢而擔心受怕。

  他是不是該殘忍一點告訴她,她的功夫連三腳貓都稱不上?倘若再放任她自大下去,就怕她哪天便死在自己的自滿之下。

  「你不見紈兒姑娘了?」送她回山莊?為什麼?她還沒遊遍五湖四海哩。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有些舒坦了。這真是怪事兒。

  「既然她都要出閣了,我若是去找她,怕會壞了她的清白,不如不見的好。」飲禪坐在床榻邊,取來沾濕的布為她擦拭頸間乾涸的血跡,見她微蹙起眉倔著不喊疼,怒道:「一個姑娘家同人家逞什麼強?今兒個受傷了,你倒覺得好受?」

  他的仇家多得不可數,若是再把她留在身邊,依她逞強的性子,這事兒肯定會再重演;與其如此,倒不如早點把她送回南門山莊,讓她的父兄們保護她,他還覺得安心些。

  「喂,咱們是至友、是夥伴吧!我可是為了你受傷的,你居然還罵我!」太沒天良了吧!

  「誰要你為我受傷?不都要你躲在我的身後了,你硬是要出頭。」見她回嘴,壓在她頸上的力道不小心重了些,見她痛得齜咧嘴又不吭聲,他的眉皺得更深了。

  「出頭也是為了你呀!」聽他這麼說,再痛她也要咬牙忍下。「那些傢伙出言不遜,說起話來沒半句好聽的,專挑得刺耳的說,說得你好像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似的,要我怎麼能不生氣?咱們在談話,他們莫名其妙耍刀弄劍地出現,這算是哪門子的俠客啊?我能不生氣嗎?」

  「你又知道他們只是出言不遜?難道你就不怕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他將沾血的布丟到一旁,開始輕柔地在傷口上搽一層金創藥。

  她怎麼能夠這麼相信他?不知道她是對任何人都沒有防備,還是唯獨對他沒半點懷疑?

  「你當我是笨蛋嗎?難道我看不出來誰在說謊嗎?你說這句話未免太傷我了。」她噘起嘴,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咱們一路相伴下揚州,算算日子也將近個把個月了,你以為我會相信一群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人的話,而不相信和我相處這麼久的你嗎?飲禪,你真是把我瞧得太扁了。」

  她的心情怎麼會起伏這麼大呢?一下子悶得要死,一下子好些,現下卻又覺得難受……她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就憑這樣?」他搽藥的手停了下來。

  是她太好騙了嗎?可她的這一番話,卻教他感動;

  「不夠嗎?」要不怎樣才夠?「倘若你真如他們說得罪大惡極,這一路上,你不會處處容忍我;就算你以往真如他們說得這般惡劣,可在這一段時問裡,我可以感覺到你的改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我而言這樣就夠了,總比有些人錯了還不知道悔改的好,不是嗎?」

  這麼點道理,書上寫了一堆,可真正去做得下相當的決心;倘若他真是個知錯能改之人,她就更欣賞他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她的傲慢驕恣的。

  「你倒是寬宏大量得很。」如果當年他傷的是她的家人,她是否還會這麼想?同理,紈兒不想見他,他並不意外,然而他只是希望再見她一面罷了。一開始是這麼想,現下他只想趕緊把這蠢丫頭送回南門山莊。

  「那當然,我的性子向來極好。」她嘿嘿笑著,忽然傷口又痛得她齜牙咧嘴。「你甭擔心其它的事,有我在,我來替你處理。」

  「處理什麼?」他不懂她又在想什麼鬼主意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

  她一定會讓他很驚訝!

  只是她心底總是覺得不舒坦,很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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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月黑風高,

  南門天驕鬼鬼崇祟地摸進—幢大宅院裡,穿進穿出的找尋伊人身影。

  飲禪不能來找紈兒姑娘?

  呵呵,沒關係,她可以帶紈兒姑娘去見飲禪。

  她總覺得笑得不是很開懷,因為儘管是笑了,心頭還是悶著,到底是在悶什麼呢?她現下可是在做件好事,應該要高興才對,她卻難受極了。

  她又歎了—口氣,打起精神找尋紈兒姑娘的閨房,一會兒垮著瞼,一會兒佯裝著笑臉,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扮給誰瞧的。

  西廂的盡頭系滿了綵帶,定是那兒了。

  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她運用自己最引以為豪的輕功直奔而去,也不管裡頭到底有多少人,隨即推開門,大剌剌地晃進裡頭,

  「誰?」

  「我是……」南門天驕一拾眼,見到花廳裡端坐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看得她眼睛都直了。飲禪騙她,蘇紈根本就不比她差,甚卒還略勝她一籌!「我是南門天驕,我來帶你去見一個人。」

  她突然不想帶她去了。

  「見誰?」蘇紈提高警覺地看著她。

  「司徒吞殘。」她是個講義氣的人,沒道理事情做到一半卻突然收手;況且若是帶她去見飲禪,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連著兩天,他老是臭著一張臉,她看得都膩了,也怕了。

  蘇紈纖細的身形微顫,隨即冷淡開口:「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但我絕對不會去見殺父仇人的,姑娘請回吧!」

  「可他有話想對你說,不對你說的話,他是無法安心出家的。」她是多麼地不想勸她去,可卻又不得不說。

  「出家?他?」蘇紈瞪大水眸,微愕的神情稍縱即逝,快得沒讓南門天驕看清楚。「一切都過去了,他想出家也好、做什麼都好,我和他之間的事都過去了;明兒個我就要出閣了,請姑娘轉告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逆轉時空,我爹終究是死在他的手中,不管我原不原諒他都不重要,請他毋需再擱在心上。」

  「可若是你親口告訴他的話會更好。」南門天驕急急地道。

  她不想去就算了,她為什麼硬是要勸她?然而只要一想起飲禪那張臭臉,她就忍不住想要無所不用其極的綁她走。

  「姑娘,我明兒個即要出閣,深更半夜你要我去見他,若是讓人瞧見了,你以為我夫家的人能夠放過他和我嗎?」

  「可是……」

  她不是不懂她說的話,只是她真的很想瞧見飲禪開心的模樣。

  「請回吧,請姑娘趕緊勸他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那麼我告辭了。」她拱了拱手,隨即像隻貓一樣悄悄地離開。

  這項計畫極好,可惜的是她沒能完成,總覺得有點遺憾,卻又好像鬆了一口氣;但不諱言的是,她鬆了一口氣的成分比遺憾多一點,她確實是不希望蘇紈去見飲禪。

  然而,到底是為什麼呢?

  望著滿天深寂的黑,沒有半點光亮,她不禁自問:到底是為什麼呢?

  ***

  「你上哪兒去了?」

  南門天驕像隻貓躡手躡腳地溜進客棧的房間裡,孰知才自以為極為輕微地打開門,卻聽見飲禪彷若鬼魅般低沉的嗓音蕩進她的耳裡,嚇得她原地跳起;想要趕緊逃出門,卻又覺得丟臉,只好硬著頭皮走向坐在桌旁的他。

  「嘿嘿……我去遛遛。」她也知道很難讓人相信。

  她近來是愈來愈丟瞼了,見到他的臭瞼就怕得說話會結巴。唉!她這張嘴可還是頭一次結巴哩!

  「去哪兒遛遛?」飲禪挑起眉,冷冷地抖睨著她。「這兒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到底能夠上哪兒遛遛?該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溜進蘇紈的閨房裡了吧?」

  她的心思不難猜,或者該說她很容易被看透。

  「嗯。」她不喜歡撒謊,只好認了。

  走近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還是搖曳的燭火太暈黃,她總覺得他今兒個看起來十分俊美;披散的頭髮雖未束起卻整齊多了,下巴上的鬍髭也修得乾淨,衣袍瞧起來也挺順眼的。

  有酒味?她坐在他的對面,睇著他面前的懷子,只覺得懷裡的顏色看起來像酒不像茶……他居然喝酒了,他守的是哪一門子的戒律啊?

  他的心情有那麼悶嗎?連她在他身邊也不能讓他開心一些嗎?雖說她老見他冷著臉,可她還沒見過他這種臭臉,好像天下人欠他很多似的,連她也跟著不快活。

  「你忘了你的傷未好?」她的傷口比他想像中的深,需要更多的時間痊癒,孰知她大小姐壓根兒不以為意,竟然帶著傷就晃出去了。她簡直是天真得教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好多了,你別生氣嘛!我有替你帶口訊回來。」她連忙邀功。

  「紈兒?』

  「嗯。」叫得多親密!她的心又揪痛了下。「她說一切都過去了,不管她原不原諒都不重要,你不用放在心上,」

  倘若蘇紈真要見他,還不知道這兩人之問到底會蹦出什麼樣的火花來!當然,她這個小妹絕對是夠義氣,儘管心底難受,但為求他一笑,她可是不計代價地為他兩肋插刀。

  「是嗎?I飲禪看著她,深沉的眸子讓人猜不出他的想法。「那麼我可以放下一切紅塵俗事回淨靈寺了。」

  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事,如今他卻又多了一樁心事。

  他怕一旦他回淨靈寺,儘管把她交給她父兄管教,卻不能保證她是不是又會逃出南門山莊;而這蠢丫頭一個人傻愣地在江湖上遊走時,不知會碰上什麼可怕的事?他的心是繫在她的身上,要他怎麼放心得下?

  「你和她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兩天前被一群混蛋打斷,要不然她早知道結果了。

  「我殺了她爹。」

  「這我知道,可我想知道為什麼。」他的眼太深沉,蘊藏著太多痛苦,她很想知道所有的緣由。「你說過你是一個宮裡來的密探,相信在你手中處理過的人不計其數,然而你為什麼千里迢迢下揚州,只為了跟蘇紈解釋?」

  只因為蘇紈貌若天仙嗎?可她也不差啊!或許她真的比不上她,可她不只有色,有才、也有德,她有哪一點比不上她?

  「因為我……錯殺。」他沉痛地閉上眼;

  「錯殺?」這麼嚴重?「你的意思是說,他或許有問題,但是他的罪卻不致死,而你卻殺了他?」

  「因為我暍了酒,在暍了酒之後聽及他和另一個人談論起要利用蘇紈設計我,要我成為他的乘龍快婿。原來他早知道我的身份,他不過是想要利用我掩飾他的罪行罷了,於是我一時怒極,遂……」他低啞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痛苦和訴不出的罪惡感。

  「遂你不再喝酒?遂你出家也是為了要洗滌你自以為的罪惡?」她不禁插嘴道。「你以為你犯了錯,只要到佛祖面前認錯就可以了嗎?難怪方丈不為你落髮,倘若我是他,我也不願意。」

  不是錯覺,她突然間覺得心情好好哦!

  當然不是因為他錯殺一個人而感到高興,而是他的執念是來自於他所犯下的

  錯,並不是為廠蘇紈。

  「為何?」他挑眉。

  這蠢丫頭又想要對他說什麼了嗎?他是一隻劍行走天下,她則是一張嘴闖蕩江湖,教他佩服不巳。

  「你說是錯殺,可實際上與其說是錯殺,倒不如說你在半醉之間看見蘇紈含怒帶恨的眼,讓你感到罪惡,遂你才開始告訴自己確實是錯了。他的罪到底該不該死,我相信你最清楚。」這是她的猜想,就算不是真的,她也會想辦法把這件事說得跟真的一樣。

  「而你卻一古腦兒的認為自己錯了,甚至以為到佛祖面前懺悔就可以洗清罪惡,你未免太笨了一點!為什麼要把沒有的事想得跟真的一樣?用這種方式來逼自己出家呢?太沒道理廠。」

  她說話的語氣是恁地理直氣壯,儼若是個青天大老爺。

  「可找終究是殺了人…… 」她還打算要怎麼勸他呢?

  她說的事他早就懂了,在遇見她、熟知她的行事作風之後,他也慢慢地發現到她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

  「就算你不殺他,他終有一天還是會死的;像他們這種不講義氣、處處算計他人的人,還怕哪天醒來不會死在他人的劍下?」光是瞧那群徒弟,她大概就可以猜出他們的師父也不會是什麼善類。

  「可他終究是死在我的手中。」他到底是在想什麼?明明應該帶著她離開江都縣了,為什麼他還杵在這裡同她辯論這無聊的問題?

  是想聽她說些歪理嗎?還是因為他捨不得太早跟她分道揚鑣?

  她的性子算不上好,但也不太差,說來不是很對他的昧;可他偏偏對她牽腸掛肚,尤其當她還傻氣地為他去找蘇紈……她為何會他這麼好?

  她是對所有的人都一視同仁,還是對他特別好?

  他猜她是待他特別好,因為這一路」來,他還沒見過她對任何人露過什麼好瞼色,他這般掛念著她,要他如何放得下紅塵,要他如何遁入佛門?

  光是想著她,就會教自個兒發笑,一會兒不見她,他又會惴惴不安地四處找她。

  「可我覺得你殺得好,好極了!」南門天驕重重地點頭,幾乎要起立為他鼓掌似的。「你想想,他又不是什麼正義之上,留著他也不過是多個禍害荼毒百姓;你殺了他,倒也算是為武林除害,救了多少百姓離開這水深火熱之中,你算是造福黎民、功德無量耶!」

  橫豎不管對還是不對,只要是他做的,她都覺得對。

  「你說的是歪理……」他突然笑了,唇勾得很邪。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個南門天驕說得出如此狂傲驕恣的話來,然而他卻認同了她的歪理。

  「是道理也好、歪理也罷,但總是理,是不?」誰敢說她說錯?「你抱著這種心態皈依佛門,連佛祖都蒙羞了。我可不准你這麼做。」

  事情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了,她為了這種事而苦惱,她才覺的奇怪。

  「我記得你曾經同我說過,再混蛋的人都有天理可治,要不也有律令可循,輪不到我來制裁。」飲禪挑起眉,一手托腮地噙笑睞著她,正等著看她還有什麼歪理來說服他。

  想入佛門是因為愧疚,倘若釋懷了,他還有什麼理由要入佛門?

  ***

  南門天驕瞅著他好一會兒,不疾不徐地道:

  「那是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奉令行事,而且是替皇帝老子探訪民間疾苦、替天行道,遂這事兒……自然是不算數的。」她說得天經地義。

  「可你說過殺人者、人必殺之。」他以掌掩嘴,不讓她瞧見他的笑。

  她就是有本事編出一堆歪理,而且還是可以說服人心的歪理:好由她說,壞也由她說,矛盾卻不突兀,

  「哎喲,不都跟你說了,情況是不一樣的。在江湖中行走,你不殺人,人要殺你,早就是殺戮橫生、戾氣百匯;而你是奉旨,當然不在此限,你根本不用去想這種事,要不這行刑的劊子手要怎麼活呢?人家也不過是奉令行事罷了」她說得頭頭是道。

  「所以你認為……」結論呢?她到底想要對他說什麼?

  「別出家。」她想也沒想地道。

  她就是不想要他出家。雖說他的頭髮總是披散得難看,可既然不礙事為何還要削去?天下之大,佛門不見得是他唯一的選擇。

  「那我又能往哪裡去呢?」他說得語重心長,臉上卻是許久不曾見過的輕鬆。「我已罷官,又不能再立於江湖之中,倘若不回淨靈寺,我又能到哪裡去呢?」

  這丫頭又會要怎麼勸解他呢?

  「這還不簡單。」南門天驕突然覺得阻塞在心中的痛苦霎時不見了。「跟我一道走吧!雖說我的武功還算不上是絕頂,但你的武功好、我的頭腦好,咱們兩個人一起闖蕩江湖、替天行道;總比你待在淨靈寺伴著佛經灑掃,我一個人待在南門山莊發呆的好吧!」

  這是個好主意,不是嗎?

  「太危險了,你忘了我身邊有許多仇家嗎?」他最近也萌生了這種念頭,但是有諸多考量。帶著她,不放心;放下她,亦不放心……這事兒比當年遇上蘇紈之事還要教他煩心。

  「怎麼會?你的功夫那麼好,還怕對付不了他們?何況江湖之人又不是個個愚蠢,難道他們不會明辨是非嗎?就算他們真要找碴,也有我可以保護你。」她站在他的面前,纖手握著他的,媚眼熠熠發亮。「我告訴你,即使你想潛讀禪意,不一定非得出家不可的,咱們在江湖中遊走,也可以悟出許多道理;禪意在於磨心修念,在於無我無相,下只是在佛門中才找得到真理。」

  飲禪訝異地看著她,她驕美無雙的粉顏透著淡淡的酡紅,不由得心念微動:看來,她真是老天派來磨他的。

  「可我想在佛前……」他還想再逗逗她。

  「喂,你已經喝酒了,喝酒就是破戒,佛祖不要你了!」他真是太不給她面子了,要她一個女孩子家開口說這種話已是極限,不要再逼她了。

  「可你之前不也說過,落發之前要先大口喝酒、大口啖肉嗎?」他摀住嘴,生怕笑出聲來。

  「沒這回事,你既然是修行僧,心中自然有佛,自然會守著戒律:如今你暍了酒,破了戒,不就表示你心中根本沒有佛嗎?更何況,你可不要忘了,咱們初見面時,你就瞧見了我的身子……」想出家,那也得看她允不允。

  「你知道我是為了要救你。」這時候她還翻舊帳啊?

  「可後來咱們要入江陽縣時,你在溪中抱著我,倘若不是適逢老丈喊救命的話,說不準……」說著說著,她的粉顏又燙了起來,不禁有些惱怒地吼著:「哎呀,不管啦,反正你輕薄了我,我是不可能就這樣放你走的!」

  貞節可是女孩子最重要的事,他總不能看光她的身子就走人吧,而且她就是沒辦法像一般女俠那麼灑脫,可也沒有人規定一個女俠就要對這種事情淡然處之吧?

  她就是會在意嘛,而且她也不想就這麼回南門山莊,不想就這樣和他分開。

  飲禪抬眼瞅著她,略微勾唇。「你現下是把我當成你的隨侍,至友,還是大哥?你想要闖蕩江湖,也不是非得要我陪你一道闖蕩的,不是嗎?是不是因為我在你心裡相當的重要,遂你……」

  「誰……誰說你重要來著?」南門天驕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有些結巴,「是我瞧得起你,要你陪我一道走。」

  這混蛋男人說這什麼渾話,聽得她寒顫直起。

  「可我記得咱們初見面的時候,你說過你極想要見司徒吞殘一面,說得一副極為敬仰崇拜的樣子,怎麼現下……」他眨了眨眼,說得有些噯昧。

  「那不過是因為我想要和他比劃比劃啊!」有沒有搞錯?他在對她眨什麼眼睛?他的眼很深邃,一旦笑起來,感覺上是挺勾魂的,她真的挺喜歡他的眼睛的。「我又不是喜歡他,我更不可能在知道他就是你之後,就會喜歡你;當然我也不可能因為喜歡你而要你陪我一起闖蕩江湖,我是……」

  「你是如何?」他突地大笑,「我有說你喜歡我嗎?」

  她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雨,欲蓋彌彰的意味濃厚嗎?

  南門天驕愣愣地望著他放聲大笑的模樣,在昏暗的燭火之中史顯現魅惑人的俊帥……她突然想起四哥說過司徒吞殘俊美賽潘安,而她從來沒見過他笑得這麼開懷的模樣。

  「嗯?」他笑得很邪。

  「你這個混蛋修僧,根本就是在誆我!你根本就是一個六根不清淨的混蛋!」她怎麼覺得他變得不太一樣了?

  她是哪裡有問題嗎?怎麼會覺得心跳得好快,頭部有些暈了。

  「你不是希望我別出家嗎?」他一把將她攬人懷裡,突覺她的體溫微高,倏地收起笑臉。「你這丫頭,不是跟你說了傷末好,仍有些發燒別下床走動的嗎?可你卻給我晃到創劍門找蘇紈,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可是我替你傳了口訊。」原來是仍在發燒的緣故啊!可為何窩在他的懷裡,她覺得臉更燙了,心跳像是要停了似的……倏地,她又想到一事,「不對,你怎麼可以這樣摟著我,你這樣子,這樣子……」

  「想不想和我一同去遊遍五湖四海?」他突道,將下巴靠在她的頭頂。

  「嘎?」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你知道嗎?塞外有許多不同的風光,有沙漠、有高原,而且咱們還可以搭船南下,那兒比這兒更富裕、更繁華。」他改變主意了,他想要帶著她一起四處遊玩,想要帶她賞盡美景。

  「真的?」她的眼發出亮光。

  「還有啊……」他笑得更邪了。

  「要去、要去!」她一定要去,何況有他在身邊,她更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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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不要……」

  「你逃不了的,還不給老子安分一點?」

  「救命啊,不要……」

  「你以為在這荒郊野外,會有人救得了你嗎?你何不乾脆閉上眼好好享受一番?橫豎沒有人會來的。」這人笑得挺邪氣的。

  「是誰說沒有人救得了的?」伴隨話落,一隻油靴就這麼踩在那淫賊的頭上,一雙水眸含怒地瞪著這無恥的淫賊。

  「誰敢過問老子的事,你不知道老子是誰嗎?」淫賊甩開那只油靴。「你是外地來的吧?不知道這兒是誰的地盤,倘若報上老子的名號,就怕會嚇死……」

  啪的一聲,油靴的主人又踹了淫賊一腿,不偏不倚就踹在他的命根子上。

  「飲禪,我好怕,好怕,嚇死我了。」女子偎住身旁的男人身上。

  男子歎息,開始後悔教她武功,讓她天天找人比劃,打不贏再推給他收拾。

  「你好大的膽子,看我怎麼教訓你!」淫賊奮力站起.想要跟她一戰高下。

  啪的一聲,依稀可聽見鼻骨斷裂的聲音。

  「嗚,我的手好痛哦!」女子又偎到男子身邊,似乎極為習慣兩人的親密。

  「乖,不痛不痛。」男子親吻著她的手。

  「呃,我的鼻子斷了……」淫賊一臉鮮血,痛得說不清楚話。

  「有嗎?我瞧瞧、我瞧瞧。」女子好心地靠近他,查看他受傷的鼻樑。「沒斷、沒斷,至少要這樣才會斷!」

  話落,油靴毫不留情地再次踩上他的臉,這一會兒連呻吟聲都沒了。

  「這樣你開心了吧?」男子輕聲道。

  「不開心!我要閹了他。」女子扶起一旁傻塄愣的姑娘,讓她先行離開。

  「犯不著吧,他又沒犯了什麼大錯。」男子求情著。

  「這樣還不算犯下大錯?如果不是咱們碰巧經過,誰知道這姑娘會被這淫賊糟蹋成什麼模樣?」她可不打算放過他。「你們男人就是這個樣子!」

  「總是罪不及此嘛!」他搖了搖頭,「教訓他一下就好了。」

  「那怎麼成?若是他再犯呢?」

  「那麼將他綁在城門上,讓他赤裸示眾,你覺得怎樣?」他再次進言。

  「可是咱們要去衢州,怕誤了時候。況且像他這等淫賊定會再犯,不能不嚴懲,至少要讓他不能再人道。」沒得商量。

  「那你就拿他練練拳腳,不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抬起腳,開始第二波攻擊。

  淫賊尖喊著暈倒,暈了又被打到痛醒……最後這淫賊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女俠,別再打,再打就醒不了了!放過我吧,我知道我錯了。」

  「你知道錯了?」瞧他很努力地點頭,她挑起柳眉笑得很邪,完全將身邊男人的笑容學起來。「真會改?」

  「—定改、我一定改!」

  瞧他說得信誓旦旦,她隨即彎下腰,拿走他腰間的香囊:「這些銀子,就當是給本姑娘療傷的費用。」

  「天驕,這麼做不好吧?」男子看無奈的被勾起了手,兩人往城外走去。

  「有什麼不好?咱們就是要劫富濟貧、除暴安良,你應該要讚美我,」

  「是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你不甘願?」

  「我很甘願。」看他笑得多滿足啊!

  「那咱們走吧,看看去衢州之後,咱們還能去哪兒?」

  「依我看,咱們還是先找間客棧休息吧。」

  「可是我想要趕快起程。」

  「你也得替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啊!方才毒打那人一頓,你定是累了,還是先找間店休息一下比較好。」

  「哦……」嘟起唇,她愛嬌地攀上他的肩。「我走不動了,你抱我。」

  飲禪勾起笑,將她一把抱起。怎麼方才打人時不見她喊累?

  有什麼法子呢?她就是這個樣子,他又能如何? ;

  「飲禪,我方才動了動,又餓了。」她嘟起嘴,使出拿手絕活。

  「好。」一天來個十餐也無妨。「走了,去吃飯!」

  「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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