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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傑陽抵達烏徹斯特,獲得僕役的熱切歡迎。他們絕大多數是在他和愛德華王子由蓋斯塔尼回來後僱用的——除了由孟賽蒙指派的新任執事之外。但在傑陽和他談過話後,他識相地連夜離開了,很清楚如果再留下來,他的生命將會有危險。
      
  接連數天,傑陽忙著準備迎接愛德華和他的軍隊,幾乎沒有時間思考或入眠。但在一切就緒後,他站在烏徹斯特的城垣上,滿懷渴望地注視著七哩外的波夏。他試著不去想蕾莎,但在像這樣的平靜時刻裡,不只是他的身體渴望著她,還有他的心。
      
  他渴望看到她,聽到她的笑聲和哄孩子入睡的歌聲,將她擁入懷裡,碰觸她的金髮,以唇拂過她絲緞般平滑的肌膚。那份渴望是如此強烈,他不由得握拳捶著城垣。他快步下樓,決定騎馬去波夏見她。但在走到馬廄時,卻又猶豫止步。他不想再看到蕾莎退縮離開他,或她充滿痛苦和指控的紫眸。萬一見到他只會再度引起她的痛苦呢?萬一她的心已對他永遠關閉了呢?
      
  蕾莎說她需要時間和距離來滌清自己的思緒,他也只好不情願地讓步。他知道他們的未來取決於蕾莎的決定,而他不想冒險毀了它。他強抑下前往波夏見她的渴望,召來格非,托他送信到波夏。他寫了封短箋,詢問他們兒子的安好,以及告知王室軍的總部已設在烏徹斯特,語氣禮貌,不至於給她壓力。
      
  蕾莎瞧見格非騎入波夏的中庭,一顆心提到了喉間,擔心是傑陽出了事。如果她曾經不確定自己對傑陽的愛意,現在她已得到證明!
      
  瞧見格非面帶笑容,強烈的釋然幾令她雙膝發軟。
        
  「傑陽爵士向你致意,夫人。」格非笑著將短箋交給她。
      
  蕾莎將短箋塞入胸衣,決定稍後再私下讀信。無疑地這是一封情書,訴說著他有多麼想念她,以及他不能沒有她。想像他熱情如火的話語,她的胸口發熱,雙頰緋紅。
      
  小廝前來牽走馬匹,蕾莎挽著格非的手臂。「務必要接受波夏的熱誠招待,它已經和你前次來訪時大不相同。在你長途跋涉回到洛德威之前,你和你的馬匹都需要好好休息。」
        
  「不,夫人,我們現在的總部已改在烏徹斯特。」
      
  「烏徹斯特?」她震驚地道。「我的丈夫就無法抽空騎七哩路過來?」
        
  「他從早忙到晚,夫人。爵爺是愛德華王子的左右手,不可或缺的人物。」
      
  而她就是可以「或缺」的了!蕾莎想著,趁蘭恩招呼格非時,抽出了短箋觀看:
  
  請告知格非我的兒子是否安好。
  
                                                                  傑於烏徹斯特
      
  這信箋實在是太簡短、也太過侮辱人了!信裡的措辭客氣得幾近冷淡,就像是出自於陌生人之手!蕾莎極氣憤他在信裡寫的是「我的」兒子,而不是「我們的」兒子。
      
  「格非被派遣來問候嬰兒的安好,」她對蘭恩道。「我上樓去抱他下來,好讓你親自檢查。」她忿忿地對傑陽的侍從道。
      
  蕾莎抱著她的兒子下樓,將他塞到格非手中。一輩子從不曾抱過嬰兒的格非頓時驚慌失措,手忙腳亂,滑稽的表情令一旁的侍女格格輕笑。格非懇求地望向蕾莎。她笑著抱回嬰兒,對丈夫的怒氣逝去了些,但她決定以牙還牙,用同樣的語氣回信,刻意激怒傑陽。
        
  「你的」兒子好得很!我很驚訝你竟能在百忙之中,撥空讓格非回來。既然烏徹斯特和波夏如此接近,下次你想要知道「你的」兒子的現況時,我建議你走到窗邊往外看,我會將他抱到城垣上,好讓你親自檢視!對了,我想你一定會很高興我已經為「你的」兒子取好名字了。
      
  蕾莎將信封緘。她當然不會說出她為孩子取了什麼名字。傑陽已經夠傲慢了,如果他想要知道孩子的名字,他必須親自回來!但在格非離開前,她必須確知傑陽安好。「我知道愛德華王子正在聚集大軍。你想他們很快會開戰嗎?」
        
  「暫時不會,夫人。孟賽蒙的軍隊現在威爾斯。」格非回答。
      
  在烏徹斯特堡,愛德華的兵力已經擴張得十分驚人,西方的領主全都熱誠地支持王室。愛德華對此結果深感滿意,但他也決心不要再犯下過度自信的錯誤。他在塞維河的西側,由烏徹斯特至卡洛特之間廣佈兵力,並要卡洛特的人馬沿河巡邏,嚴防孟賽蒙率軍渡河。愛德華不但下令摧毀河邊所有的船隻,還派出了大批間諜,偵測貴族軍的動靜。
      
  愛德華和手下的將領聚集在烏徹斯特的地圖室開會,雷基特的信使來了。愛德華展信閱讀。「基特說孟賽蒙意欲在爾斯克河谷和衛河匯入塞維河處渡河,但在找不到船隻,和目睹駐紮在對岸的軍隊後,他別無選擇,只能指揮軍隊往北。」
      
  「明顯地,他的目的地是布里斯托,」傑陽道。「他會在那兒紮營備戰。」
      
  「正是,」愛德華道。「他會選擇決戰的地點,分派兵馬進駐戰略優勢位置,正如在裡威之役時。之後他會等待他的兒子西蒙率領軍隊由東方過來,左右夾擊我們的軍隊。」
      
  「那麼他將會白等一場,」傑陽綻開個邪氣的笑容。「西蒙剛剛接獲他父親的命令,趕到肯尼衛斯和他會合,現正在調動軍隊往南。」
        
  「太棒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這讓我們佔盡了絕對的優勢。孟賽蒙和西蒙的軍隊正好南轅北轍,兩支貴族軍的主力將無法會合。」
        
  「而且我們的大軍就駐紮在他們之間,切斷了他們的聯繫,佔盡了地利之便。」韋約翰道。
        
  「我的手下一直很忙碌,」傑陽道。「他們忙著計算我軍的數目,還有兩支貴族軍的。」
        
  「結果呢?」愛德華不耐地問。
        
  「加上雷基特的人馬後,我軍的數目遠勝過兩支貴族軍的聯合。無論是攻打哪一支貴族軍,我們都可以穩操勝算!」
      
  地圖室裡響起了一片歡呼聲。愛德華立刻寫信命令雷基特率軍趕來烏徹斯特。信使離開後,愛德華示意傑陽到城垣上走走。
      
  愛德華在城垣上來回踱步,最後停在他的好友面前。「你知道的,這將是場至死方休的戰爭。勝者生,敗者亡,而我決心獲勝——不計代價。」
        
  「你打算殺死孟賽蒙?」傑陽平靜地問。
        
  「是的……光明正大的。我只是納悶你——」
        
  「你毋須問的。無論怎樣,我永遠效忠於你。」
      
  愛德華以手扒過金髮。「賽蒙已經五十餘歲了,想必也厭倦了這場漫長的征戰——儘管他依舊對自己的信念滿懷著熱情。」
      
  傑陽點點頭。「他可說是老一輩的騎土典範。」
        
  「他教導我有關戰爭的一切,但我也有自己現代的看法——管他是否合乎騎士精神!傳統的戰爭完全依賴重裝甲的騎士,步兵則留在後面運輸輜重,但我認為這種戰法已經過時了!在我的軍隊中,每個人都受過戰爭的訓練,擁有作戰能力。騎士規則說夜襲是不公平的,平民士兵必須在戰爭時和貴族騎士保持距離——真是愚蠢極了!在戰爭裡只有一條規則——盡可能地殺死敵人!」
        
  「然後奪走他們的兵器和馬匹。」傑陽陰鬱地附加。
        
  「正是,」愛德華強調。「孟西蒙會在何時抵達肯尼衛斯?」
        
  「牛津伯爵和塞佛克伯爵也在他的隊伍中。按照他們的行進速度,至少還要兩天,之後他們需要一段時間整隊紮營。肯尼衛斯堡裡不可能容納得了四千人的軍隊。」
      
  「打賭我們會比他們更早趕到肯尼衛斯!」
      
  「我絕不會笨得在你已經下定決心後,跟你打賭,殿下。」
      
  夜色漆黑如墨。傑陽率領部下,耐心等待愛德華的命令。他知道那會是在黎明破曉之前,駐紮在肯尼衛斯堡週遭的軍隊均已熟睡之際。
      
  雷基特的人馬一到達,愛德華就下令全軍出動。六千大軍在半天內急行軍三十哩路,趕在日落前抵達肯尼衛斯堡週遭,就地埋伏,等待毫不知情的貴族軍踏入陷阱。愛德華下令所有人按兵不動,靜靜等待。他們看著貴族軍架起營帳,擾攘了好一陣後,營地回復岑寂,軍士進入了夢鄉。
      
  攻擊的命令在破曉前一個小時傳來。傑陽戴上頭盔,舉高長劍,示意他的人跟著衝出。格非守著他的後背,六千大軍在夜色的掩護下,攻向毫無防備的敵軍陣營。
      
  這是場大屠殺,而非戰役。敵軍自熟睡中驚醒,衝出營帳,慌亂奔逃或被殺。混亂中火炭被踢散,營帳陸續著火,更增添敵軍的混亂。數百人被殺,數千人四散逃走,或試圖游過肯尼衛斯的護城湖,逃入安全的城裡。
      
  傑陽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人命喪他的劍下。他一手持盾,不斷地揮劍,砍殺敵軍。絕大多數的士兵都毫無還擊的能力——除了眼前的騎士之外。他們的長劍相交,好一晌爭持不下。終於傑陽認出了頭盔下的敵人——他是孟西蒙!
      
  傑陽一愣,放鬆了劍上的力道。他的對手覷著這個機會,用力砍來。傑陽迅若閃電地舉起盾牌,以盾緣打掉對方的長劍,然後他掀起頭盔的上蓋,讓孟西蒙看清楚自己。
      
  年輕人驚恐地看著他熾熱的綠眸,以及他血淋淋的長劍。「回城堡去吧!」傑陽道,掉轉馬頭,攻向另一名持著旗幟的貴族軍騎土。
      
  朝陽升起時,戰役也已經結束了。貴族軍被徹底擊潰,愛德華知道敵軍已無力再戰,並嚴禁追逐逃走的敵人,下令部屬重整軍隊。王室軍大獲全勝,俘虜了貴族軍所有的馬匹,以及十三面旗幟。
      
  傑陽騎馬巡視軍營,評估己方的損失和斬獲。他驚愕地看到牛津伯爵坐在殘破的旗幟下。「你是誰的俘虜?」
      
  牛津伯爵回答時,手仍在顫抖。「我遇上了愛德華。他舉高長劍,幾乎一劍斬下我的頭顱,而後他用那對冰冷的藍眸望著我:『我需要英國所有的貴族!』並將我交給他的侍從看守。」
        
  「你非常幸運;愛德華原意殺無赦!」
      
  肯尼衛斯固若金湯,攻下它幾乎是不可能的。愛德華下令將擄獲的馬匹分給步兵,再度急行軍回到烏徹斯特,知道不久後還得面臨最大的挑戰——孟賽蒙和他的軍隊。勝利的王室軍興高采烈地高舉著敵軍的旗幟。
      
  「貴族軍的旗幟總共有幾面?」愛德華問傑陽。
      
  「十三面,殿下。」
      
  「笨蛋!他們不知道十三是不吉利的數字嗎?」
  
  在波夏,蕾莎不耐地期待著她丈夫的來訪。當他遲遲沒有露面後,她不由得著惱了。她告訴自己就算那個頑固的男人不想看到她,他也會想要看到他的兒子吧?他不過是故意拖延,想要惹惱她罷了!她決定去巡視波夏的佃農,如果幸運,傑陽回來時正好撲個空!
      
  次日清晨,蕾莎餵過孩子,指示蘭恩和侍女好好照顧小傑陽,帶著何執事出城了。她穿上綠色騎馬裝,很高興自己的身材已在產後恢復苗條。
      
  一路上,蕾莎聽著何先生解說他在佃農的農莊上所做的種種改善,感到欣慰不已。這是個晴朗的秋日清晨,「迅風」揚首輕嘶,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迎風奔馳。
        
  「去吧,夫人,讓馬兒好好跑一跑!」善解人意的何先生道。
        
  「謝了,何先生。我會沿著河邊騎乘一小段。」蕾莎道,樂於有這個機會一逞奔馳之樂。
      
  蕾莎放開韁繩,放任胯下的牝馬奔馳過繁花盛開的河岸。蕾莎迎著陽光,聽著鳥嗚,深呼吸進夾雜著濃郁花草香的空氣,感覺生命是如此地美好,身為女人是如此地美好!
      
  突然「迅風」緩了下來,馬身因為恐懼而顫抖。蕾莎心生警覺,正欲掉轉馬頭回去,突然她瞥見了河上游約兩哩處,似乎有黑影在移動……
      
  她瞇起眼睛,辨識出那是大隊的人馬和車隊……而且看起來像是軍隊!蕾莎擰起眉頭,驅策「迅風」到了河邊,試著要看清楚些。而後她注意到被河水沖刷下來的物體——那是繪著貴族軍十字圖樣的木盾!
      
  蕾莎立刻明白是孟賽蒙率領貴族軍在渡河。他們根本不在威爾斯,而是在這裡!她的血液發冷,心裡只有一個名字:傑陽!他有危險,而她必須去警告他!蕾莎掉轉馬頭,往回路疾馳,馬不停蹄地越過何漢頓身邊。「立刻返回堡裡!」她喊道。
      
  蕾莎馳入馬廄。「給我一匹最快的馬,立刻!」她對小廝命令。聽出她語氣中的急切,他們牽出一匹黑色駿馬,為它上鞍。蕾莎飛身上馬,甚至無暇顧及她對黑馬的恐懼,一心只想趕到她心愛的丈夫身旁警告他。
      
  烏徹斯特周圍的鄉間佈滿了軍隊的營帳,到處都是士兵。蕾莎有些慌了。她不知道王室軍有這麼龐大。她要怎樣在這麼多人當中找到傑陽呢?直覺促使她騎向城堡。愛德華應該會在堡裡,而傑陽極可能在他身邊。
      
  蕾莎終於進到城門內,但城堡中庭裡也擠滿了騎士,而由他們染血的外衣和武器看來,他們似乎剛打完仗回來。蕾莎為傑陽憂慮不已。萬一傑陽在戰爭中負傷、甚至身亡呢?她絕無法忍受他們是在怒氣和不信任中分開!傑陽是她的摯愛、她的生命!
      
  身為皇家執事,傑陽正設法在這團混亂中維持秩序。他們帶回了太多馬匹,馬廄早已飽和,他必須指揮土兵將馬匹牽到墓園放牧,而許多士兵累得乾脆就近倒在墓碑上休息。當他瞧見穿著翠綠色騎馬裝,金髮披肩,騎在黑馬上的美麗女子時,一時驚愕不已。
  
  「蕾莎?真的是你!」
      
  蕾莎轉過頭,幾乎是立刻看到他。傑陽閃電般下馬,衝過來將她擁入懷中。「該死,你怎麼會隻身在軍營裡?孩子出事了?」
        
  「不,孩子很好。噢,傑陽,謝天謝地,你安然無恙!」她緊擁著他強健的身軀,汲取他的力量。「傑陽,你能原諒我曾經懷疑你嗎?」她懇求道。「親愛的,我希望你知道,你擁有我完全的信任和愛!」
      
  他有力的大手撫過她的亂髮,打心裡感謝上帝她愛他到足以原諒他。他充滿佔有慾地擁緊她。「親愛的,你不害怕騎這匹黑馬嗎?」
      
  她不耐地搖頭。「我必須趕來這裡警告你。孟賽蒙率領貴族軍在波夏渡過了亞梵河!」
      
  「吾愛,那是不可能的!首先他得渡過塞維河!」
        
  「傑陽,我以生命起誓!我親眼看到他們!」
      
  他略微放開她。她美麗的紫眸裡滿盛著急切,懇求他的信任,他再望向她騎來的黑馬,心裡的疑慮頓消。蕾莎不但冒著生命的危險,並且克服她最深的恐懼,為他帶來了這個訊息。最重要的,這證明她終於在這場分裂英國的內戰中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選擇了他這一邊!
      
  他抱著她騎上「斯迪」。「來吧,我勇敢的愛人,我們必須去找愛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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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烏徹斯特的大廳裡擠滿了三天來首度享用大餐的人們。長桌全被擠到牆邊,以容納更多飢餓的男人。愛德華和他的將領甚至連甲冑都沒有脫下來,站在高台上飲酒大啖。
      
  肯尼衛斯的勝利令愛德華龍心大悅。他一手抓著只烤鹿腿,一手握著酒杯,開懷地招呼傑陽和他美麗的妻子。「原諒我的失禮,但我真的餓壞了,蕾莎。」他朝傑陽咧開個笑容。「你這個幸運的惡魔!真希望我的伊蓮也就近得可以迎接我戰勝歸來!」
      
  「殿下,蕾莎十萬火急地趕來,為的是警告我們孟賽蒙的軍隊已在波夏渡過亞梵河!」
      
  愛德華揮舞著吃到一半的鹿腿。「那是不可能的,他尚未渡過塞維河。雷基特的部下應該會偵測到他的動靜。」
      
  蕾莎驚駭無比。「基特只是個十六歲的男孩!」
        
  「不要搞錯了。你的丈夫十六歲時就已經長大成人,可以發號施令了。」
      
  傑陽皺起眉頭。「雷基特擁有四千人馬,按理說應該可以阻止貴族軍越過塞維河。」
        
  「天殺的!歐文,立刻給我找來雷基特。如果那個紅髮小子在我們浴血打敗貴族軍時,一直蒙著眼睛睡大頭覺,我絕對要閹了他!」愛德華怒吼道。「我不過離開三天而已!天殺的三天——急行軍到肯尼衛斯,打敗貴族軍,再帶著擄獲的馬匹和旗幟趕回烏徹斯特!他擁有四千人馬聽他號令,結果還得靠一介弱女子為我帶來這個訊息!」
      
  愛德華立刻派出斥候,召集將領到地圖室開會。「下令要士兵備戰。」他對所有人道。
      
  傑陽召來他的侍從,對蕾莎道:「格非會護送你安然回到波夏。我願意出賣我的靈魂,換取和你共處一個小時;我愛你更勝過我的生命!」他溫柔地拂開她額際的髮絲,吻上她的唇,附在她的耳邊低語。「我親吻你的心。」
      
  她想要緊攀著他,懇請他好好照顧自己。他和他的部下已經三日夜不曾入眠,然而眼前還有一場生死決戰等著他們。儘管內心恐懼不已,蕾莎知道她必須要堅強,相信她的丈夫將會戰勝歸來。她對他綻開個燦爛的笑容。「我已經決定將我們的兒子命名為傑陽。」
      
  他狂喜不已。「這是我的榮幸,蕾莎。」
      
  莫提摩的威爾斯探子證實貴族軍確實在烏徹斯特南方約四哩處渡過了塞維河。明顯地,三天前愛德華一揮師往南,孟賽蒙的密探立刻通知他。愛德華走到地圖桌前,凌厲的藍眸盯住雷基特。
        
  「三天前,我率軍前往肯尼衛斯時,莫提摩的威爾斯間諜告訴我孟賽蒙的軍隊正往赫瑞福而去。在我離開前,我深信以你的四千兵馬足以阻止得了貴族軍,如今我卻得知孟賽蒙不只渡過塞維河,也越過亞梵河。解釋一下,雷基特!」
      
  雷基特的臉龐脹得和他的頭髮一樣紅。「因為我不會說威爾斯語,莫提摩的密探不肯和我打交道。他們一直看不起我的年輕!」
        
  「他們拿錢打聽消息,不是要親吻我們傲慢的英國伯爵的屁股。但別擔心,雷基特,我會給你機會彌補你的過失和年輕!」
      
  韋約翰和傑陽一直在研究地圖。「既然孟賽蒙選擇在波夏渡河,他會選擇駐軍的地點就很明顯了。」
        
  「一定是艾凡夏,殿下,不可能有其它地方。」傑陽也道,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一直線。
      
  愛德華望向莫提摩。「他們有多少人?」
        
  「四千人——而且個個疲備饑餒,裝備嚴重不足。能夠騎馬作戰的貴族和騎士不超過兩百人,其餘都是步兵,加上數百名林威爾心不甘情不願提供的弓箭手。」
        
  「加上卡洛特的兵馬,我們的人數是他們的兩倍;五百名騎士,還有足夠的馬匹和裝備提供給三、四百人。」傑陽道。
        
  「既然我們已經佔了絕對的優勢,我們應該可以先睡個數小時,休息一下。」辛瓦倫如釋重負地道。
  
  愛德華握拳重捶桌面。「等你們死了後,將可以睡個夠!戰爭必須以迅雷般的速度贏得!如果我們拖延到明天早上,孟西蒙將可以爭取時間聚集潰逃的士兵,趕去赴援他的父親。」
      
  傑陽看著自己的手,納悶是否他一時心軟放過西蒙,將會造成一生的愧疚。
        
  「吹響號角,」愛德華下令。「別管士兵的鬼叫和抱怨。如果你們平常訓練得夠好,他們自然會服從軍紀。我要在日暮前率領全軍出發到伊凡夏河谷。現在,我要聽聽你們的戰略。」
      
  愛德華的將領暢所欲言,只有雷基特明智地保持沉默。愛德華在聽完後笑了。「我說過我會聽聽,但不見得會採用,」他的揶揄打破了一室的緊繃。「既然我們的人數遠勝過敵軍,我會在兩側佈置兵馬,阻止敵人逃走。莫提摩,你率領兩千威爾斯邊區的士兵,守在東側,截斷往倫敦的路。紅髮基特,你帶領兩千名卡洛特的人馬守在西翼,據守敵軍往亞梵河的退路。我則親自帶領所有的騎土和五千兵馬,正面迎擊貴族軍的主力。」
        
  「孟賽蒙一定知道我軍的數目遠勝過他,正沮喪絕望不已。」韋立肯推測。
        
  「絕對不要這麼想,」愛德華道。「孟賽蒙身經百戰,並且每戰皆捷。他知道我們揮師往南,一定猜到我們是去攻打他的兒子帶領的軍隊。他快速調動軍隊,正因為他想要趕在我們之前,和另一半的貴族軍會師。他不知道我們這麼快就打敗他們,趕回烏徹斯特。孟賽蒙絕不會貿然迎向勝利之師的虎口。」
        
  「我同意愛德華的話,」傑陽道。「孟賽蒙大膽過人,智計百出,狡詐如狐。他相信他的信念,還有自己!他絕不會在戰役之前感到沮喪或絕望;千萬別掉以輕心,這會是場生死決戰!」
      
  愛德華和他的將領花費了好一番工夫重整軍隊,但在日暮前,王室大軍已往伊凡夏河谷開拔而去。他們在午夜時抵達河谷口,東西兩路軍隊將在此分開。愛德華召開將領會議,下達最後的指令。
      
  最後他轉向傑陽。「你帶來我們在肯尼衛斯俘虜到的十三面旗幟嗎?」
      
  傑陽早就料到愛德華會問起旗幟,知道他有意欺敵。他強抑下心中的反感。「是的,殿下,我帶來了。」
        
  「命令前鋒升起旗幟。那可以誤導敵軍,讓他們以為我們是來赴援的貴族軍。」
      
  天亮時,烏雲遮住了太陽,雷電聲隆隆,喚醒了剛剛入眠的貴族軍。當王室軍由北方的山丘掩至時,孟賽蒙的斥候誤以為是孟西蒙率領的貴族軍來援,但希望和喜悅很快轉變成驚慌,他們發現來犯的是敵人!
      
  貴族和騎士匆匆披甲應戰。斥候帶來了往東的退路已被莫提摩的軍隊擋住的壞消息,孟賽蒙召集將領和兩個兒子開會。「有可能愛德華的軍隊故意阻隔在我們和西蒙的軍隊之間,我們唯一的機會是攻擊敵軍的正中央,並希望能夠突破敵陣,和我們等在另一側的援軍會合。」
        
  「我們不能撤退,渡過亞梵河嗎?」亨利驚慌地問,眼見敵軍的數目至少有他們的兩倍之多。
        
  「既然愛德華已派軍封住東路,往西的退路一定也被封住了。愛德華的戰略向來是無懈可擊的,他是我最好的學生。」孟賽蒙騎上馬,拔出長劍,率領他的人攻擊。
      
  貴族軍發動猛烈的攻勢,直搗王室軍的核心,但他們終究在人數上屈居劣勢,不但無法突破敵陣,反倒被王室軍團團包圍住。
      
  戰場的天空烏雲密怖,閃電隆隆,馬蹄聲震天,淹沒了受傷和被殺的士兵的淒厲尖叫。然而最激烈的戰況還是集中於雙方的騎兵隊,每個人只能不斷揮劍殺敵,同時以盾牌護住自己。
      
  刀斧砍入骨肉的聲音令人作嘔,血肉紛飛。不久後,戰場上就滿佈著屍體和散落的武器器,浴在血水和泥濘裡。愛德華像個永不知疲倦的巨人,一再揮出長劍殺敵,獲勝的決心和意志比戰場上的每個人都強烈。黎傑陽緊跟在王子身邊作戰,看見王子的戰馬不支倒地。愛德華立刻躍下馬,傑陽亦然。他將「雷霆」的韁繩交給王子,轉身騎上格非的馬匹。格非的馬捱了一個小時後,遭到重創倒下。傑陽再次轉身,但已看不到他的侍從,被迫徒步作戰。他握著盾牌的手臂變得麻木不已,無法再感到敵人兵器的重擊,握劍手臂的疼痛已經擴散到他的肩膀,來到他的背部。他的腳步開始踉蹌,體力幾乎耗盡。
      
  一匹巨大的戰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拭去眼裡的汗,瞧見是孟賽蒙騎在馬上。由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名偉大的戰將就像天神般威風凜凜,他不由得懷疑愛德華是否能擊敗他。但他迅速甩去這個念頭,專注於砍倒任何不幸遭遇到他的敵人。
      
  戰役持續了數個小時。終於,數目較龐大的王室軍逐漸取得了優勢。駐守在兩側的莫提摩和雷基特在瞭解敵軍已不可能突圍逃走後,率軍加入了戰場。王室軍聲勢大振,毫不容情地殲滅數目愈來愈少的敵軍。
      
  當烏雲散去,太陽升起後,愛德華的部隊抬起頭,發現再也沒有可供戰鬥的對手。貴族軍非死即傷,不然就是放下武器求饒。
      
  愛德華騎著「雷霆」,穿過屍橫遍野的戰場,看見剩下站著的都是他的人。他騎馬來到傑陽旁邊,緩緩下馬,望著他的朋友,一臉的驚愕不信。
        
  「你知道這所意味的嗎?」傑陽喊道。
        
  「我勝利了。」愛德華沙嗄地道。
      
  傑陽舉高長劍大喊:「王國的權力和榮耀均歸屬於你!」
        
  「上帝,我勝利了!」愛德華喊道,抱住了傑陽,高舉到空中。王室軍跟著大聲歡呼,聲震原野,陶醉在勝利的喜悅裡。
      
  戰鬥的狂熱逝去,取代是對戰敗者的同情。愛德華王子和傑陽換了新馬,巡視戰場,搜尋傷者,評估雙方的死傷。愛德華瞧見身負重傷的孟奇德,命令部下扛走他,好好照顧他的傷。在看見孟亨利的屍體時,愛德華和傑陽一起為這名少年時的友伴落下淚水。
      
  塞雷伯爵韋約翰在這一役中失去了他的弟弟,哀痛逾恆。「老天,立肯還有兩個幼小的孩子——如果一定有人要死,為什麼不是我?」
      
  傑陽只能安慰他道:「從現在起,你必須成為他們的父親。」
      
  他們瞧見莫提摩的部下圍在孟賽蒙倒下處,正在毀害他的屍體,發洩長久以來的恨意。
    
  「立刻住手!」愛德華嚴厲地大喊。「否則是唯一死刑!!」
      
  莫提摩試著解釋。「殿下,他們只是想要報復。」
        
  「我絕不會容忍這種野蠻的暴行!傑陽,派人照顧這位偉大的戰將的遺體,我們將親自護送他到伊凡夏修道院安葬。」
      
  辛瓦倫騎上前來報告。「殿下,追隨孟賽蒙的一百六十名男爵和騎士裡,只剩下十二名活著。」
      
  愛德華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上帝悲憫我們!今日的伊凡夏將不會再流血,不會有俘虜被處決——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寬大為懷的!」
      
  波夏堡距離戰場只有七哩,如果不是被震耳的雷聲遮掩,他們一定可以聽到戰役的聲音。更甚的,波夏下著傾盆大雨,將所有人困在室內。蕾莎知道傑陽即將赴戰場,忙著準備好療傷的草藥。她還要女僕一起到草藥室學習煮藥,分辨藥草,將乾淨的被單撕成長條繃帶,好照顧戰役後會有的大量傷兵。只有籍著不斷的忙碌,才能阻止她胡思亂想,以及擔心傑陽的安危。
      
  次日,波夏的巡邏兵通報以傑陽爵士和愛德華王子為首的一群騎士,朝城堡疾馳而來。
      
  蕾莎匆忙換下煉製草藥穿的白袍,穿了件翠綠色的禮服。她沒有時間綁頭髮,撩起裙擺,就往中庭跑去。「傑陽!傑陽!」她呼喊著心愛的丈夫,眼裡只看到他一個人。
      
  傑陽以右臂抱起她坐在鞍上,貪婪的目光吞噬著她的美麗和飛揚的長髮。蕾莎以指梭巡著他的臉龐。「結束了?」
      
  「是的,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未來由今日開始。」
      
  她轉頭望向愛德華。陽光照耀在他的金髮上,漾開了淡淡的光暈,令他有若神祉般耀眼。這一刻,她明白傑陽是對的,愛德華是英國正統的國王,而且她打心裡知道他將會成就偉大的事業和榮耀,名留千古!
      
  愛德華對他們咧開個笑容。「黎傑陽,你是個幸運的男人!」
  
  「你們的傷者呢?」蕾莎問。「波夏已經準備好照顧傷者,以及提供我們所能的一切服務,殿下。」
      
  「我們很幸運。伊凡夏修道院的修土治療了我們的重傷者,但還有許多骨折及傷勢較輕的人需要照顧。不過我們最需要的還是食物,而你的丈夫已慷慨地同意提供。我們的馬匹也需要草料。」
        
  「身為皇家執事,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幸運的是,波夏的農地裡放牧著許多牛羊。」
      
  他們進到了中庭。傑陽一下馬,就開始發號施令。小廝帶著馬匹到草地上放牧,士兵到河裡洗澡,何先生告知傑陽牛羊的放牧地。「等我看過了我的兒子後,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傑陽道。
      
  愛德華也下了馬,抱蕾莎下來。「我終於可以看到我的教子了!希望他擁有他母親金色的美貌。」
        
  「噢,殿下,他比較像他黑髮的父親。」蕾莎充滿驕傲地道。她指示何太太照顧傷者,在大廳裡設立醫務所。蘭恩抱著嬰兒,驕傲地站在一旁。蕾莎抱起嬰兒,就要放到他父親的懷裡,傑陽卻搖頭拒絕。「不,我不行。」
      
  蕾莎這才注意到傑陽僵直的左臂。她將嬰兒抱還給蘭恩。「坐下。」她命令她的丈夫,然後對愛德華道:「幫他脫下這身染血的甲冑。」王子立刻照做,動手脫下他的好友的甲冑。
      
  蕾莎檢視著傑陽的左臂,一顆心懸在喉間。似乎沒有骨折,但是在手肘、肩膀和鎖骨處都脫臼了。「該死,你為什麼一直不說?」她斥責道。
        
  「我只感到麻木,並不覺得痛。」
        
  「噢,你等一會兒就會痛得要命了!」
      
  蕾莎要愛德華按住傑陽,接回丈夫脫臼的肘骨。突來的尖銳疼痛令傑陽嚎叫出聲,而後她舉高他的手臂,轉動肩膀,直至骨頭接回原位。傑陽再次慘嚎不休。
        
  「你在哪裡學到這麼溫柔的療法?」傑陽譏誚地問。
        
  「由修女那兒學到的。」她笑道。
        
  「以殘忍無情著稱的婊子!」愛德華笑道。
        
  「等蕾莎為你縫合臂上那道慘不忍睹的傷口時,你就笑不出來了。」傑陽得意地道。
        
  「那只是道小傷,根本不需要縫合。」愛德華道。
        
  「立刻脫下甲冑,殿下。你可不希望留下醜陋的疤痕,駭著伊蓮王子妃吧?我去拿針線,你到外面找個光線較明亮、比較舒適的位置坐下。」
      
  蕾莎拿著針線和調了芸香的白蘭地回來,傑陽也正要和何先生離開去看牛群。「何先生,記得將我們的牛群賣個好價錢給傑陽爵士。王室將會付錢,我相信在愛德華王子統治英國後,王室的錢庫將會滿溢而出。」
  
  愛德華仰頭大笑,接過蕾莎手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噢,這種感覺真好!坐在陽光下歡笑,接受一位美麗、能幹的城堡女主人的照顧。你知道的,蕾莎,傑陽——」
        
  「我知道,我知道——」蕾莎的唇角揚起。「傑陽是個幸運的男人。」
      
  愛德華突然變得嚴肅。「不,蕾莎,那不是我要說的。幸運的是你才對,親愛的。一旦黎傑陽許下了承諾,那就是至死不渝的——任何事都無法改變他。他在我還是個狂野不馴的小男孩時就跟隨我了。我知道我的所做所為有時候令他不滿,但他對我的忠貞和信念從不曾動搖。如果沒有他,我絕對沒有今日。」
      
  蕾莎專注地聆聽,知道是酒裡的芸香令王子吐露心事。
        
  「在我們還年少時,只有傑陽的力氣比得上我的,但傑陽還有種內在的力量——感謝上帝,我最終也擁有了這份力量。我們的友誼對我極為珍貴,我們之間沒有欺騙或虛偽,有的是絕對的坦白和真誠……而現在我也必須對你坦白真相,蕾莎。」
      
  王子的視線持住她的。「事實上,你的哥哥契爾是死在我的長槍下。當然,那是樁意外——我該死的疏忽所造成的意外!」他想起往事,藍眸一黯。「當時我早已深陷麻煩之中。我和一名年輕人起了爭執,在盛怒中赤手空拳打死對方。那名男孩只是個平民,我和他對毆已經有損騎土的精神,他的死更是玷污了王室的名聲。
        
  「不到一個月後,我又在長槍決鬥中誤殺了契爾。我整個人崩潰了,更別說契爾還是我的好友!這時傑陽出面了,毅然扛起意外的責任。再也沒有比他更為忠誠、無私奉獻的朋友了。」
      
  淚水盈上了蕾莎的眼眶。她嚥下喉中的硬塊,握住愛德華的手。「謝謝你告訴我真相,殿下,但我懇求你別讓傑陽知道我已知情,」瞧見王子詢問地挑了挑眉,她解釋道:「傑陽所做的是極為高貴、無私的,我們不應該剝奪他這份心意!」
      
  愛德華握緊她的手。「那就這樣吧!你能原諒我嗎?」
      
  蕾莎點點頭。「那是樁意外,而我也終於接受了。」
      
  愛德華執起她的手,送至唇邊。「傑陽是個幸運的男人。」
      
  蕾莎細心為王子縫合上臂的傷口,知道它將會癒合,不會留下傷疤——就像她的心。
        
  「答應我你們會來溫莎堡吧?我不能沒有傑陽,而我知道伊蓮有你的陪伴和友誼會快樂許多,蕾莎。」
      
  一如傑陽承諾了畢生追隨愛德華,她也向傑陽許下了一生的承諾。「這是我的榮幸,殿下。」
      
  半個月後,一行車隊抵達伊凡夏修道院。孟依蓮請求她的侄子讓她探視她丈夫的墓地,而愛德華也答應了。
      
  蕾莎、傑陽和愛德華站在修道院的後方,看著修土帶領依蓮和她的子女,走向孟賽蒙和孟亨利的埋骨處。孟伯爵夫婦曾經就像是她的雙親一般,而她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孟夫人的悲痛。傑陽似乎也瞭解她的悲傷,握緊她的手,給予她安慰。
      
  孟西蒙和奇德低垂著頭,站在墓前。依依已泣不成聲,但依蓮夫人始終高抬著頭,傲然而立。蕾莎也忍不住哭了。
      
  西蒙跪倒在墓前,哭泣著懇求他的父親原諒他赴援來遲。依蓮夫人輕觸他的肩膀。「站起來,吾兒。別忘了你是以你父親的名字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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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在莊嚴肅穆的溫莎教堂裡,神父朗聲道:「以此聖水洗去所有的罪孽;承受神的恩典,讓他永遠是吾主最忠誠的孩子,阿門。」
      
  蕾莎溫柔地掀開覆著嬰兒的白布,抱給神父。傑陽站在她身邊,王子妃夫婦、艾漢利、雷基特和全宮廷的人都在場觀禮。
      
  神父將嬰兒抱到聖水缽前。「為他命名吧!」
        
  「黎傑陽。」蕾莎的聲音清朗地在教堂裡迴響,語氣裡充滿驕傲。
      
  神父抱著赤裸的嬰兒蘸了聖水。「黎傑陽,汝在此接受洗禮——」
      
  傑陽走向前更正。「等等,他的名字是黎傑陽?傑森。」
      
  蕾莎對她的丈夫綻開個燦爛的笑靨,紫眸裡盈著淚水,對於傑陽還記得她最喜歡「傑森」這個名字的事,感動極了。瞧見他們之間的愛意交流,伊蓮王子妃開始柔聲哭泣。
      
  神父再次為嬰兒蘸了聖水。「黎傑陽?傑森,汝在此接受洗禮——」
      
  這次輪到愛德華充滿威嚴地走向前。「他會被命名為傑陽?傑森?德華。」
  
  神父皺起眉頭,示意不准再有人多嘴,將嬰兒第三次蘸到聖水裡。「黎傑陽?傑森?德華,汝在此接受洗禮——」
      
  但黎傑陽?傑森?德華決定他已經受夠一再被蘸水了。他的臉龐脹紅,放聲抗議,一泡尿射中了神父的眼睛。神父低咒出聲,連忙掩飾道:「以聖父、聖子與聖靈之名。」他在嬰兒的額頭畫了個十字,匆匆念完了聖克利索頓的祈禱詞,頌揚教父母的責任後,將發怒的孩子交還給他的母親。
      
  洗禮過後,傑陽將嬰兒放在桌上,接受每個人的觀看讚美。伊蓮王子妃渴望地望著嬰兒,拭去淚水。「今天教堂裡沒有人的眼睛是乾的。」她道,令所有人都笑了。
        
  「老天!」愛德華道,舉高酒杯。「你的兒子剛剛發明了最新的敬酒方式——他朝你的眼睛射了泡尿!」
      
  次日,盛大的晚宴在溫莎堡內舉行。它有雙重的目標:確認愛德華王子為英國領導者的地位,以及將美麗的伊蓮王子妃介紹給宮廷裡的人。亨利國王和蓮娜皇后已被說服退休到距離倫敦七十哩遠的溫徹斯特堡。亨利現被稱為老王,不再對國政有影響力。在內戰中支持愛德華的貴族全被邀出席慶祝會,預期著優渥的酬庸。野心勃勃的領主正意圖染指那些反抗王室的貴族被沒收的土地和城堡。
      
  黎傑陽夫婦再度住進了溫莎堡,和王子夫婦住同一塔樓。他們的寢居包含三個寬敞的臥房、供僕人住的小房間,還有個嬰兒室。蕾莎堅持要帶著她的孩子同行。
      
  蘭恩自衣櫃裡取出一件紅色天鵝絨禮服為她著裝。禮服的領口開得極低,設計來展示珠寶的美。蕾莎站在梳妝台前,試著決定要戴哪一條項鏈,蘭恩為她扣上背後的鈕扣。
      
  傑陽由穿衣間裡走出來,只在臀部圍了條毛巾。他揮手示意蘭恩退下,由床邊幾上拿起個小盒子,走向他的妻子。蕾莎由鏡子裡看到他,知道他會忍不住碰觸她。她的唇角揚起個秘密的笑意。他的碰觸令她覺得美麗無比,他的愛讓她覺得自己是最特殊的。
      
  蕾莎屏住氣息,瞧著她丈夫的大手在她頸間繫上項鏈。她睜大了眼睛,驚歎出聲。璀璨奪目的珠寶枕在她的峰谷間,以鑽石為蕊,紅寶石為瓣,栩栩如生地呈現出一朵嬌艷盛放的玫瑰,葉子則是由鮮綠如滴的翡翠雕刻而成。「傑陽,它美麗極了,但它一定也價值連城!」
        
  「我認為它是最適合伯爵夫人的珠寶。」
        
  「伯爵夫人?」
        
  「我有理由相信愛德華會冊封我為泰克伯利伯爵。」他綻開個邪氣的笑容,開始解開她的禮服背部的鈕扣。
        
  「傑陽,你該死地在做什麼?」
        
  「你認為我正在做的事……以及你希望我做的事。我敢打賭像你這樣熱情的女性一定等不及和一方霸主的伯爵首度交歡了,親愛的。」
      
  她自睫毛下挑逗地瞄著他。「你憑什麼認為這是我的首度?」
      
  他的手臂充滿佔有慾地擁緊了她,綠眸閃動著危險的光芒。「以上帝之名,它最好是首次!」
      
  她沙嗄地輕笑。「你會毀了我的禮服。」
        
  「我會另外買一件給你。」
        
  「你的確會,我不知饜足的惡魔——而且是一件、一件、又一件!你會發現擁有一名伯爵夫人遠比爵士夫人昂貴多了!」
        
  「而你也會發現一名伯爵遠比皇家執事更需索無度!脫下你的禮服和單衣……我已經許久不曾見過赤裸的伯爵夫人。」
      
  蕾莎知道他是在揶揄她,但她毫不懷疑他確實擁有過多位貴族女士,而且她不能怪她們。傑陽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他黝黑危險的容貌和陽剛有力的戰士身軀都令女士迷戀得無法自拔。令她驚訝的是,她並不在乎他先前有過的女人。他對她的愛給予她絕對的自信,而她的自信就像磁石般吸引了他。
      
  蕾莎裸裎地站在他面前,只在頸上戴著他送的珠寶。她甩動及腰的長髮,驕傲地抬起下顎。「放開毛巾吧,伯爵大人,讓我們開始交歡之舞!」
      
  傑陽以指梭巡著她細緻的鎖骨,拂過艷紅的玫瑰,往下捧住她的豐盈,令她全身著火。直至他撫遍她的裸膚,而她的手也探索過他精壯的肌肉後,他才吻住了她的唇。他的手指纏入她的髮中!用舌頭誘哄著地為他分開紅唇。他的另一手捧起她的臀瓣,男性的堅挺抵在她的腿間,配合著舌頭的韻律,開始了挑情誘惑的求歡之舞,展示著男性的主宰權,要求著女性的臣服。
      
  蕾莎決定配合他的遊戲。「如果你有所需要,陽,你必須開口要求!」
        
  「請求允許進入。」他低語。
      
  蕾莎抬高身軀,讓他滑入她的濕潤灼熱。但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她咬著他的肩膀。「你這個惡魔,你也要我開口要求嗎?」
      
  他以綠眸挑釁著她。
        
  「陽,我認為如果你再不佔有我,我就要尖叫了!」
      
  「我佔有了你後,才會讓你尖叫!」他邪氣地承諾,長驅直入,他的做愛突然變得野蠻而強勢。但蕾莎毫不遜色地回應,需索無度。傑陽滿足了她每個需要,直至她尖叫出她的釋放,軟倒在他有力的懷中,雙腿虛弱得無法支撐自己。
      
  傑陽抱著地走向他們的床。他尚未發洩,仍精力旺盛。蕾莎瞭解他的需要,嬌媚無比地橫陳床上,雙手高舉過頭,誘惑地拱起背。野蠻的慾望在傑陽體內熊熊燃起,而她也充分迎合了他。他們的交觀是原始、野性的熱情燃燒,釋盡他們的飢渴後,再度緩慢、溫柔地重新開始,訴說著對彼此的深情愛戀。
      
  在一回回的熱情繾綣之間,蕾莎翻身來到他身上,跨坐著他的臀部,凌亂汗濕的金髮流瀉而下。她的唇角揚起個笑意。「伯爵夫人,」她在舌尖品味著這個字眼。「你知道的,我還滿喜歡這個全新、高人一等的位置。」
      
  他知道她在蓄意挑逗他。「我會讓你見識另一個新的位置。」他威脅道,雙手充滿佔有慾地環住她的腰。
        
  「讓我再待在上位一會兒;它令我覺得性感無比。」她感覺到他的堅挺,抬高身軀,往下納入他的男性,以她灼熱的信道俘虜了他。「盡可能地奔馳吧!我會緊緊抓住你的。」她俯向前,抓住他的肩膀,長長的金髮誘惑地拖曳過他的胸膛。
        
  「你似乎變得偏好騎乘駿馬,親愛的。但你會偶爾容許我在上面吧?」
        
  「那要看你是否配得上你的名字。」
        
  「泰克伯利?」
        
  「不是泰克伯利,是陽!」
      
  傑陽咆哮一聲,帶著她翻身,再度掌握了男性主控權,夜晚在原始的激情裡爆發。在蕾莎甜美的馴服裡,他的做愛變得溫柔,她柔聲嬌吟,融化在他的熱情裡。傑陽覆住她的唇,在她的唇上嘗到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永遠要不夠她。
      
  在激情過後,蕾莎被擁在她的愛人懷中,面頰枕著他的心口。她想起兩人相識以來風波不斷的一年,以及對柏裡克的孩子氣迷戀,不由得笑了。比起對傑陽的熾熱狂愛,那份幼稚的戀情頓然失色。柏裡克的預一言果然是對的:
      
  黎傑陽是最適合你的。他的力量和地位能夠在即將來臨的風波中保護你。這對你們都會是條辛苦的路,但你終會安然度過,並像玫瑰般盛放。
      
  當時,她並沒有聽進他的話。她同意嫁給傑陽是為了鞏固王子和孟家的同盟,也為了借重他的力量。她被他強健的精力所吸引,不知道他擁有著更堅強的內在力量,而它就像他的愛一樣是無價的。她碰觸她丈夫的臉龐,滿心的驚畏。
        
  「我的摯愛。」她的語氣像最溫柔的天鵝絨。傑陽的愛是絕對、無條件的,似最珍貴的魔法包裹、保護了她——就像刻在她的婚戒內側的兩人名字,形成個圓滿的圓,真愛綿延無盡。
      
  他們出席晚宴自然是遲到了——但它也有其好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蕾莎和她璀璨奪目的珠寶上。蕾莎走向伊蓮王子妃。她穿著白金色的禮服,彰顯其高貴的身份。
  
  「噢,我好高興你來了,蕾莎……這麼多人令我緊張得英語都說不流利了。」
      
  蕾莎握緊地的手。「今晚的你美麗極了,伊蓮。你只需要對賓客微笑致意就好。」
      
  傑陽執起王子妃的手親吻,隨即離開加入王子和他的朝臣一群人。愛德華朝傑陽挑挑眉,藍眸裡的笑意顯示他很清楚傑陽為何遲到。
      
  然而他們還有許多要討論的,話題很快轉移到政治上。他們必須決定召開國會的日期,以及對反叛王室的成員的處罰——那包括在伊凡夏之役中被俘的貴族,以及在內戰中支持孟賽蒙的倫敦富商。
      
  愛德華決心恢復國內的秩序。他仍需率領將領平定國內各地,但由多佛到辛克港、肯尼衛斯,各個城堡均陸續向王室投降。
      
  愛德華會親自治理南方各省,北方則交給他的堂弟艾漢利,由他負責鎮壓動亂及維護和平。莫提摩統領威爾斯邊區,雷基特則依舊保有他父親廣袤的伯爵領地和產業。
      
  愛德華不想再流血,但他打算搾乾那些反叛他的人的財庫。他對支持孟賽蒙的倫敦市民處以兩萬鎊的罰鍰,被俘的貴族產業被充公,必須付出一大筆贖金,買回自己的自由。富有的主教被召到倫敦,付錢換取王室的赦免。
      
  豐盛的食物擺上長桌,晚宴正式開始。愛德華帶著日後的英國皇后走上高台的主座,示意蕾莎坐在伊蓮旁邊。伊蓮低語向愛德華致謝,卻在聽到他的低聲回應後臉紅了。她轉身和蕾莎聊了起來。
      
  伊蓮的眼裡閃動著喜悅的光輝,愛戀地注視著她丈夫的金髮。「我很高興回到了溫莎堡,和愛德華在一起。皇后實在不是個好相處的女士。」
        
  「我必須教會你怎樣用英語罵人,」蕾莎道。「皇后是個爛婊子,我很高興她和國王將會在遙遠的溫徹斯特堡度過餘生。愛德華絕不會容許她再插手你們的婚姻。」
      
  伊蓮湊近她耳邊低語。「說到婊子,每個人都在談論雷麗絲的醜聞。那是真的嗎,蕾莎?基特已向教會訴請……離婚?」伊蓮在說出這個可怕的字眼時略微遲疑。
        
  「千真萬確。基特聲稱這樁婚姻從不曾圓房,麗絲則極力否認。」
        
  「我聽說她的侍女憂慮她會因為這樁可怕的羞辱……尋短。」
      
  蕾莎笑了。「別信這一套。麗絲太過愛自己了,她寧可背負著恥辱活下去,也不會選擇死亡。基特曾威脅要殺死她,但我認為他已決定讓她生活在羞辱中是更甜美的報復。可憐的麗絲,我納悶何者對她的羞辱較深——失去了卡洛特伯爵夫人的頭銜,或是失去她的婚姻為她帶來的龐大財富和產業?」
        
  「她日後要住在哪裡?」善良的伊蓮問。
        
  「絕對不會在英國——在她已顏面掃地後。基特會派人護送她回她的父親喬弗瑞那兒。對了,老王的異母兄弟曾向王子要求索回他在英國的產業,但是被拒絕了。」蕾莎沒有說出愛德華堅持英國的土地只能屬於英國人。
        
  「我說服愛德華今晚舉行舞會,我希望溫莎宮廷裡能充滿音樂和歡笑。你想要跳舞嗎,蕾莎?」
        
  「我愛極了跳舞!如果我們無法引誘宮廷裡最英俊的兩名男士和我們共舞,讓其它女性嫉妒得臉都綠了,穿著華服、佩戴珠寶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真的很幸運,蕾莎。」
        
  「幸運屬於勇者。」她道,俯身捕捉到她丈夫的目光。「你願意在下一支舞裡擔任我的舞伴嗎,爵爺?」
        
  一個小時後,蕾莎看到她的摯友孟依依,喜悅不已。依依安靜地抵達大廳,擁抱了蕾莎。蕾莎極為同情她新近喪父的好友。「依依,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以為你在法國。」
      
  她們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談話。「我的母親和兩個哥哥現在在法國。愛德華王子親自到多佛,安排到法國的旅程。他對我的母親極為溫柔體貼,讓她帶走了所有的傢俱和私人物品。他們會住在諾曼第的孟家產業。我的父親出自一個富有權勢的家族,我的哥哥將可以在那兒獲得保護。」
        
  「但你的母親呢,依依?她深愛著賽蒙;他就像是她的生命,她生存的意義。我為她難過不已。」
        
  「她很堅強,蕾莎。她要求愛德華承諾歸還我的哥哥的產業,以及由她的孀居產業每年收取五百鎊的年金,愛德華也答應了。她的精神並沒有被打倒,但恐怕她的心已經碎了,再也無法修補。」
        
  「柏裡克爵士護送她到法國嗎?」蕾莎問,而依依點點頭。「那麼依蓮夫人的心終究會癒合。裡克爵士多年前就對她許下承諾,而且他一直深愛著她,無私地奉獻自己。她可以倚靠他的力量,柏爵士絕不會辜負她。」
        
  「你曾經愛過他,蕾莎。」
        
  「不,那只是小女孩的迷戀。直至我嫁給傑陽,我才瞭解真正的愛。他是我的命運,而我為此衷心感謝上帝。」
        
  「我也已經結婚了——經由代理人,嫁給威爾斯王子林威爾。恐怕我們日後再也無法見面,因此我才會來到這裡。愛德華要林威爾前來溫莎堡,簽訂和英國的和平條約,並帶他的新娘回威爾斯。」
        
  「他會來嗎?」
        
  「他會的,」依依堅定地道。「我們相愛;他會為了我前來,蕾莎。」
      
  她握緊依依的手,親吻她的額頭。「我由衷為你感到高興,明天你一定要來看我的兒子。再見到你真好——即使你很快就得離開了。」
      
  「我得走了;我只是來看看你。」
      
  「明天我們可以一起度過。你一定得見見伊蓮王子妃;她就像你一樣溫柔、甜美,依依。」
      
  蕾莎和她的朋友道了晚安,轉身看到她的丈夫一直在等著她。「你很氣憤愛德華利用孟依依來讓林威爾就範?」
      
  她注視著她的丈夫。「他們相愛。她是一隻心甘情願的棋子,就像我一樣。」
        
  「你?心甘情願?一開始,你可是個打定主意要拒絕我的『冰處女』,」他揶揄道。「我發誓我花了破紀錄的時間才追求到你。」
      
  蕾莎飄過了他身邊。「你的追求還沒有結束!」她挑逗地舔唇,滿懷著邪惡的期盼。
        
  「瞧你做的好事!該死,現在我要怎麼跳舞?」
        
  「我想你可以改跳求愛之舞。」
      
  他有力的手臂挽住她,就要往門口走去,但愛德華宏亮的語音阻止了他。
        
  「等等,黎傑陽。從今以後,每個人在溫莎堡的正式場合理都必須謹守禮儀。」
      
  傑陽帶著蕾莎,來到王子和王子妃的御座前,優雅地行禮鞠躬。「殿下,請恕我和黎夫人失陪。」
      
  愛德華瞇起眼睛,但他的藍眸裡卻藏不住笑意。「我們都知道你的目的地……事實是,全溫莎堡的人都知道。床——如果你趕得到。你真是個毫不體貼的惡魔;想想,我還得在這裡待上兩個小時,才能帶我的妻子上樓!」
      
  伊蓮臉紅地賴在她丈夫的肩上。
        
  「如果我是你,殿下,」傑陽建議道。「我絕不會多待上兩分鐘。我們這就道晚安了。」
        
  「等等!」愛德華俯向他的好友,降低音量道:「在我有機會趕上之前,我禁止你又讓蕾莎懷孕!」
      
  這對愛侶離開了宴客廳,蕾莎撩起裙擺,開始用跑的。「我們來比賽!」
      
  傑陽立刻就追上了她,抱著她轉個大圈,兩步並作一步地登上階梯。
        
  「愛德華對你說了些什麼?」蕾莎問,笑得喘不過氣來。
        
  「那是秘密,親愛的。就說他下了個我無法拒絕的戰書!」
      
  「你真是個惡魔,黎傑陽!」蕾莎獻上她的唇,知道她最愛的正是這樣的他——一生一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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