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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麥肯雷的愉悅(麥氏系列)[全文完]

麥肯雷的愉悅(麥氏系列)作者:琳達霍華

贊恩‧麥肯西隸屬美國海軍訓練最精良的海豹特種部隊,
任何任務都不曾打敗他,直到這一次。
美國駐希臘大使的千金蓓麗‧羅喬小姐被綁架了,
他們必須在恐怖份子失去耐心、並讓她永遠沈寂之前,把她拯救出來。
拯救蓓麗將成為贊恩這一生最重要的任務,因為很快地,
他將寧可死去也不能讓恐怖份子殺害他的孩子的母親……

楔子

  麥渥夫從床上一躍而起,了無睡意地走向窗邊——一個他可以完全地看到他月光照耀下廣闊土地的地方。他微偏頭越過他裸裎的肩膀看著床上熟睡的瑪莉,單單看著她,躺在他的床上,睡臉安詳的樣子,他就會安心不少,即使他知道她很快就會醒來;只要感受不到他的體溫,伸手碰不到他的時候,她就會一臉昏昏欲睡地坐起來,撥開臉上如絲絹般的髮絲,當她看到他在窗邊時,她就會下床走到他身邊,倚在他赤裸的身體,她的臉會滿臉睡意地靠在他的胸膛。

  他堅毅的嘴角露出一抹輕微的笑意。如果他待的時間長到讓她起身找他,那麼他們再回到床上時就不會只是單純的睡覺了。就他所記得,莉絲就是這樣被<製造>出來的。那次是因為喬伊突然被派到海外參與作戰,這是他的第一場戰役;渥夫難以入睡,他緊張得就像回到他在越南的時候。

  幸運地,一場再自然不過的熱情帶來一個新生命的時候,他們也熬過了那段日子。現在。他們已有了一群孫子,事實上,是十個。

  但他今晚不能成眠,他也知道為什麼。

  野狼總是在數過它的小狼們後,才能安心睡覺。

  不管這些小狼們是否都已經成年,而其中一些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小孩,不管他們是否都已能照顧自己;他們都是他的家人,只要他們需要他,他永遠在這裡。在合於情理之內,他也想知道他們現在正在哪過夜。他不是想知道他們的精確位置——有些事情,父母不知道會比較她——但知道他們在哪一州對他來說便已足夠。去他的!有時候能知道他們正待在哪個國家他就要偷笑了。

  這一次,他不是擔心喬伊。他知道喬伊在五角大廈。他如今已肩掛四顆星,而且是參謀首長聯席會議的一員。

  喬伊仍寧願窩在戰機裡,享受兩倍聲速的極速飛行,但那些日子已很遙遠。如果他必須飛過一張書桌,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飛過它。險些之外,就他所說的,跟卡洛琳結婚比跟超過四架敵機纏鬥更富有挑戰性。

  想到卡洛琳,渥夫小禁露齒一笑。有著天才般智商,物理學跟電腦學科的雙博士學位,又有一點自負跟詭詐。在她第一個兒子出生後得到飛行員的許可證,初步瞭解一個戰鬥機飛行員的妻子應該知道的關於飛行的一些事。

  在第三個兒子宣佈他的到來時,卡洛琳已經通過小型噴射機的檢定。在第五個兒子出生後,她沒好氣地告訴喬伊這是最後一次,她已經給過他五次機會,但顯然他不是能生女兒的料。

  曾經有人對喬伊建議卡洛淋應該辭去工作。她所就職的公司與政府政策有牴觸,任何徇私的表現都會危及他事業。喬伊冷淡具有穿透力的藍眸轉向上司,說道:「先生,如果我必須在我的妻子和我的事業之間做出選擇,我現在就可以毫不猶豫地遞交辭呈。」這出乎意料的答案使得再沒有人敢對卡洛淋的研發工作多說一個字。

  渥夫也不擔心麥可,麥可是他孩子裡最沉穩的一個,很有主見。他很早就決定當一名牧場主人,他的確做到了。他現在擁有相當廣闊的土地,在靠近羅拉附近。跟他的妻子快樂的養著牛——跟兩個兒子。

  麥可唯一引起的騷動就是當他決定跟柯席雅結婚的時候,渥夫跟瑪莉給予他們的祝福,但問題出在席雅的母親是賀米娜——喬伊以前女朋友,而米娜的父親——賀雷夫就像當初堅決反對喬伊跟米娜約會一樣反對他鍾愛的外孫女嫁給麥可。

  麥可的眼中容不下這些風風雨雨,他唯一關心的事便是將席雅娶進門,而關於賀家引發的風暴可以下地獄去!恬靜、溫柔的席雅夾在兩方間左右為難,但她想要麥可,並拒絕按照她外祖父的要求取消婚禮。而賀米娜終於跳出來跟她父親在店裡面對面開戰。

  「席雅會嫁給麥可,」當賀雷夫威脅要將席雅自遺漏上除名時,她怒火沖天地吼道。「你不要我跟喬伊約會,即使他是我看過最正派的人。現在,席雅想要麥可,而且她會擁有他。如果你想,就更改你的遺囑吧。緊緊抱著的仇恨,因為人將抱不到你的外孫女——或你的曾孫。想想那個吧!」

  所以麥可將席雅娶回了家。儘管性情乖戾的賀雷夫一直叫囂著不同意這門婚事,他愛極了他的兩個曾外孫。席雅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難產,她和孩子差點都沒捱過生產,自此之後他們決定有兩個孩子就夠了,因此對於醫生關於他們不適合再要孩子的建議也不以為意。兩個男孩在農場上健康成長。誰能想得到賀雷夫的曾外孫會冠上麥肯雷德姓呢?渥夫愉快地想著。

  喬許——他的第三個兒子,跟他的妻子和三個兒子住在西雅圖。他跟喬伊一樣對噴射機發了狂一樣的著迷,但他選擇投放海軍而不是空軍,因為他想靠自己的本事成功,而不是因為他哥哥是個將軍。

  喬許開朗、充滿陽光,是他的孩子裡最活潑的,但他同樣具有鋼鐵般的決心。他好不容易才從那次墜機事故中活了下來,那次事故留給他一個僵硬的右膝,也結束了他的海軍事業,但是以典型的喬許思維,他將那次事故拋諸腦後並專注於他的未來。那時,他遇到了他的醫生——白羅蘭醫生。喬許是個做事直奔主題的人,從不浪費時間,從他的醫院病床,喬許只看了一眼高挑,可愛的羅蘭便開始了他的求愛。當他們結婚時,他依然拄著枴杖。現在,三個兒子出生之後,他在一家航空企業工作,開發新戰鬥機航空器,而羅蘭則在一家西雅圖醫院裡從事自己的整形專業。

  渥夫也知道他唯一的女兒——莉絲正在蒙大拿一個牧場做馬匹訓練師。她目前正考慮接受在肯塔基州一份訓練純種馬匹的工作。她有足夠的經驗可以獨自訓練馬匹,從她大到足以自己坐在馬背上開始,她的野心就繞著這些高大優雅的動物打轉。她繼承了他對馬匹的手感,能夠馴服最兇猛或邪惡的野獸。私底下渥夫甚至認為她的技術可能超過他。她對馬匹所做的簡直就是只能以神奇形容。

  想到莉絲,渥夫嘴角的剛硬線條變得柔和。當她生下來才幾分鐘,用那雙惺忪的黑色眼睛望著他、棲息在他臂彎時,他的心已被她的小手指頭給包住了。所有的孩子中,只有她遺傳了他的黑眼珠,他的兒子們長得都你他,除了他們的藍眼睛;而莉絲恰恰相反,有瑪莉的輪廓,卻遺傳了他黑色的眼睛。她有淡銀棕色頭髮、細緻如半透明般的肌膚,以及跟她母親一樣的決心和毅力。五尺三寸高,100磅重的莉絲完全沒注意自身的嬌小;當她下定決心做某事時,就跟牛頭犬一樣的固執,直到她成功。比那那些年長又高大跋扈的哥哥們更有毅力。
  
  她所選擇的工作對她來說並不容易。人們往往很容易聯想到兩點:一是她不過只是利用麥家的名聲,二則是她對這份工作而言太過於柔弱。但人們很快就發現他們兩方面都錯了,對莉絲來說那是一次又一次的戰鬥。她努力不懈,一步步地贏得人們的尊敬。
  
  渥夫的思緒飄到他另一個兒子——強斯。該死,他知道他在哪裡,那正說明了某些事情。強斯在世界各地流浪,但他總會回到懷俄明州,回到他唯一的家——麥氏山。他剛好早些日子從貝里斯(中美洲一個國家名)告欣瑪莉他打算在下一個行程前先休息幾天。當輪到渥夫聽電話時,他走出瑪莉能聽到的範圍之外,輕聲的問他的傷勢有多嚴重。
  
  「還好,」強斯簡短的答道。「縫了幾針,肋骨裂了二根。最後一趟任務有點差池。」渥夫沒問他最後一趟任務的內容。他那傭兵兒子有時會幫政府處理一些麻煩事,所以強斯很少透露細節。他們二個很有默契不讓瑪麗知道強斯經常會面臨危險。他們不想讓她擔心,要是她知道強斯受傷了,她很可能跳上飛機逮他回家。
  
  當渥夫掛上電話轉過身去,瑪麗暗藍色的視線釘住他。「他傷的有多嚴重?」她雙手置於臀部上,嚴厲地質問道。
  
  渥夫知道最好別說謊,於是他穿過房間,將她擁入懷中,撫摩她絲般秀髮,讓她纖細的身體倚靠在他堅實的軀幹上。有時他對她的愛意幾乎令他不能自己。不過他無法令她不操心,只能誠實以對。「他說還好。」
  
  她立即答道:「我要他回來。」
  
  「我知道,甜心。但是他還好。他不會對我們說謊,而且你也瞭解強斯。」她歎著氣點點頭,埋入他的胸前。強斯就像一頭健壯的花豹,狂野不受拘束。他們將他帶入家中,令他成為家庭的一份子,以親情連繫他,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束縛他。就像半馴服的野生動物,文明的界限對他並不是很明確。他到處游泳,但他總是回到他們身邊。
  
  不過對於瑪麗,他一開始就沒轍。她立即以無比的愛心和關懷圍繞住他,儘管他的淺榛色眸子反映出他的驚恐和尷尬,他卻無法抵抗她的關注。如果瑪麗去逮他,他會不加抵抗地回家,但是臉上會帶著「喔,老天,把我弄出這裡」的無助表情,甚至有些無助地走進屋裡。他會逆來順受地讓她照料傷口,溺愛他,以母愛窒息他。
  
  看著瑪麗為了強斯大驚小怪是渥夫的一大樂趣。她對所有的孩子都是大驚小怪,其他的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視它為理所當然。不過當他和瑪麗發現強斯的時候,他已經十四歲半。他不記得有過家,也不記得有過名字。他靠著不斷流浪來躲避善意的社福機關,偷竊他所需要的任何東西:食物、衣服和金錢。他十分聰明,從被丟棄的報紙和雜誌自我學習。圖書館成為他最喜歡遛漣的地方,如果可能的話,他會在裡面過夜,但絕不會連續二夜。從閱讀中和看到的一點點電視節目,他瞭解家庭的概念,但是——它僅僅是個概念。他只信任他自己。
  
  如果不是感染上那次可怕的流感,強斯可能會一直那樣成長下去。瑪莉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發現了他,他當時正蜷伏在路邊,發著高燒,還說著胡話。儘管他比她高半英尺重五十磅,她還是絞盡腦汁把這個孩子拖上了卡車,送到當地的診所。醫生診斷流感病毒已經感染到肺轉成了肺炎,於是迅速把他送往離那最近的八英里以外的醫院。
  
  瑪莉回到家,堅持要渥夫馬上送她上醫院。
  
  當他們抵達醫院時,強斯已經在急救了。一開始護理人員不讓他們看他,因為他跟瑪莉既不是患者家屬,對患者的事也一無所知。兒童福利機構已經被通知,也有人在接手紙上作業。他們所做的事合情合理,甚至可說是仁慈的,但他們應付不了瑪莉。她很頑固,除非她看到那個男孩,否則推土機都請不動她。最後那些疲累的護士敗給她頑強的意志,同意讓他們進去那間小病房。
  
  渥夫一看到那個男孩就知道瑪莉如此掛心他的原因。不只是他病的奄奄一息,還因為他明顯地帶有印地安人的自統。他強烈地讓她聯想到她自己的孩子們,她無法忽視他正如她無法忽視自己的孩子一樣。
  
  渥夫老練的眼神掃過躺在病床上安靜無聲的孩子,他眼皮緊閉,費力的呼吸著。發燒使他高聳的頰骨染上了紅潮。他的右手臂被固定在床邊好方便注射靜脈點滴,床邊的另一個袋子測量他的排尿量。
  
  不是一半,渥夫猜想著,大約是四分之一的印地安混血血統,不會更多了。但他無庸置疑地繼承印地安人的外貌。跟他的手指肉著顏色比起來,他的指甲顯得明亮許多,如果是白人,就會粉紅一些。他濃密、暗褐色的頭髮長及肩膀,而且是直的。還有那高聳的顴骨,輪廓分明的嘴,跟高挺的鼻子;他是渥夫看過最英俊的男孩。
  
  瑪莉走向床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雪白床單上生病且無助的男孩。她輕輕的將她涼涼的手放在他的前額,順了順他的髮。「你會沒事的」,她低聲說。「我保證」
  
  他費力的撐開沉重的眼瞼,渥夫望進一雙明亮的淡褐色、近乎泛金的眼睛,眼珠的外圍則呈暗褐色。不知所措地,男孩首先聚焦在瑪麗的臉上,而後他瞟向渥夫,一絲驚恐閃現在他的眼底,他試著坐起來,但他虛弱得甚至舉不起自己的手。渥夫移到男孩的另一邊,「別害怕,」他靜靜地說,「你患了肺炎,現在在醫院」然後,彷彿猜到男孩內心最深處的夢魘,他補充到「我們不會讓任何人將你帶走。」
  
  那雙明亮的眼睛端視著他的臉,或許是渥夫的外表最終使他平靜了下來。像一隻警覺地野生動物,他漸漸的放鬆下來,飄進了夢鄉。
  
  到了下個禮拜,男孩的病情已有所改善,瑪莉也開始行動。她下定決心,絕不讓那個仍沒向他們吐露的男孩被帶進州立收容所,一天也不行。她透過私人關係,向人們大場疾呼,甚至要喬伊運用他自身的影響力,她的固執跟頑強終於有了回報。當男孩獲准出院時,他跟著渥夫和瑪莉回家。
  
  雖然沒有發展出友善,甚或信任,但他逐漸習慣他們。他會回答他們的問題,回答都很簡短,但他實際上並不曾真正跟他們交談。瑪莉沒有氣餒。從一開始,她就單純地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而很快的,他也真是這樣了。
  
  這個一向孤獨的男孩突然間被拉進一個輕鬆愉快的大家庭,生平以來頭一次他可以每晚睡在有屋頂的地方,有自己的房間,而且肚子裡填滿了食物。他有掛在衣櫃裡的衣服,還有腳上的新靴子。他的身體仍很虛弱,無法分擔每個人都在做的家事雜務,但瑪莉開始指導他功課,既然他跟贊恩年紀相當,她便督導他的課業,把他帶到跟贊恩同樣的水平。強斯對書本的渴望正如挨餓的小狗看到媽媽的乳頭一樣,他把書放在隨手可得的地方。那對精明、謹慎的眸子提防著這個家庭關係的微妙變化,衡量著他所看到的跟以前的體認有什麼不同。
  
  終於他鬆懈到足以以告訴他們,他的名字叫SOONER。
  
  莉絲茫然地望著他。「sooner?」。
  
  他的嘴角扭曲,露出超齡的表情。「對,就像雜種狗一樣沒什麼意義。」
  
  「不,」渥夫說道,因為名字是一條線索。「你知道自己是部份的印地安人。你被叫做sooner,很有可能是你來自奧克拉荷馬州——那表示你很可能是卻洛奇族。」
  
  男孩只是望著他,表情謹慎戒備,但對於他可能不用再被比作嚴厲不明的雜種狗這件事仍感到愉快。
  
  他和家中每個成員的關係相當複雜。他想要遠離瑪麗卻做不到,她像個母親般地對待他,就像她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這令她嚇壞了,但卻高興地沉浸在她的充滿愛意的關懷中。他對渥夫充滿警覺,宛如那個大男人會隨時用拳頭和馬靴對付他。渥夫對野生動物自有一套方法,就像安撫馬匹似地逐漸讓男孩習慣,讓他瞭解到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多面手渥夫給予他尊敬和友誼,最後就是愛。
  
  麥可已經離家上大學了,但是當他回家時,他僅是將新加入的成員視為自己的家人。sooner一開始就察覺到麥克沉靜的接納,和麥克在一起時覺得放鬆。
  
  他和喬許也處得來,不過喬許總是興高采烈的,很難跟他處不來。喬許自願教導sooner處理馬場的各項雜務,還教他騎馬,儘管喬許是家中騎術最差的。這並不是說喬許的騎術不好,而是其他人更高明,尤其是莉絲,喬許不在乎,因為他就跟喬依一樣,把心都放在飛機上,因此他比其他人都能更耐心地接受sooner的錯誤。
  
  莉絲就跟瑪莉一樣,看了男孩一眼就決定將他納入自己保護的羽翼下,根本沒考慮到他的體形是自己的二倍大。十二歲的莉絲身長還不滿五尺,僅重七十四磅。她不在意,sooner對她而言就跟其他的哥哥一樣。她和他閒聊,揶揄他,開他玩笑——總而言之,就像一個小妹妹一樣令他快要發狂。sooner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她對他的態度,如同對瑪麗一樣不不知所措。有時候他覺得莉絲就像一顆滴答響的定時炸彈,不過莉絲的揶揄博取了他的第一個微笑。莉絲讓他真正加入家庭中的談話。起先他緩慢地學習到家人是如何互動的,一來一往的談話如何合併在一起,接著他就比較自在了。莉絲的揶揄仍會激怒他,也會比別人更容易哄得他笑出來。當他們長大了些,渥夫有陣子還在揣測二個之間是否會產生浪漫情愫,不過這種狀況並未發生。二個就像單純的兄妹一樣,證明了sooner是完全融入了這個家中。
  
  和贊恩的情況就比較複雜了。贊恩在某些方面和sooner一樣充滿戒備。身為戰士,渥夫認得這種人,而他在最小的兒子身上所見到的幾乎令他害怕。贊恩安靜,緊繃且戒備,像貓一樣優雅無聲地移動。渥夫教導包括莉絲在內的所有孩子如何自衛,但是對贊恩他教得更多。那男孩就像穿上舊鞋般地自在學習,好似天生就該如此。對於槍法,他更有著狙擊手的銳眼和致命的耐性。
  
  贊恩有著戰性的本能:保護。對於入侵自己家園聖地的外來者,他的防禦感馬上升起。
  
  他不會卑鄙地對待sooner。他不會取笑他或過於不友善,因為這並非他的天性。他遠離新成員而不是抗拒,但也不會歡迎他。因為二人同齡,贊恩的接納更形重要。sooner採用相同的戰術回應贊恩的冷淡,二個忽視彼此的存在。
  
  當孩子們在處理彼此的關係時,渥夫和瑪莉奮力爭取正式收養sooner。他們問過他的意願,他以典型的聳肩和無表情的「當然了」來回應。瑪莉視它為熱情激昂的請求,更加倍努力要讓領養手續通過。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當他們知道領養手續可以通過的那一天,贊恩和sooner解決了彼此的問題。渥夫注意到飛揚的塵士。起先他不以為意,因為他見到莉絲坐在籬笆上,平靜地看著騷動。渥夫以為是馬匹在打滾,所以回頭去工作。不過二秒鐘後他尖銳的耳朵聽到咕噥聲和疑似拳頭撞擊的聲音。
  
  他穿過院子到另一邊畜欄。在從屋裡看不見的角落裡,贊恩和sooner打架打得頗為激烈。渥夫立刻看出來儘管二人的拳頭十分有力,卻克制自己使用傳統的拳擊方式,而卻不用他教他們更快更卑鄙的方式。他靠在莉絲旁邊的籬笆上。「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正要打出個結論來,「她實事求是地說道,視線未曾離開場中的動作。
  
  喬許加入籬笆邊一起觀看打鬥。贊恩和sooner一樣,比同齡的孩子要更高且強壯。他們貼在一起,輪流揮拳往對方臉上擊去。當有人倒地時,他馬上站起來回到戰局。這場打鬥安靜得相當怪異,只剩不由自主的咕噥和拳頭撞擊肉體的聲響。
  
  瑪麗看到他們站在籬笆旁,於是出來查看。她站在渥夫旁邊,小手滑入他的掌中。他可以察覺到每一拳都讓她畏縮,但是當他望向她,他看見她戴上一本正經的老師表情,他知道麥瑪麗準備要叫教室裡的同學守秩序了。
  
  她給他們五分鐘,最後決定這場打鬥可能會持續上幾個小時,因為二個男孩都固執得不肯放棄,所以她要來解決這件事。她以清脆清朗的教學聲音喊道:」好了,孩子們,大家收拾收拾。十分鐘後晚餐就要上桌了。「接著她平靜地走回屋裡,自信畜欄內的狀況會緩和下來。
  
  的確如此。她將打鬥事件降格成為農計雜條或工作事項一般,給予他們時限和理由去結束它。二個男孩的眼睛因見到那直挺的背影而眨動。然後贊恩轉向sooner,他腫脹的雙眼破壞了他藍眸蝗冷靜。」再一個,「他嚴厲地說道,拳頭揮向sooner的臉上。
  
  sooner從泥地爬了起來,再度站穩身形,回敬這一拳。
  
  贊恩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伸出他的手。sooner抓住它,不過上的痛楚令他們臉部抽搐。他們握了手,視對方為等同的對手,然後同到屋裡打理自己。畢竟晚餐就要上桌了。
  
  用餐時瑪麗告訴sooner領養手續已經通過了。他淡榛色的雙眸在被揍腫的臉上發光,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你現在是麥家人了。「瑪麗絲萬分滿意地宣佈道。「你得有個真正的名字,選一個吧。」
  
  她並未想到選名字也許需要時間思考,不過sooner環顧桌邊的家人,幸運之星突然降臨,瘀青腫脹的嘴角浮起一抹歪斜的微笑。「強斯,」他說道。於是無名無姓的孩子變成了麥強斯。
  
  在打鬥之後,贊恩和強斯並未立刻成為好友。他們所發展出的是彼此的尊重,但是友誼從中滋生。這些年來,他們親密得如同孿生兄弟一般。兩人之間也打過幾次架,不過在懷俄明的魯斯地區,如果有人想找其中一個麻煩,會發現自己得面對二個人。他們可以將對方擊倒在地,但是,老天,沒有別人可以這麼做。
  
  他們一起加入海軍,贊恩成為海軍海豹特種部隊的一員,而強斯變成海軍情報人員。
  
  強斯退役之後就自行發展了,而贊恩成為海豹特種部隊的隊長。
  
  那正是渥夫心神不定的原因——贊恩。
  
  因為工作的關係,贊恩已失聯過多次;當他們對他的行蹤一無所知時,渥夫也同樣睡不著。他太過瞭解海豹特種部隊,在他以前在越南服役時,他曾看過他們在戰鬥時的狀態。他們的耐力跟團隊的配合度都經過嚴格的淘汰測試,是特種部隊裡最頂尖的人員。贊恩尤其適合這份工作,但歸根究底,海豹也是人。他們可能被殺掉,而他們的工作性質使他們隨時都在冒險。
  
  海豹的訓練只是突出贊恩天性裡的某一部分。他被磨練成像是完美的戰鬥機器,一個處在巔峰狀態,偏重智取甚於武力的戰士。他如今更具有致命性,但他學著用從容自在的態度舉止來掩飾他的危險性,如此大部分的人都查覺不到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個能徒手用一打不同的方法殺死他們的危險人物。帶著這樣的知識跟技能,贊恩字到冷靜的自制。在渥夫的子女中,贊恩是最能照顧自己的人,但他也是處境最危險的一個。他該死的到底在哪個鬼地方?!
  
  床上傳來一些輕微的移動聲,渥夫回頭看到瑪莉從被單中滑出身子來到窗邊陪伴他,她張開雙臂環抱住他結實的腰,將頭依偎在他赤裸的胸前。
  
  「贊恩?」黑暗中她平靜地問。
  
  「是啊。」不必更多解釋。「他很好,」語氣裡充滿媽媽的信心。「他要是不好我會感覺得到。」
  
  渥夫傾過她的頭吻她,一開始輕輕地,逐漸加深。他轉過她嬌小的身體緊緊地擁抱她,當她用力擠向他時感覺到她的顫抖;他拉她的臀部緊貼向自己,用蓄勢待發的男性抵著她的柔軟人。他們之間的激情從第一次接觸即一直存在著,歲月如梭,歷久彌新。他將她抱在懷裡放回床上,迷失在她歡迎且溫暖的柔體裡。然而,事後,昏昏欲睡之間,他將臉轉向窗子。在睡著之前,那思緒再次浮上心頭。贊恩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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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麥贊恩很不痛快。
  
  在USS蒙哥馬利航艦上,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嗯,或許廚子是例外吧,但那也不一定,因為他們所服務的對象全都繃著張臉呈防守狀態。船員不高興,雷達人員不高興,炮兵不高興,那些海軍陸戰隊中不高興,聯隊長不高興,航空長不高興,執行官不高興,而伍達克艦長該死的絕對高興不起來。
  
  便艦上五千海員之不開心的總和都及不上麥肯雷少校的不開心之萬一。
  
  艦長的階級比他高,副艦長的階級也在他之上,正因為他們兩個的階級都高過他,所以麥少校一直給予他們的階級應有的尊重; 但是最近他們不自在的意識自己的處境日益惡劣,事業也岌岌可危,事實上,他們的職業生涯可謂江河日下。雖說他們不再需要響應任何軍事法庭的召集令,但也不可能再有升職的機會了。從現在開始直到他們退休或辭職的這一段時間裡,他們將不時地收到一些令人氣惱的指示,而他們的抉擇則取決於他們是不是識時務之人。
  
  伍達克上校寬闊,令人愉快的臉上總是掛著克盡職守的表情,但是現在,在麥肯雷少校冷冰冰的注視下,完全是愁雲慘淡。海豹特遺隊的隊員一向讓他覺得緊張。他完全沒有辦法信任他們或是他們不按常規出牌的運作方式。麥贊恩尤其讓他不自在。他真希望自己是在其他的地方——任何地方。
  
  他和副艦長柏伊在安全演習的會議上曾與麥肯雷有過一面之交。麥肯雷麾下的海豹隊將負責攻克航艦上的保全系統,探察所有可能被恐怖集團利用的薄弱環節。「海豹」six Red Cell小組也曾組織過類似行動,該小組惡名昭著,完全游離於法律規範之外,終於在成立七年之後遭到解散,然而,這種理念卻以一種更有組織控制的方式傳承了下來。海豹特種隊是一個秘密的反恐組織。最有效的反恐方式之一就是在共同恐怖主義集團蓄勢待發之前將其消滅在襁褓之中,而不是等到有人中傷亡的時候才來應對。本著這項宗旨,所有的海軍基地及航空母艦群組都要接受海豹隊的測試,測試完畢之後,海豹隊會對針對他們找出的名項薄弱環節提出改進的建議。雖然在安全演習之前所有基地的領隊幹部及艦長都有接到通知,但海豚特遣隊至今為止還沒有發現那一個系統或是戰鬥群組是無懈可擊的,改進的空間總是存在。
  
  在那次的會議上,麥中校冷淡、自製、舉止溫文。與大部分的野蠻,冷峻剛毅的海豹隊員不同,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海軍,筆挺的白色制服,冷淡有禮的行為舉止。伍達克上校覺得他相處輕鬆自在,確信麥贊恩中校是行政管理型的人才,而不是那幫粗人海豹隊的一員。
  
  他大錯特錯了。
  
  禮貌與自製依然存在,筆挺的白色制服一如既往地完美無瑕,但那低沉的語調或那藍灰色的眼睛裡卻沒有一絲愉快的成分。它們正因為狂怒而閃爍,宛如月光下的利刃散發著幽幽的寒光。伍達克上校幾乎可以嗅到圍繞在他周圍的咄咄逼人的危險氣息,他對麥贊恩的第一印象是錯得太離譜了,這人絕對不是什麼娘娘腔,而是個不好惹的傢伙。自從麥贊恩瞭解事情發生的始末踏入他的轄區以來,伍達克上校從未覺得死亡是如此解手可及,他那冷冰冰的逼視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
  
  「上校,你已經接到指令,通知船上所有的人員我的人不會攜帶任何形式的武器」贊恩冷冷地說,「那麼,請解釋一下,該死的為什麼我的兩個人會中槍?」
  
  副艦長,柏伊先生,看著自己的手,伍達克艦長突然覺得自己的衣領太緊了點,雖然不久前他才鬆開了扣子,麥贊恩的眼神讓他透不過氣來。
  
  「沒什麼好解釋的,」他生硬的說道,「可能是哨兵受了驚嚇,反射性地開了槍,要不就是某個愚蠢的,被雄性激素沖昏了頭的莽夫想教訓一下又大又壞的海豹隊,讓你們知道他們攻不破我們的保全系統。有區別嗎?沒什麼好解釋的。」所有在他的艦上發生的事,最終都是他的責任。那些亂開槍的哨兵得為他們的愚蠢付出代價——他也逃不了干係。
  
  「我的手下已經侵入他們的保全系統,」贊恩柔聲說道,卻讓上校頸後汗毛聳立。
  
  「我明白。」船上的保全系統漏洞就像在上校的傷口上撒鹽,但遠比不上他的手下朝赤手空拳的海豹隊員開火這個過錯那麼嚴重,也不會讓贊恩更好過。他(贊恩)的手下,就是他的責任。當隊裡的兩個人倒下時,剩下的海豹隊員已經接手控制了整個局面。換句話說,開火的幾個守衛已經補收拾一頓,目前正躺在船上的醫務室裡,跟兩個中槍的海豹一起。「收拾」還是個婉轉的說法,事實上,他們被海豹們揍個半死。
  
  受傷比較嚴重的海豹隊員是海軍上尉Higgins,他胸部中彈,一旦情況穩定一點就會被空運到德國醫治。另一個海豹隊員,一級准尉Odessa,腿部中彈而且腿骨折斷,也會被送到德國,但他的情況還算穩定,只是情緒激動。船上的醫生已奉命給他注射鎮靜劑,以防止他尋機報復被揍扁的哨兵們。哨兵之中的兩人還不省人事。
  
  其餘五名海豹隊員集合在戰情室中,像覓食中的老虎準備撲向任何人,好讓自己好過一些。麥中校命令他們僅能在這個區域內行動,而全體船員都盡量遠離他們。艦長希望自己也能遠離麥中校,他感覺到這個男人自製表面下兇猛冷酷正蠢蠢欲動。他們將會為今晚的失敗付出地獄般的代價。
  
  桌上的電話發出刺耳的鈴聲。儘管它的干擾令艦長鬆口氣,他還是猛然抓起話筒吼道,「我下過命令不可以——」他停下來,聽了一會兒後表情變了。他的視線移向麥中校。「我們立刻過去,」他說道,然後掛上電話。
  
  「有通加密電話找你,」他站起來對麥中校說道。「是緊急事件。」不論這通電話的內容為何,艦長視它為倍受歡迎的緩刑。
  
  贊恩專注地傾聽加密衛星電話,思緒開始奔馳,計劃著任務的後勤作業。「長官,我缺少兩名隊員,」他說道。「Higgins和Odessa在安全演練中受傷。」他沒提到他們是如何受傷的,這將會由別的管道處理。
  
  「該死,」凌上將喃喃說地。他正在雅典的美國大使館裡,抬頭望向其它在辦公室裡的人:高瘦的尹大使有著由財富與特權堆砌出來的圓滑,但現在他眼中有著明顯的驚惶情緒;中央情報局當地主管桑亞特有著灰色短髮和疲憊明智的雙眸;最後是位階僅次於桑亞特的魏馬克。在某些圈子中魏馬克被稱為刀子馬克。凌上將知道馬克被視為任務執行者,妨礙到他會相當危險。儘管十分果決,他不會草率行動而危害他人,他的行動亦是相當周密,由於他的眼線他們才可以在這個案件中獲得良好迅速的信息。
  
  凌上將把電話置於擴音狀態,所以房間裡的其他三個人都聽到了贊恩關於海豹隊情況的答覆,這真是個壞消息,因為他們已把全部希望寄托於此。尹大使看起來愈加形容柘槁。「我們得派另外的隊伍,」桑亞特說。「那要太長時間了!」大使激動萬分地說。「上帝,她可以已經……」他無法說完整句話,痛苦使他面容扭曲。
  
  「我會帶隊前往。」贊恩說,在這個隔音良好的房間裡,他的聲音清楚嘹亮,「我們是最近的,而且可以在一個小時內準備出發。」
  
  「你?」上將震驚地問,「贊恩,你一直沒有參與實戰,自從……」
  
  「我上一次晉陞,」贊恩乾巴巴地替他說完。他不喜歡管理業務,而且很認真地考慮過辭去委任。他現年三十一歲,現在他在這個領域的成功似乎已經妨礙了他繼續親身參與。更高的行政級別,意味著死裡更少的實戰。他曾考慮過一些執法活動,或甚至可能參與強斯的組織。那邊肯定有連綿不斷的實戰。
  
  但現在,一個任務掉到他的腿上,而他打算抓住它。
  
  「我和我的手下一起訓練,上將,」他說,「我骨頭沒有生銹,也沒有肥胖遲鈍。」
  
  「我沒有這麼認為,」凌上將回答,然後歎了口氣。他遇上大使痛苦的目光,感覺到其中沉默的懇求,「六個人可以承擔這個任務嗎?」他問贊恩。
  
  「閣下,如果我不認為我們行,不會讓我的手下去冒險。」
  
  這時上將注視著桑亞特和魏馬克兩人,桑亞特面無表情,不願表態,但馬克對他輕點了下頭。凌上將迅速地衡量所有的因素。承然,海豹少了兩個隊員,而將帶領他們的指揮官超過一年沒參加過實戰,但,這個指揮官是麥贊恩。綜合所有因素,上將想不出其他的人選出這次任務。他認識贊恩好幾年了,再沒有比他更好的戰士,而且他信任他。如果贊恩說他已經準備就緒了,那麼他就是準備就緒了。「好的,去把她帶回來。」
  
  「難道你不能派其他人去嗎?我女兒危在旦夕!而那人沒參加實戰,疏於練習,在狀況外……」當上將放下電話的時候尹大使突然叫道。
  
  「等我們找到其他的人到那,會使找到你女兒的機率大為降低,」上將盡可能溫和的指出。尹大使不是他所喜歡的那類人,他是個笨蛋兼勢利鬼,但無疑的,他溺愛他的女兒。「至於麥贊恩,沒有人比他更勝任這個任務。」
  
  「上將說得對。」魏馬克平靜地富有威信地說。「麥肯軒如此精通此道,簡直可以說是出神入化。派他一個人去我也完全放心。如果你希望你女兒回來,不要擋了他的路。」
  
  尹大使用手抓抓頭髮,這個動作在這個挑剔的男人身上並不常見,這說明他有多焦躁。「如果有什麼差錯……」
  
  天知道他是想進行威脅或只是擔憂,他無法說完這句話。魏馬克淡淡的一笑,「總會有一些差錯,如果還有人能解決,那就是麥贊恩。」
  
  贊恩在通話結束後,穿過走廊回到戰情室。他的心智與身體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工作準備,他可以感覺到腎上腺素灌注到肌肉中。當他進入懸掛圖表與地圖並佩配各式通訊的房間時,五張滿臉敵意的面孔立刻轉向他,他們再生的活力與怒氣迎面撲向他。
  
  只有桑埃迪一個人坐在桌旁,不過他是醫護人員,平日也是隊上最冷靜的人。副指揮官葛恩賽是個自製細心的傢伙,他抱緊雙臂倚著牆壁,狹長的棕眸中閃著殺人的凶光。韋安東綽號兔子,因為他有用不完的精力,現在正像只暴躁的飢餓大貓在室內來回潛行,深色的面罩緊貼著高高的顴骨。狙擊手狄波爾盤著腿坐在桌上,用著一塊老舊的油布仔細擦拭他心愛的步槍零件。面對這個景像贊恩連眉毛也沒抬一下。他的手下不應該配戴武器,儘管在這場完全走樣的安全演練裡他們也是如此,不過禁止老狄帶武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準備要接管這般船了嗎?」贊恩平和地詢問狙擊手。
  
  狄波爾的藍眸冷凝,歪著頭好像在考慮這個提議。「有可能。」
  
  「幽靈」簡威泰坐在甲板上,頭靠著牆壁,一當贊恩進入室內時,他立刻不費吹灰之力地起身。他一句話也沒說,但是視線鎖住贊恩的臉龐,一抹興趣取代了眼中的憤怒。
  
  幽靈的話一向不多,其它隊友也習慣從他的身體語言獲得訊息。不到三秒鐘,五個人都把全神貫注的注視著贊恩。
  
  葛恩賽終於開口:「頭兒,Bobcat的情況怎麼樣了?」
  
  贊恩瞭解他們察覺到幽靈的緊張,但卻誤判了原因。他們以為Higgins傷重身亡。狄波爾開始俐落地組裝他的步槍。「他的情況穩定,」贊恩向他們保證。他瞭解他的手下,明白他們有多麼緊繃。海豹隊員應該時時刻刻保持警戒。他們信任彼此皆是全神貫注,如果其中一人出了什麼事,所有的隊友都會感覺到。「他們正在轉送他。他的情況有點棘手,不過我賭Bobcat會熬過來。Odie也會沒事的。」他倚在桌角,眼腫閃著引起幽靈注意的張力。「聽著,孩子們。一位大使的女兒幾個鐘頭以前被綁架了,我們要去利比亞救她。」
  
  六條黑色人影安靜地溜過利比亞班哈吉的狹窄空曠的街道。他們以手勢溝通,或是對著藏在黑色帽子下的耳機低語。贊恩全然冷靜,正牌戰鬥狀態,率領大家前往一棟四層樓建築物。如果他們的情報正確而且她又沒被遷走的話,尹蓓瑞被關在最頂層。
  
  行動總是令他感到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落實到其存在的目的。他懷念這種狀態,明白無法留在海軍卻不能處於其中。出任務時他的感官更加敏銳,心底的平靜往向四射。任務越是緊繃,他變得越冷靜,有如時間減緩成慢動作。此時他可以看見並聽見每個細節,分析且預期著結果,然後做出決定並行動。一切都在毫髮之間完成,卻感覺像是經歷了數分鐘之久。腎上腺素在他身體裡面氾濫,他可以感覺血液在血管中流竄,但是他的頭腦卻依舊保持冷靜超然。有人曾告訴過他,在這些時刻裡他的臉孔冷淡得令人害怕,全然缺乏表情。
  
  全隊在精心協調的安靜中前進。他們都知道該做什麼,其它人會怎麼行動。二十六周地獄般訓練的目的,就是要把信任與團隊合作的觀念深植於他們的心中。他們結合起來的力量遠超單打獨鬥。團隊合作對海豹隊員而言不只是口號,而是他們的中心理念。
  
  幽靈是先遣偵察兵。贊恩指派這項任務給這個瘦而結實的南方人,是因為他有著不易緊張的沉著,可以像山貓一樣到處遊走。擁有無窮精力的兔子殿後,沒有人可以偷偷尾隨兔子——除了幽靈以外。贊恩緊跟著幽靈,在他與兔子之間依序老狄、老葛和埃迪。老葛安靜穩重,絕對可靠。老狄握著步槍就變得不可思議。埃迪是個優秀的海豹隊員,還擁有修補他們繼續前進的技術,如果他們還可以被修補的話。總而言之,贊恩所共事的隊員沒有比他們更好的了。
  
  贊恩知道他們會在班加西純然是運氣,他希望對尹小姐而言也是好運,對於十五小時前在雅典街頭擄走尹小姐的恐怖份子而這就是惡運了。如果蒙哥馬利號不是正處於克里特島南方,正好為展開救援行動提供完美的位置,如果海豹隊員不是正好在和執行特別任務及安全演練,寶貴的救援時間就會浪費掉數小時,甚或一整天,以便另一小組完成補給就定位。他們才剛完成深入敵境的特別任務立刻成真,而不僅僅再是練習而已。
  
  尹小姐不只是大使的女兒,也是大使館的員工。十五年前尹小姐還只有十歲,在羅馬的一場恐怖攻擊中,大使失去了太太和兒子,從此對他的女兒顯然是十分嚴格且極具佔有慾。他將她隔離在私人學校裡,大學畢業後便擔任他宴會的女主人,還執行大使館裡的「工作」。贊恩懷疑她的工作只是裝裝樣子,好讓她有點事忙。她不曾真正工作過一天,不曾脫離過她父親的保護——直到今天。
  
  她和她一位朋友離開大使館去買些東西。有三個人抓住她,把她推進車後,車子就揚長而去。那位朋友立即回報這宗劫持案。儘管他們在機場跟港口都布下了嚴密的監控——贊恩諷刺地想,希臘當局不過是白費工夫而已——只要一架私人小飛機就可以從雅典直飛班加西了。
  
  由於她朋友的立即反應,班加西那邊眼線馬上警戒起來。消息證實一位符合尹小姐外貌的年輕女性下了飛機被帶進了城裡,就在贊恩和隊員正準備進入的建築物裡。
  
  一定是她,班加西沒有多少紅髮的西方女性。事實上,他敢打賭只有她一個,就是尹蓓瑞。
  
  他們是以她的生命來下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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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蓓瑞幾乎處在完全的黑暗中,唯一的窗戶上了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她可以斷定現在是晚上:外面街道上的噪音慢慢地減少,直到現在幾乎只剩一片寂靜。綁架了她的人終於都離開了,大概是去睡覺了吧。他們一點都不擔心她會逃跑:她身無寸縷,而且被緊緊地綁在她躺的吊床上。她的手腕被捆在一起,手臂則被拽過頭頂跟吊床綁在一起。她的腳踝受到跟手臂一樣的待遇。
  
  她根本動不了;身上的每寸肌肉都在抽痛,她的肩膀更是痛的像火燒一般。她想大聲尖叫,想乞求某人來解開那些把她的手臂綁過頭頂的繩子,但她知道唯一會來的人就是那些綁菲,而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自己別再看見他們。
  
  她感到寒冷。他們甚至沒有費事往她身上扔條毛毯,所以時間一長,她的身體就開始抽搐顫抖,雖然她不知道這是由於夜晚的冷空氣還是由於打擊引起的。但她認為這沒什麼關係。
  
  冷就是冷。
  
  她試著去思考,試著忽略痛苦,試著戰勝震驚和恐怖。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她不知道怎樣逃跑。但如果一有機會,她就準備利用它。但她今晚是逃不了:看守太嚴密,而且她的動作也太受限制。但明天——哦,天啊!明天。
  
  恐懼使她喉嚨縮緊,差一點就要斷了氣。明天他們就會回來,帶著他們正在等的那個人。她打了一個大冷顫,想到他們粗暴地在她赤裸的身上的摸索,她的胃就翻攪起來。她想嘔吐,如果還有東西能吐出來,但他們也沒費事餵她東西吃。
  
  她無法再經歷一次。
  
  無論如何,她必須逃跑。
  
  她拚命地想打敗自己的恐懼。她讓自己的思緒像只松鼠一樣狂奔,思考各種能保護自身的方法。從她唯一能做的,卻只能像只感恩節的火雞一樣,被五花大綁的躺在這裡。
  
  羞辱徹底燒灼著她。雖然他們沒有強姦她,但他們的舉動讓她感到羞恥,恐懼和絕望。明天,當他們領頭的到達,她相信她的緩刑將會結束。那些綁架都將強姦她,在他們的手中她將被粉碎並遺棄,她會不顧一切,以避免身體再次遭到侵犯。至少那是他們計劃好了的,她想。但她不會該死地讓他們的計劃順利得逞。自從被 劫持並仍進汽車以來,她便置身在恐懼和震驚的迷霧中,但當她躺在黑暗中,寒冷、悲慘和疼痛侵入她的裸體,她彷彿覺得迷霧在上升,或許是燃燒著。沒有誰知道蓓瑞曾經願意被描述為脾氣暴躁,不過現在,她感覺心裡正被一股情緒佔據著,那不是稍縱即逝的,那是憤怒,它像被純粹而有力的熔岩壓迫著,沿心底深處上升直到向外爆發,並掃除一切。
  
  她以往的日子裡從不曾為了過去這數小時而準備過。在她的母親和兄弟相繼去世以後,她曾經被驕慣和保護如同少數孩子一樣。她見過一些——事實是大部分同學在自身的悲慘狀況中掙扎,像是父母未能實現的承諾、為數不多卻壓力重重探訪、被忽視且被晾在一旁,但是她和她們不一樣。她知道父親喜愛她,他極其關注她的安全,她的朋友,她的學業。如果他有吩咐,那麼這個吩咐也完全正確地到達。每週他都郵寄來一些便宜但體貼的小禮物。她瞭解他有那麼多的擔憂全是由於她的安全,他想要她進入瑞士那猶如修道院似的高級女子學校,勝於喧鬧的公立學校。她是他唯一僅有的了。
  
  兩樣他也是她的全部。當她還有一個孩子的時候,母親和兄弟的去世支解了這個家庭以後,她有好幾個月非常地粘著父親,她盡可能地尾隨著他的腳步,當他被工作佔據遠離她時傷心地哭泣。最後也擔心他會從她褐色的生活中消失。但是這種過度保護的模式已經設定。
  
  她如今已是二十五歲的成年女人,儘管在過去幾年中,父親的過度保護在兩人之間開始有了摩擦,但她樂於享受她平順的生活而少有真正地反對。她喜歡在大使館在工作,甚至因而考慮在駐外事務處找一個專職的工作。她樂於做他父親的女助手。蓓瑞把關稅和協議記得滾瓜爛熟,在那裡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大使在國際組織中出現。這是一個金錢味濃而又獨立的圈子,但憑借本身的氣質和家世,她很適合這個工作。她沉著又穩重,審慎跟機智是她的天性。
  
  但是現在,赤裸無助地躺在吊床上,她蒼白的皮膚上有著斑駁的瘀傷,太過深層的憤怒讓她感覺自己的根本價值已經被改變,一個她美好天性裡的重大改變。她不願再忍耐他們——無名又惡毒的「他們」——對她作的任何計劃。哪怕他們殺了她,如此而已。她已作好死亡的準備,無論何事,她都不願屈服。
  
  厚重窗簾有了動靜。
  
  那吸引了蓓瑞的注意,她瞥了一眼,但只是出於下意識,不帶丁點好奇。她已經冷到這算有強到可以吹動厚窗簾的風也不能讓她更冷了。
  
  但那陣風是黑色的,而且有形狀。
  
  這讓她的呼吸卡在胸口。
  
  她無聲的瞪視著那團巨大又沉默的影子輕巧地越過窗口。它不可能是人;人們移動的時候會發現一些聲音。當然,整個房間這麼安靜,她一定可以聽到窗簾摩擦移動發出的聲響,或者微弱而有節奏的呼吸,鞋子擦地的聲音,衣服的沙沙聲,無論什麼聲音——如果它是人的話。暗黑的影子在越過窗口後,留下一條小縫,一條允許月光、星光和街燈地射入的狹長縫隙,無論是哪種——都使房內不再黑的那麼不見五指。蓓瑞緊張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黑影子上,她的眼睛燒灼著注視它靜靜地移動滑過地板。她沒有尖叫;無論是誰或是什麼,保持安靜都不會比可能有人來救她的可能性糟。
  
  或許她是真的睡熟了,而且這只是一個夢。它當然不是真實的。但是自從被綁架以來在漫長又恐怖的數小時中,她從沒有帶到真實,而且她太冷以至無法熟睡。不,這絕對是真實的。靜靜的黑色形體悄悄地走到吊床旁邊。它像塔似的聳立在她之上,高大而有力,它像是在檢視她呈現的裸體盛宴。
  
  然後它又動了,手伸到臉上像剝香蕉一樣地拉掉他臉上的黑色布罩。
  
  它是一個面具。似乎同她一樣疲憊,那是一瞬間的,在她為這噩夢般的圖像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前。她驚愕地向上看著他。一個男人戴著面具。既非動物,亦非幻影,而是一個血肉之軀的男人。她能看到他眼睛裡的微弱閃光,辨認出他頭的形狀以及相對蒼白臉,儘管那是一個龐大的個體,但他的動作出奇的沉默優雅,毫無受到影響。另一個男人。
  
  她沒有恐慌。憤怒的感覺遠凌駕在恐懼之上,她等待等——等著反撲,等著送死。牙齒是她唯一的武器,只要情況允許,她就會運用它。她會撕咬攻擊著的肌肉,在她死之前,她會盡可能傷害他。如果夠幸運,有機會讓她咬破他的喉嚨的話,那麼在她死前還可以拉群狗雜種中的一個來墊背。
  
  但他卻只是好整以暇地凝視著她。她被綁住的手緊握成拳。該死的他!一群混帳!
  
  接著他的吊床邊蹲下,傾身彎向她,他的頭離她很近。蓓瑞震驚地猜想他是否想吻她——那想法古怪地令她無法忍受——她鼓起勇氣,準備當他近的足以讓她對準喉嚨時,用力地撲上去。
  
  「麥肯雷,美國海軍,」他離她很近,在她耳朵旁低語,恰好只能讓她聽見。
  
  他說的是英語,帶著明顯的美國腔調。她急打住動作,目瞪口呆的直到那些話進入她的腦袋裡。海軍。美國海軍。因為拒絕跟俘虜她的人說話或有任何回應,她已經閉嘴了好幾個小時,但現在一個微弱、無助的聲音衝出她的喉間。
  
  「噓,別出聲」,他低聲警告,邊說邊將手伸過她的頭頂,她手腕處的繩子突然鬆動了一下。這個輕微的扯動卻使肩膀處傳來一陣劇痛。她屏住一口氣,硬生生將一聲尖叫和哭喊吞下去。
  
  她拚命控制自己,咬牙忍住痛苦。直到勉強能發出聲音時,她才低語「抱歉」。
  
  她沒看到他手裡的刀,但她感覺到他把刀身靈巧地貼著皮膚插入繩下向上割斷時的涼意,輕輕一拉之下,她的手自由了。她試著移動胳膊隨後發現根本動不了,它們僵直地伸展在頭上,完全麻木了。
  
  他完全瞭解,收刀入鞘後把戴著手套的手放在她的肩上,穩穩地揉捏了一會兒後他緊握她的前臂輕輕拉下來。儘管他小心地把它們平放在她身側以減輕她的痛苦,她依然感覺有一團火在灼燒她的關節,她有胳膊彷彿正從肩膀處撕掉。蓓瑞緊咬牙關,拚命阻止自己呻吟出聲。她的額頭佈滿冷汗,噁心的感覺在喉嚨裡燃燒,但她靜靜地忍受著不斷膨脹的痛苦。
  
  他將拇指按在她肩頭,按摩疼痛、腫脹的韌帶和肌腱,這帶來更強烈的痛苦。她赤裸的身體疼得彎成一張緊崩、蒼白的弓離開帆布床。他把她按回去,硬起心腸不停地推拿她受傷的關節和肌肉直到它們恢復功能。她冷極了,以至於當他俯向她時從他手上身上散發出的熱量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引發灼烤的感覺。在劇烈的顫抖中,痛苦碾過她,模糊了她的視線和思想,朦朧的意識中她試圖保持清醒卻幾乎要昏了過去。
  
  她不能昏倒,她拒絕這樣。她努力地撐下去,片刻之後——但是感覺卻如此漫長,痛楚開始消退,他持續著有力的按摩,先是極大的痛苦,然後逐漸地放鬆。她虛軟無力地躺在吊床上,喘的像個剛跑完比賽的選手。
  
  「好女孩,」他鬆開她低聲。簡短的讚美感覺安撫了她受傷的情感。他直起身再次抽出刀子,彎身割斷綁住她的腿跟吊床的繩子,她的腳自由了,身體不由處主地縮成一個球,雖然現在羞怯跟自衛都太遲了些。她的腿緊緊地靠在一起,雙手緊環住胸部,臉則深深埋進發著霉味的堅實棉布裡。她無法看他,沒有辦法。眼淚燒灼著她的眼,梗著她的喉嚨。
  
  「你有受傷嗎?」他問道,像鬼魂般粗勵的耳語拂過她裸露的肌膚上就像真的碰觸一樣。「你可以走了嗎?」
  
  現在不是讓她未受過磨練的神經接管的時刻。他們必須在還沒被發現時趕快離開這裡,歇斯底里害死他們。她大口吸氣,努力掙回她情緒的控制權一如她努力地控制身體上的痛楚。眼淚奪眶而出,但她強迫自己別再縮得像球似的,把腳移出吊床邊緣。顫抖地,她坐了起來,強迫自己看著他,她沒有做任何值得羞愧的事,而且她會熬過去的。「我可以,」她回答,並且感激情勢必須使彼此都壓低聲音,這掩飾了她聲音裡的脆弱。
  
  他蹲在她面前,靜靜地將防護背心上的種種裝置卸下,放在地板上,房間很暗,她不能確切描述每樣東西,不過,她認出放在他們中間的那個是一把自動機關鎗。
  
  她大惑不解的看著他,直到他把襯衣脫下來。令人反胃的恐懼猛烈地擊中了她,老天,他該不會是想——
  
  他輕輕的將襯衣披在她的身上,當她是個孩子似的協助她穿上。然後,細心的將衣服拉離她的身體以免碰觸到她的胸部,他一顆一顆的把扣子扣上。襯衣上還留著他的體溫,它像一條毯子似的裹著她,溫暖著她。突如其來的安全感使得她驚慌不已,強烈得一如衣服被剝去時的感覺,她的心不規則的跳著,驕傲和憤怒消失殆盡,躊躇地,她半是抱歉,半是懇求的伸出手,兩行清小順著她的臉龐滑落,留下鹹鹹的淚痕。過去的數天裡,她遭遇了太多殘忍粗魯的暴行,而那些只能更加堅定她反抗到底的決心。她沒有期望從他這裡得到不同的待遇,卻幾乎被他溫柔親切的對待融化。
  
  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一秒,兩秒,然後他小心翼翼用他帶著手套的手握住她的。
  
  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她感覺到它的尺寸,還有它的熱度裹著她冰冷的手指,意識到他堅定地意志,他輕輕地捏了捏她,然後放開。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試圖穿透黑暗的遮蔽看清他的容貌,無奈夜色和她淚水模糊的眼睛使得他的臉幾乎不可辨認,但她勉強可以看出其他一些細節,辨出他的動作。他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安靜如昔,現在他正將他的裝置套回身上。在他撩開袖口的同時,她瞥見夜光表柔和的閃光。
  
  「我們有兩分鐘的時間從這兒出去。」他低語道。「聽我的指令行事。」
  
  若是換成幾分鐘前,她一定做不到,但是兩人之間片刻的聯繫與默契鼓舞了她。蓓瑞點點頭站起來,她的腿不住的打顫。她強迫自己站穩,拂開臉上的髮絲,「我準備好了。」
  
  她剛邁出兩步,就聽到一陣槍聲劃破夜的寂靜,從他們下方傳來。
  
  在一眨眼的瞬間,他已經安靜而迅速的轉身從她身邊閃開。她身後的站打開了,刺眼的燈光傾瀉而入,射得她睜不開眼睛,一個不祥的身形現出在房間的入口處——是當值的警衛。接下來,只聽得了陣輕微的悉嗦和咕嚕聲,警衛軟軟的癱了下來,她的援救者安靜的將警衛拖進屋內,然後他跨過地上的屍體,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出房間。
  
  走廊很窄,髒亂不堪,一個光裸的燈泡散發著刺眼的燈光。從樓下以及外面的街道傳來更多的槍聲。接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在他們左方不遠處響起,他們的右邊是一扇緊閉的木門,樓梯在門的前方不遠處。
  
  他隨手關上用來囚禁她的房間的門,像拎麵粉袋似的將她舉起,挾在腋下,閃身溜進旁邊的房間,黑暗籠罩過來。他剛將房門關上就聽見一陣連珠炮似的叫囔和詛咒聲從走廊上傳來,蓓瑞驚慌地將臉埋在他著黑色長褲的大腿上。
  
  他將她放下來,推到自己的身後,同時從肩膀上取下武器。他們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後,側耳傾聽著透過薄薄的木板傳來的騷動。她分辨出三種不同的聲音,它們正以一種她已經聽了一整天,而且聽不懂的語言大聲的咆哮和咒罵著,詛咒聲在發現警衛的屍體而她已經逃逸之後更加變本加厲,他們聽到重物撞擊牆壁的悶響聲,她的綁架者正怒不可遏。
  
  「我是一號,執行計劃B」
  
  平板的低語嚇她一跳,她困惑的注視他,試圖明白他的意思,她疲累到好一會兒後才意識到他是在通過無線電裝置向同伴發出加密信息,他當然不是獨自一人前來,有一個營救小組。他們需要做的就是從幢大樓逃出去,之後會有一架直升飛機,或是一輛卡車,也可能是一艘船在某個地方等他們,即使他們是騎自行車混進來也無所謂,她會很高興用雙腿走出這個鬼地方——如果有必要,赤足亦可。
  
  但是,首要條件是他們必須先逃出這幢大樓。顯然他們的第一計劃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從窗戶偷走,這樣綁匪直到天明才會發現她不見了,但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其他小組成員的行蹤被發現了。現在,他們被困在這間屋子裡,無法跟其他人會合。
  
  她的身體默默的抗擊著長時間以來承受的壓力,恐懼,痛苦,飢餓以及她頑強的意志力。不經意間全身上下的肌肉開始打顫,戰慄通過她的腿直達軀幹,向四肢延伸,很快她就無法扼制的全身顫抖起來。
  
  她要要靠在他身上,又擔心自己會妨礙他的行動。她的命——還有他的——完全依賴他的專業技術。她幫不上忙,但至少可以做到不在一旁礙手礙腳。然而,她是如此絕望的需要一個支撐物,所以摸索著朝牆壁走去,同時小心地不發出任何聲音。他覺察到她的動作,側身用左手抓住她,一語不發的將她拉近貼在自己的背上。在危機時刻他們也許要突然改變位置,而他在確保她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
  
  靠近好的感覺很奇妙,令人安心。那些綁匪讓她充滿恐懼和厭惡,她的每一絲女性直覺都被他們的暴行所蹂躪。當他們最終將她遺棄在寒冷的黑暗中時,她曾哀傷的想著,她還能夠再次將信任支付給某個男人嗎?答案揭曉了,是的,她至少可以信任身邊的這個。
  
  她心存感激的斜依在他的背上,疲憊又虛弱,她忍不住地將臉也貼上去,一會兒就好,她告訴自己。他的體溫穿透馬甲粗糙的布料溫暖她滿是倦容的臉龐。他聞起來都是熱熱的,她暈陶陶地想著,他的氣息乾淨,清爽而美好,混合著男性的麝香味,在緊張和壓力的作用下散發出類似上好的威士忌般醉人的氣息。麥肯雷,當他蹲伏在囚禁她的床前表明身份時曾低聲告訴過她他叫麥肯雷。
  
  哦,上帝,他是如此溫暖,而她還是感到冷,赤裸雙足下佈滿沙礫的石板彷彿在源源不斷的將寒潮輸送她的雙腿。他的襯衣很大,相形之下她身體顯得愈發嬌小,它鬆鬆的掛在她身上,下擺拖到膝蓋上方,襯衣下面未著寸縷的她正冷得瑟瑟發抖。
  
  他們靜靜的,一動不動的站在黑暗中像過了一輩子,傾聽著漸行漸遠的槍聲,叫囔和詛咒聲,直到一切回歸寂靜。他以超乎她想像的耐性像岩石般一直保持著那種姿勢,沒有緊張和扭動,調整姿勢,沒有任何疲倦或厭煩的跡象,使的靠在他背上的蓓瑞陷入了假寐的狀態,她所能感覺到的唯一動靜就是他的呼吸,緩慢而節奏,蓓瑞感覺自己好像躺在橡皮艇,隨著蕩漾的池水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她在他反手輕輕搖她的時候醒來,「他們以為我們逃出去了」他低聲道「我要查看一下四周,你呆在這別動,也別出聲」
  
  她順從的站直,在離開他溫暖的體溫是差點失聲抗議,他打開一個大部分鏡片被黑色膠布裹住的手電筒,快速的看了看屋子的四周,透過手電筒的微光,他們看清這是一個空房間,一排舊箱子沿著牆角堆在其中的一面牆下,四處都 是蜘蛛網,地板上則鋪著厚厚的灰塵,她可以分辯出離他們較遠的那面牆上窗戶的輪廓,但是他小心的不讓燈光照到那裡,以防洩露他們的行蹤。這間屋子看起來已經被廢棄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俯下身,貼在她的耳際,溫暖的呼吸隨著每一聲喃喃低語軟軟的吹在她臉上「我們必須想個法子從這裡出去,我的手下導演了我們已經出逃的假象,但是或許在明晚之前我們都聯絡不上他們,在等待的這段時間,我們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你知道這幢樓內部的結構嗎?」她搖頭,然後依樣學樣的踮起腳尖湊近他「不知道」她低語「帶我來這裡的路上他們蒙住了我的眼睛」
  
  他簡潔的點點頭,直起身。身體上的疏離使得痛苦和被遺棄的感覺再次席捲而來,她知道這叫想粘住他,以及從他媾尋求安全感的感覺都只是當下惡劣環境下的產物,可是為何她如此迫切,其願望強烈得接近痛楚,再次緊緊地貼住他,感覺他的心跳,確信自己不是孤立無援的需求凌駕於一切之上。她真的需要再次碰觸那個保護她不受綁菲侵害的力量。
  
  不管是不昌惡劣環境使然,蓓瑞對自己的這種需求深惡痛絕,它讓她聯想起推動母親和哥哥之後,她是如何的依賴父親的。沒錯,那時她還只是個孩子,而且,與父親之間發展出來的親密聯繫總體來說是令人愉快的,但是她同時也發現它可以變得多麼讓人窒息。此的一,她開始以自己的方式,不動聲色地與父親拉開距離。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而她的第一個本能還是緊緊抓住任何依賴的人。每次有意外發生,她都要像一根不顧一切籐蔓緊緊攀附在其他人的身上嗎?她不要這樣,不要是表現得像個軟骨蟲,這場夢魘給她最深刻的教訓就是,所有的保安系統,不管看起來如何堅不可摧,都有疏漏的環節。她要學會自力更生,她知道自己有這個潛能,雖然它們在她生命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從現在開始,她要做一些改變。
  
  或許改變已然存在。被赤身裸體的捆綁著躺在吊床上時引發的白熱化的怒火仍在她的胸中燜燒,那是一團小小的,白熱的中心,就算累得心智麻木猶自不肯熄滅。她拒絕向自己軟弱的一面低頭,決心不做任何可能妨礙到麥肯雷的事情。她捱作精神,強迫自己挺胸直「我們該怎麼做?」她低聲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積滿污垢的窗戶沒有窗簾的遮蔽,所以當他看向她時,她可以看到他臉,一半隱在黑暗之中,微光映亮的另一半是高高的,輪廓清晰的顴骨,方正剛毅的下巴,以及像希臘雕像一般輪廓分明的唇部線條。
  
  「我必須離開你一小會兒」他說「你可以應付嗎?」
  
  驚恐在也的胸腔炸開,她勉強將那聲可能洩露她們所在的尖聲抗議嚥了回去。她咬緊牙關點了點頭,擔心一張開嘴巴,剛才的努力便會付之東流。
  
  他躊遺著片刻,蓓瑞感覺到他正全神貫注的看著她,彷彿意識到她的緊張並權衡留下她獨自一人是不是明智之舉。然後彷彿瞭解她的決心,或者,至少他暫拋開自己的疑慮,簡略的點點頭,「我半個小時後就回來」他說道「我保證」。
  
  他從馬甲的口袋中掏出一件類似薄毯子的東西,展開,包在她身上,蓓瑞靜靜的站著,毯子很薄,但是很快她就感覺到它的溫暖,毯子的交疊處在他鬆手的時候打開,蓓瑞急切地緊緊拽住它們裹住自己,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他已經打開一條門縫,一如他從窗戶溜進囚禁她的那間房間時那般安靜的走了,門關上了,她獨自一人,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她不理會全身上下尖叫著抗議的神經,而是她集中精力保持安靜,現時仔細傾聽,街上不時傳來一些騷動,是那些被槍聲嚇到的附近的居民,漸漸地,她什麼也聽不到了,也許是大樓厚重的石牆阻隔了其他的聲響,大樓的內部,一片寂靜。綁菲相信了她已經逃走的假象,所以就離開這幢大樓了嗎?還是他們以為她和麥肯雷的隊員在一起,所以全力追擊去了?
  
  她晃了晃腳,這才想到坐下來,用毯子包住自己,可以更好的保溫,她的腿腳幾乎凍麻木了。她小心翼翼的坐下來,害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弄出了聲音,蓓瑞坐在薄毯子上,盡量把自己包起來,她用手抱住弓起的腿,將頭靠在膝蓋上,不知道毯子是什麼材質做成的,但它有效地隔絕了石板的寒冷。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最舒服的姿勢了,無法避免地,她的眼瞼越來越生,獨自坐在那間骯髒又黑暗的房間裡,她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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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贊恩持著手槍,繞過成堆的垃圾和碎石,悄悄地穿過這幢殘舊建築。他們都在頂樓,那麼,除了屋頂外他唯一的路是下去。他已知道出口在哪裡,但還不確認那些壞人的位置。這個建築只是他們臨時的避難所,當受害人逃脫了就放棄它?還是這裡是他們例常開會所在?如果是這樣,這裡有多少人,分別在哪裡?他對此一無所知,只有冒險帶著尹小姐離開。還有一個小時天就亮了,天亮前他得把她帶到一個安全之處。
  
  他停在走廊的拐角處,身體緊貼牆壁,微微探出頭以察看情況。他悄無聲息地沿著走廊而下,並小心翼翼地檢查少數開著門的房間。
  
  之前他已經拉上頭罩,並用灰塵抹黑自己裸露的手臂,以避免皮膚反光暴露自己的行蹤,把襯衫給了尹小姐多少會提高自己的被發現可能,但是他覺得自己曬得黝黑的手臂比她的裸露軀體要好得多。當他進入尹小姐被關的那個黑漆漆的房間時,由於她一絲不掛,他很快就通過她皮膚反射的微光找到了她,把襯衫給她是唯一能做的。這個夜晚很暖和,但她因驚嚇而顫抖,而且如果他把她赤裸裸地帶出去,她肯定會變得徹底抓狂。他已經準備好必要時把她敲暈,但她不像一般的女人,當他中黑暗中突然逼近時,她甚至沒有尖叫。然而贊恩敏銳地感覺到,她的神經繃得跟琴弦一樣緊,一觸即發。
  
  這是可以理解的。她似乎被強暴了,而且自從被綁架之後不止一次。在這危急時刻過去後,她可能會徹底崩潰,但她現在努力控制自己。她的勇敢使他的心被溫柔揪緊,誓死保護她。他的第一考慮使把她救出利比亞,而不為為了她被綁架復仇——一但如果那些混蛋碰巧被他遇上,那就等瞧吧。
  
  樓梯間就像怪獸朝他張大了黑洞洞的嘴。黑暗反而令人放心,這不僅意味著沒有守衛,還能掩護他。人們仍然保留有穴居人的原始本能,他們醒著時需要光亮的安慰,這樣他們可以看到敵人的逼近。黑暗是審問者用來摧毀俘虜的武器,因為黑暗會加重俘虜的無助感,輾碎他們的神經。但他是一名海豹,黑暗只是他可以加以利用的環境。他背貼著牆避開碎石,小心地走進樓梯間。雖然因為綁匪們還沒有使用過,他相當確認樓梯的安全,但他不能冒險。這些白癡在樓梯堆滿了東西,堵住了他們自己的出路。
  
  上方有一點變亮,他意識到已經接近樓梯底部。他停在可以保護自己的陰暗中,傾聽每一絲動靜。哦,他聽到有人在搜尋他,遠遠在傳來他們咒罵和解釋的對話聲。雖然贊恩會說阿拉伯語,但距離太遠了他聽不清楚。這無關緊要,他本想知道他們的位置,現在他如願了。他努力遏制住想為尹小姐復仇的強烈慾望,他的任務是拯救她,而不是使她陷入更大的危險。
  
  建築的兩頭都有一個樓梯間,既然已經知道綁匪在底樓的東頭,贊恩開始走向西面榜樣,他沒有碰到任何守衛。正如他希望的,他們肯定認為既然俘虜已經被救走了,就沒有必要安排守衛。
  
  根據他的經驗,能完美完成的任務很多,他能用一隻手數出一切能按計劃進行的任務。他設法為機械故障,意外事件、自然環境做好準備,但人為因素進行的任務。他設法為機械故障,意外事件、自然環境做好準備,但人為因素難以預料。他不知道綁匪如何會得知SEAL的到來,但他一開始便考慮到了這個可能,並為萬一出岔做好了替代方案。的確出岔了一但稍後才知道是什麼。他只和手下進行了短暫聯繫,告訴他們撤退並啟動替代方案,他們已經不用無線電通知。
  
  可能這只是環運氣儼然,某個夜歸的放民偶遇了他的一個冒失手下,一切就發生了。當他們前往這幛建築的路上,他就有種有不安,所以他已經部署了以防萬一的B計劃。當贊恩決定聽從自己的直覺時,兔子斜睨了他一眼,說,「頭兒,你比那臥底還要神經質。」但他們信任他的直覺,因此在他進入建築之前,他們一聽到他的命令可能已立即切換到計劃B。
  
  考慮到尹小姐,他選擇了安全。這就是為什麼他獨自穿過窗戶,進入建築。經過縝密偵察,他已經知道綁匪在一樓各處安排了守衛,之前有報告小姐關在四樓,所有房間都沒有光亮,所以這似乎說明她所在的房間沒有守衛。守衛可不想坐在黑暗中。
  
  綁匪無意中告訴了他尹小姐關在哪裡,只有一個窗戶垂掛著窗簾。當贊恩到達房間時,他小心翼翼地撥開沉重的窗簾,以確認房間裡是否有燈,房間裡黑漆漆一片,而且尹小姐正如他所期望地在裡面。
  
  現在,表面上守衛一個不剩,綁匪們都已經集中在一起。贊恩像貓一樣踮著腳穿樓下的房間,直到他到達另一個樓梯,然後悄悄爬上來,感謝臥底,他找到了一個似乎安全的地方讓尹小姐等著他們尋找另一個機會逃脫,他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帶出去。這意味著他必須在這天亮前完成,因為一個半裸的紅髮西方女人在伊斯蘭國家太過醒目。他也沒法隱藏自己,罔顧他的黑頭髮和黝黑皮膚,他的黑色迷彩服,戰鬥勞動保靴和武器就夠醒目的了。大部門人都會注意到一個臉上塗著偽裝油漆,肩挎自動自福槍的男人。
  
  他回到剛才離開尹小姐的房間,就像離開時一樣悄聲進入。房間是空的。驚慌席捲而來,每一塊肌肉都繃緊了。直到他看到地板上的小黑堆,才意識到她用殘餘的毯子蓋著自己。她沒有離開,贊恩聽著她低不可聞的平衡呼吸,意識到她在熟睡。他再次感到那微妙的以及揪緊。她度過了令人駭怕,生死攸關的數個小時,顯然筋疲力盡卻無法入睡。他給予她的一線安全感,他的襯衫,一塊毯子和一個臨時的不穩定的藏身之處,已經足夠讓她放鬆焉。他憎恨叫醒她,但他們得離開。
  
  他輕柔地用手摩擦她的背,使她緩慢恢復知覺而不是搖醒她,這樣她不會嚇到。過了處片刻,她在他的觸碰下醒來,他可以感覺到她醒時突然的恐慌,然後靜靜地恢復自制。
  
  「我們要去更安全的地方,」他低聲說,看到她的警惕時立刻移開手。在她經歷過那些事之後,她肯定受不了男人的碰觸。這個想法使他暴怒,因為他本能地想要安慰她。他家裡的女人、母親、姐妹、弟妹都受到男人們的愛護和珍視。他想將尹蓓瑞擁入懷中,低聲承諾他會肢解每一個傷害了他的混蛋,但她不想做任何會破壞的自製事情。更情況,他們現在沒有時間進行安慰。
  
  她站了起來,仍然用毯子裹著自己。贊恩伸手去拿毯子,她一開始緊抓不放,然後慢慢放鬆。她沒有解釋自己不情願放開這聲遮身布。贊恩知道她仍然情不自禁地發冷,而且因為自己的半裸羞窘不已。
  
  「這樣穿。」他低聲說,將毯子像紗籠裙一樣裹在腰間,直到腳上。他將毯子一頭綁在了她左側髖骨,然後彎腰檢查是否裹得腳太緊,這樣如果他們需要奔跑她才有足夠的活動空間。
  
  當他直起身,她輕觸他的手臂,又很移開手,然而這短暫的接觸也已足夠「謝謝。」她低語。
  
  「看著我,」他指示道,「看我的手勢。」他向她解釋基本的手勢,握拳舉高代表「停」,而張開的手代表僅僅是「暫停,」還有前進和躲藏的手勢。考慮道她目前的心態,以及顯然的勞累,他懷疑她是否能記住這四個簡單命令之外的東西。畢竟他們不用走太遠,如果他需要更多的命令,他們是deep ca-ca。
  
  她尾隨他走出房間並走下西面的樓梯,雖然他能感覺到她不是很願意走入那如地獄般的漆黑中,他向她示意如何緊貼著牆壁,如何用雙足感覺樓梯邊緣,兩人開始拾階而下。他感覺到她被絆了一下並銳聲抽氣,迅速轉向想要穩住她。她從兩個台階上的高處差點摔下,他石手拿槍,左手伸出摟住她的臀部。這個動作使她雙腳離地,倚在他的左側。懷中的她如此柔軟,臀部嬌小卻曲線優美。肌膚散發出的溫暖甜美氣息使他不禁鼻孔賁張。
  
  她幾乎是坐在他的臂彎裡,雙手扶在他肩膀上。他很不情願地彎腰放下她站好,然後她立即離開他站直。「抱歉。」黑暗中傳來她的低語。
  
  贊恩對她的好感加深了,因為她雖然差點墜落而且他如此抓著她,她都沒有害怕地尖叫。她很好地控制著自己,專心致志地為一個目標努力:自由。
  
  這次失足之後她的舉動更為小心謹慎,導致他們的距離超過了他想要的。最後一段樓梯前他停了下來,等著她跟上。知道她看不到自己,他發聲說,「在這,」這樣她就不會撞上他。
  
  他悠閒地走完最後的兩級台階,進入微弱的光亮中。看不到任何人,他簡單地做個手勢示意她繼續,她走出黑暗的樓梯間站在他身邊。
  
  兩扇巨大的大門朝街道大開著,但贊恩清楚聽到外面的聲音隨著黎明到來而變大,從這個門品出去太冒險了。從他們離開的地方傳來一聲阿拉伯語的大喊,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緊張。在這個綁匪的聲音使她失控之前,他迅速拉她走進一個雜亂的儲物間。房間的牆壁高處有一個小窗戶。」我們要從這個窗戶出去,「他低沉地說,」從窗戶到地面有四英尺高,沒有借力處。我會推你上去,當你跳到地面,離開街道並等在建築的旁邊。盡量縮小自己的身形,明白嗎?」
  
  她點點頭,然後他們爬上亂七八糟的箱子以及碎片,站在窗戶下,贊恩探身用手指扒住石膏窗台,用力起身,一條腿跪在窗台上,另一隻腳踩在一堆搖搖晃晃的箱子上。窗戶顯然很久沒用了,玻璃上積滿灰塵,生銹的鉸鏈非常緊。他用力推開,刺耳的喬擦聲他一縮,即使他知道這聲音不會傳到綁匪的耳中。新鮮空氣湧入這個充滿霉味的房間,他像隻貓一樣跳到地上,對她說。
  
  「你可以踩在我的手上,或爬到肩膀上,你喜歡哪樣?」
  
  隨著窗戶打開,房間更為明亮。他可以看到她遲疑地看著那個窗戶,而且也是第一次可以欣賞她的容顏。他已經知道她玲瓏甜美的曲線,但現在他知道,尹小姐相當養眼。
  
  「你可以從這出去嗎?」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看他寬闊的肩膀又看看狹窄的窗戶。
  
  贊恩已經進行了目測,「有一點小,但我可以通過更小的窗戶。」
  
  她凝視著他抹黑的臉,然後堅定地點點頭,告訴他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他可以看出她在思量裹著毯子爬出窗戶的難度,然後看到她做出決定。她挺直肩膀,下巴微抬,泰然自若地解開毯子並把它像一條長圍巾一般纏在脖子上,尾端垂在後背。
  
  「我想最好爬上你的肩膀,」她說,「這樣我更容易保持平衡。」
  
  他跪在地板上,雙手舉高以供她支撐。她走到他背後,優美地把右腳踩在他的右肩上,然後身體往上形成半蹲,當她左腳也站好而且雙手穩穩地握在他手中,他緩慢穩妥地站直身。與他在訓練搬過的物品相比,她簡直輕如鴻毛。他靠近牆壁,然後她放開右手,扒住窗台,「我走了,」她低聲說,用力起身穿過窗戶。
  
  她的頭先鑽了出去,這是最快的方法,但不輕鬆,因為她在那邊將難以著地,他抬頭看著她白皙光潔的雙腿和赤裸的臀部曲線,然後她消失了,接下來是她摔到地上的砰然大響。
  
  贊恩很快也爬了上去,嚴厲地低聲問,「還好嗎?」
  
  沉寂了片刻,一個聲音虛弱低柔地回答,「也許吧。」
  
  「接著來福槍,」他遞出武器扔到地上,接著解開他的防護裝置也扔了出來,最後是他自己,首先是雙腳,然後斜著肩膀穿過窄小的窗口,屈身跳到地上。她很聽話地坐在牆壁旁邊,再次裹著毯子,接著他的來福槍。
  
  天很快就要亮了,殘餘一絲黎明前的黑暗。「快,」他聳肩挎上蛛絲防彈背心,並從她手中接過來福槍。他再次拔出手槍,掌中熟悉的沉重槍把讓他安心。他右手持槍,左手拉著她,跑進最近的一條小路。
  
  貝里斯是個現代化城市,相當西方化,而且是利比亞的主要港口,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海洋氣息。就像大部分的海濱城市一般,這裡是城市中較為破落的區域。根據他已經被告知的,即使炮火的事情可能已經被上報,也沒有權威人士表態要調查此事。利比亞政府不算友好——利比亞和美國沒有外交關係——但這不意味著,政府就可以對大使的女兒被綁架視若不見。當然,事情似乎就是這樣,這就是為什麼沒有考慮外交渠道。最好的辦法就是盡量快地進入把尹小姐帶出來。
  
  海邊有大量的被廢棄的破房子,隊裡的其他人撤退到了其中的一棟中,拖延任何可能追捕贊恩和尹小姐的人。贊恩和蓓瑞躲在另一棟房子裡,他們將在明天早上的oh-one-hundred hours會合。
  
  臥底為他們選好了位置,贊恩相信他們相當安全。現在他和尹小姐正穿過一條老鼠四竄的小巷。她曾發出一聲厭惡的抽氣,他想她可能踩上了什麼討厭東西,但其他時間,她都像軍人一樣保持沉默。
  
  他們只花了幾分鐘便到達那個指定的安全區域。房子看起來搖搖欲墜,但臥底已經做過調查並報告裡面有一個完好的房間。外面的圍牆已經倒塌大半,滿地碎石。贊恩跨在上面民,摟住尹小姐的腰,輕而易舉地把她抱過碎石堆,把她放到另一邊。然後他也過來,帶她穿過半掉的橫樑,繞過他希望保留的蜘蛛網。他也能看到那些蜘蛛網,這說明他們得趕快隱蔽起來,越快越好。
  
  裡面房間的門掛在僅存的一個鉸鏈上,而且上部的木頭已經腐爛了。他把她拉到可以保護她的房間裡,「待在這兒,我要去處理我們的腳印。」他低聲說,屈身跳下,然後回到外牆處。從那裡開始,到處撤塵土以掩飾他們一路走來的腳印。在地板上的碎石上,有不少暗色,濕潤的斑點。他眉頭打結,知道這些暗色斑點意味著什麼。該死,為什麼她沒有說?是不是一路都留著這血的痕跡,指引著他們的藏身之處?
  
  他小心地抹去這些印記。這不全是她的錯,他本該注意到她的赤足。事實上,他的思緒大都集中在她裸露的臀部和他已經看到的其他身體細節上。他太過意識到她的性感,這些使他的鼠蹊部緊繃。畢竟獲救是她所需要的最後一件事,因此他該忽視自己的渴望,但它們沒有離去。
  
  當處理好回到房間,他沉默地抬起那扇門,將它重新裝回門框上,並用力擰緊以防再次掉落。直到此時他才轉身面對她,「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你割到了腳?什麼時候發生的?」他聲音低沉,異常平靜。
  
  她仍然站在剛才他讓她待著的地方。在百葉窗透入的陽光下,她臉色蒼白,大大的雙眼充滿疲勞和緊張,使她看起來就像一個被遺棄的,滿身泥污的小貓頭鷹。她看著自己的腳,迷惑不解地蹙眉,「哦,」她檢查左腳上的黑色斑點,語帶驚奇地說,「我沒有想到這是個傷口。應該是走在……什麼地方……小巷上發生的。我記得有點疼,但我以為只是一塊尖銳的石頭。」
  
  至少發生得不是太早,他們現在的位置應該還算安全。他通過無線電告訴隊裡他在安全區域,並接受到了兩個回復,表示他的手下在他們的區域也很安全。他們將定時聯繫,而現在主要的時間將用於休息,贊恩放心地把思緒放到其他事情上。
  
  「坐下讓我看看你的腳,」他下令道。他要做是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檢查她的腳,儘管他們走了那麼遠,她沒有發出一句怨言,即使是跛行也盡量快地跟上。
  
  地上沒有地方可以坐,於是她坐在地上的斷石上,一邊小心地用毯子裹著自己。她的雙腳很髒,像他的靴子一樣沾滿污垢,左腳足弓處的傷口正緩慢滲出血液。
  
  贊恩脫掉他的黑色頭罩和耳機,卸下蛛絲防彈背心和手套,然後解開求生裝備,裡面有一個小而齊全的急救工具箱。他盤膝坐在她對面,把她的左腳放到他腿上。他撕開一小包消毒濕巾,徹底清潔創口和旁邊皮膚。她因為疼痛而下意識地退縮,又迅速控制住自己,贊恩假裝沒有注意到。
  
  傷口相當深,可能需要縫上兩針。他取出另一包消毒濕巾壓在傷口上,直到沒有血再流出。「最近一次打作風預防針是什麼時候?」他問。
  
  沒有什麼能比他的聲音更讓人安全了,蓓瑞想。現在她可以把他看個清楚,因為她的神經似乎無法承受這種壓力,所以她沒有提前做這件美好的事情。她清清喉嚨設法平靜地說,「我不記得了,好幾年了。」但她的思緒不在自己的回答上。
  
  他濃厚的黑髮因出汗而打結,臉上塗抹著黑綠交錯的油彩。他身上的黑色T恤因為泥土和汗水骯髒不堪,但她身上那件也好不到哪裡去。緊繃的衣料下,他的肩膀有一碼寬,下面是寬闊的胸膛和平坦的腹部,糾結著雄壯有力的肌肉。他的手臂上也是發達如鋼鐵般的肌肉,手腕幾乎是她的兩倍粗。手指修長的大手形狀優美。結滿了老繭,比任何男人都要堅硬,卻無比輕柔地在清理她腳上的傷口。
  
  他在埋頭工作。她一一看過他又濃又黑的睫毛,粗長的眉毛,狹窄驕傲的高鼻樑、輪廓分明的頰骨。然後是他的嘴,刀削般硬朗和嚴厲,似乎他從不笑。塗著油彩的下巴上,冒出無數胡茬。突然他抬頭看了她一會,冷淡而帶有打量的意味,彷彿他在看她對於消毒蒸藥水帶來的刺痛如何反應。而她身上震驚於他藍灰色眼眸中的清澈淡然。他曾安靜有效地殺了那個守衛,並且踏過他的屍體有如不存在。一把十英吋長的鋒利匕首插在他大腿的刀鞘裡,他對手槍和來福槍的使用得心應手,顯示著他非同尋常地熟悉這些武器。他是她從未見過的最野蠻、危險、致命的物品——男人或野獸——但她在他身邊卻感覺到無比的安全。
  
  他曾從身上脫下襯衫給她,禮貌和溫柔地對待她,是她從震驚和恐懼中放鬆下來。他看過她的裸體,當他們還和綁匪在同一屋簷下時,她還可以忽略這個事實,但現在他們相對安全,而且單獨在一起,因此她有如火燎般感覺到了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和自己在他襯衫下赤裸。她的肌膚變得異常敏感,熱燙緊繃,而乳頭對衣服的摩擦幾乎敏銳到發痛。
  
  她的腳在他的大手中顯得特別嬌小。當他往傷口上抹抗生素藥膏時,因為認真而皺眉。他開始打一種漂亮的蝴蝶形繃帶,動作敏捷,充滿自信鎮定,很快就打好了。之後,他溫柔地放下她的腳,「好了,你走路應該沒有問題,但一量我們把你帶到船上,要找醫生疑縫線而且打一針破傷風。」
  
  「Yes,sir。」她柔柔地說。
  
  他抬頭露出一個短暫模糊的微笑,「我是海軍,應該是,『Aye,aye,sir。』」
  
  那個微笑使她幾乎窒息,如果他真的笑起來,她想自己可能會心力衰竭。為了掩飾自己的反應,她朝他伸出手,「尹蓓瑞。很高興認識你。」
  
  她握住她,鄭重地握握手,「麥贊恩中校,美國海豹特勤隊。」
  
  一個海豹隊員。她的心在胸腔裡怦然作響。這解釋了一切。海豹特勤隊以最危險,最熟知戰爭技巧而聞名於世,他們獨立而且驍勇善戰。他並不只是看起來致命,他的確致命。
  
  「謝謝,」她低語。
  
  「我很榮幸,小姐。」
  
  她看著自己只用毯子裹著的雙腿,雙頰緋紅,「請叫我蓓瑞。畢竟,你的襯衫是我唯一……」她的聲音變小了,輕咬自己的下唇,「我的意思是,在這種情況下,正式禮節……」
  
  「我明白,」他溫柔地說,打斷她結結巴巴的解釋,「我不想讓你難堪,如果你喜歡,我會守口如瓶。但為你的健康著想,我建議你告訴船上的外科醫生,或你的私人醫生。」
  
  蓓瑞困惑朝他眨眨眼,不明白她的健康與他看到自己的裸體到底有何關係?然後恍然大悟,如果不是那麼累,她肯定會立刻明白他從當時的境況得到了什麼結論。
  
  「他們沒有強暴我,」她低語,雙頰變得更為火熱通紅。「他們——他們觸摸我,傷害我而且做了一些……別的事情,但他們沒有真的強暴我。他們把這個留到今天,他們組織裡的某個重要人物可能要來,而我猜想,他們可能策劃著某種派對。」
  
  贊恩的表情保持著平和凝重,而她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他怎麼會相信呢?他發現捆綁而且全身赤裸,而且她已經落到綁匪手中差不多一天時間。他們的字典中可沒有「騎士精神」這個詞,只有頭目的命令才能使他們不實施強暴,因為他想要先親自享受她,然後才輪到他們。
  
  他一語不發,而蓓瑞忙著用用過的消毒濕紙巾,清潔自己滿是泥垢的雙腳發。她渴望洗一個澡,但這個願望實在遙不可及,所以她沒有說出來。
  
  當她忙著清潔自己時,他檢查這個小房間,因為四壁空空,他沒有花多久時間,他關上窗戶已經壞了的百葉窗,上方的木板條已經有一些腐爛了,這樣可以有光透進來,又不會讓路過的人看清裡面。
  
  隨著房間再次變得幾乎全黑,這裡就像一個溫暖私密的洞穴。蓓瑞抑制住一個哈欠,與自己沉甸甸的疲倦抗爭。她唯一的一次睡眠就是當贊恩尋找出路時的那個小盹,她實在太累了,相比起來飢餓還在其次。
  
  不放地任何小事的他當然注意到了這點,「為什麼不睡一覺?」他建議著,「兩個小時內,還不會有很多人,我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我要去弄點吃的,以及弄幾種衣服給你。」
  
  蓓瑞盯著他臉上塗抹的油彩,「化妝成這樣,我想你在街上的人群中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他嘴邊又露出那種模糊的笑容,然後消失不見,「我會先擦掉這些。」
  
  這個笑容幾乎使她醒過來,只是幾乎。她感覺到自己的肌肉緩慢放鬆,彷彿也允許睡覺就是她全身所有器官想要聽到的。她的眼瞼重得再也睜不開,整個人像慢慢地墜入黑暗之中。她最後的一絲知覺告訴自己,他摟著她,溫柔地把她放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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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她睡得像個嬰兒,贊恩看著她想,這種像孩子般的忽然墜入夢鄉的睡法他以前經常從他十歲的外甥身上看到,他們的身體在庇護的臂膀裡彷彿柔軟無骨,他盯著她的臉,百頁窗無法擋住拂曉的光亮,他清楚的看出她臉上的疲憊不堪,很驚奇她居然撐了這麼久,直到剛才才睡去。
  
  他自己也打算休息會兒,在中間留了點距離,他躺在她旁邊伸伸腰,他並未碰到她,但他們之間觸手可及,以防止他們的藏身之處被發現,他仍然很興奮,過多的腎上腺素讓他無法入睡,但在等著這個城市徹底醒來的這段時間讓自己稍微放鬆平靜一下也很不錯。
  
  他現在還能看到陽光在她頭髮上跳躍,當她站在陽光下,她頭髮會閃爍著金色和青銅色,她溫柔的眸子是深綠色,眉毛和睫毛宛如光滑的褐色貂毛,他並不驚訝她的幾顆小雀斑,她的肌膚光滑細嫩,但一邊的臉頰上被打得淤青,她的雙臂上佈滿淤傷,儘管看不到,但他知道她的T恤下佈滿了那些禽獸留下的痕跡,她堅稱他們沒有強姦她,但也可能是因為羞恥而撒謊,也許她為了她父親的緣故而對此緘默,贊恩不在乎她的這堆借口,他更願她能夠接受徹底的治療。
  
  他冷靜的想著能否回到那個他們折磨她的地方,幹掉還在那兒的那群混蛋,哪怕幾個也好,上帝知道這是他們應得的,但他的任務是拯救lovejoy Barrie小姐,他還沒完成它,如果他回去,他也有可能被殺死,這就會危及到她的安全,同時也會危及到他的同事,他很久以前就學到,將感情與衝動分離開,這使他保持清醒,更不會妨礙他執行當前的任務,可是……媽的!他真想宰了那群混蛋。
  
  他喜歡她的樣子,她的長相並不艷麗,她容貌端正,熟睡的臉上不再顯得那麼悲傷,反倒像個精緻的瓷人兒,嗯,,覺得就一個女性來說她屬於中等個兒,大概五英尺五英吋,而他則是六英尺三英吋,比她起碼沉一百磅,所以對他來說她是個小東西,不像他母親或姐妹那麼嬌小,但她們真的很纖細,精緻的像精靈一樣,而尹蓓瑞,以她的貴族自統來說,堅強得像個拓荒者,這事如果發生在其他女人身上,大部分人可能早就不行了。
  
  他對自己開始有點昏昏欲睡感到驚訝,考慮到他們的情況,躺在她身旁看著她的睡顏使他覺得很平靜,儘管他天生孤僻而且在同人親熱得到滿足後往往獨自入睡,但此刻著她睡在她旁邊他感到很愜意;穴居人是怎麼做的?他們也是躺在洞口和女人孩子之間的地帶,隨著篝火逐漸熄滅,夜色慢慢籠罩大地時懶洋洋的打著盹兒嗎?這是否是遠古的本能?贊恩深思了此刻,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
  
  但他想碰她,想感受之前他手下肌肉柔軟的觸感。他想把她納入自己溫暖、充滿保護的懷抱裡,緊緊地抱著,讓她蜷曲在她懷裡。但他知道這是目前世界上她最不想做的事情,這也是唯一阻止他這樣做的理由。
  
  他想抱著她,想的發痛。
  
  他的襯衫使她顯得嬌小,但他見過這衣服下掩藏的身體,他的夜視能力非常好;他能分辨出她的高度和胸圍的大小,她的胸部不是很大,但明顯令他垂涎,特別是俏立突起的頂端。她的身體曲線很女性化,腰肢纖細,臀部渾圓,整潔的私處毛髮呈倒三角形,他看過她的臀部,光是想就足以讓他發熱,它的形狀真是很棒,他會很樂意用他的臀部來抵向它的。
  
  他根本無法入睡,他已經完全堅挺了,隨著慾望的衝擊腫脹而堅硬,他改為平躺,讓自己更舒服點,相對而言的舒服,能真正解放他的唯一方法是把自己埋入她柔軟潮濕的私處,但遺憾的是好像不大可能發生。
  
  隨著黎明的到來房間變得越來越溫暖明亮,石牆可以幫助他們抵禦白天的熱氣。但他們將會很快需要水,她需要水、食物和衣服,一件長袍會好過她的西服,一件傳統的穆斯林長袍可以罩住好,而且在貝里斯不會有人向一個穿長袍的婦女看第二眼的。
  
  街上變得熱鬧起來,碼頭因嗡嗡聲而重新注滿活力,贊恩覺得他覓食的時機到了。他擦去了他臉上的偽裝,他的臉因而顯得有點髒,他不願赤手空拳的出去,從褲子裡拉出T恤的下擺,把槍塞進了他身後的腰帶裡,用T恤蓋住,任何看到這個鼓包的人都會知道裡面的是什麼,但這也沒啥,在這兒身上帶把槍也沒什麼不尋常,幸虧他身上四分之一的科曼奇族血統,他的皮膚是深棕色,此外長期暴露在陽光下風吹日曬,他的皮膚已完全變成了深褐色,他的臉不針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眼睛更不會,這兒有不少利比亞人是非歐混血兒。
  
  他看了眼Barrie,確信她仍然熟睡,他跟她說過他得出去一會,因此她不會因為醒來不見他而慌了神,正如他進來時一樣,他輕輕的走出了他們的臨時避難所。
  
  兩個多小時後他返回小屋,差不多是之前指定的和他手下聯繫的時間了。他覺得自己有一種「覓食」的天賦,雖然「偷竊」可能是更合適的形容詞。他帶回一件婦女穿的黑色長袍和頭巾,包在其中有一些水果、芝士和麵包,還有一雙拖鞋,希望蓓瑞全腳。水是最難取到的,因為他沒有容器。但他偷了一瓶一加倫的果酒——雖是可蘭經禁止的卻隨處可得,把裡面劣質的酸葡萄酒倒掉,就解決了容器問題。他用瓶子裝滿水,這水可能會有一點果酒的味道,但能濕潤物品,這就是他們所需要的。
  
  有了機會,他立刻開始偽裝他們的小窩,在前面堆些石頭,前面放根爛木頭,使它看起來擋住了門,這門還是能被看見,但畢竟不那麼顯眼了,他試了一下以便他們容易快速進出,接著閃身進去,再一次拉緊下陷的門框。
  
  他轉頭去檢查蓓瑞,她還在熟睡,屋子已經相當的熱了,她把被子踢到一邊,他的襯衫已經捲到了她的腰部。
  
  慾望當胸一擊,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難以置信,心臟跳得飛快,呼吸急促,汗珠從前額流向太陽穴,上帝!
  
  他應該轉身走開,他應該幫她把被子蓋上,他應該把性逐出腦海,有太多事等著他做,而他只能飢渴地看著她,因需要而疼痛顫抖,他貪婪的目光撫愛她身體的每一寸,他的悸動宛如牙疼來襲,他從未想要一個女人像渴望她一樣,他出了名兒的冷漠鎮定已經遠離了他,他身上沒有一寸冷靜得下來,他的慾望該死的這麼強烈迅速以至他在與之較勁時渾身發抖。
  
  他緩慢僵直地移動著,把偷來的物資放在地上。他的呼吸身在緊咬的牙關間嘶嘶作響,他從來不知道性挫折讓人這麼疼。他想要什麼女人從來就不是問題,但這個女人碰不得,就算只是嘗試誘惑她都不行。再說,她可能也沒想過要堤防救助她的人。
  
  屋裡越來越熱,即使他抖開被子給她蓋上她也會再次踢開的,他小心的單腿跪在她旁邊,用發抖的手幫她把襯衣拉下來,他不大相信自己的手也會抖,他從沒發抖邊,即使在最緊張危險的狀態下,他仍能保持鎮定,投入戰鬥,他曾從燃燒的飛機上向下跳,與鯊魚共游,縫合自己的傷口,他騎過野馬,甚至有那麼一兩次騎過野牛,他殺過人,他幹什麼都能對自己掌控自如,而如今,這個熟睡的紅頭髮的小女人竟然讓他發抖。
  
  他強迫自己的頭轉向一邊,揀起無線電耳機,舉好聽筒他敲擊了一下,並立刻聽見了兩下回應,都搞定了。
  
  沒準兒涼水能讓他冷靜下來,至少現在想想涼水比想Barrie強,他扔了兩片淨化劑在水壺裡,以防那點酒沒有將把裡面殘留的微生物殺死,這點藥片無法改善水的味道,但至少,有它們比跑廁所強,他喝了不少水來壓下他的飢渴,然後背靠牆坐下,現在除了看著牆發呆外無事可做,他該死的就是不能讓自己再盯著她看。
  
  她被什麼聲音吵醒了,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蓓瑞坐了起來,眼睛因警覺而大睜,她被一雙強健的臂膀摟住,一隻大手摀住了她的嘴,以防她出聲,困惑混亂外加巨大的恐懼使她盡力掙扎,她可以用牙咬!不過他的手鉗住了她的嘴,而他的反應也僅僅是更緊的勒住她,以一種奇怪的保護式的把她壓向自己。
  
  熟悉的耳語般的噓聲衝破她的恐懼和睡意,是贊恩。
  
  她立刻放鬆下來,近乎解脫般的無力,感到她的肌肉放鬆下來,他揚起她的臉,手仍捂在她嘴上沒動,他們在暗自互視,看她已經完全醒了,他衝她點了一下頭,放開她的嘴,為表示對剛才強硬力度表示抱歉,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宛如愛撫的觸摸讓她感覺象被電了一下,她顫抖得彷彿它一直打向她身體深處,她的臉本能地轉向了他溫暖堅實的胸膛。
  
  一感到她的顫抖,勒著她的手臂立刻放鬆了下來,不過她覺得,他在遲疑了那麼一下後,又把她摟回到他的身上。
  
  聲音愈來愈近,還參雜了一些撞擊聲跟石頭的碎裂聲,她全神貫注在那語調急促的阿拉伯語上,他們是否就是昨天帶給她夢魘的同一批人呢?這實在很難分辯。
  
  她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她受過女子精修學校的教育,以配得上一個外交官女兒的身份,她會說流利的法語和意大利語,會一點西班牙語。她父親在雅典就任後她也開始著重學習希臘語,起碼進行簡單的交談是沒問題了,雖然她聽懂的比她能表達的要多一些。
  
  她真恨自己為什麼不堅持再學點阿拉伯語呢。她憎恨落在綁匪手上的每一分鐘,但不懂他們的語言讓她覺得更孤獨無助。
  
  她寧願死也不願讓他們的手再碰上她。
  
  她肯定肌肉緊繃過,因為贊恩安慰性的按了她一下。她飛快的瞥了下他的臉。他沒在看她,他盯的是那個遮掩著他們小小庇護所的脆弱且半腐朽的門,聆聽著門外的聲音。他的神情鎮定自若。突然她意識到他真的聽得懂阿拉伯語,無論穿過門外廢棄屋的那群人說了什麼,他都不會感到驚慌失措的。他很警覺,畢竟他們隨時都可能被發現,不過顯然他有自信能夠掌控局面。
  
  毫無疑問,就好所見,他可以掌控任何局面。她用生命來信任他,而且她已經這麼做了。
  
  外面的聲音響了好久,有時簡直與他們的小窩近在咫尺,贊恩掏出那把大槍穩定地把它瞄向門口。蓓瑞盯著那隻手看,它是那麼瘦削有力,紋絲不動。對於像他一個有著如此完美自控能力的男人來說,這隻手顯得有點不真實,幾乎是無情。
  
  他們默默的坐在這個陰暗悶熱的小屋子裡,唯一的動作就是呼吸。蓓瑞注意到蓋住她的腿的是襯衫下擺而不是被子,感謝上帝!這讓她不那麼難堪。再說了,這裡已經熱得蓋不住被子了。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悶熱和寂靜在催眠她,將她融入到一種恍惚的似夢似幻的境地。她飢腸碌碌,不過沒關係,她知道除她外他也在餓肚子。沒一會她就因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而肌肉酸痛,不過這也不是問題。喝才是大問題。屋裡的問題正不斷升高,想喝水的慾望正在折磨著她。綁匪曾經每兩小時給她喝點水,不過她已經好幾個小時不再喝水了——當她意識到他們想讓她小便,他們站在旁邊的時候。事實上,她寧可渴死也不願再給他們提供這種消遣。
  
  汗水滑過贊恩的臉,浸透了他的襯衫。她喜歡她呆的地方——緊挨在他的旁邊。摟著她手遠比他們所隱藏的這堆鋼筋水泥的碎石牆壁更讓她覺得安全。
  
  她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她只在使館舉辦的宴會上見過高級軍官,上校,將軍,艦隊司令或是高級要員。她也見過使館的海軍衛隊,他們穿著合身的制服,有著合宜的舉止。不過她猜這些海軍衛隊如果沒有良好的舉止是不會被選為使館的護衛的,他們和現在將她保護在羽翼下的男人完全不同,他們是士兵,而他則是武士。他與他們的差別就像綁在他大腿上的那把致命的十英吋黑色匕首與一把隨身小折刀的一樣不同。他這個人就是鋒利的武器。
  
  儘管如此,他仍不是神,而他們的處境也不安全。他們躲藏的地點可能被發現。他可能被殺,而她會被再抓回去。當她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時,實在很難忽視這個冷硬的事實。
  
  過了很久,外頭的走遠了。贊恩鬆開她並無聲地走到門邊探視。她從沒看過有人可以走路這麼悄無聲息的,像是叢林裡的大貓用著自己柔軟的腳肉墊在走而不是一個穿著靴子的戰士。
  
  她不敢有絲毫動靜直到他轉過身,他神情略微的放鬆讓她明白危險已經過去了。「他們在幹嗎?」她刻意壓低聲音問。
  
  「在這兒撿點兒有用的東西,沒腐爛的木頭之類的。如果他們有大錘,可能已經把這些牆敲下來了。他們把拆下來的東西放在手推車上運走。如果有需要,他們還會回來。」
  
  「到時我們該怎麼辦?」
  
  「做我們現在做的,下蹲,然後保持安靜。」
  
  「可萬一他們進來……」
  
  我會處理,他在她出聲之前就打斷她的話,不過他的口氣讓人安心。「我弄了點水和吃的,有興趣嗎?」
  
  蓓瑞立刻爬了過去,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充滿了渴望。「水!我渴死了!」猶豫了一下,最近的遭遇喚醒了她的記憶,「不過如果我喝了水,那我該怎麼……你懂吧?」
  
  「我會幫你找個地方的。」他終於回答。「別為這個不讓自己喝水。我還給你找了幾件衣服,不過照這兒這麼熱看,你可能晚上才願意換上它們。」
  
  他指了一下他旁邊黑色的一捆衣服,她認出那是件長袍。她想到它可以讓她顯得得體一些,心裡充滿了感激,畢竟她不能只穿著他的襯衫面對他的人。不過他是對的,天氣太熱,這小屋又很隱蔽,她更願意只穿他的襯衫。他們都知道在她的襯衫下她一絲不掛。他已經見過她沒穿衣服的樣子,裝做視而不見,還脫下襯衫給她表現對她的尊重。所以她實在沒必要用一件長及腳踝的衣服把自己蓋起來。
  
  他拿出一個大壺打開蓋子,「味道有點怪」,遞給她時他警告她,「是淨化劑」。真的是有點怪——水是溫的而且帶種化學味兒。不過感覺真好。她只喝了幾口,不想在渴了這麼久後讓胃絞痛。她喝水的時候,他打開了他弄到的食物——一條硬麵包,一大聲奶酪,幾個桔子,洋李和椰棗。看起來真像頓大餐。
  
  他攤開毯子幫她就座。然後拿出他的小刀,切了點麵包和奶酪遞給她。開始她想抗議說她餓得能吃下更多,但隨後她意識到他打算用剩下的食物幫他們維持一整天,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天。想到這兒她就不能再抱怨給她吃的太少了。
  
  她從來沒這麼喜歡過奶酪,不過她懷疑。如果不是這麼餓她也不可能這麼喜歡這塊奶酪。但就目前而言它美味極了。她啃了口麵包和奶酪,發現單是這個動作就讓自己滿足極了。一開始吃,她就發現她高估了自己的胃口,他給她的這點兒吃的已經夠多了。
  
  他比她吃得津津有味多了,然後拿起一個桔子擦了擦。他堅持讓她吃兩片桔子並且多喝點水。覺得飽了,蓓瑞打了個哈欠,推掉另一片桔子。
  
  「不,謝謝了。我飽了。」
  
  「那你想現在清洗一下嗎?」
  
  她轉頭四處看了看,這使她的紅髮飛揚起來,他淡褐色眼睛因她急切期盼的話而愉快的閃著光。
  
  「我們的水夠多嗎?」她問。
  
  「多得足夠浸濕一塊手絹了。」
  
  她當然不可能有手絹在身上,不過他有,他小心的從罐子時在倒了些水來浸濕那塊正方型的布,然後禮貌的轉過身去,擺弄他的槍。
  
  蓓瑞慢慢的將濕布敷上她的臉,隨之而來的清爽的感覺使她不由自主的愉快呼出口氣,她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髒,總算可以清理自己了,她發現一邊的臉頰有點疼,這是被一個綁匪打的。她的胳膊上還有一些擦傷,瞥了眼贊恩寬厚的後背,她快速的解開襯衫的扣子,留出的空間剛好使她可以將手絹伸到衣服下擦拭自己的身體和胳膊下方,扣好衣服後,她又擦了她佈滿灰塵的大腿,皮膚上的濕潤帶來了涼爽,這種舒適的感覺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奢侈。
  
  「我擦完了,」她在他轉過來時有點羞澀的把那塊變黑的手絹還給他,「現在舒服多了,謝謝你。」
  
  隨後她的心臟彷彿要跳出她的胸膛,因為很明顯他覺得有著與她相同的需要,想讓自己涼快一下,但與她不同,他並沒有讓衣服留在身上,他把那件緊身T恤從頭上拉下來,把它仍在毯子上,然後後坐在後腳跟上,弄濕那塊手絹,用它擦拭他的臉。
  
  哦,天啊,她無助的盯著他胸部和腹部跳動的肌肉,被它們隨他移動而起伏的方式迷住,朦朧的光線照在他深褐色的皮膚上,他的光滑有力的肩部肌肉閃著微光。她入迷的凝視著他的兩側肩胛,他菱形的黑髮長至兩側乳頭,他轉身去擦身體的某處,她發現他的後背也很迷人,他的脊骨將糾結肌肉的後背平分為勻稱的兩部分。
  
  他的左顴骨上有一道一英吋的疤痕,之前他的臉太髒她沒發現,可現在她一下子就能看到他臉上有道銀白色的線,它沒讓他毀容,它就像外科醫生在他臉上切了一小道直線,他胸腔上的傷口則不同,大致八到九英吋長,鋸齒狀的傷口創面厚重而且褶皺,他的腰上方和右肩胛骨下方各有一個環狀縮攏的疤痕,彈痕,她以前從未見過,但她知道它們是什麼,他的右肩還有道鞭傷,只有上帝知道還有多少傷在他的身體的其它的地方。
  
  看來這個戰士並沒過什麼安逸的生活,他的身體遍佈戰鬥過的痕跡。
  
  他半裸的蹲著,滿不在乎的用潮濕的手絹擦拭著他滿是汗水的胸膛,抬起手擦著腋下,露出內側光滑的皮膚和腋窩下的毛髮,他是個原始而強大的男人,一個純粹的武士,當她看著他時她甚至覺得呼吸困難。
  
  一股暖流沖刷著她的身體,使她感到她比自己設想的更女性化。
  
  她因為微微的暈眩坐了下來,一動不動的斜靠著牆,心不在焉地拉下襯衫的下擺遮住自己,思緒飛馳,但思路清晰。
  
  他們還沒有脫離危險。
  
  在過去恐怖的24小時內,她並沒有太多時間去考慮綁架她的綁匪的動機,純然的恐懼,混亂,他們留給她的疼痛使她無暇去考慮。
  
  戴了太長時間的眼罩使她無法分辨方向,她被羞辱,剝光,粗魯的撫弄過,受過強姦前兆的嘲弄,他們還差點兒強姦了她,為了某種原因,純粹的心理的折磨是他們這麼做的原因之一,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們接到不能這麼做的命令以等待今天那個匪首的到來。
  
  他是誰呢?肯定是那群綁匪的背後指揮者,可是為什麼呢?
  
  為了贖金?她想著這條理由時,思維沉著冷靜,她不這麼認為,沒錯,她父親是很有錢,很多外交官都有著雄厚的經濟背景,這點巨人皆知,不過如果是為了錢,這兒還有許多更有錢的人,而她明顯被指定的,大家都知道她父親為了保證她的安全而付出一切,多半有這個可能。
  
  但是為什麼他們要把她帶出國呢?交錢換人時她在附近不是更好嗎?看來,事實是他們把她帶出國是為了別的原因,既然他們抓到了她,他們總得要贖金吧?為什麼不呢?但贖金肯定不是綁她的原因,那麼是什麼呢?
  
  她不明白,而且既然她不知道那個匪首是誰,她就沒辦法猜出他到底想要什麼。肯定不是她本人,她首先排除這種可能,她不可能是他們的目標,沒有哪個被女人迷住的男人會讓他的手打傷他中意的女人,她也不是能迷住男人的那種女人,她不無苦澀的想,同她約會過的男人也沒有誰有對她著迷的跡象。
  
  就是說……,這還有點什麼,這幅拼圖的有些部分她還沒找到,她不知道些什麼呢?她讀過或看過的東西?
  
  什麼也想不起來,她不可能同什麼陰謀有關,儘管她肯定知道大使館的哪些人是中央情報局的人,這也符合常規,沒什麼不同尋常的,她父親常私下同桑亞特密談,而最近也常同魏馬克見面,她常覺得與其說桑先生是個間諜不如說他是個官僚,儘管他疲憊的眼神顯示他把時間都用在這方面了,她跟魏馬克不太熟,他身上有些地方透著讓人不安和無情,這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父親說過馬克是個好人,她對此不是很確定,但他看起來像壞人,那是兩周前的事了,她從未看過有人可以和她父親愉快的散步又能不被他貶損,她父親將一個很厚的黃褐色信封遞給馬克,他們雙方似乎都表情震驚和不太自在,但她父親有著良好的外交素質,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復自然,而馬克也很快使著信封離開了,對此蓓瑞沒打聽過什麼,因為如果這事跟中央情報局的關就肯定不關她的事。
  
  現在她很想知道信封裡是什麼。
  
  很不幸這件小事是她僅能回想起的,桑亞特曾說過在這個地方沒什麼事是偶然的,她的被綁是否與之有關?是否由它引起的?這是條線索。
  
  她不知道信封裡的東西是什麼,也絲毫沒表現出對裡面東西的興趣,不過她看到了她父親把它給了魏馬克,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覺得她在解決這個難題迷宮時拐錯了彎,走進了死胡同,她的答案必須符合邏輯,她父親決不會以任何方式做出傷害她的事,那就是說,那個信封並不代表什麼,除非他捲進了什麼危險的事情裡出不來,綁匪綁架她是為了將她作為價碼逼迫她父親做些他不願做的事情。
  
  她沒法接受這個想法即她父親做了至少是被強迫做了背叛國家的事,她並不是對他的缺點視而不見,他有點勢利,他不希望,甚至哪怕是想一下她終將墜入愛河,嫁為人婦的事實,他對她過度保護正逐漸使她窒息,但她父親是個榮譽感的男人,而且他很愛國,很可能是這些綁匪想逼迫她父親做某些事,提供給他們某些信息,很可能,他反抗過,於是他們用她來使父親就範。
  
  這就符合邏輯了,信封裡的東西可能對綁匪沒什麼用,桑亞特只是不巧在那兒而已。
  
  不過,如果不是這樣呢?
  
  於是,儘管她的本能在反抗,她也意識到她父親捲進了某種他不該不參與的事情裡去了,這種想法讓她胃不舒服,但她得面對現實,得從各種角度考慮這事,她得面對現實,然後再把它撇到一邊,畢竟她現在想這個也沒用。
  
  如果綁匪想把她當成控制她父親的工具,那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如果他們單想要贖金,那他們就會在她逃跑後選擇放棄,用阿拉伯語罵句:「噢,去死吧。」
  
  綁匪頭目並不在這兒,她甚至不知道這兒是哪兒,她對她所處的地理位置有著太多的疑問。
  
  「我們在哪兒?」她低聲問,她真的很想知道。
  
  贊恩的眉頭揚起,他已經清洗完畢,坐了下來,靠著牆,正好與她靠的牆成直角,她納悶也究竟呆坐了多久。「大致在這個鎮的濱水地區。」他回答。
  
  「我的意思是,這個鎮在哪兒?」她追問。
  
  黎明的光使他的眼睛如水晶般的清澈透明。「班加西,」他輕聲的說:「利比亞。」
  
  利比亞!震驚的回味著這條信息,然後她追溯之前的思路。
  
  綁匪的頭目今天抵達,從哪兒來呢?雅典?如果他和他的手下聯繫過,他就知道她已經逃跑了,但是如果他在使館裡內線,或是和她父親通過話,他還能知道她並沒回到使館,也就是說,她還在利比亞,邏輯推理下來,他們將更積極的搜尋她。
  
  她再次看向贊恩,他的眼睛半閉著,看起來好像睡著了,因為屋裡悶熱,他沒穿回他的T恤,儘管他的臉上的表情昏昏欲睡,她就是知道他知道發生在身邊的每件事,當精神上保持警惕他不會讓自己的身體睡著。
  
  經受可看守帶給她羞辱和毆打後,贊恩的關心和體貼彷彿一劑良藥,在她還不知道他們對她的傷害有多深時,他就已幫她撫平了心靈的傷害,而在她體會這一點之前,她對他就是以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方式,不知為什麼,這感覺對極了。
  
  他同以侮辱她為樂的綁匪正好相反,那些綁匪可能已經翻遍全城到處找她,除非她離開這個國家,否則她就有可能被他們再次逮到,如果再被抓住,她將不可能保有她的清白。
  
  不,她絕對受不了,如果這種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發生,如果她讓他們那骯髒的慾望在她身上得到滿足,她就該死了,如果她讓他們奪去她的純真她寧可死。
  
  她從未從缺乏性經驗或性取向的角度去考慮過的她的童貞,在瑞士的學校裡和男孩約會的機會非常稀少,她也從未對和她約會過的男孩感興趣,離開學校後,她父親對她過度保護,既然她在使館有職務,她的社會關係就會受到限制,後來她遇到的男孩不會比她在學校時碰到的更讓她感興趣,在愛滋病氾濫的現代,只為了獲取性經驗而冒生命危險太不值得了。
  
  但她曾經夢想過,她會遇到一個男人,愛意會逐漸滋長,會跟他做愛。單純而平凡的夢想。
  
  綁匪幾乎從她身上奪走了一切,他們嚴酷虐待她的方式幾乎毀了她去愛一個男人的夢,如果她落在他們手裡的時間再長一點,她知道她會在精神上受到極大傷害中,屆時她絕不可能再愛上男人或者忍受男人的觸摸,如果贊恩沒有將她帶離那裡,她的第一次性經驗將由強姦取代。
  
  這絕對辦不到!
  
  即使他們再次補獲她,她也絕不讓他們再次謀殺她的夢。
  
  蓓瑞爬向贊恩斜靠的那堵牆,她看到他的肌肉隨著她的到來而逐漸繃緊,但他仍然沒動,她緊盯著他,在微弱的光線下用她綠色的眼睛熱烈的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而他則高深莫測的回望她。
  
  「跟我做愛。」她生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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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蓓瑞……」他的語氣開始放軟,她知道他打算拒絕她了。
  
  「不!」她斷然道。「不要告訴我應該好好想想,或說什麼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知道我跟那群混帳東西經歷的是什麼,也知道你不相信,可是他們真的沒強暴我。他們……看我,摸我,而我沒法阻止他們。」她頓一下,深吸口氣以穩定情緒。「我不笨,我知道我們還沒脫離險境,你跟你的人都可能為了營救我而受傷或被殺害,而我要是落在他們手上,終歸是死路一條。我從來沒跟任何人做過愛,我不要我的第一次是在被強姦的情況下,你能瞭解嗎?我不要那群人因這個而更得意。我要我的第一次是跟你。」
  
  她讓他感到意外,她明白,同時也注意到麥贊恩不是個喜怒哀樂形於外的角色,他坐直了身子,淡色的眸子瞇緊,銳利的眼光審視著她……
  
  他仍打算拒絕,而約不認為她受的了。「我保證,」她絕望地衝口而出。「他們沒有對我那樣,我沒有任何病,如果你擔心這個。」
  
  「不是,」他說道,聲音冷不防繃緊。「那不是我擔心的重點。」
  
  「不要讓我求你,」她懇求道,紐絞著雙手,沮喪地意識到她其實已經那樣做了。
  
  他眸中的神情放軟,多了些曖意。「我不會那樣對你,」他柔聲說道,然後他起身,動作如大貓般優雅地矗立在她止方;有一刻蓓瑞強烈地感覺到兩人體形的差異,開始瘋狂地想著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然後他越過她來到毯子那裡;跪在上頭把毯子攤平,自己在上頭躺平望著她,用那對彷彿洞知世事,遙遠又太蒼老的眼神。
  
  他知道。她一直沒意識到自己真正需要的,直到她在他眸中讀出訊息。但看到他躺在那裡,一副任憑她差遣的模樣,她內心某些東西開始匾瓦解了。他知道。他瞭解自己內心翻攪的情緒,瞭解自己帶到他身邊的強烈又駭人的需求。那不只是她要她的第一次是出於她的選擇和把選擇的人;那些綁架者奪走了她某些東西,而他正打算交還給她。他們限制她的自由,剝光她,羞辱她,而她只能無助地任憑發生,沒法反抗。贊恩正把控制權交還給她,撫慰她同時也巧妙地讓她得到報復男人的快感。
  
  她不想無助地躺在他身下。她想要控制自己付出的程度,想要事情按照自己的步調走,而不是他的;想要當那個擁有操控權的人。
  
  而他打算讓她那樣做。
  
  給予她控制他身體的權利。
  
  當她跪在他面前時,她幾乎無法呼吸,那溫暖的,赤裸的,被曬得黝黑的肌膚誘惑著的她的手不斷深入,知道這種衝擊使他忘記了自己的緊張,她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腹部,他的胸膛,她的心瘋狂的跳動著,這就像是撫摸一頭老虎,儘管知道這種動物有多麼危險,但仍無法抵禦濃郁的皮毛帶來的魔力,她想去感受她手掌下全部的力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覆蓋了他的肋骨,撫摸著她掌心下的皮膚,感覺那強壯的塊狀肌肉上皮膚的彈性,以及那些下面強勁的骨骼,她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臟有利的跳動著,當他呼吸時充滿了他的胸膛。
  
  那呼吸和心跳好像很快,她飛快的瞄了一眼他的臉龐,並為她所看到的臉紅了,那時他深深壓抑的眼睛裡散發的熱量,他嘴唇的顏色變得更深了。她知道慾望是什麼,她曾經在綁架她的人臉上看過它殘酷的一面,而現在她則在贊恩身上看到了它令人愉快的另一面。這讓她嚇了跳,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她並沒考慮到她帶給他的情慾上影響,她的手從他身上縮回。
  
  他的唇角因興味而揚起,露出些許潔白光亮的牙齒,她心跳差點為之中斷。天哪,他的微笑比她預期的更有殺傷力。「沒錯,我已經在狀況內了,」他輕聲解釋,「我必須這樣,否則我們沒法辦事。」
  
  他是對的,而她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些。這就是沒有經驗的困擾。雖然她知道做愛的基本技術,而且也有過一兩次,宴會上的男伴緊緊地抱著她熱吻,那緊抱的程度足以讓她知道對方已被喚起了。可是,她從來沒有必須直接處理男人勃起的經驗——直到現在。
  
  而這個狀況還是出自她本身的請求。她偷偷地瞄了眼他褲子的前端,呈小山拱起狀的那個地帶。
  
  「我們不用做到這個,」他再次提議,蓓瑞突然下定了決心。
  
  「會的,我會。」
  
  他的手移到他的腰帶上。「那麼我最好——」
  
  她很快阻止他,把他的手推高到他頭部的兩側。「我來,」她說道,比她原先想用的語氣更強烈一些,現在是屬於她的戲碼。
  
  「好,」他輕聲同意,再一次地。她知道他懂她。她的演出,她的支配,她的每一步驟。他輕鬆地躺在毯子上,閉上眼睛好像他正打算小睡一下。
  
  知道他不看著自己,能使現在的事變得容易一些,這顯然也是他的意圖。蓓瑞想如果去琢磨摸索他的皮帶扣,肯定會更加突出自己的未經人事,她不想這樣。所以在她伸手去碰他的皮帶扣前,研究了一番那個機械構造。她沒有給自己時間放鬆,只是伸手,打開皮帶扣,拉松褲頭。褲子下是黑色泳褲。蓓瑞很疑惑地看著它。泳褲?
  
  然後她明白了。他是個海豹(SEAL),SEAL的字母縮寫代表了SEa(海)、Air(空)和Land(陸)。他集合了這三種元素,能夠游上幾英里。既然班加西是個港口,他的部隊應該就是從海上潛入的。可能他們乘坐某種小艇登陸,但也有可能他們從空中跳入海裡,然後游泳靠岸。
  
  他冒著生命危險救她,現在仍然這麼做——他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她。她的內心一陣緊縮,身體因情感的衝擊而微顫。噢!上帝。過去的二十四小時,她比過去的二十五年學到的更多。或許這次經歷已經改變她。Either Way ,在她身上已經發生重大的變化,而她正學著如何處理它。
  
  她已經讓她父親用一張密不透風的毯子緊緊裹了十五年,當然她不能為此責備他,因為她的確曾需要那張毯子。但那種時光已經過去,命運將她一頭擲入現實生活中,像蝴蝶蛻變般撕開了保護她的繭,她無法把繭絲重新纏繞到自己身上。她能做的就是迎向未知的世界。
  
  她的手滑向泳褲的褲帶並解開,和外褲一起拉下臀部。他抬起骨盆幫助她。「不要把它們全脫了,」他仍閉著眼,雙手保持在頭兩側,喃喃地說,「如果抓著腳邊的褲子我可以隨機應變,如果全脫了,會讓我動作緩慢。」
  
  蓓瑞在緊張之餘笑了起來,他真是超級自信而且有奇怪的幽默感。如果他不是那麼自制,他可以用趾高氣揚來形容。他毫不懷疑自己的戰鬥力。
  
  她的雙手滑進衣服裡往下撫摩他的臀部。當她碰觸到他臀部冰涼平滑的堅硬肌肉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戰慄在她體內激起漣漪,就算是行家也會羨慕她能擁有這片刻的機會,她真希望自己有勇氣能多逗留一會,以便能徹底品嚐這男性極品,她把他的褲子用力拉到大腿。他緩緩地將臀部再靠回毯子上,蓓瑞驚訝地研究真實的裸男。她從書上讀過性勃起的描述,但是親眼從近距離見到它,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蓓瑞伸手摸索著,像被一塊磁石給吸住了一般。她的指尖沿著他膨脹的慾望輕緩地游移,它跳動了一下,並急速地往上伸展,彷彿在追隨著她的愛撫一般。他尖銳地吸了口氣。他的生理反應是要她的。心中隱隱一塊大石頭落地之後,她的動作大膽了一些,她纖細的手指圈握住他,感受她手底下的肌肉,那種溫涼而熱燙的觸感,就像是用絲包裹住的鐵,還有那急切的脈動。蓓瑞輕柔愉悅地歎口氣。
  
  她感覺到慾望來襲的,如同肌肉下流動的是熱岩漿一樣,原本怒氣下的決定轉為對做愛的渴望。這才是事情該有的樣子,她釋然地想道;他們應該愉快地做這件事,而不是出於她對未知恐懼的憤怒。她不想等,不想給自己時間考慮,甚或,喪失勇氣。
  
  她很快地跨騎在他身上。不再是基於對其他男人的氣忿,不再是基於絕望。愉悅,溫暖和甜美的感覺取代了一切。她的膝蓋緊夾在他的腰部兩側,憑著本能,她握住他粗厚的男性性徵,調整好該在的位置,然後緩緩地將自己的身子下沉,試圖引導著兩具身體的結合。
  
  他熱燙的肌肉輕輕拂過她時,她嚇了一跳,身子猛地一抬好跳開那種陌生的觸感。贊恩閃過一陣戰慄,僅如漣漪一般的反應之後,接著又在她腿間保持靜止不動的姿勢,他的眼睛仍閉著,讓她按著她的步調走。
  
  她的胸口緊得難以呼吸;蓓瑞危顫顫地倒抽口氣,那短暫的接觸引發她雙腿間明顯的悸動;她的身體在經過最初驚嚇的反應後,彷彿就停格在男人跟女人間的原始反應。她的乳房在他的黑襯衫下緊繃發熱。這感覺……陌生……卻又極其興奮。慾望如漲潮般漫過她全身。
  
  她試著說服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儘管有了慾望的推波助瀾,但她的身體仍對被穿透的威脅感到不安;更加小心翼翼地,她重新握著他抵住她脆弱而敏感的開口,讓自己的重量下沉,緩緩地讓那悸動的粗長男性刺入。
  
  一開始就很不舒服,而且比她預期的更糟。她打住下沉的動作一,拚命地吸氣好控制自己想脫離疼痛根源的身體本能。他的呼吸也深沉費力了起來,雖然這是他唯一的動靜,但她注意到了。她更堅定地向下推擠,咬緊牙抵抗身體被撐開的灼痛感,但沒多久,她猛地抽離身體,沒法再忍受下去。這一次兩腿間的不適沒有離去,私密處像火燎一般。
  
  這樣不會更好,她告訴自己。她最好繼續作下去。再一次低下身子,她掙扎著想完成動作,她的呼吸顯得破碎,灼燙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為什麼就是進不來?腿間的壓力巨大且難以忍受,她的身體不自主的往上挪,一聲嗚咽卡在喉間,「幫幫我,」她發出乞求,聲音幾乎聽不到。
  
  贊恩緩緩張開眼睛,眼中燃燒的淡色火焰險險令她卻步。他抬起右手,輕輕地碰觸她的臉頰,帶繭的指尖粗糙而溫柔;他的手接著往下撫過她的喉嚨,輕輕地覆在她左胸上,隔著襯衣停在她的乳頭上,蓓瑞屏息,感覺心跳幾乎為之停止。接著又往下,終於來到她的雙腿間。
  
  愛撫輕柔一如耳語。粗糙的指尖在她的腿間徘徊,逗弄著,輕拂著,滑動著。她靜止不動,眩惑於那陌生的感覺。蓓瑞閉上眼睛,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他的手指對她所做的,還有他碰觸她的方式。它很美妙,但是不……十分……足夠。他逗惹她的方式帶著某種更多更強烈的愉悅承諾。可是那輕輕撫弄她的手指頭並沒有真正碰觸她渴望的地方。蓓瑞深深地吸所,乳頭回應地挺立著。她全身陷入一種心焦的等待。等著他輕柔的撫摸能刷過她,帶給她狂喜;等著……她的身體本能地尋找,跟隨他的手指。
  
  噢,那裡。
  
  只要再一下下,就是那裡了。
  
  蓓瑞迸出一聲嗚咽,一陣強烈的歡愉貫穿她。她等著他再重複剛剛那美妙的愛撫,但他的手指頭卻是存心折磨她似地靠近她,逗弄她,然後撤退。接著她的臀又會跟隨他,然後得到那如閃電般美妙至極的回報。
  
  一場微妙的,感官的舞蹈開始了。他主導,而她跟隨。愈來愈多的恰到好處的愛撫,當身體裡的熱潮隨著每次的逗惹重複而堆積,愉悅也強烈到令她不安的程度。他粗長的慾望仍在她雙腿間的私自刺探著,不知怎麼的,她臀部的每個律動似乎都讓它更容易朝目標挺進一些。蓓瑞的身子晃動著,依著慾望的古老節奏搖晃,恍如潮汐。她可以感覺他在撐開她,感覺她自己的動作讓那種不適感愈來愈鮮明……可是慾望就像蘿蕾萊女妖一樣,在前方誘引她前進,某種原因,她開始想要他在她裡面,想要他切中她最需要的地方,讓痛楚變得微不足道。她把手撐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身子開始上上下下的移動著,而不是原先前後的擺動。贊恩的碰觸也變了,突然間,他的指尖便壓入她最渴望的一點。
  
  她咬唇避免喊叫出聲。贊恩的拇指堅定地搓揉著,釋放她體內的暖流,轉化為狂野以控制的某種事物。她渾身發燙,因慾望而發熱,因空虛而疼痛。痛楚不再重要;她必須擁有他的身體所承諾她的,給她她所需要的。她發出一聲低吟,將自己往下壓,強迫她柔嫩的肌肉接受入侵者。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阻力;接著,突然間,他熾熱、腫脹的男性往上推進她裡面。
  
  好疼。太疼了。她僵在那兒,雙眼突然打開,痛苦地睜大。他們目光相遇,緊緊扣在一起,她的眸子幽暗而痛楚,他的卻燃燒著無情的火焰。忽然間,她明白到她身下的男人肌肉繃的死緊,他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氣去控制自己。但因為他答應過她讓她主導,他便會遵守諾言,只在她要求時,他才會動。
  
  一部份的她想喊停,但另一種更深沉更有力的本能驅使她停留在他身上。她能感覺到他在她體內輕微明顯的跳動,感覺身體回應似地繃緊,好似那些柔軟的肌肉比她的理智更清楚這些事,或許真是如此。他的身體甚至繃得更緊,肌膚上佈滿一層汗水。他的心跳在她手心下像擺鼓一樣。這麼一個非比尋常又危險至極的戰士,此刻卻等著聽從她的命令,這種感覺令她震驚又興奮。
  
  數小時前他們才相識;而數個小時之後他們可能再也見不到面了。但現在他是屬於她的,他勃發的男性深埋在她的體內,而她絕不放過任何體驗他的機會。
  
  「我而在該怎麼做?」她小聲地問。
  
  「只要動就好了,」他輕聲地回答她,而她照做了。
  
  升起。落下。提高到幾乎完全抽離他,接著又坐下去。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忘記那駭人的痛楚,迷失在原始的極樂中。他的手仍愛撫著她腿間的私密處,慫恿著她繼續,即使她已不需要再多的鼓勵。蓓瑞在他身上移動著,她的動作愈來愈快,邊帶地使他的慾望推入更深更深。贊恩有力的身驅在底下拱起,喉嚨發出低沉的咆哮。但很快地他又逼著自己平躺,被自己的承諾束縛著。
  
  上。下。再一次。又再一次。高潮逐漸在她體內堆積,熱度上升到無法忍受的狂熱,身體的張力盤旋著,愈來愈緊繃,直到她感到自己只要再動一下就會變成碎片為止。她驀然停止動作,啜泣著,無法獨力越過最後的關卡。
  
  咆哮再次在他喉嚨間隆隆作響。不,是遠比咆哮再為低沉的聲音;就像禁錮在人體裡的活火山終於爆發一了樣。贊恩的自制力被摧毀,不再勉強自己靜躺在毯子上,他兩手猛力地抓握住她的臀部,將她拉下穩穩地固定在他身上,他再次拱身,將自己完全地擠入。他從沒推進過這麼深;她也未曾接納過這麼多的他。這感覺太強烈了,蓓瑞因著他在她身下引起的騷動而吞下一聲尖叫,他在她的大腿間向上挺進,將她高高抬起,膝蓋因此離開地面。他的頭往後,釋放的強大力量使的脖子上青筋畢露,牙關緊咬。蓓瑞感受到從他分身噴射出的灼燙體液,感覺他在她裡頭這麼深的地方,碰觸她生命的中心,這足以讓她越過那道障礙。
  
  純粹的閃電劃過她。她聽見自己的哭喊,聲音薄弱帶著無法壓抑的狂喜。私密處每一束濕滑的肌肉都緊裹著他縮緊,放鬆,再縮擠,一遍又一遍,彷彿她的身體正吸吮著從他身上疾射而出的汁液。
  
  風暴終於平息,留下虛弱顫抖的她。她的骨頭像果凍一樣癱軟,無法再筆直地坐在他身上,只能無助地往前傾倒,就像紙牌搭的房子被地震震倒一樣。他接住她,讓她倒臥在他的胸口,他雙手環抱她,而她只能在他的懷裡喘息,啜泣。她沒想要哭,不明白為什麼眼淚會順著臉龐滑落。「贊恩,」她輕聲喚道,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大而結實的手掌上下地順撫著她的前。「你還好嗎?」他低聲輕問,帶著極為男性跟親密的味道,心滿意足,還有佔有慾。
  
  蓓瑞忍住眼淚,逼自己呼吸順暢些。「我很好,」她的聲音微弱而哽咽。「我不知道它會這麼痛,感覺又這麼美好,」她加了一句,因為這正是她哭泣的原因。奇怪的是,她對愉悅的快感應該跟肉體的痛楚一樣毫無防備。她覺得不知所措,腦子裡一片混亂。她真的愚蠢到以為可以在進行這麼親密的行為的同時,又可以在感情上保持距離嗎?如果真的可以,那她就不會現在還是處女了。如果她想的話,她是可以在她父親那擾人的保護欲下找到方法的,如果有任何人引起起強大的反應——就像這個戰士在見面兩分鐘內做到的——的話。如果她的拯救者是其他人的話,她就不會要求跟他進行這麼親密的事。
  
  做愛在他們之間締造了一層連結,肉體上的結合比她想像的還要強烈且深入。儘管她保持著貞潔,她是否對做愛也持有較寬容的看法,認為它只不過是一種單純的娛樂,就像搭一趟雲霄飛車。對某些人來說,性就和參加嘉年華會一樣,但是她不會再認為做愛僅是如此膚淺。真正的做愛是深沉而且原始的,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一樣了。其實從他把襯衫給了她之後就不一樣了,而她愛上了他。她甚至還沒見過他的臉孔,就愛上了他的本質:他的力量和合宜舉止。等到白天來臨時,不論他的五官醜陋或是佈滿傷痕,都沒有關係。在這暗黑的簡陋房間裡,處於心靈的陰影下,她已經看穿任何表面下的他,而她愛他。就是這麼簡單,同時又這麼困難。
  
  正因為她有這種感覺並不代表他也是如此,蓓瑞知道心理醫生會怎麼說。這是屠龍騎士症候群,由於環境的壓力,將某人幻想成白馬王子前來拯救自己。病人總是愛上自己的醫生或護士。贊恩救她只是執行自己的任務,但對她而言這是救命之恩,因為她深信綁匪不會讓她活下去。她欠他一條命,一輩子都會感激他——但是她不認為任何爬進窗子的人都會讓她愛上他。她愛贊恩。
  
  她安靜地躺在他身上,嬌小的頭顱抵著他的喉嚨處,他們的身體仍結合在一起。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臟有力地貼著她的胸房跳動著,感覺到他的胸膛隨著每個呼吸而起伏。他炙熱的麝香氣息比最昂貴的古龍水更能令她興奮。她覺得很自在,跟他躺在毯子上,在這棟破敗的建築物裡,她感覺比在豪華又受保護的環境裡還要自然。
  
  但她對他一無所知。不知道他的年紀,他從哪來的,他喜歡吃什麼,讀什麼或他喜歡什麼節目。她也不知道他是否曾結過婚。
  
  已婚。天哪,她甚至沒有問。她突然覺得胃部一陣噁心。如果他是已婚的,那麼他就不是她以為的那種男人,而她也會犯了她生平最大的過錯。
  
  但錯的不只是他。她懇求過他,而他也給過她不只一次的機會去改變心意。如果他只是因同情而跟她做愛,她不認為她能受得了。
  
  她深深吸氣,知道她必須得問。無知可能比較快樂,但她不允許自己這樣安慰自己。如果她果真鑄成大錯,那她也必須知道。
  
  「你結婚了嗎?」她衝口問道。
  
  他沒有一絲緊張,在她身上完全地放鬆著。一隻大手滑上她的背並環住她的頸子。「沒有,」他以他獨有的低沉嗓音說道。「你現在可以從我身上收回你的爪子了。」聽起來慵懶而打趣。
  
  她瞬時領悟她的指甲正戳著他的胸口,蒼促地鬆手。她不安的說道,「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傷你的。」
  
  「兩樣都是痛,」他安適地說道。「子彈跟刀子會讓人痛的要命。相比之下,一點小野貓的抓痕就不算什麼了。」
  
  「小野貓?」蓓瑞不知道她該覺得被冒犯還是被逗樂。短暫的掙扎後,逗爾的情緒獲勝。沒有一個朋友或同事會這樣形容她。她聽過別人形容她嫻雅端莊,平靜,謹慎,有責任感,絕對不會是小野貓。
  
  「嗯。」他的聲音像是喉嚨裡愉快的咕噥。他堅硬的手指慵懶地按摩她的脖子,同時他另一隻手滑下鑽進襯衫裡,佔有性地覆住她的臀部。他手心熱的就像在她柔嫩的肌肉打上烙印一樣。「優雅。喜歡被撫摸。」
  
  她無法否認,特別是他正是那個在愛撫她的人。那只流連在她臀部的大手感覺好色情。她無法自主的扭動身子,緊接著一聲驚喘,他在她體內的分身又漲大了。贊恩也屏息著,手指陷進她的臀溝處。
  
  「我得問你兩個問題。」他說道,聲調緊的不自然。
  
  蓓瑞閉上雙眼,感到慾望回頭的訊息,身體深處開始發熱。當他的慾望在她的私密裡伸展開來,變長又變的粗厚時,那真是一種驚人的感受。天哪,她想再一次,但她不認為她還有力氣。「什麼?」她輕聲問,分心於她兩腿間正在發生的事情。
  
  「你擺脫陰影了嗎?」
  
  陰影。他指的是那些男人的碰觸所留給她的恐懼。她想了一下,驚訝地發現她已經做到了。她仍然對她所遭受的待遇感到憤慨,而且相當樂於用贊恩的手槍來轟掉他們,儘管她這輩子從未持過槍。但是透過跟贊恩做愛所感受到的歡愉,治癒了她內心被傷害的柔軟的女性部分。
  
  歡愉。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字眼感覺遠比不上她所經歷的。即使狂喜這兩個字,也不能完全形容那種強烈,如爆炸一般、融化和徹底迷失的感覺。
  
  「是的,」她輕聲地說,「陰影沒有了。」
  
  「好,」他的聲音還是有些緊繃。「第二個問題。那件該死的襯衣可以剝掉了嗎?」
  
  她驚愕地整個人坐直。這個動作卻讓他逐漸漲大的慾望沒進更深的地方,得到她尖銳的喘息,還有他呻吟的反應。她喘息地盯著他,他們才剛剛做愛——事實上,還在做——當她跟贊恩初見面時,這件襯衫讓她不至於崩潰,激勵她能裸足走過黑暗的小巷子。它不僅僅只是表示她的羞怯而已。也許她沒有如她所想的已經恢復。那些綁架犯剝光她,強迫她在他們面前赤身裸體,當贊恩進到那個房間,看到的就是那樣的她了,飽受羞辱的蓓瑞。她不知道她現在能否跟他一樣裸裎相見,能否讓他看見佈滿被那些男人又捏又擰,滿是傷痕的身體。
  
  他水晶般清澈的眼神沉著,耐心地凝視她,再次地理解她。他知道他在要求什麼。他可以讓一切這樣擱著,但他要的更多。他要她的信任,她的坦誠。他要他們之間沒有黑暗的秘密,他要他們成為愛人。
  
  領悟來的尖銳,就像是痛苦。他們愛過彼此的身體,但她被禁錮的內心就像他們之間的一道牆。他做了她要求的事,壓抑自己直到最後一刻——高潮粉碎了他的自製——為止。現在他要求她的某個東西,要求她一如他一樣付出。
  
  她近乎絕望地揪住胸前的襯衫。「——他們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跡。」
  
  「我看過那些瘀傷了。」他伸手輕碰她的臉頰。「事實上,你這裡就有一個。」
  
  她本能地想去摸他碰觸的地方,感覺到他的溫柔。幾乎是立即地,她鬆開胸前的手,他的大手移到她胸前,緩慢地鬆開那些鈕扣,給她抗議的時間。她咬唇,奮力抵抗想一把抓回前襟的衝動。
  
  當襯衫從頭至尾敞開,他伸手捧起她的乳房,發燙的手心蘊貼著她冰涼的小丘。她的乳頭變的硬鋌而刺痛,尋求著他的觸碰。「他們才該為這些瘀痕羞愧,」他輕聲道。「而不是你。」
  
  她跨騎在他身上,閉著眼睛,感覺他在她身體裡既硬且熱,他覆在她胸上的大手同樣硬實炙熱。她沒有抗議他接下來的一切——他的手離開她的胸房,留給她古怪的緊繃與疼痛感,接著他將她身上的黑色襯衣推落肩膀,布料在她的手臂處堆積,他依次抬起她的手臂,把衣服脫下。
  
  她是赤裸的了。溫暖的空氣輕輕地刷過她光裸的肌膚,他的手也做著相同的事,輕輕地撫過她身上每一個瘀傷,肩膀的,胸口的,小腹,動作輕柔地乎感覺不到。彎下來。他說道。
  
  她順服地隨著他的手緩緩地俯身,往下,再往下——他抬頭,與她的唇相遇。
  
  他們的初吻……而他們卻已經做過愛了。她怎會笨到放棄他的吻帶來的樂趣。他的唇堅定、溫暖、渴求。她抵著他的,喉嚨發也連串混合著驚訝與歡愉的美妙輕吟。她的胸壓著他,他胸前捲曲的毛髮刮擦她的乳頭,另一個她錯失的,未曾瞭解的樂趣。
  
  噢,這真是美味。他的舌頭在她的唇邊流連刺探,而她也立刻獻上自己的。
  
  幾分鐘後,他讓頭躺回毯子上。他喘著氣,眼皮半垂著。「我有另一個問題。」
  
  「什麼?」她並不想放開他的嘴帶給她的樂趣。她從未如此享受過親吻,但惱人的是他相當地精於此道。她隨著他俯下頭,輕咬著他的下嘴唇,灑下一連串熱吻。
  
  他在她的嘴下面輕聲笑開。低沉,粗礪的聲音迷住了她。意識到他的笑聲比微笑更加稀有,為此格外地彌足珍貴。
  
  「這次你會讓我在上面嗎?」
  
  這個問題讓她吃驚地笑了起來。她的頭埋進他的頸窩,極力地抑止笑意,但她的身體卻因格格笑晃個不停,尤其是他因她的顫動而從她體內滑出時。他很快地轉換兩人的位置,置身在她雙腿間蓄勢待發。當他沉重的慾望進入她時,她的笑聲嗄然而止。
  
  她的意識為種爆炸性的新感覺而暈眩,雖然今晚她已體驗過太多衝擊。她知道他很高大,但躺在他身下使他們身型的差距更鮮明銳利。儘管他把重量撐在前臂上免得壓壞她,但她仍能感到那鋼鐵般身軀的沉重。他的肩膀如此寬闊,襯出她的嬌小,包圍她也保護她。當她在上面時,她能控制他穿透的深度。現在控制權輪到他,她的大腿因他的臀部置身其中而大張。感覺他比之前都還要更巨大,更堅硬。
  
  他等了一會看她如何接受這個有威脅感的位置。但她明白,她沒有被威脅的感覺。只有完全被他的力量所保護的安全的感受。顫抖地,她對他露出一抹微笑,兩手伸到他的頸後。
  
  他報以微笑。然後,贊恩•麥肯雷對她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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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忙於做愛、休息、再準備做愛,幾乎沒有空閒的時候。門外是碼頭傳來的各種聲音:輪船的低鳴聲、貨車的喇叭聲、鉸鏈和起重機的聲音;陰暗的小房裡卻安靜的只有他倆。蓓瑞在他盡情放縱的性愛中迷失了自己,發現自己已享受著同樣的激情。保持安靜的需要更加深了這份激情。
  
  他親吻她胸部了的瘀青,吸吮她的乳頭直到乳尖因歡愉而顫動,那滿是胡苦茬的下巴紮在她的胸部和腹部上,但他在搜尋其它瘀傷時小心地不把她弄痛,並給予兩樣溫柔的親吻和吸吮。
  
  「告訴我他們是怎麼傷害你的,」他輕聲說道,「我會讓你感覺好一點。」
  
  起初,蓓瑞羞於對他說出細節,但隨著這個炎熱下午的時間的流逝,隨著他對她的頻繁取悅,她已陶醉於這滿載的性愛感官中,試圖隱瞞已經沒有意義了。她遲疑地向他輕聲訴說出來。
  
  「像這樣的嗎?」他一邊問一邊重複她說的動作。昨晚她還曾為此深感不安,現在的感覺卻完全不同——綁匪的侵犯行為在贊恩手裡已變成一種純粹的愉悅。他不斷愛撫她,直到她的身體遺忘了那些人的觸摸,直到僅能想到他。
  
  她又說出另一種侵犯行為,他也同樣愛撫著為也擦掉那些不好的記憶,使她達到慾望的頂峰。她從不敢想像會得到比這更溫柔、更愉悅的對待。他並沒有試圖掩蓋自己有多麼喜歡注視她、觸摸她、與她做愛。她柔軟的玲瓏曲線與他堅實的強健肌膚是多麼不同啊,在她體內他得到了極大的愉悅。她意識到自己已成為他強烈男性歡愉的中心,感覺到他對她細膩的肌膚,胸部的曲線和大腿間溫暖的毛毛而癡迷。他不斷探索她,愛撫她,使她盡情陶醉在性愛中。屋子外邊一直人來人往,因此他們不敢進行太多交談,僅通過身體進行交流。
  
  有幾次,在他們做愛後昏睡著躺下的時候,他會看看表,把無線對講機拿來打開,傾聽之後再擱置一邊。
  
  「在聯繫你的人嗎?」她在他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問道。
  
  他點點頭,「他們正躲著等候安全碰頭。」
  
  這時屋外的嘈雜聲變大了,似乎有人正走近來,他們只好停止了交談。
  
  下午的時光慢慢流逝,光線逐漸變得黯淡起來。她並不太餓,但贊恩堅持讓她吃些食物。他穿上褲子,她也再次穿上他的襯衫。兩人穿著衣服挨坐在毯子上,把麵包和水果全吃光了,只剩下奶酪無人問津。飲用水已經溫熱起來,仍然發出怪異的化學味道。蓓瑞坐在他的臂彎裡,恐懼已不翼而飛。
  
  她想要恢復安全舒適的生活,但又非常不願失去與贊恩的接近,失去這種全然的依賴、陪伴和親密。她不想強加與他,不會勉強他維持他們的關係。否則,他會認為這是一種責任而逐漸遠離她。如果他表示還想再見她,她的心肯定會高興得飛起來。
  
  但是,即使他真的這麼表示了,經常碰面對他們來說還是很困難的。他不僅僅是一名軍人,他還是一名海豹隊員,他做的很多事都是需要保密的;他有組織,有責任,還有任務。如果這次能安全逃脫,他仍會生活在危險中。一想到往後他還會因工作的需要沉著地有意走進危險中,她的心就不寒而顫。只有躲藏在這個小屋子裡時她才確定他是安全的,是不需要武器戒備的。
  
  恐懼和不可確知幾乎會讓她發瘋,但她會忍受下來。只要能再見到他,接近他,她願意忍受任何事情。他們之間如果存在一種關係,那將不會像她所希望的方向發展。因為,通常來說,人們都是從認識開始,然後逐漸增強信任和關懷,最後才發展為愛人;而他們幾乎是從成為愛人開始,現在才開始相互認識,瞭解對方的特別習慣,成長過程和個人喜好。
  
  回家後她要跟父親談談這件事。一旦她得以安全返回,他會變得更疑神疑鬼,更加緊看護她,聽到這個肯定會抓狂。可如果贊恩要她,她必將會首次傷害父親的感情,因為她不再會以他為生活重心了。絕大多數父母都能欣然接受子女生活的改變,認可他們的愛人;但蓓瑞知道,不論她的戀愛對象是誰,父親都會框架反對。他可不認為任何男人能配上他的女兒,他甚至會非常憎恨把女兒帶離他保護的任何人和事,因為她是他殘存家庭的全部,更何況她跟母親那麼相像。作為一名大使,父親的社交生活是非常豐富的,但他畢生只愛一個女人,那就是她母親。
  
  她從未反對過父親,因為她很愛他;但如果與贊恩廝守到老成為可能,她會盡可能疏遠父親,直到他能接受為止。
  
  她一邊把麵包屑從毯子上拍出來,一邊癡癡計劃著往後的生活。她最好還是放任事情自然發生吧,該關心如何離開此地了。「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午夜過後吧,因為我們得等大部分人安歇下來。」他轉身面對她,眼眸微閉;她已學會從中辨出慾望了。他開始解開她的襯衫鈕扣,「還有幾個小時呢。」他喃喃說道。
  
  過後,儘管天氣炎熱,他們還是緊貼著躺在一起,陷入小睡。她不知道睡了多久,但醒來後天已經全黑了。前一晚她還處在寒冷、孤寂的恐懼之中,現在卻貼睡在贊恩身旁,躺在他安全的臂彎中,枕著他的肩膀,一條腿還彎著搭在他的臀上。她伸伸懶腰,打個哈欠,感到贊恩把她抱得更緊了,讓她知道他是醒著的。也許他根本就沒有睡,而是一直抱著她,看護著她。廢屋周圍的嘈雜聲已漸漸變小,甚至碼頭那邊寂靜無聲了,只有黑暗籠罩著他們。
  
  「還要等多久?」她問道,起身摸尋水壺,隨後喝了幾口;味道還不算太糟,她想到,不論這化學品是什麼,也許她已經開始習慣了。
  
  他撥開表蓋查看時間。「再等一陣吧。過一會我還得跟他們聯繫。」
  
  她遞過水壺給他喝水,隨後兩人重新躺下。她緊緊抱著他,把右手放到他的胸膛上感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她心情慵懶地在他捲曲的胸毛上畫著圈圈,愉快地感受著他身體的肌膚。
  
  「要怎麼做呢?我是指我們怎麼離開?」
  
  「先出城,在日出前找到集合點,然後等人前來接應。」
  
  他說的可真簡單輕鬆。他想起他身上穿的泳褲,抬起頭對他皺皺眉,雖然她知道他看不見,「集合點是在陸地的嗎?」
  
  「不完全是。」
  
  「我明白了。我想你們有船吧?」她是在問而不是在陳述。
  
  「不完全是。」
  
  她抓住他的胸毛拽了拽,「你們到底有什麼?」
  
  「哎唷!」他抓住她的手移開並放到嘴邊,讓指關節輕撫他的嘴唇。「準確的說,我們有艘快艇,那種能容七個人的,帶機動裝置的充氣艇。我的隊伍現在少了兩個人,只有六個人了,正好能安排下你。」
  
  「我可真高興,」她打個哈欠,更舒服地依偎在他肩上。「你為了給我騰個位置而把別人留下了?」
  
  「沒有,」他很快說道,「我們人手不足是因為出了點狀況,還等著我回去解決呢。如果還有其他隊伍可供選擇的話,我們是不會前來的。我們是距離這裡最近的隊伍了。在他們轉移你之間得盡快把你解救出來。」
  
  他語氣裡透出的惱怒使她沒有追問出了什麼事。她已經見識到他的行動方式了,我可不想成為他歸途上的發怒對象。她等他拿起對講機和手下聯繫後,繼續問問題。
  
  「我們什麼時候能登上充氣艇?」
  
  「出海以後,」他簡單說道,「我們會和上頭聯繫,然後由直升機接送到蒙哥馬利號航行艦,再用飛機送你回家。」
  
  「那你呢?」她低聲問道,「你去哪裡呢?」那是她能詢問的關於他的將來打算的最大限度了。
  
  「還不知道。我的隊伍正在蒙哥馬利受訓,情形糟透了,竟然有兩個人受了傷。我還得回去收拾殘局,不知道還得花多長時間。」
  
  他還不知將何去何從,也可能他是知道的,但他什麼也沒說,也沒表示會給她打電話,儘管他知道她會哪裡。蓓瑞閉上眼睛,痛苦地期待著他不曾說到的話。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傷心,她只得把憂傷深深埋藏在心裡。未來的事自會見分曉,她現在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與他在一起了,她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哭泣上。沒有幾個女人能有機會認識他這樣的男人,更沒有機會愛他。她是夠貪心的,竟想擁有一切,但現在的這一點擁有已經是很多人夢寐以求了,她應該知足了。不論怎樣,她再也不能回到父親對她的安全束縛中了。她是不會忘記這次綁架事件,也不會忘記待查的綁架真相。她父親應該是知道事出何因的,綁匪應該向他索要過了。她也想知道起因,怎麼說她也是這次事件的直接受害者。
  
  贊恩輕柔地撥弄著她的一個乳頭,帶繭的指頭繞著它畫圈,令她挺立。「我知道你很酸痛,」他說道,手指滑過她的小腹,一直來到她雙腿間,「但你能再接納我一次嗎?」伴隨著話語,他極盡溫柔地滑入一指,蓓瑞畏縮了一下,但沒有從他身邊退開。她確實很酸痛,從第一次發生關係以來,她就一直很酸痛,但她也發現跟隨後的豐厚回報相比,這點不適可被輕易忽略掉。
  
  「我是可以說說服的。」她低語著,手掌滑過他的腹部,握住他很快挺立的男性;她發現他已經完全豎起了。雖然沒有經驗,不能將之與其他人的相比較,但她從雜誌文章中瞭解到,通常只有青少年能保持這樣的狀態。也許是因為他體格強壯吧,也許僅僅是她的運氣,儘管二十四小時前她可不這麼認為。境況變了,她也跟著變了。
  
  現在,命運給了她這個男人,時間已所剩無幾。她在他傾身捕獲她的唇時想著,她可要好好把握。
  
  他再次領她穿過混亂的巷子,但這次她是包在黑袍裡,頭上還裹著條大圍巾。腳上終於有了拖鞋的保護,雖然有點太大了,以致於總是滑上滑下地打到腳後跟,但至少不用光腳走路了。穿上的感覺有點不慣,尤其還戴著大圍巾;其實黑袍下她什麼也沒穿呢。
  
  贊恩再次套上了他的裝備和武器,裝備之下的他給人的感覺更疏遠了,幾乎是冷漠而自制,又回復到前晚他剛找到她時的樣子。蓓瑞覺察到他保持著敏銳的戒備,猜測他正全神貫注於應付任何突發情況。她沉默地尾隨著他,像個傳統的穆斯林婦女一樣把頭微微低下。
  
  他在大樓拐角處停了下來,貓著腰,並示意她也照做。她跟著做了,並特別留神用大圍巾罩住臉。
  
  「二號,我是一號。現在情形怎樣?」他再次壓低嗓門用對講機通話,即使她就站在他身後,但也幾乎聽不到他的聲音。一會兒之後他才說道,「十分鐘後碰面。」
  
  他朝她看了看,「計劃可行,我們不需要轉換到C計劃了。」
  
  「什麼是C計劃?」她輕聲問。
  
  「拚命地跑到埃及,」他冷靜地說道,「正東方向大約200里即到。」
  
  她意識到他會那麼做的,他會偷來某種車輛前往的。他的勇氣真是鋼鐵煉成的,她的可不是;她心裡緊張得直顫,但忍著沒表現出來。或許這不是緊張,或許是因危險而興奮,因逃亡行動而激動。只要他們還在利比亞這個小鎮,他們就沒有真正得到自由。
  
  十分鐘後他在一座廢棄倉庫的陰影裡停了下來。他可能拿出了對講機通話,由於處在黑暗中,她不太確定。突然間五個人影在黑暗中出現,眨眼就把他們團團圍住。
  
  「先生們,這是尹小姐,」贊恩說道,「現在讓我們突出重圍吧。」
  
  「好咧,頭兒。」其中一名隊員向蓓瑞欠欠身,伸出手示意道,「這邊請,尹小姐。」
  
  她認為他們有一種招人喜愛的熱忱,但他們問題小心地不讓這份熱忱影響到後面的任務。這站個人很快開始以一種跳舞般既定的順序出發,當她按其中一個人的示意插入隊伍時,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跟在排在第二的贊恩的後邊,領頭的那個走路悄無聲息,完全融入在黑暗中,以致於即使她知道他就在那裡,但有時還是看不到他。其他四個人以不同的距離跟在她身後,她意識到他們同樣也是寂靜無聲。實際上,她是隊伍唯一發出聲響的人。她盡力小心的調整好拖鞋以便能悄聲走路。
  
  他們在小巷子裡繞來繞去地走著,最後才在一輛殘破的小巴士旁停了下來。即使是在黑暗中,蓓瑞仍能看到車身上巨大的凹痕和暗色的銹化補丁。贊恩為她打開滑動邊門,低聲耳語到,「這就是你的戰車了。」
  
  他挽扶她登上巴士時,她幾乎要失聲笑了;除了夜禮服外,這件長到腳裸的袍子是她知道的最笨拙的服裝了,她得像一位十九世紀的淑女一樣被扶進馬車才行。其他人也爬進坐到了周圍。車裡只有兩排長椅,如果原裝是有第三排椅子的話,估計也被拆除很久了,也許是用於存放貨物吧。一位身材瘦長結實的黑人小伙子坐在了駕駛座上,贊恩則坐在前邊的副駕駛位上;剛才那個沉默得出奇的排頭兵擠坐在她左手邊上,另一個隊員則坐到了她右手邊的位置上,小心地把她安全地夾在中間。其他兩名隊員則跪坐在車後的地板上,強壯的身軀和身上的裝備擠滿了車裡有限的空間。
  
  「走吧,兔子,」贊恩說道。黑人小伙子咧嘴一笑,發動了車子。小巴士看著似乎是發動不了了,幸虧還是發出了轟鳴聲。
  
  「昨晚你真該在那兒,」那個黑人隊員說道,「當時有一陣子情形緊急,還真的是非常緊急,」他熱絡地說道,彷彿就是在描述他參加過的一個最精彩的晚會一樣。
  
  「怎麼啦?」贊恩問道。
  
  「就是類似那樣的事兒唄,頭兒。」蓓瑞右邊那個人說道,聲音裡透著明顯的不值一提的語氣,「一個壞傢伙踩了幽靈幾腳,情勢馬上就大亂了。」
  
  蓓瑞的身邊不乏軍人,她完全知道「大亂」是什麼意思。她只靜靜地坐著,不置一詞。
  
  「正好踏到了我身上,」左邊那個隊員憤憤不平地說道,「他像只被燙到的野貓一樣狂叫,一看到有人移動就掃射,不動的通常也亂射一把,可把我給弄慘了。」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躺在那兒可不是為了葬禮。」
  
  「接到你的信號後我們就撤退了,拼了命地跑,」她右邊的隊員繼續說道,「我們猜你應該已經把她弄出來了,因為他們像狼狗一般地窮追著我們。我們先是臥倒下來躲藏,但很快就意識到得殺出重圍。天啊,他們全踏到我們身上了,而且整晚都對我們窮追不捨。」
  
  「不,我們一直呆在那幢房子裡頭,」贊恩沉靜地說道,「只是走到了另一個房間而已。他們一點都沒想到要去搜查那間房。」
  
  他們高興地哼笑著,甚至她左邊那個奇怪的傢伙也咯咯笑了起來,雖然聽得出來他並不常笑,因而顯得不太自然。
  
  贊恩從車座上轉過身來朝蓓瑞笑了笑說:「你想要給介紹一下嗎?還是你寧願不認識這些邋遢又發臭的傢伙?」
  
  車裡的確瀰漫著一股更衣室一樣的臭味,甚至更臭一些。「請你給介紹一下吧。」她淡淡的笑著說道。
  
  他指指駕駛員說:「這是二等兵韋安東。由他駕駛是因為他是在南方走泥路的救援車裡長大的,因此我們認為他能處理任何突發情況。」
  
  「你好,小姐。」他禮貌地致意道。
  
  「你右邊的是副指揮葛恩賽。」
  
  「你好,小姐。」恩賽說。
  
  「你左邊的是二等兵簡威泰。」
  
  只聽威泰喃喃地嘀咕了一聲。「叫他魔鬼或幽靈吧,不用叫他威泰的。」贊恩接著又說。
  
  「你好,小姐。」威泰說。
  
  「你後邊的是一等兵桑埃迪,他是我們的軍醫;還有狄波爾,我們的狙擊手。」
  
  「你好,小姐。」從後邊傳來他倆的聲音。
  
  「很高興認識大家。」蓓瑞淡淡地說道。為數甚多的社交活動已培養出她良好的記憶力,因此她默默記下他們的名字,甚至無需回頭去看後邊的兩人,因為根據姓名她就判斷出桑埃迪是西班牙人,從而可以容易區分他倆。
  
  葛恩賽開始告訴贊恩所有事情的詳細情況。蓓瑞只是聽著,沒有插話。實際上,半夜時分穿越小鎮讓她感覺有如夢一般;她被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包圍著,正穿過夜深卻不寧靜的地方;街上仍有車在行,人在走;他們的車還在紅燈前停了下來,沒有其他車輛之中;駕駛員韋安東則在輕聲哼唱著。似乎沒人在關注他們。綠燈亮起來後,殘破的小巴士又繼續前行,根本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
  
  幾分鐘後他們離開了市區。她隱約能看到右邊方向有地中海的粼粼波光,看來他們正往西行進,開向利比亞的中部海岸。隨著身後的燈火越來越昏暗,她開始覺得頭暈乏力。白天做愛間隙得到的睡眠根本不夠消除她經受的焦慮所帶來的疲倦。然而,她知道是不能靠向身邊任何一個人睡覺的,她只得強迫自己坐直身子,睜開雙眼。
  
  她懷疑她已經有點東倒西歪了。
  
  不久後她聽到贊恩說了句:「帶上紅外鏡。」
  
  她累得分辨不清那究竟是道命令還是她把話聽錯了。事實顯然地說明是搞錯了——他們每個人都掏出一副眼鏡戴了上去。贊恩瞥向她解釋道,「紅外鏡能保護夜視力。在兔子打掉車前燈之前,我們得調節視力以適應黑暗的環境。」
  
  她點點頭,閉上眼睛以便調整自己的視力。但她立刻就意識到,要想保持清醒,不論是為何原因閉上眼睛是最不理智的做法。但她的眼皮實在累得掙不開來。等她恢復意識後才發現,小巴士正在路上橫衝直撞,使得她先倒向右邊的葛恩賽,然後再歪向左邊的幽靈。她想要坐直身子卻感到昏昏欲睡,身體不能保持平衡,也找不到任何東西支撐自己。她差點就滑到了地板上,幸好幽靈伸出了前臂,鐵棍一般的穩穩擋住了她,才使她得以在位置上坐穩下來。
  
  「謝謝你。」你搖晃著身子說道。
  
  「隨時為你效勞,小姐。」
  
  她昏睡的時候兔子已經把車前燈給打掉了,此刻他們正在黑暗的堤壩上顛簸著前進。她眨眨眼睛,差點以為前邊明亮的景色是海市蜃樓,正感到驚恐和困惑時,才認出那是大海,正在星光下閃著微微的波光。
  
  小巴士蹣跚著停了下來。「車程結束咯,」兔子高興地宣佈,「現在到達IBS隱藏地點。IBS是軍事裡小充氣艇的叫法,」他轉過頭對蓓瑞解釋道,「這種小艇真不賴呢,可不能把它叫成是簡易舊皮船。」
  
  贊恩聽到後哼了一聲。蓓瑞想起他的描述,當時他說的的確是橡皮船。
  
  他們的下車動作真是如行去流水般順暢。如果他們在上車時曾找開車頭上的探照燈,現在也已經關掉了,因為車門打開時並沒有光線流瀉進來。幽靈敏捷地越過她,彷彿身上根本沒有任何裝備似的,葛恩賽才剛把邊門打開一點縫隙,他就貓著身子跳出了半開的車門。上一刻他還在那裡,下一刻很快就已經閃開了。蓓瑞睜大眼睛看著車門,完全明白了他怎麼得到幽靈這個綽號的,確實名副其實。
  
  其他隊員昀以同樣的敏捷身手下了車,彷彿水做的一般,門才剛打開就不費吹灰之力地跳了出去,動作流暢而無聲。最後只剩下開車的兔子和蓓瑞一起留在車上。他安靜地坐著,手裡握著一隻槍,把夜幕籠罩的海岸全面掃視了一番。她跟著他一起保持著沉默,因為她知道,不給他們拖後腿的最佳方式就是跟著他們的做法去做。
  
  車窗上傳來一聲輕拍聲,兔子低聲說道,「沒事了,我們下車吧,尹小姐。」
  
  在兔子迅速滑出駕駛座的同時蓓瑞也飛快離開座位閃到門邊。贊恩正站在那兒把門拉開,並伸過手來扶穩她跳到地面的身子。「還能支持住吧?」他沉聲問道。
  
  她點點頭,不確定自己能否開口說道,因為她實在累得快發不出聲了。
  
  跟平常一樣,他似乎不需要她的說明就明白了。「只要再撐一個小時,我們就能把你安全送上飛機了,到時你就可以睡一睡了。」
  
  然後到時卻沒有他,這是無庸置疑的。即使他想維持他們之間的關係,但現在也還沒有任何表示,在登機的時候估計也不會的。如果可以拖延別離時間的話,她願意無限期的把睡眠延後,因為屆時她將不得不承認,這份關係對他而言只是暫時的,不過是由那個他們共度了一天的悶熱的房子和她自己的需要引起的罷了。
  
  她告訴自己,她不是會為此哭泣的,也不會提出任何異議。她已經擁有了她一天,一個難以置信的充滿了性愛的一天。他領著她走下多石的小海灘,橡皮艇正在黑暗中擱置於此呢。其他五個隊員正從各個方向背對橡皮艇站著,握著武器機警敏銳地察看周圍的情況。
  
  贊恩把她托進橡皮艇裡,並把她該坐的位置指示給她看。隨後隊員們把皮艇從海灘上推下水去,一直推到與最矮的桑埃迪的胸部齊高的地方後,才敏捷地翻身入艇,這是他們已經訓練多次並熟能生巧的了。幽靈發動了靜音馬達,駕駛皮艇往公海開去。
  
  突然間一聲爆炸在他們身後響起,火光四賤。
  
  她分辨出那是自動武器發出的尖銳的噠噠噠聲音,便半轉過身子回頭查看是怎麼回事。贊恩卻伸手到她頭頂上,把她按壓到皮艇底下,隨即轉身開動了他的自動來復槍。幽靈已開大油門讓皮艇全速行駛。隊員們紛紛回擊著,只見炎光閃耀,用盡的彈藥筒四下炸裂,彈到她蜷縮成團的身子上。她用披巾包住臉,以防火藥灼傷。
  
  「波爾!」贊恩高聲喊道。「用炸藥炸掉這些該死的傢伙!」
  
  「好的,頭兒!」
  
  蓓瑞聽到一聲呻吟,一個重重的軀體倒在她身上,有人被擊中了。她絕望地想從軀體底下扭出身子幫助他,但卻被牢牢困住了,只要她一動他就呻吟不已。
  
  她立刻認出了那個呻吟聲。
  
  從未有過的恐懼吞噬著她,她嘶啞地哭喊著,奮力掙開那副沉重的軀體,把他翻滾到側邊。她奮力解開纏繞著自己的大圍巾,根本沒留神聽到彈筒的炸裂聲,滾燙的彈殼很快刮傷了她的右臉頰。
  
  炸彈在黑夜裡轟然炸開,火光一飛沖天仿似燃燒的爆竹,再一次把她震倒在皮艇底下。她跪爬起來,撲倒在贊恩身上。「不,」她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不!」
  
  爆炸帶來的白色火光清晰地照亮了此刻的情景:贊恩半側著身體躺著,雙手按住腹部不停地來回扭動,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牙關緊咬,一臉的痛苦:鮮血已經浸透了他黑色襯衫左側的一大塊地方,更多的鮮血正汩汩地從身下流出來。
  
  蓓瑞抓住圍巾揉成一團,使勁按壓到他的傷口上。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嗥叫,疼痛地弓起了身子。「唉迪!」她一邊叫喊一邊用披巾按著他,注意保持圍巾壓在正確的位置上,「埃迪!」
  
  身材壯實的軍醫低聲咒罵著來到她身旁。他舉起圍巾查看了片刻,再迅速壓回到傷口上,抓住她的手指導她按壓在正確的位置上,「壓住它,」他厲聲說道,「用力壓下去。」
  
  此時槍聲已經停下來了,只剩下馬達的轟鳴聲。此刻皮艇正劈浪前進,鹹濕的水滴不斷飛濺到她的臉上。海豹隊員們正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有多嚴重?」恩賽大聲問道。
  
  埃迪焦躁地忙碌著,「我需要來點燈光!」
  
  恩賽很快遞過來一隻打開的手電筒。蓓瑞看到周圍大片的血跡時不由得咬住了下唇。贊恩此刻臉色蒼白,眼睛微閉,氣喘吁吁。
  
  「他失血過快,」埃迪說道,「子彈看來射穿了腎臟或脾臟。快叫直升飛機前來,沒時間等到進入公海了。」他迅速拔開注射器的蓋子,拉直贊恩的手臂,熟練地把針頭插入他的血管裡。「頂住啊,頭兒,我們很快就把你送上飛機離開這裡。」
  
  贊恩沒有回答,正咬緊牙關粗聲喘著,但蓓瑞在瞥視他時還是看到了他眼中閃出的一點光芒。他費力抬起胳膊碰了碰了她,隨後又重重地放下了。
  
  「該死的,麥贊恩,」她暴躁地說道,「你要是敢——」她頓時停住話說不下去了,不敢去想他會死去的可能。「
  
  埃迪為他把了脈,看了眼蓓瑞,從眼神中她明白了他的脈象不但很快,而且還很弱,儘管有埃迪給他打的針,他還是會休克的。
  
  「我可不管我們是不是還處在包圍之中!」恩賽對著對講機大聲咆哮道,「我們現在就需要一架直升機把贊恩帶離這裡,然後我們再等下一輛!」
  
  儘管皮艇一直前後搖晃不穩,埃迪還是給他弄了根注射管,開始給他注入新鮮血液。「千萬不能放手。」他輕聲對蓓瑞說道。
  
  「我不會的。」她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贊恩。他目前仍有知覺,仍在注視著她。只要這份注視還在,他就應該會沒事的。他必須得沒事。
  
  噩夢的陰影籠罩著飛速行駛的皮艇,似乎永無止境。第一袋血液用完後,埃迪又開始注入第二袋。他一直在摒氣詛咒著,以各種方式盡情宣洩。
  
  贊恩一直在靜靜地躺著,儘管她知道此刻他正仍受著巨大的疼痛。因為疼痛和休克的關係,他的眼光已經有點呆滯了,但她仍能感受到他的專心的注視和堅決的意志。也許保持知覺的唯一辦法就是緊緊注視她的臉,他就一直這麼堅持著。
  
  飛機再不快點到來的話,他這鋼鐵般的意志力就抵抗不了持續不斷的失血了。她真想咒罵一番。她忍不住想要仰望夜空,彷彿這樣就能把一輛飛機召喚過來,但她不敢把目光移開,只要他們的目光仍在交匯,他就應該還能堅持下去。
  
  很快她就聽到海王號直升機的轟鳴聲傳過來了,刺眼的強光不斷探尋他們的位置。幽靈關了馬達,讓皮艇漸漸停在海面上。飛機繞著他們轉了一圈,最後盤旋在他們頭頂上,強大的振動力把海水也震得翻滾起來。一個大籃子幾乎就從他們頭上懸吊下來,埃迪和恩賽迅速把贊恩抬進籃子裡綁好,小心避開蓓瑞還壓著傷口的手。
  
  埃迪猶豫了片刻,然後示意她放手退開。她萬分不情願地放開了。埃迪拿開圍巾查看了一會,馬上又按壓回去。他默默地跨進籃子裡,挨著傷口坐了下來。「可以走了!」他大氣喊道。恩賽後退兩步,朝直升機裡的人員做了個向上的手勢。籃子搖晃著被拉上盤旋的直升機,使得埃迪幾乎坐立不穩。在飛機平穩地拉著籃子飛離海灣時,她看到機艙裡伸出雙手把他們拉了進去。直升機很快高飛起來,轉個彎後朝救援飛機呼嘯而去。
  
  隨後是一陣出奇的沉默。蓓瑞跌坐在座位上,臉色因努力維持的鎮定而僵硬。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幽靈重新啟動了油門,小皮艇在黑暗中發動起來,跟隨著很快消失的直升機光線飛駛而去。
  
  一個多小時後另一駕飛機在那艘大型船艦的甲板上降落。不等飛機完全降落四名隊員就急不可待地跳到甲板上。蓓瑞跟在他們後面追趕著,好在恩賽伸出手扶了她,唯恐把她落下了。
  
  一個身穿制服的人走到他們面前,「尹小姐,你還好吧?」
  
  蓓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盡量避開他。另一個穿著制服的人也走了上來。和剛才那個人不太一樣,他看起來像是這艘船艦的人員——剛才那個穿著的是軍禮服,看來並非船艦人員。恩賽看到他趕忙停了下來,「船長——」
  
  「麥少校正在搶救中,」船長說道,「醫生認為他不能再這樣失血下去了,如果不能及時把血止住的話,他們就得把他的脾臟切除掉。」
  
  那個穿軍服的人走到他們身邊,「尹小姐,」他挽著她的胳膊堅定地說道,「我是何少校,由我來護送你回家。」
  
  以軍隊的作風和制度,她將會很快被送回家的,因為是尹大使要她回去。蓓瑞想方設法地反抗:她尖叫過,哭喊過,甚至還咒罵了可惡的少校,但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在地中海的藍色海面上升起第一縷太陽光的時刻,她最後看了蒙哥馬利一眼,淚眼迷離地匆忙登上另一加運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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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等到運輸機降落在雅典,蓓瑞早就哭腫了雙眼。何少校竭盡所能地安慰她,說他必須服從命令,向她保證稍後她可以知道那名海豹隊員的情況。他可以理解她會覺得心煩意亂,她經歷了許多折磨,不過她會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
  
  聽到這句話蓓瑞從網繩座椅上跳起來。「中輪的人不是我!」她怒吼道。「我不需要任何醫療服務!我要去麥贊恩被送往的地方。我不在乎你必須服從什麼命令!」
  
  何上校看起來十分不舒服,拉拉制服的領子。「尹小姐,我很抱歉。我幫不上忙。等降落以後讓你父親見到你很安全之後,你可以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他的表情明白地顯示,他認定她在無理取鬧。蓓瑞坐了下來,喘著氣抹掉淚水。她從未有過這樣的舉止,她一向是個淑女,他父親完美的女主人。
  
  她現在一點也不像淑女,倒像是兇猛的母獅子,準備在撕裂任何擋路的人。贊恩傷得很重,也許瀕臨死亡。而這些笨蛋卻不讓她陪著他。該死的軍隊規矩和他父親該死的影響力,它們將她扯離了贊恩身邊。
  
  儘管她很愛父親,但若是贊恩死了而她卻不在他身邊,她永遠不會原諒她父親。比起她眼前的恐懼,她父親不知道贊恩的事是無關緊要的。上帝,別讓贊恩死去!她會承受不住的。她寧願自己死於綁匪之後,也不願意贊恩因為救她而送命。
  
  航程花費一個半小時,運輸機砰然地降落,令蓓瑞在網椅中猛然一晃,接著又滑行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終於停了下來。尹上校站起身,顯然很高興解除了討厭的負擔。
  
  機門打開後梯子被放下來。蓓瑞抓住黑色長袍踏入雅典的陽光中。現在已經是大白天了,熱氣開始聚焦。她眨眨眼用手遮住光線,她好像很久沒有沐浴在陽光下了。
  
  貼著深色隔熱紙的灰色轎車等候在柏油跑道上。車門被推開,她父親不顧形象衝了出來。「蓓瑞!」二天來的擔心恐懼深深刻劃在他臉上,當他匆忙地踏上梯子伸出雙臂擁抱住她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又開始哭泣了,或許她根本沒有停止過。她將臉埋在他的西裝裡,絕望地用雙手抓住他。「我必須回去,」她啜泣著,聲音幾不可聞。
  
  摟住她的雙臂抱得更緊。「好了,沒關係了,寶貝,」他深吸口氣。「你現在安全了,我不會再讓你發生任何事,我發誓。我就要帶你回家——」
  
  她狂亂地搖著頭,試圖抽離他。「不,」她哽咽地喊道。「我得回去蒙哥馬利號。贊恩——他中彈了。他可能會死。喔,上帝,我現在就得回去!」
  
  「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哄道,手臂緊鎖住她的肩膀,邊催促著她下階梯。「我讓醫生等著——」
  
  「我不需要醫生!」她強烈地說道,從他身邊扭開。她不曾有過這種動作,令他震驚地滿臉茫然。她撥開臉上的頭髮,混雜著汗水和浪花的糾結髮絲已經兩天沒有梳理。「聽我說!救我的那個人中彈了。他可能會死。當何上校強迫我上飛機時,他還在動手術。我要回到艦上。我要確認贊恩的情況。」
  
  尹威廉再度堅定地摟著他女兒的肩膀,帶領她穿過跑道走向等候的轎車。「你不必回到艦上,甜心,」他安撫地說道。「我會請凌上將詢問他的手下的情況。我猜他是海豹隊員吧?」
  
  她麻木地點點頭。
  
  「沒有必要回到艦上,我相信你明白這一點。如果他撐過手術,他會被送往軍醫院。」
  
  如果他撐過手術。這句話像刀子一般灼熱地劃過她。她握緊拳頭,身體內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要她無視於邏輯,忽視這些安慰她的企圖。她必須回到贊恩身邊。
  
  三天後,她站在她父親的辦公室中,下巴抬的高高的,眼中閃著他從未見過的冰冷。「你要凌上將拒絕我的要求,」她指控道。
  
  大使歎了一口氣。他摘下眼鏡小心地放在核桃木桌上。「蓓瑞,你知道我很少拒絕過你,不過你過對這個男人的關心超乎常理。你知道他正在復原,你只需要知道這些。趕到他身邊有什麼意義呢?八卦小報可能會發現這件事,你所經歷過的折磨將會被世界各地低價的小報渲染。這就是你所要的?」
  
  「我的折磨?」她覆述道。「我的折磨?他所受的折磨呢?他幾乎送命!假設凌上將告訴我的是實情,而他真的還活著!」
  
  「他當然活道。我只是請書亞不要向你透露他身在何處。」他起身走過來,靠著書桌握住她抗拒的雙手。「蓓瑞,給你自己一點時間來克服創傷。我知道你認為這個……這個游擊戰士具備所有的英雄特質,這是正常的。不久之後等你重拾你的洞察力,你會很高興自己不曾因為追逐他,而讓自己尷尬。」
  
  她無法壓抑住翻騰的怒火。沒有人在聽,也沒有人想聽。他們只是不斷地在複述她需要時間來平復所受折磨,幾乎讓她想要拔光頭髮。她一再強調她並未被強暴,但卻堅決不讓醫生檢查的態度,更加深了她被綁匪強暴的揣測。只有她知道自己身上佈滿了和贊恩做愛的珍貴印記,她不願讓他人看見。每個人把她當做是水晶做的,絕口不提起綁架的事,小心翼翼地幾乎令她抓狂。
  
  她想要看到贊恩。僅僅如此而已。只要看看他,讓自己安心。不過當她請大使館的海軍官員去詢問贊恩的情況時,結果是凌上將親自回她的消息。
  
  不到一個鐘頭前,高貴莊嚴的上將前來大使館的私人寓所。蓓瑞因為精神未能集中,尚未回去上班。
  
  在禮貌性地寒暄過後,上將說明來意。「你曾經探詢過麥贊恩的事,」他仁慈地說。「我一直在注意他的狀況,現在可以很有信心地預告他可以完全康復。軍艦上的醫生為他止了血,也不必切除脾臟。他的狀況穩定,已經被轉往一家醫院。等到情況允許,他會被送回國接受剩餘的治療。」
  
  「他在那裡?」蓓瑞紅著眼質問道。這三天來她幾乎沒睡。雖然她再度被照顧得無微不至,但是她所承受過的壓力讓眼睛留下了黑眼圈,精神緊繃而沒有胃口,以致體重快速地減輕。
  
  凌上將歎口氣。「蓓瑞,威廉要求我要對你保密,而我想他是對的。我認識贊恩很久了,他是個極為傑出的戰士。但是海豹隊員是自成一格的族群,整體來說,令他們成為戰士的特質並不會讓他們成為模範公民。坦白說,他們是受過訓練的武器。他們的狀態很低,有關他們的信息大多數是限制公開的。」
  
  「我不想要知道他的背景,」她緊繃地說道。「我不想要知道他的任務。我只是要見他。」
  
  上將搖搖頭。「我很抱歉。」
  
  她所說的話無法動搖他,他拒絕給她任何消息。不過贊恩還活著,他會復原的。知道這一點令她感到疲弱,逼近極限的緊張情緒終於可以放鬆下來。
  
  這並不表示她會原諒她父親的干涉。
  
  「我愛他,」她明白地說道。「你沒有權利阻止我去看他。」
  
  「愛?」她父親憐憫地看她一眼。「蓓瑞,你所感受到的不是愛,那是英雄崇拜。它會過去的,我保證。」
  
  「你以為我沒有思考過嗎?」她回嘴道。「我不是崇拜明星的青少年。沒錯,我是在具有壓力的危險情況下遇見他,他也救了我一命——他幾乎為此送命。我知道何者是迷戀,何者是愛,不過就算我不能分辨,也不該由你來決定。」
  
  「你一直都很講道理,」他爭論道。「至少你得承認你現在的判斷力可能不是很敏銳。要是你在衝動之餘嫁給了這個人——我相信他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的——結果發覺你並不是真正地愛他?那真是一團亂。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有點勢利,但他不是你這一型的。他是個水手,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你和國王共進晚餐,和王子跳舞。你們兩人會有什麼共通點呢?」
  
  「首先這些話確實很勢利。而且如果你認為我唯一吸引人的地方是你的錢,那你對我的評價真的很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真正被嚇到地說。「你是個很好的人。但是那種人怎麼會懂得你的生活方式?你怎麼會曉得他不是在等待翻身的機會?」
  
  「因為我瞭解他,」她聲明道。「如果我是在大使館的宴會中遇見他,我就不會這麼瞭解他。根據你的理論,一個海豹隊員不懂得仁慈和體貼,但他是的。他們幾個都是如此。爸爸,我一再告訴你我沒有被強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曉得你因為擔心我而受到折磨。不過我發誓,我真的沒有被強暴。他們打算第二天動手,不過他們在等待某個人。所以我雖然嚇壞 ,卻不曾受到的輪暴的攻擊。見到贊恩躺在血泊中比起整個綁架事件還要令我該死的震驚。」
  
  「蓓瑞!」這是她父親頭一次聽到她詛咒。想想看,她從未咒罵過任何人,直到綁匪從大街上擄走她,讓她經歷了十數小時的恐怖時光。她是真心地詛咒他們。她也咒罵過何上校,那也是當真的。
  
  她費力保持語氣平穩。「你知道頭一次試圖救我出來的行動並不十分成功。」
  
  他點點頭。當時他極為痛苦,以為他們拯救她的唯一希望破滅了,腦海儘是她受到折磨的畫面。他以為無法再風到她活著回來。凌上校卻不那麼悲觀,儘管班哈吉傳來交火的消息,但海豹隊員尚未回報。要是一隊海豹隊員被殺或被捕,利比亞政府一定會興奮地昭告全世界。這表示他們還在努力拯救她。除非他們回報求援行動失敗,否則仍然還有希望。
  
  「它算是成功了一部分。贊恩獨自前來找我,其他們則分散開來,我猜是為了防範情況生變。他有份因應防被發現備援計劃,因為你無法掌握人的的因素。」她發現自己正在重述贊恩對她所說的話,那時他們困盹地躺在一起捱過漫長的時光。她對他的思念是如此強烈,使得內心因痛苦而糾結。「隊員隱藏的太好了,以致於守衛根本沒發現幽靈,一腳踩上他。這才觸發警報導致開火。我被囚禁的房間門外有警衛守在走廊上,他跑進來,贊恩殺了他,」她簡單的描述道。
  
  「然後趁著其它守衛追著隊友,他把我弄出了建築物。我們跟小隊走散了,必須躲藏一天,不過我很安全。」
  
  大使陰鬱地聆聽著,沉浸在她如何回到他身邊的細節中。他們先前並沒有談過營救的細節,她為了贊恩心煩意亂,在絕望之中幾乎變得狂亂。現在她曉得他活了下來,儘管她仍然氣得無法自持,還是可以告訴她父親是她是如何活著回到他身邊。
  
  「當我躲在藏身之處,贊恩冒著生命危險去偷食物和飲水,還為我偷長袍和面紗。他也處理了我腳上的傷口。當撿破爛的人幾乎要拆了我們躲藏的屋子時,贊恩為我擋住所有的危險。這是我愛上的男人,是你所說不是『我們類型』的男人。也許他不是你的類型,但絕對是我所愛的。」
  
  她父親大為吃驚,幾乎是驚慌失措。蓓瑞這時才發現自己採取了錯誤的論點。如果她以他對她有恩的角度來表達自己對贊恩的憂慮,如果她堅持必須親自去向他道謝才是合宜的,她父親就會被她說服。他十分拘泥於細節,認為舉止必須合宜。然而她讓他相信她真的愛上了麥贊恩,卻太晚才發現這正是他是擔心的事。他不想失去她,贊恩變成了更巨大的威脅。
  
  「蓓瑞,我……」她那世故且文質彬彬的父親笨拙地停了下來,用力地吞嚥著。他的確很少拒絕過她的請求,偶爾的少數也是因為她計劃的活動或是想要買的物品並不安全,例如她曾想要一台摩托車。他對她的安全十分執著,意欲保護他僅有家人——像極了他亡妻的孩子。
  
  她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出來,想要溺愛她提供她一切所需的本能,正和應允她之後卻永遠失去她的可能性交戰。他不希望只能偶而看見她,父女兩人在她求學期間曾經歷過這種分離,他要她出現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她明白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於自私,因為她讓他的居家生活過得十分輕鬆,但她從不懷疑父親對她的愛。
  
  他面露驚惶,僵硬地說:「我想你需要時間好讓情緒平靜下來。你一定瞭解到剛剛你所描述的是那個男人經常面對的情形。他怎麼可能會融入你的生活中?」
  
  「這是個假設性的問題,我們根本沒有談到婚姻,連關係都談不上。我要見他,我不要讓他以為我不關心他,根本不曾詢問過他的狀況。」
  
  「如果你們沒有談過有關未來的事,他為什麼會期望你去看他?整件事情對他僅是一項任務而已。」
  
  蓓瑞的肩膀挺得筆直,咬緊下顎,綠眸因情感而轉為深綠。「不僅如此而已,」她平板地說道,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事她只願意透露這麼多。她深吸口氣開始出擊。「這是你欠我的,」她的眼神鎖住他說道。「我還沒問這事件發生的細節,不過我是個聰明有邏輯的人——」
  
  「你當然是,」他打斷她的話,「不過我看不出來——」
  
  「綁匪是否有要求贖金?」她截斷他的打岔。
  
  他是位經驗豐富的外交官,表情顯少失去控制。不過現在受驚的他,臉上佈滿茫然的迷惑。「贖金?」他重複道。
  
  絕望重新在她胃中糾結,蝕刻在她臉上。「是的,贖金,」她輕聲說道。「沒有人要求贖金,對吧?因為他並不要錢,他要的是你的東西,不是嗎?情報。要不是他試圖你交給他,就是你已經深陷泥淖,和他一起墜落了。是哪一種情況呢?」
  
  他所受過的訓練再度失去作用,剎那間他的臉顯露出驚駭和罪惡感,不過很快就轉化為圓滑和和藹。「這個指控真是荒唐,」他平靜地說道。
  
  她站在那裡,因瞭解而感到噁心。如果綁匪想要利用她來威脅她父親背叛國家,他大可否認,因為他不想讓她擔心。但是她在他臉上所讀到的是罪惡感。
  
  她懶得響應他的否認。「你欠我的,」她重述道。「你也欠贊恩。」
  
  他在她譴責的目光中畏縮。「我並不這麼認為。」
  
  「你是我被綁架的原因。」
  
  「你知道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他放開她的手說道,繞回書桌回到座位上,象徵他從父親轉變成大使的角色。但是你的假設是錯誤的,這顯示你還沒有恢復正常。「
  
  她想要問桑亞等是否會認為她的假設是錯誤的,然而她不想要威脅父親。她懷疑這是否會讓自己也變成了叛國者。她愛自己的國家;住在歐洲這麼久了,她可以體會到美國與其它國家的巨大差異。儘管她喜歡歐洲,享受法國美酒、德國建築、英國的秩序、西班牙音樂和意大利的一切,但是每當她踏上美國的土地,她可以感受到震撼的活力與豐富的生命,比起其它的地方,美國的窮人算是過得不錯了。美國並不完美,事實上還差得遠,但是它有其特殊之處,而她愛它。
  
  由於她的沉默,她可能背叛了它。
  
  站在這裡仍是處於危險之中。綁架行動失敗過一次,並不代表未知的敵人不會再度行動。她確定她父親他是誰。她可以預見她的未來:被禁足在大使館中,或者在持槍警衛的保護下才能外出。她會成為父親恐懼下的囚犯。
  
  沒有一處是絕對安全的地方,但是留存這裡只會更危險。一旦她離開大使館的範圍,她更有機會找到贊恩,因為凌上將的影響力不會遍及全球每個角落。她離雅典越遠,他的影響力越小。
  
  她面對父親,知道自己正刻意切斷十五年來二個親密的聯繫。「我要回家,」她平靜地說道,「回維吉尼亞。」
  
  兩星期後,贊恩已經坐在了父母家的門廊上。他們家坐落在位於懷俄明州魯鎮邊上的麥氏山山頂上。山上的景色確實心曠神怡,放眼望去全是綿延不盡的雄偉山峰和綠色峽谷。這裡的每樣事物對他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馬鞍、靴子、牛群、馬匹,各個散落房間裡擺放的書,閒步於穀倉和馬廊的貓咪,還有母親親切而專制的寵愛,以及父親對他的關愛和理解。
  
  他以前也曾被射傷過,也曾在一場肉搏戰中傷痕纍纍:鎖骨打壞了,肋骨骨折了,肺部民被打穿了。儘管以前也有過很嚴重的傷勢,但這次的傷卻是是致命的。他差點因失血過多而死;奄奄一息地躺在皮艇上時,蓓瑞就蹲在他身旁,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圍巾壓在他的傷口上。多虧了她的迅速和果敢,也多虧了埃迪從醫務包裡拿出血漿給他注射,否則後果真是不敢想像。情況真的太危急了,多虧了一大串挽救了他的關鍵措施;如果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岔,他就真的玩完了。
  
  自從離開海軍醫院回到家之後,他逐漸在康復,但卻非同尋常的變安靜了。並不是因為情緒低落的緣故,他只是有很多事情需要考慮一番。事實上是,所有家庭成員都趕來看望他了,確保他在不斷好轉,這讓他感覺很不安。喬伊從華盛頓乘專機匆忙趕來探望了一番;麥可帶著席雅和兩個淘氣的兒子來看了他好幾回;喬許和羅蘭以及三個孩子找了個週末前來探望,這可是羅蘭工作的那家西雅圖醫院准許的全部假期了;瑪麗絲在他剛被護送回家後就連夜驅車趕來了。幸虧當時他已經能用腳走路了,雖然慢了些,不然她很可能現在還呆著不走。她就那樣徑直搬過張椅子坐在他面前,一邊坐了好幾個小時,黑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好像要把自己的意志力注入到他的體內一樣。很可能她真的做到了。這個妹妹不但有超自然力,還有著一般魔力,行為確實比別人更高一籌。
  
  天啊,甚至強斯也來看望他了。他還是那麼小心翼翼地留神著母親和妹妹,好像她們是隨時可能爆發的炸彈;但他真的來了,還跟贊恩一起坐在了門廊上。
  
  「你在考慮辭職的事。」
  
  贊恩對強斯瞭解他的想法絲毫不覺得奇怪。在他們十四歲大打了一架之後,他們已經能夠進行一種非常默契的交流,也許是因為同在一個班級,同處了一些女孩子,同樣經過了軍事訓練,有不少共同經歷的緣故吧。即使他已經進入這個家庭那麼長時間了,強斯仍像一隻受傷的狼一樣小心謹慎,不喜歡別人太過接近;不過儘管他很牴觸,對於這個家庭他還是是難以抗拒。在瑪麗把他帶入這個大家庭,喧鬧的麥家人把他的防線瓦解之前,強斯從未享受過親情的溫暖。每次看到強斯被強拉入這個家庭圈子時總是小心避免著親密行為都會使人感到有趣,因為他總是堅持不了多久就屈服了。瑪麗不願讓他做任何事;瑪麗絲也不會。贊恩在接受了他這個兄弟後一直不贊同他的小心謹慎。只有渥夫才會給他這個養子以時間適應——但給予的時間也不還是有限的。
  
  「是的。」他緩緩說道。
  
  「因為這次差點搭上了性命?」
  
  贊恩不贊同地哼了聲。「從什麼時候開始性命對我們倆很重要了?」他可是這個家庭裡唯一知道強斯工作性質的人;他們倆到底誰最危險還真難說清。
  
  「那就是上次的行動促使的了。」
  
  「它使我離開了戰場。」贊恩平靜地說道,小心地靠向椅背,把穿著靴子的那隻腳搭在門廊欄杆上。雖然他的恢復速度已經比較快了,但兩個半星期的時間還不足以讓他忘掉這次傷情。「如果我的兩個手下沒在蒙哥馬利的亂子中受傷,我是不可能出這趟任務的。」
  
  強斯知道「亂子」的意思。贊恩已經把事情經過告訴他了,「亂子」已經是他委婉的表達了。他在海軍醫院一恢復知覺就已經在打電話了,開始指揮起這次事件的調查來。Odessa還是能完全恢復的,但Higgins卻必須因傷殘而退休了。射傷他們的衛兵即使聘請到高明的律師,能幫助他們逃避軍事法庭的制裁,也還是會被革職的。這次事件對伍達克艦長和柏伊指揮官的影響現在還未知曉;贊恩的著眼點是開槍的衛兵,但還是會波及到艦長那裡去的。
  
  「我已經三十一歲了,」贊恩說道,「不太適合再出現場了。但我又是這麼的擅長這份工作,部隊一直為此提拔我,最終會因為我的職位太高而不能再出任務了。」
  
  「想加入我這裡嗎?」強斯隨口問道。
  
  他是考慮過的,非常認真地考慮過。但有一件事情一直在牽絆著他,偏偏這件事現在還不能成為考慮的重心。
  
  「我想的,如果情況跟現在不一樣的話,我是願意的……」
  
  「出了什麼事?」
  
  贊恩聳聳肩,至少他的部分不安感覺是可以確定的。「是因為一個女人。」
  
  「哦,天啊。」強斯往後踢了一腳,眼睛在俯瞰山腳下的景色。「如果是因為一個女人,那就不能安心做事了,除非你把她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該死又甜蜜的小女人們。」他由衷說道。強斯的身邊一向都粘有女人。倒不是他的英俊非凡,而是他放蕩、蠻勇的特質吸引了大批女人圍攏過來。
  
  贊恩不太確定能否把蓓瑞摒除出他的生活之外,也不確定他想要這麼做。他並不奇怪她的不辭而別,也沒有祝福他的早日康復。兔子和幽靈曾告訴他她是怎樣被拖走的,又是怎樣又踢又叫地咒罵著登機返回雅典的。他猜測是因為她父親以及部隊裡對海豹隊員保密的做法使得她問不出他所在的醫院。
  
  他很想念她。他想念她的勇氣,想念她對要做的事的堅定信念。他也想念她表情的平靜,還有她做愛的熱力。
  
  天啊,他確實想念她。
  
  印象裡最深的一幕就是她伸手來到他的皮帶處,熱烈地低聲說道,「讓我來!」這一幕已經深深烙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明白,促使她做到摒除痛苦記憶,取代之以美好回憶的並不是她需要做到的自制,而是她的勇氣。她還是一個處女,但她坦誠告訴了他;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做愛,也沒預料到會那麼疼痛,但她還是要他,甜蜜而又熱烈地把她緊致的部分滑向他,完全粉碎了他的自制,而別的任何女人都不曾這樣做到過。
  
  她或許是一個嬌寵而無助的小名媛;她可能確實是那樣的。然而她卻在那個緊張而危險的困境裡盡可能幫上了些忙,沒有任何怨言。
  
  他喜歡跟她在一起,與她閒聊。他是那麼的不合群,以致於不能輕易接受家庭成員以外的人的愛的表達,但與蓓瑞在一起時……或許是可以的。他想跟她有更多的相處,對她有更多的瞭解,讓他們之間的情意盡情發展。
  
  他想要她。
  
  然而,還是應該先做重要的事。他得先找回自己的勇氣;現在他已經可以無需輔助地在房屋之間踱步了,但他還不敢貿然地獨自走到馬廊那裡。他得決定是否繼續留在部隊裡。隨著時間的流逝和他職位的提高,當初入伍的首要動機已經不復存在;如果他不想再呆在海豹隊裡,那麼又該如何營生呢?他必須得做個決定,得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
  
  可能蓓瑞對跟他的任何關係都沒有興趣,即使有幽靈和兔子對她離開情形的描述,他還是不太確定。在那個共享的充滿了性愛的日子裡他們倆是太過親近了。要想與她取得聯繫還得費些勁。有天早上他給雅典的外交部打了電話。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並要求蓓瑞接聽電話。然而前來的卻是尹大使,而且,談話也不怎麼友善。
  
  「並不是蓓瑞不感激你的行為,但我確定你能明白她想把那一切都拋向腦後。與你交談會令她想到往事,還是不要打攪她了吧。」大使以一種有禮但冷漠勢利的語氣說道。
  
  「這是她自己的主要還是你的?」贊恩冷冷地問道。
  
  「我不認為這很重要。」大使回答道,隨即掛了電話。
  
  贊恩決定暫時先不加予理會。現在還不急於想方設法去做,他會耐心等待一陣。當他下了決心要去做時,還是有很多時間聯繫上她的。既然他知道大使已經下令把他的電話給她接過去,下次他會做好跟他父親打交道的準備。
  
  「贊恩,」母親在房間裡叫喚他,把他的思緒帶了回來,「感到累了嗎?」
  
  「我很好,」他回應道。這個回答其實並不完全屬實,但他還不是非常累。他瞥向強斯,看到他臉上正得意地笑著。
  
  「有你要去擔心,她壓根兒就記不得我破裂的肋骨了。」強斯小聲說道。
  
  「很高興我還有點用處,」贊恩懶洋洋地說道,「只是千萬別指望你每次負傷時我都會中彈。」強斯對瑪麗的寵愛和大驚小怪的反映一直讓全家人看著直樂——這種關愛彷彿令他恐懼似的,但他從來未能加以抗拒。強斯是很容易受瑪麗擺佈的,實際上他們幾兄妹也都是。他們從小就繼承了父親的好榜樣——麥渥夫有時也會發發牢騷或急得跺腳,但瑪麗總是有對付的辦法。
  
  「強斯?」
  
  看到強斯頓時變得僵硬起來,得意的笑容從臉上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根本沒笑過一樣,贊恩強忍著沒有大笑出來。
  
  「什麼事,夫人?」他小心地回答3.
  
  「你肋骨上還纏著繃帶嗎?」
  
  那股常見的恐慌表情頓時出現在他眼裡。「嗯……沒有,夫人。」他原可以說謊的,瑪麗會相信他的話的。但他們誰也沒有這麼做過,即使說謊能給他們帶來很大好處,否則會非常傷害女士們專制都的感情,如果她發現有任何一個孩子對她撒謊的話。
  
  「你知道你該再纏一個星期的。」她的聲音是從房間裡傳來的,卻彷彿是從上帝那裡傳來,除了這聲音比較輕柔,比較悅耳,而且還帶著清脆的南方口音之外。」
  
  「好的,夫人。」
  
  「到屋子裡來讓我看看。」
  
  「好的,夫人。」強斯再次回答道,語氣裡滿是順從。他從搖擺椅上站起來,向房間走去。經過贊恩時,他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看來你中彈還是起不什麼作用,再次再試試別的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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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兩個月後,麥贊恩治安官裸身站在他新家的窗前,這是他在南亞利桑那州剛置產的一棟西班牙式建築,擁有兩間臥房。他舉止望向外邊月光照拂的沙漠,狂且炙熱。長年的海豹訓練下來,他已能適應各種環境,這種乾熱的氣候沒有對他造成困擾。
  
  一旦他決定辭職,事情很快地明朗化,一位曾經是海豹隊員,現任鳳凰市的行政幕僚打電話詢問他是否有意願來接任期剩下兩年的治安官職務,因為原先的治安官在辦公途中暴斃,他們正缺人。
  
  贊恩很驚訝,他從未想過要從事執法者的工作,特別是他對亞利桑那州的州法不熟。
  
  「別擔心,」他的朋友輕鬆地說,「在大多數情況下,警長更像是一個行政長官,屬行政職位。不過你要擔任的那個職位比較需要親力親為,因為那裡的一些副手辭職了,在僱用新人之前你會比較缺人手。此外,留在那裡工作的一些人會對你心生憤恨,因為他們未能得到警長的任命。」
  
  「為什麼不任命他們中的某個人呢?」贊恩直率地問,「職位是高的那位副官出了什麼問題嗎?」
  
  「她跟其他人一樣辭職了,在警長死前的兩個月就離開了,到另一個城鎮找了份警局的工作。」
  
  「其他人都不夠資格提升為警長嗎?」
  
  「不是這麼說。」
  
  「那該怎麼說?」
  
  「要知道,這裡並沒有多少人選。有兩個年青副官確實還不錯,但實在太年輕了,經驗不足。一個有著二十年工齡的傢伙沒有興趣,另一個十五年工齡的傢伙太自傲了,很讓其他人討厭。」
  
  警長……贊恩考慮了一會,對這個職位越來越有興趣,雖然他不認為這是個容易做好的工作。至少那個有著十五年工齡的老手不會好相處,並且,很可能其他員工都會對一個從外邊任命進來的人有保留和牴觸的情緒。該死的,他更喜歡這樣。他不喜歡輕易就能完成的工作,而更願意接受每天都具有挑戰性的工作。「行,我有興趣。這份工作具體包括什麼?」
  
  「絕大多數是些令人頭疼的事。待遇還不錯,但工作時間挺討厭的。那裡有一片保留區,因此你得跟印第安事務局打交道。非法移民是一個大問題,不過歸移民局管了。總體而言,這裡不算犯罪高發區,人也不是很多。」
  
  他的勇氣回來了。帶著懷俄明父母家裡的一些馬匹,他來到這裡成為新警長,擁有一幢房子和百畝田地。警長的工作跟海軍的工作真是大相逕庭。
  
  該是去看望蓓瑞的時候了。這幾個月來他常常想起她,最近更是強烈到心無他物。一種不安的感覺一直在困擾他,而且越來越強烈。他把心思都花到了工作上,隨後驚訝地發現她幾天前從雅典回到了國內,現在在維基尼亞的家裡。更令他驚訝的是上個月尹大使突然辭職了,也一同回到了維基尼亞。贊恩當然希望尹大使還留在雅典,他的在場會帶來一些麻煩,不過問題不大。
  
  不論她父親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贊恩還是決定去看望蓓瑞。他們之間的未了關係由於他身受重傷、她被迫飛回雅典而被斬斷了。共處的時間裡他們之間火熱的親密關係也許只是壓力使然,但即使這樣他也不願放棄。還有其他需要考慮而又不能忽視的事,那就是他為何在早上乘飛機從圖森飛到華盛頓的原因。雖然她急需睡眠,但腦子裡一直在縈繞著這件事:她懷孕了。他說不出為何如此肯定,但他心裡就是有一種感覺,一種本能的直覺,而且這也是邏輯推測得到的結論。當時並沒有任何避孕方法,而他們還做了好幾次愛,綜合考慮這兩個因素,懷孕的可能性不小。而且,他不認為這僅僅是可能,他認為這已成事實了。
  
  蓓瑞要有他的孩子了。
  
  他強烈的佔有慾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把他謹慎的計劃全衝破了。他們將沒有任何逐漸瞭解的過程,也不會有發展認真關係的想法。如果她懷孕了,他們將馬上結婚;如果她不想結婚,他會強迫她。就是這樣。
  
  她懷孕了!這真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她恨不能擁抱自己。現在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當然也不能讓父親知道。這次的綁架事件及其後果已使父女倆的關係破裂,難以消除。他絕望地想要維持原來的關係,堅定地辭去了大使的職務。辭職對他的外交生涯當然有不良影響,好在大家都認為他辭職的原因是在綁架事件後,她的精神收到了創傷,不能繼續呆在雅典了,而他得在身邊照顧她。
  
  她竭力拋開他也參與了這次事件的想法,因為這太令人傷心了,如果他是個賣國賊的話。她不太相信他這麼做了,因為他是個相當保守的人,對他來說榮譽不只是名聲,更是一種生活作風。當她詢問他是否跟這次綁架有關時,他不及掩飾的事情讓她得出了邏輯推斷,只是還沒有掌握證據。
  
  他對她聯繫贊恩的橫加阻撓也令她傷心。回到維基尼亞後她曾詢問過贊恩的近況,但還是再一次碰了壁。沒人願意為她提供任何有關贊恩的消息。她也曾跟海豹隊員總部聯繫過,又一次地被禮貌回絕了。至少海豹隊的做法情有可原,因為考慮到反恐部分的敏感性質,這種做法很可能是對其隊員的身份和所在地點的一種保護政策。
  
  她懷上了他的孩子,她需要他知道此事。她不會期盼他不願給予的事物,但她要他瞭解孩子的事,此外,她急切地想要再次看到他。她感到自己就像浮萍般漂泊無依,既孤獨又害怕,心緒煩亂不已,急需找到些安全感。贊恩不是那種會輕易從孩子身旁走開、無視孩子存在的人。她相信這個孩子將會是他們之間的一條永久的聯繫紐帶。
  
  她認為父親即使知道孩子的事也不會對贊恩和氣。即使外孫是個私生子,他的佔有慾也會延伸到他身上。他會為她的懷孕保守秘密,即使消息不可避免地走漏了,人們會認為這是強姦的產物,只會同情地看著她、稱讚她的勇敢。
  
  她感到自己快發瘋了。她逃回維基尼亞,不料父親卻尾隨而至。他擔心她外出時沒有保護,不讓她駕駛她自己的車子,而是叫他的司機接送她,隨她去任何地方。她只好偷偷到藥店買了家用驗孕紙,儘管她早就確信自己懷了孕,測試只是證實她的身體反應罷了。蓓瑞知道她應該為這個計劃外的懷孕而憂慮不安,但實際上這是她這一生中唯一一件令她快樂的事。她實在太孤獨了,這次綁架事件以及贊恩的親密共處已經把她和其他親友們隔離開來。她的回憶無法與他們分享,她的思想和需要無人能夠體會。贊恩曾與她一起面對,必然會理解她偶然的沉思和她對此事的絕口不提。這並不是她有意隱瞞,她只是不願意與難以理解的人談論罷了。她與贊恩的共享經歷就像一場肩並肩的戰鬥,在一起面對的人之間形成一種獨一無二的聯繫。
  
  她的孕情不能再保密多久了,她得為新生兒的出生做些準備。所有的電話都被監聽了,她或許不可以再次偷跑出去,用投幣電話跟醫生做個預約,但她估計難以做到。
  
  真是受夠了。她已是個成年人,而且很快就成為一位母親了。她厭惡與父親的關係已經惡化到幾乎不說話的程度,但她無法修補。只要他可能參與了這次賣國事件,她就對此無能為力。她需要他的解釋,需要他給出一個她遭綁架的合理理由,她不想在每次出門時都需要來回張望,也不想意識到她真的需要保持警惕。她想要一種正常的生活,不希望在一個充滿恐懼的環境中撫養孩子。
  
  但現在籠罩著家裡的就是這樣的氛圍,這令她感覺十分壓抑。她得離開了,她必須去除掉縈繞在心頭的恐懼。不論是什麼使他產生了這種內疚表情,只要父親參與了此事,她就有可能再次遭綁架。一想到這裡她就反胃想吐。她現在不但需要擔心自己,還得保護好孩子。
  
  懷孕早期的疲勞使她養成晚起的習慣,但有天清晨她早早就被窗外樹上歇息的兩隻小鳥吵雜叫聲吵醒了。每次早上醒來她都會感覺反胃,都得即刻衝到廁所去。像往常一樣,當晨起的噁心症狀過了之後,感覺就好多了。她望向窗外明媚的早晨,意識到自己飢腸轆轆,幾周以來的第一次感覺到食物的吸引力。
  
  才剛六點,廚師還沒那麼早來到。早餐通常是八點開飯,她一般都睡過的。聽到肚子發出的咕咕響聲,看來她不能等上兩個小時才吃東西了。
  
  她穿上睡袍和拖鞋,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父親的臥室在樓上的房間,她不想吵醒他,也不想應付與跟他碰面的尷尬。雖然他竭力若無其事地繼續以往的生活,但她做不到。
  
  他應該不在睡覺,她暗想著,走上樓時卻聽到他正說此莫名的話。她停了下來,猜測他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聲響並要叫住她,隨後卻聽到他高聲談及馬克,她頓時感到一陣寒意席捲而來。
  
  她的身體打個寒顫,胃部開始翻攪。她認識的叫馬克的人只有魏馬克,父親怎麼會跟他通話呢?她知道馬克現在還在雅典,既然父親已經辭職了,他沒有任何理由跟馬克通話。
  
  她隨後想到另一個可能性,心跳不由得加劇了,有可能他說的是贊恩的性「麥」呢,說不定他在談論贊恩呢,如果她過去聽一聽,興許能查出他在哪裡,至少能瞭解他的近況。沒有他的病情的任何消息,她很難相信林上將的關於他能完全康復的保證,因為信心需要的信賴,而她已不再信賴這位海軍上將了,也不再信賴父親。她躡手躡腳地走近他的房門,把耳朵貼在門上。
  
  「——很快就完,」他的聲音著急起來,隨後沉默了一陣才接著說,「我沒有討價還價,蓓瑞根本就不該被牽涉進來的。小心為上,馬克。」
  
  蓓瑞絕望地閉上眼睛,感覺寒氣再次迎面襲來,甚至比剛才更冷。她打了個寒顫,竭力壓下再次反胃的感覺。看來父親也參與了,他和馬克都有份。除了中情局探員的身份,馬克會不會還有其他身份?他在為誰事呢?現今的世界局勢早已不像冷戰時期了,那時的界限可是涇渭分明,導致一些國家消亡了,被新的國家所取代;而現今,宗教和金錢似乎成為各方差異的驅動力。父親和馬克是怎樣捲入進去的呢?有什麼消息是他父親獲得而馬克無從得知的?
  
  可能的命案太多了,她想不出會是哪一個。父親在歐洲各國都有朋友,各種不同的機密消息都有可能為他獲知。她想不明白他為何要兜售信息,因為他已經很富有了。不過,對某些人來說金錢就像毒品一樣令人上癮,他們不會滿足於已有的金錢,他們要擁有更多,更多,總是期盼著撈取金錢的機會,以及隨之而來的權勢。
  
  她怎麼就錯看他了呢?她是不是不在以孩童的眼光來看待他,把他視作父親和生命的保障,而不是一個名譽已被野心玷污的人?
  
  她跌跌撞撞地摸回臥室,已不在乎讓他聽到聲響了。他的房門還是緊閉著,看來他的心思仍集中在通話上,也或者是她的響聲並沒有大到她認為的程度。
  
  她蜷曲著躺到床上,小心地用手護住腹部。
  
  他所謂的沒有討價還價是什麼意思呢?綁架嗎?那件事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難道有人為了逼近他做某事而在用她來作新的要挾嗎?
  
  她在黑暗中無法控制地瘋狂推斷,儘管她很不喜歡這樣。現在的感覺就像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任何可以指引的線索。她該怎麼辦呢?將她的懷疑告發到聯邦調查局嗎?她進一步的具體細節可以提供,而這些年來父親已經跟聯邦調查局有了不少聯繫,她能相信誰呢?
  
  更為重要的是,如果她還繼續留在這裡,她會不會正處在危險中?沒準她剛才的推斷一點也不瘋狂。她已從父親的外交生活和自己在使館內的工作中看到很多現象——狀況發生後便是相繼的欺騙和持續擴散的危險。想到那次綁架事件,想到父親的反應以及現在對安全的不合理的態度,她不敢認為一切都相安無事。
  
  她必須離開。
  
  她開始興奮地設想她的逃離計劃。她要去的地方得是別人不容易找到的地方;她不能留下隻言片語,以防無所不能的恐怖分子半路上就把她截住了;此外,馬克不但是個厲害的半路攔截者,行動特別迅速,不受縛於行政管理程序,而且如同蜘蛛一般,能通過一張大網觸摸到各個地方。如果她用真名乘坐飛機,或者用信用卡進行支付,他肯定會探查到的。
  
  要想真正躲藏起來,她必須攜帶大量現金,把賬戶餘額全部取光。但怎樣做到不讓父親知道她去了銀行呢?也許她只能爬出窗戶,走到最近的投幣電話去叫計程車了。
  
  很可能這所房子已經被人監視了。
  
  她兩手遮臉呻吟起來。天啊,這真令人抓狂,她怎麼就沒有料到呢?這已經是有跡可循的了。
  
  她得為孩子考慮,她必須尋求安全,不論這看起來有多麼極端——即使是在臨晨一點鐘,她得穿上黑衣,翻出窗戶,躡手躡腳穿過草地,遠離這所房子……聽起來雖然很滑稽,但她得這麼做。今晚怎樣?當然是越早離開越好。
  
  就今晚了。
  
  下定決心後她深深吸了口氣,盡力設想各種細節。她得帶上一些換洗衣物;她還得帶上支票本和銀行賬本,以便銷掉賬單和儲蓄賬戶;此外還要帶上信用卡,用於提取盡可能多的現金。這樣加起來弄到將近五十萬元的一大筆現金,怎麼攜帶那麼多現金呢?看來她需要一個背包。
  
  連她自己都開始覺得有點可笑了,她怎能躡手躡腳地拖著兩隻皮箱穿過草地啊?
  
  她勸服自己再拚命想想。好吧,她可以不必攜帶衣物和皮箱。
  
  她只要隨身帶上幾百無現金、支票本、存折本以及信用卡就行,用完後就把這些折和卡都銷掉。衣服、化妝品和急需的皮箱等平價店開門就去買。她可以買染色劑回來,自行把紅髮染成棕髮,當然,這得等到從銀行回來之後,她可不希望銀行的工作人員能描繪出她的偽裝。
  
  有了現金後她可以這樣做:先登上開往任意方向的火車,在車票的終點站下車,隨後用現金買一輛便宜的二手車,不讓別人瞭解她的來路;為安全起見,那輛車只能開一天,然後將其賣掉,再用現金買一輛好一點的車。
  
  這些措施雖然極端但還可行。她還是覺得自己有點荒謬了,但在她和孩子的生命都懸於一線時她怎能冒險呢?「緊迫之時得有緊急對策」,這話是誰說的了?好像是一位十八世紀的革命家。果真如此的話她可體會到他的感覺了。她得盡可能地人間蒸發。她會在離開鎮上時給父親寄一張明信片,讓他知道她還好、但最好離開一段時間,否則他會誤認為她又被綁架了,那會令他悲痛恐懼得發狂的。她不能那樣對他,因為她仍然很愛他,即使在他做了所有的這些事之後。疑慮再次向她席捲而來。他看起來不太可能會情報賣給恐怖分子,因為這與她所熟悉的父親的為人實在大相逕庭。她知道他並非處處受歡迎,但她所聽到的最糟的抱怨無外乎是認為他是個勢利鬼,即使她也承認這個說法沒錯。作為一個外交家和大使,他與設立在每個大使館在中情局合作,在狀況出現的任何時刻利用其社交身份和廣泛聯繫進行斡旋。他的效率令人印象深刻,他的名字已為最後六任總統熟知,現今的國家總理還跟他是朋友,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專國賊嗎?不會的。若不是要考慮到寶寶,即使他的疑點尚存,她也不認為他是個賣國賊。
  
  但現在有了寶寶,這個還沒被別人發現的小傢伙。她能通過乳房感覺他,因為她的乳房已經十分柔軟,而且越來越敏感,讓她無時無刻地感覺得到;她還能通過下腹部的壓迫感感受他,因為羊水的存在和增強的血液流速已令子宮開始膨脹。體內的新生命正在不斷成長,這是個多麼令人激動的感覺啊。
  
  贊恩的寶寶。
  
  不管情況再怎麼糟糕,為了保證寶寶的安全,她願意做任何事。她得給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以保證孕期的需要。她得改名字,弄一個新的駕駛執照和一個新的社會保險號。她不知道後兩樣怎麼解決,不過她會想辦法的。肯定會有找到「有關人士」告訴她怎麼做的。駕照可以偽造,不過社會保險卡號得通過正規管理部門的檢查。即使是這個社會保險號快過期,或是已經過期都成,畢竟凡是想找份正當職業的人都得有這個號。
  
  還有些事得考慮。光靠現金過日子是很傻的,錢很快就會花完的。她得找份工作,報酬只要夠她吃住無虞就成。她有藝術和歷史學位,但絕對不能用自己的本名的話,她就不能用它們應徵教職。
  
  她也不知道去哪找這麼個工作。看來只能邊走邊看了。做什麼並不重要,做服務員或坐辦公室都成,只要是個工作就成。
  
  她瞥了眼時間,七點半了。儘管精神緊張,她還是覺得強烈的飢餓感讓她覺得有些噁心。她懷孕後身體就有了自己的時間表了,也不管她是心情低落還是有事在忙。
  
  這個想法使她的臉上露出些許微笑,這很像寶寶跺著小腳吵著要它想要的。
  
  她溫柔的把手蓋住腹部,感到肚皮比以前硬了一些。「好吧」她喃喃的對它說,「我這就餵飽你。」
  
  她洗了個澡,穿戴妥當,心裡準備了一下讓自己能面對父親,以免露出破綻。她進入餐室後,他看起來很高興,隨後立刻掩飾了一下。「真好,有你來陪我。」他說著把手頭的報紙疊起來放在了一邊。
  
  「鳥叫吵醒了我」。她邊說邊到餐桌前打算拿吐司和雞蛋。看到香腸後她忍住了突如其來的噁心,順便也放棄雞蛋,改拿吐司和水果。她覺得這兩樣可能更合小東西的胃口。
  
  她坐下後她父親順便問:「要咖啡嗎?」他提著銀製咖啡壺,準備幫她倒。「不用了,今天不了。」她匆忙回答。她的胃又以抽緊的方式對她加以警告。「我最近喝了不少的咖啡,所以我打算停一段時間。」這也不算是撒謊。她一懷疑她可能有孕在身就不再喝任何含咖啡因的東西了,而且她的胃好像也堅持排斥它。「我喝果汁。」迄今為止,她對這個還能接受。
  
  她開始進餐,不時恭順的回著他的問話,不過她怎麼也沒辦法像以往一樣全神貫注的和他聊天。她只能盯著他,害怕自己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她可不想讓已經不安的父親更加戒備。
  
  「我和加思參議員約發吃午餐。」他跟她說。「你白天打算做什麼?」
  
  「沒想做什麼,」她答道。她所有的計劃都是在晚上進行。
  
  他看起來鬆了口氣。「那我下午再同你碰面。我自己開車。如果你打算出門讓普爾送你出去。」
  
  「好的。」她沒有異議,因為她哪兒都不打算去。
  
  他離開後,她看了會書又小睡了一會。她現在下定決心要離開了,起碼這麼做安全些。明天會是漫長的一天,她得抓緊時間休息。
  
  她父親下午遲些時候回來的。蓓瑞捧著本書正坐在起居室。她很快注意到她父親的臉上愁去密佈。「午餐愉快嗎?」她如同往常一樣問道。
  
  「你知道政治上這些事還不是那麼回事。」他回答。以前他都是坐下來耐心的跟她講解這些的,可這回他卻不願對此細說。加思參議員是主持國家安全和對外事務委員會的主事委員之一。在她張口提問之前,他已經進了書房,關上了門。而此前他都是讓門開著以便她隨時進來的。蓓瑞悲傷的看著那緊閉的門,接著看她的書。
  
  她聽見門鈴響。她把書放下,出去應門。開門前小心的通過門鏡看了一下,一個高個轉發的男人站在門外。
  
  她心跳如鼓,頭暈目眩。身後書房裡傳出她父親的疑問:「誰啊?」他高聲問。「我來開門。」
  
  蓓瑞沒出聲。猛的把門拉開,凝望進贊恩冰冷藍灰的眼睛裡。她的心跳得太快,簡直使她呼吸困難。
  
  他鋒利的眼神將她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又掃回至她的臉上。「你懷孕了嗎?」他輕聲詢問。即使她父親迅速走過來也沒聽見他的低聲詢問。
  
  「是的」她輕聲承認。
  
  他點了下頭,簡潔有力。「那我們得趕快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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