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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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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凱莉拖著皮箱進了自己的公寓,她不去看答錄機,因為她知道小小的紅燈一定正不停地閃動,她陰鬱地走進臥室開始解開行李。她好整以暇地把沒穿過的衣服掛進衣櫥,將剩下的衣物分成兩堆,一堆準備用水洗,一堆準備乾洗。
她替植物澆了水,把衣物放進洗衣機裏,然後打電話給她的主管。“嗨,茱迪,我是凱莉。我回來了,如果妳需要我,今晚我可以回去工作。”
“如果我需要妳?”甘茱迪鬆了一口氣道。“瑪拉因為喉嚨發炎請假了兩天,今天艾麗又請了病假。”
“艾麗怎麼了?”
“拉肚子。哎,我當然需要妳。問題是妳需要這麼快就回來上班嗎?如果妳需要再休息一下,今晚我可以勉強撐過。”
“謝謝。”凱莉真心地說道,自從醫院縮減人事以後,茱迪就得在巨大的壓力下以有限的人力,確保所管轄的樓層運作正常。五年前,手術樓層裏有十二位合格 的護士,一班四名。現在只有八名護士讓茱迪在三班制和周休二日中變出花樣。有些晚上只有一名合格護士在當班。謠傳年底會將一班改為十二小時。“我還好,葬 禮在昨天舉行,我今天早上飛回來的。”
“真的?我在報上的訃聞欄裏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他在路易斯安那。我在這裏沒有替他準備墓地,有個警官建議我先將他安葬在那裏。媽媽一定會想要兩人合葬在一起,而她旁邊沒有空位,所以我得找另外一個地方將他們移在一起……”她的聲音消失了。她對自己感到有些驚訝。
她喜歡茱迪,把她當朋友,但是她沒有習慣對別人傾吐私人問題,甚至對她最要好的朋友佩佩也是一樣。不過只要間接地提到馬克,她就思緒不清,滔滔不絕地 講下去,心跳加速、胃部糾成一團、胸部緊繃。驚惶和性欲的症狀交纏在一起,就像那天她在他床上醒來的情形一樣。
“哇,那可真困難,”茱迪說道。“喔,我實在不想說,可是妳有沒有死亡證明,或者是紐奧良報紙上的訃聞?妳得要有其中之一才能拿到喪假時的薪水。”
“我有他的死亡證明。”馬克幫她辦好。她不知道死亡證明通常需要幾天才能拿到,不過他也一定是以甜言蜜語商請檢驗所的某個人加快了檔處理的過程。
她的心臟又漏跳了一拍。他實在不需要甜言蜜語,他只要用他那種午夜的嗓音請求,如果承辦人員是個女的,他隨時都能夠拿到他所要的檔。
“很好。這樣妳的薪資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妳確定妳想要上班嗎?”
“我確定。”
“那麼我今晚的確需要妳,妳在平常的時間來就可以了。”
辦妥了這件事,凱莉四下張望看還有什麼事需要做,當她走進客廳,答錄機上的紅燈一直對她閃爍著,她不理它,走進廚房做個三明治,然後做一件很少有機會 可以做的事:她坐在電視機前面蹺起腳來。電視頻道裏有一台正在播映室內裝潢的節目。既然她的公寓迫切需要裝潢,她就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看電視。
坦白說她是逃開的。像是世界上最膽小的懦夫,她趁馬克在沖澡時偷偷溜了出去。她穿著高跟鞋跑了八、九條街回到旅館,令她的腳現在都還在酸痛。她把衣服丟進行李箱,打電話給櫃檯退房,祈禱他不會在大廳裏等她。她無法面對他,她從未如此尷尬過。
當然他也很有可能不會追來,反而因她的離去而鬆了口氣,但是她可不想冒險。
她搭電梯到第二層樓,然後拉著她的行李箱走樓梯下去,以免在電梯口碰到他。她從旅館的側門離去,繞到門口去搭計程車。
她很幸運,因為他不知道她搭的是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而且他還得要上班,不過當機場廣播要羅凱莉接電話時,她並沒有去接,以防他沒去上班真的跑到機場來了。
直到飛機從機門滑開後,她才真的鬆了一口氣。馬克不會用他的警徽強行登機;畢竟她不是罪犯,只是前一天跟他上床的女人而已。
令她感到尷尬的不是睡覺的那部分,而是他們沒睡覺時所做的事。
她並不是故做正經,既脆弱亦不天真——她的職業不會容這兩種特質存在——但是昨晚所發生的事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她自認謹慎負責,不隨便和人上床,佩佩則說她是挑剔又偏執。
她從未、從未像昨晚那樣莽撞,一點也不用大腦。不論馬克要她怎麼做,她都聽他的話,而他想做的可不只是一點點。豈止聽他的話?她是如此積極地參與,達到高潮的次數多得令她記不得了,她就像個欲火焚身的婊子。
她視而不見地瞪著電視上展示的油漆新方法,用一團保鮮膜沾著油漆在牆上輕拍。老天,她是多麼愚蠢?如果她有多些實際的經驗,就該看得出他的意圖。
她畏縮了一下,雙頰脹紅。事實上她對他而言真是太容易上手了。她被一位大師所誘惑,他沒有走錯任何一步。
螢幕上的女人只手就把一片黑牆轉變為設計師的作品。凱莉對她皺著眉頭,關掉電視。她相當確定她不要用這種方法漆牆壁。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處理的時候,她怎麼有心情去研究室內裝潢?
她把頭靠在沙發上,瞪著白色的天花板。馬克的天花板很高,有著範本的裝飾,每隔不遠就有架典雅的電扇。
她拍打著椅墊。該死!她不要想到他。
不過此時她的體內仍在悸動,她怎麼能不想到他?要是醫院裏的同事曾吹噓在同一晚上經歷過許多次高潮——和同一個男人——凱莉絕不會相信她。嗯,現在她 知道真的有這種可以頻繁做愛的男人。她覺得雙腿之間酸痛腫脹,正是昨晚活動過度的證據,以防她懷疑自己的記憶。
回想起來,她已能看出他是如何毫不停留、且無可避免地,帶領她走向他的床。當時她絲毫不曾感受到任何警訊。他用迅速且巧妙的方法培養兩人之間的親密感,再加以利用。這個男人實在是個誘人的高手。
前一天是持續的誘惑,她對他的認識就是建築在誘惑之上。她研究過人類的性欲,知道這些訊號,然而她卻還忽略了它們,只有在事後才看得清楚。
起先是關心,時時惦記著她的福利,還有那些偽裝在禮貌之下的碰觸。她記得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滑下她的背部,停在她的腰上。他贏得了她的信任,將她催眠至接受他不時的碰觸,而不懷疑其後的欲望,然後將她撩撥至根本不想叫停的地步。
而昨天……喔,昨天。她記得當她哭泣的時候,他的手在她頸後的方式,那是一個性感且具佔有欲的姿勢,她不知道它是如何溜過她的警戒到達那裏,但是當時她只覺得很舒適。到那個時候,她已經十分習慣他的雙手放在她的身上,甚至覺得……恰到好處。
他甚至說服她脫掉褲襪,而她也毫無戒心的照著做。她的褲襪被鉤破,並不是他的安排,但是他能迅速利用這個機會。先是褲襪,再來是鞋子……一切都是要令她感覺無拘無束而放鬆,為脫掉她所有的衣物做準備。
他進一步用酒來軟化她,不過她甚至不能拿它當作藉口。她並沒有喝醉。他也注意到這個細節,小心地要她吃食物,不讓她用任何藉口為自己辯護,或是指控 他。她的腦筋清醒,但是因為酒和他的碰觸而微熱。她記得他們跳舞時,他的赤腳輕刷過她,令她的腳趾蜷起,乳房緊繃。
還有什麼比在紐奧良的雨夜裏,站在陽臺上聽著婉轉的薩克斯風、跳著慢舞,更浪漫呢?當時在他的魔咒下,她倚偎在他懷中,被巧妙得撩撥至沸點而不自覺。
她記得在跳舞時他的勃起輕刷過她,現在才明白那並不是巧合。他撩撥著她,讓她暗自期待下一次短暫的碰觸,令她感到一切仍是十分輕鬆,另一方面又巧妙地增強刺激的程度。
他計畫著每一個碰觸,將她逐漸馴服令她不但接受他,還渴望著他。他沒走錯任何一個步驟;他並未做出抓她的胸部,或是伸手至她雙腿之間那些會令她震驚而退縮的動作。
她不知道為何他的手放在她臀部不會令她產生警覺,她所有的警戒都寂靜無聲。也許她已經知道自己回不了頭了。除了那些美妙的親吻之外,他跳過普通的前 戲。當他準備好了,他只需拉起她的裙子佔有她。只不過那一整天其實都是前戲,她早已經準備好隨時接納他,並以令人尷尬的速度到達了高潮。
回憶令她面頰發燙、呼吸急促。該死!顯然跟他過了一夜,就把她變成性感小貓了。她想要他,現在依然想要。
這個男人對性和女人的認識,實在令人受不了。他是那麼自信,甚至在請她跳舞之前就已經戴上了保險套。至少她應該感激這一點,因為她已經迷失到完全忘了保護自己,虧她還身為護士。但在當時,她想到的不是懷孕或是疾病,而是完成身體所渴求的活動。
他還粉碎了她的另一個臆測。以前她一直認為,人們總是誇大其辭地說他們被激情沖昏了頭,以掩飾自己的愚蠢和疏忽。而現在她正是愚蠢疏忽俱樂部裏的最新成員。
她一向自許的謹慎和自製,看來也不過如此。一旦齊馬克對她發動攻勢,她才知道一碰上他,她根本一點謹慎和自製也沒有。
在許多方面她的行為都顯得十分愚蠢,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做出了什麼事。她從父親的墳前直接跳到陌生人的床上。若不是馬克的幫忙,她不認為自己撐得過這 幾天的煎熬,但基本上他仍然是個陌生人。她對他的認識僅限於他是個員警,誘惑女人的功夫足以打動一座雕像,還把她的腦袋搞成一團漿糊。
這個直接且殘酷的想法,並沒有使她原諒自己,只令她想哭。
如果一開始他就被她瘋狂地吸引住,她依然會因和他上床而感到尷尬,且因疏忽而感到震驚,但是她就不會像只受驚的兔子那樣子逃開。
不過他並沒有被她所吸引,事實上,開始他根本就不喜歡她。清晨被他強壯的手臂壓在床上時,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知道自己沒有弄錯。如果他真的這麼不喜歡她,為什麼要迫不及待地發動誘惑的攻勢?她想到的可能性,令她驚恐地逃走。
也許他只是饑渴。也許他並無惡意,只是逮到機會上門,就隨興地帶她上床。也許。
她並不相信這個解釋,因他不是相信運氣的人,從他早就戴上保險套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一定早就計畫好要得到她,便輕而易舉地達到目標。他的行動所顯示出來的深思熟慮,令她害怕,而且無可估計地傷害了她。
既然他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如果他的誘惑行動只是想要挫她的銳氣呢?利用過她之後再一走了之?
她曾在醫院裏拒絕了一位住院醫師第三次的邀約,他就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總有一天,某個傢伙會花言巧語地讓妳丟掉褲子。”他哼聲說道。“等到他辦完事拍拍屁股走路,妳就會發現妳並不比我們好到哪裡去。”
她想不出會有比齊馬克更擅於花言巧語的人了。
現在她又想到另一個更不好的可能性。他會不會只是可憐她?
她掩住眼睛呻吟著,好極了,真是好極了。她是最可憐的動物,還需要他來施捨。
凱莉轉動頭部,望向答錄機的閃閃紅光。她不必聽這些留言,可以走過去把它洗掉。她不必再度聽到那低沉的柔滑嗓音,或更槽的,裏面根本沒有他的聲音。也許他不打算再理她,所以根本沒他的留言可以消除。
“該死,”她大聲地說道。“該死,該死,該死。”重複說這些並沒有幫助。她必須去面對她一直想要躲避的事實;她的無法不想他,已令她再也逃不開。她做了比跟他上床更愚蠢的事:在過去這三天之內的某刻,她已經愛上了他。
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但是每當她見到他,她的心跳就突然加速。她又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美好低沉的男性嗓音吸引了她。她告訴自己許多事情,但事實仍是:第一次見到他時,她體內的原始本能就開始騷動。
你可以說那是化學作用、生理現象——該死,還有巫毒——反正不知為何理由,她就像鐵釘碰上磁鐵般地被他吸引住,其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增強她的感受。
她怎麼能夠不愛他?他喂她吃東西,用他自己的身體為她遮風擋雨,使她不再寒冷,這麼簡單、甚至是原始的動作,就像原始的穴居人想要鑽進他所選中的女人的熊皮底下時,他就是會替她做這些事。好笑的是,過了數千年,這些動作仍然有效。
她指不出最初的感覺是在什麼時候變得更深一層,但是她也不能假裝它們不存在。它真實而強烈得令她驚恐——也令她痛苦。
如果他只想要用隨意的性關係來消磨一個雨夜,那麼他不該如此俠義殷勤,她煩躁地想道,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不喜歡她的程度,會嚴重到故意要讓她在乎他,好讓她受的傷害更深嗎?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沒有類似的經驗可以參考。她不曾愛上過任何男人——她從不讓自己太過接近任何男人。諷刺的是,她才剛剛決定多給男人一些機會,馬克就立刻鑽過她的雷達網將她擺平。
她應該留下來面對他,那才是聰明而有尊嚴的做法。像個成年人,把事情談清楚 不玩遊戲,只有誠實的對話。
答錄機上的閃光幾乎令她瘋狂。眼淚刺痛了她的眼眶,她詛咒著大步走向答錄機,按下放音鍵。
起先是掛斷電話的聲音,然後是一段推銷清潔用品的留言,再來是三次掛斷電話的聲音,接下來是佩佩的留言:“老天,凱莉,我對妳父親的事感到遺憾。妳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接下來的電話又是一個推銷員打來的,然後另一個掛斷電話的聲音,突然間,一個狂怒低沉的嗓音響起:“該死,凱莉——”他停下來,等他再度說話時,聽起 來像是咬著牙齒。“妳這樣逃走,是什麼意思?媽的,妳一到家,立刻打電話給我,否則上帝明鑒,我會——”
她沒能聽完他的威脅,因為他摔下了電話。她的雙膝發軟,抓住桌子邊緣以免自己跌倒。他的聲音不再溫柔,她所聽到的是鋼鐵般的激憤。它的力道令她吃了一 驚。她並未預期到他的怒氣。也許他會有些不滿,但是她預期這通電話會像是“妳還好嗎?實在不必這樣逃開”。她預期他只是打電話來關心一下,而他平淡的反 應,則會令她更想懦弱地跑開。
她沒聽他咒駡過——他有完美的禮節,她不會天真地以為他從來不會咒駡,她聽過他用法文罵人。他畢竟是個員警,彬彬有禮的殷勤之下,隱藏著通常她會敬而遠之的強硬,她父親也是個強硬派的人。
但是她需要馬克,和他在一起,令她感覺到未曾體會過的安全感,那並不是來自他腰間的手槍,而是他個人本身,高大自信,雙眼炯炯有神。他是很強硬,她毫不懷疑在必要的情況下,他會不擇手段。
不過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很溫柔有禮。他在床上當然也說了些性感的話,她閉上眼睛,記住他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她的下身湧起一陣溫暖,令她攏緊雙腿。她顫抖著大聲地呻吟出來。
就像他第一次打電話來時一樣,她將錄音帶倒回去,再次播放他的留言。他的憤怒衝擊著她的耳朵,令她畏縮。她從他身邊跑開的方式,好象當他是強暴犯。不論他對她的觀感如何,他仍大費周章地為她處理了許多事,然而她卻侮辱了他。
身為員警,他會出於習慣地試圖連絡她,以確定她安全無事。她甚至無禮到不去接他打到機場的電話,難怪他會狂怒不已,她就很氣自己,她這幾天的確是不好過,這一年來都是一樣,但是她不該把它當作態度惡劣的藉口。她一點也不能原諒自己。
她在自己又做出媲美懦弱而逃的幼稚舉動之前拿起話筒撥號。
“我是齊馬克,請留言。”
答錄機,該死的答錄機。凱莉咬著牙。他應該親自聽到她的道歉,有個機會可以罵她一場,不過她可能要好幾天才找得到他。
“我是凱莉,我回到家了。我很抱歉今天早上就這樣跑掉了。我知道這是很幼稚的行為,我——我沒有任何藉口。我以為——算了。我表現像個白癡,我覺得很抱歉。”
好象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她咬著唇掛上電話,胃中感到一陣寒意。他也許會回電話來,說她是個混蛋加白癡,不過很可能她不會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衝動之餘,她將錄音帶從答錄機中拿出來,放入抽屜內。就算他在錄音帶裏咒駡她,至少那還是他的聲音,她可以偶爾拿出來提醒自己是個笨蛋。
她在答錄機中放入新的錄音帶,搖搖晃晃地起身,她可以坐在那裏等電話響起,或者洗完衣服、做做家事,試著補充睡眠。今晚她得上班,而昨晚她沒有睡多少。夜裏大半的時間馬克都在她身上和她體內。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著,讓記憶包圍住她。不論如何,那是值得回憶的一晚。她懊悔所發生過的許多事,但是她曾迷失在純粹的肉體狂喜中數個小時。馬克帶給她未曾想像過的喜悅,她不可能後悔這件事。
而且她戀愛了,她以為只會對母親有愛,但事實不然。儘管所發生的一切,她還是愛她父親。她終於能平靜地承認它,不再奮力封閉自己。她愛他,為他所浪費 的生命和排斥的愛,感到痛苦。她的反應和封閉自己的努力,其實很像他,而她也像母親一樣,儘管費盡心阻止,她還是不顧一切地去愛。
她懷疑這是否表示,她的餘生都會愛著馬克。
那天下午,馬克進入辦公室時,仍然處於憤怒的狀態。他覺得燥熱疲倦,全身是汗,還氣得想要赤手空拳打爛什麼東西。
凱莉從他身邊逃開了。
他預期她今天早上會緊張,也許有點害羞、有些尷尬。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和機會不多,所以將親密關係帶入更深一層的速度,比跟其他女友在一起時快上許多。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吋地方他不曾碰過或親吻過,他努力在她身上宣示所有權,以免她輕易地擺脫他。他留她在床上睡覺自己去沖個澡,打算再吻醒她,將她抱在腿上 輕拍,從那雙過於嚴肅的眼睛中誘出一絲微笑——然後再度和她做愛。但是她竟然沒有睡著,等他從浴室出來,卻發現她已經離開了。
她一定是一路跑回旅館,那是避開他的唯一方法。等他抵達旅館時,她已經退房了,而他沒有辦法顧到每一個出口,她又從他身邊溜走了,門房只記得曾替她叫計程車到機場去。
他打電話到機場去,但是她並沒有接,那時以他生氣的程度,她幸好沒有被他逮到。他又打電話到她家,留了個憤怒的口信。在他其實是想溫柔地去除她的害羞時,這可能不是個聰明的舉動,但是她的逃跑令他慌張不已。
辦公室裏相對的涼爽氣溫,沖刷過他潮濕的皮膚,令他稍稍鬆了一口氣,他脫掉外套動動肩膀,將黏濕的襯衫往後拉開,因涼意而起了雞皮吃痞。他不耐煩地用 手扒過頭髮和頸背。老天,他恨透了兒童謀殺案。他寧願調查一百件其他的案子,也不願調查一個兒童的死因。那些無助和脆弱的小軀體,總是對他產生強大的沖 擊。
他有個五歲小男孩的屍體在停屍間裏,因跌下樓梯而致死。他母親說是意外。但是孩子的腿上佈滿半癒合的細微燙傷,她試圖以蚊子咬蒙混過去,而皮膚上還有一個黃色的瘀痕。黃色的瘀痕是正在復原的舊瘀青,他母親說他騎腳踏車時跌倒的。
那個女人嚇壞了。她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廚房裏,好象不敢移動。當她丈夫說話時,曾轉過頭部,馬克似乎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一個深色的痕跡。他知道這些跡象:襯衫的扣子扣到喉間,大熱天裏還穿著長袖衣服和長褲。
馬克不再浪費時間揣測女人為什麼留在拳腳相向的男人身邊,或是母親為何在自己的孩子被殺後,仍然懦弱得不敢說出實話。他當員警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沒有 任何事會令他驚訝。不過他知道他得小心處理這件案子,因為那個丈夫是個律師,哪個字少了一個筆劃他都會注意到。這個律師還專門替罪犯辯護,令馬克更下定決 心要逮到他的把柄。
驗屍官可能會發現其他虐待的證據,像是以前曾經有過的挫傷。他會決定孩子的腿傷是因為被香煙燙到,而不是被蚊子咬,他的報告會提供逮捕的理由。馬克只希望在那個混蛋驚慌之前拿到拘捕令,以免他的太太出庭做證而先殺了她。
馬克坐下來聽電話留言,一邊翻閱不在辦公室期間內,堆滿桌上的檔。大多數是例行的公事,如公佈事項、備忘錄和他所申請的報告。
他在城裏有許多眼線,許多告密者會願意出賣好朋友,以免於和他作對。他聽到的消息大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有時他只需要一個細節就可以拼湊出整個案情,偵破他的案子。
他並不期望凱莉會打電話來,因為他的留言並不中聽。在這個時候,這樣也好。等到他完全平靜下來,他會再打電話給她,把追求行動導回正軌。
她的留言令他吃了一驚,他停頓下來往後靠在椅背上,陰鬱地傾聽著,她聽起來頗為壓抑。“……我以為——算了。我——表現像個白癡,我覺得很抱歉。”
她以為……什麼?她想得該死的太多了,這就是問題所在。他幾乎可以聽到她言辭後面的焦慮。這個女人不知道該怎麼放鬆下來享受人生,她必須扛起所有的責任——
“該死!”他低吼著。他應該猜到她醒過來的時候,會認為自己的行為狂野而不負責任,因而懊惱不已。在他把她哄上床之間,他一直很小心地不去嚇著她,她 不知道他所打算的不只是一夜風流。他去沖澡而將她一個人留在床上,是戰略上的重大錯誤,他會記得這一點的。
他們兩人之間性感的化學作用熾熱得令他屏息,當他明白她並不是很有經驗的時候,這個感覺更令他銷魂。她不是無知,也不是處女,但是卻不……不習慣做 愛。他懷疑她就像控制情緒一般,嚴密控制著她的性欲,但是昨夜,她鬆開了她的自製,變成最甜美性感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做那麼多次,不過該死的,他沒 有其他選擇。她迫切地需要被愛,他必須迎上這個挑戰。
他是有經驗的人,但他們的做愛比他所曾經歷過的都更要強烈。那麼對她而言,這一夜一定像是個放蕩恣縱的夜晚。
他伸手想要拿起電話打給她,然後停了下來。他的脾氣已稍微平息了一些,但是他仍然很生氣,而那個小男孩的死,令他的自製有些鬆動。他需要儘快跟她談 話,不能讓她有機會對他築起心牆,但是這個需要因謹慎而稍減。他想要對她怒吼,然而現在去吼她,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她會更加退縮,也許拒絕再度跟他交 談。
他強迫自己閱讀其他警局所發佈的消息,翻閱電腦報表。當他看到密西西比州州警局宣稱在與路易斯安那州交界處發現一具屍體時,他停了下來。死者是個白人男子,經查證是五十七歲的麥瑞奇,被兩發點二二的手槍擊中,身上的錢和信用卡被偷走了。
大家都在用點二二的手槍,這是最常見的手槍。但是他的本能令他抽出那份報告。也許沒有什麼,但是死者的年齡大約和凱莉的父親相當,而密西西比州又不很遠。
他現在被小男孩的案子纏得不能分身,沒有辦法追查這麼細微、也許是毫不存在的線索。但是他不能忽略它。
他發現安迪站在冷飲機旁,和一個職員調情。“嗨,安迪。”
安迪挺直身體,黑色的雙眼警覺起來。“等會兒見。”他對那個女人說道,碰碰她的手臂後離開她。“什麼事?”他問道,站在馬克旁邊,偏著頭看那份報告。
馬克將它遞給他。“我得繼續動手詹姆的案子——”
“噢,對了,那個小男孩。那個雜種父親殺了他,對不對?”
“是呀,不過我得照規定來,以免被他逃開。你有時間幫我查一件事情嗎?”
“當然。”安迪讀著報告。“你在調查這個麥瑞奇的案子嗎?”
“不,只是某種預感。看看你能不能找出羅戴克和麥瑞奇之間有沒有關聯。他們大約同樣年紀,也許一起當兵。如果他們彼此認識,他們兩個同時被點二二的手槍殺死,會是巧合才奇怪呢。”
“這可是一條很遙遠的線索。”安迪說道。
“的確是。”馬克同意道。“只要查察這個麥瑞奇是否當過兵,也許和羅戴克在同一個部隊裏。誰知道事情會怎樣發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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