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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斯是個謹慎的人。他一向雇用稱職的人選,但若有人告訴他事情已經辦好時,他不會理所當然地認為,事情已處理到令他滿意的程度。

  他一定會把任何事情再檢查一遍。他的謹慎使他一向很有收穫,總能在問題變得不可收拾之前便發現並處理掉它。替他工作的人都視他為肉中刺,但是雇用他的人則萬分感激他的細心。

  當柯藍西打電話來報告完成任務時,海斯相信他。柯藍西可是十分在行的老手。但是海斯依然聯絡別的管道,要了一份起火房屋的員警記錄和報紙,透過追查不 到的私人電話線,傳真給他。他會使用電腦,但是他喜歡使用比較古老的科技,因為他認為安全性比較高。如果使用電腦,有誰知道會有哪個瘋狂的電腦駭客會偷偷 躲在暗處,觀看他往返傳送的資料呢?

  他的聯絡管道第二天打電話給他。“我找不到任何有關羅凱莉的房子被燒掉的消息,”他說道。“的確是有棟房子起火,不過屋主姓何。”

  海斯咒駡了一句,柯藍西不像是會燒錯房子的人。“幫我一個忙,”他說道。“查查電話簿,看看羅凱莉的地址。”

  “好的,等一下。”電話線傳來翻頁的聲音。“羅……上面沒有羅凱莉的名字,不過有個K.S.羅。”

  “等一下。”他查一下羅戴克妻女的檔案。女兒的中間名字確實是以S開頭的。“那應該就是她。”

  “好的,地址是……該死,地址就是何家。”

  海斯覺得腦袋裏開始產生頭痛,他捏捏鼻樑。“把你手上所有的資料傳真給我。”

  “沒問題。”

  二十秒鐘之後,傳真機開始作響,吐出他所要的檔。海斯丟開警方的記錄,拿起報紙的部分:“昨晨一場大火燒毀了何納山夫婦的住所。根據消防隊的鑒定,起火點是在廚房。剛剛買下房子四個月的何氏夫婦,起火的時候並不在屋內。”

  海斯把紙張丟開。不必是天才也想得出發生了什麼事:姓羅的女人把房子賣了。也許柯藍西是用電話簿去查她的住址,但是電話簿一年才更新一次。

  他打電話給柯藍西。和往常一樣,聽到的是電話留言。“留下電話號碼,”柯藍西在留言裏指示道,卻未表明身分。“如果我認識你,我會回你電話。”

  “你沒有把事情辦好。”海斯說道,亦沒有表明身分。

  “我辦好了。”柯藍西拿起電話說道,因為不習慣客戶對他不滿意,他的口氣很憤怒。

  “她不住在那裏,混蛋。她四個月前把房子賣給了別人。”

  “喔,他媽的!我討厭這樣,毫無理由地燒了一棟房子。”

  “找到她。這一次,你要把事情辦妥。”

  黎斯迪參議員希望成為下一任的總統,還有許多人也抱著同樣的期望。他和他哥哥威廉打從一出生就為擔任公職做準備,但是當威廉去世後,斯迪顯然成為唯一的繼承人。黎家人均擔任律師、法官和政治家的工作,而第四代的斯迪也走上這條路。

  黎參議員敏銳地察覺到威廉是他父親的第一選擇,老人眼中的金童。在威廉死後,斯迪更努力成為一個完美的政治家,以稍微彌補他父親失去最鍾愛兒子的損 失。他定下確實穩健的生涯計畫,建立起追求遠大目標的名聲,達到令人欽羨的地位。但是,魏法雷覺得,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的主席,因為會管到所有的情報單位, 最好還是由一位實際主義者、而非理想主義者來擔任。

  行動組的副主任並不喜歡自己像被校長召喚的學生那樣,必須隨傳隨到。不過他還是去了,當他坐在漂亮的辦公室時,臉上不曾露出任何不悅的表情。不過他的確懷疑參議員為何在八月回到華盛頓。

  魏法雷最近聽到的消息是黎參議員快樂地回到明尼蘇達州的宅邸,除非是國家緊急事件,他想不出來會有什麼大事讓政客在夏天最熱的時候縮短假期。既然他必 定會比任何一位議員更早知道是否有緊急事件——也許比總統還早知道,所以這不會是參議員回華府的原因。

  這令黎參議員的出現在此更加令人好奇,而魏法雷不是會任由奇怪事情從眼前過去的人。

  “喝杯咖啡好嗎,法雷?”參議員親切問道,對著咖啡壺比了個手勢。

  “不用了,謝了。在這種熱天,咖啡對我來說太強烈了。”

  參議員開心地笑著,自己倒了一杯,也許是要證明自己十分強壯。魏法雷微笑地看著參議員在咖啡裏加入一滴奶精,猜想參議員得喝上多少杯咖啡,才覺得自己的男性氣概建立起來了?

  他沒問參議員為什麼召喚他來。他在這個圈子裏夠久了,深知沉默的力量,以及巧妙的遊戲該如何進行:強迫對方先開口。他不必急著說話,以免洩漏任何焦慮 或是秘密。他們表面上站在同一邊並不重要,魏法雷不會讓自己鬆口說出毫無防備的話語。等他明白參議員想要什麼,他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不幸的是,參議員是愛繞著圈子說話的人,而不喜歡直接切入重點。“這是我記得最炎熱的夏天,”他往後靠在奶油色皮椅中說道。“熱得可怕。通常我都在八月去旅行——”

  哪個華府的政客不是這麼做的?法雷想道。

  “——有時去釣釣鱒魚。你釣魚嗎,法雷?”

  “好幾年沒去了。”他一直忙於逮捕一些共產份子和暴徒。

  “你真的應該多出去走走。釣魚可以讓人們回歸大自然,你得去看看那些還沒有被污染的鄉間,就會記得大多數的美國人並不是住在都市裏面。我們媒體的報導過於集中在城市裏所發生的事情,常常會忽略其他地區所關心的事。”

  法雷想開口同意他的說法,參議員卻揮揮手。“我又開始嘮叨了。我知道你很忙,我會講到重點。我的助理通知我說,你約聘的一名探員在密西西比州被殺了。 法雷,向我保證他不是替你出任務,不要跟我提那些老調說中央情報局不准在國內進行任務。不可以做和沒有做,是完全兩碼子事。”

  法雷表面上看起來茫然,內心卻十分憤怒。參議員的助理會知道麥瑞奇的事,只有透過法雷辦公室的內部資料。

  “參議員,我們在國內並沒有任務,就是這麼簡單。如果有約聘的探員被殺——我是沒有聽到任何消息——那麼一定和我們無關。”

  “你沒有聽到消息?”現在輪到參議員滿臉茫然了。“但是——”

  “我們約聘的探員有許多。你也是知道的,只要在不為我們工作的空檔裏,他們也替許多國家工作。也許這個人有他的任務,但不是我們的任務,如果是這樣,我當然不會有這個男性或女性探員的消息。順便問一下,是哪一種呢?”

  “什麼——”

  “男性還是女性?”

  “喔——男性。你真的沒有聽說過?”

  “就像我所說的,如果他的死亡和局裏沒有關係,人家就沒有理由通知我。”

  “有人告訴我這個人的兒子是你的手下。”

  有人告訴參議員太多該死的消息了,法雷陰鬱地想道。如果參議員以為他會招出他最重要的手下之一,那麼參議員的期望真是該死的過高了。

  “有可能,不過除非他的死會影響到任務……”他聳聳肩,表示一個約聘的探員被殺,對他來說是件多麼不重要的事。

  黎參議員翻閱一下檔案。“探員的名字是麥瑞奇。你對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

  “麥瑞奇!”法雷裝出不可思議的震驚表情。“你確定嗎?”

  “我的消息來源十分可靠。”參議員僵硬地說。他不習慣有人懷疑他的話。

  “我認識瑞奇許多年了——不是很熟,沒有人跟他太熟,但他是我們約聘探員中,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該死!”

  “你也認得他兒子嗎?”

  “瑞奇沒有家人,”法雷撒謊道。“他是個獨行俠。”

  “是嗎?”不知道什麼原因,黎參議員看起來似乎很迷惑。“嗯。”

  法雷站起身,他已經沒有耐性了。他很高興能實說麥瑞奇不是在替他們出任務時被殺的,但是參議員知道的太多了,有許多細節根本不應該到他的手上。副主任已經開始計畫該怎麼把部門裏面那只線蟲揪出來——然後開除他。

  “你是不是只要問這件事,參議員?”他禮貌地問道。“我保證麥瑞奇不是在替我們出任務。如果你要更多的細節,我很高興去替你調查他的死因,再向你回報。”

  “喔,不,不必了。我只是擔心——喔,你知道國內最近的情況,那些國民軍一直想要找碴,沒有什麼關聯的細節也要拿來大作文章,好證明我們的政府運作是一團糟。我們最好先弄清楚這些事情。”

  這是個相當合理的關切,但是他解釋的方式卻令法雷覺得過於恰當,好象他已經事先演練過了這個答案。

  “是的,參議員。”他說道。有些事情不大對勁,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麼,但是他信任自己的直覺。黎參議員為什麼覺得需要合理的藉口,才能詢問麥瑞奇的事?

  也許瑞奇不是他的重點。也許他真正想要知道的是強恩。法雷的直覺裏充滿了懷疑。他想不出來參議員需要瞭解麥強恩的正當理由,卻有著數個不祥的理由需要進一步調查。他能爬到這個位置可不是那麼好騙的。

  法雷走了以後,黎參議員坐在他寬大昂貴的辦公桌後面,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搓著玻璃桌面邊緣,一邊沉思地望著法雷剛剛離去的那扇門。

  這次碰面產生了一些十分擾人的事。這些事有兩種可能性,而他不喜歡其中任何一個。要不是海斯給他的情報有誤,不然就是中央情報局行動組的副主任對他撒了謊。

  黎參議員伸手拿起電話,迅速地決定接下他家的私人專線。電話在第二聲時被接起,一個熟悉舒適的低沉嗓音安撫了他突如其來的不安。

  “雷蒙,你可不可以搭下一班飛機到華府來?我可能會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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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凱莉拖著皮箱進了自己的公寓,她不去看答錄機,因為她知道小小的紅燈一定正不停地閃動,她陰鬱地走進臥室開始解開行李。她好整以暇地把沒穿過的衣服掛進衣櫥,將剩下的衣物分成兩堆,一堆準備用水洗,一堆準備乾洗。

  她替植物澆了水,把衣物放進洗衣機裏,然後打電話給她的主管。“嗨,茱迪,我是凱莉。我回來了,如果妳需要我,今晚我可以回去工作。”

  “如果我需要妳?”甘茱迪鬆了一口氣道。“瑪拉因為喉嚨發炎請假了兩天,今天艾麗又請了病假。”

  “艾麗怎麼了?”

  “拉肚子。哎,我當然需要妳。問題是妳需要這麼快就回來上班嗎?如果妳需要再休息一下,今晚我可以勉強撐過。”

  “謝謝。”凱莉真心地說道,自從醫院縮減人事以後,茱迪就得在巨大的壓力下以有限的人力,確保所管轄的樓層運作正常。五年前,手術樓層裏有十二位合格 的護士,一班四名。現在只有八名護士讓茱迪在三班制和周休二日中變出花樣。有些晚上只有一名合格護士在當班。謠傳年底會將一班改為十二小時。“我還好,葬 禮在昨天舉行,我今天早上飛回來的。”

  “真的?我在報上的訃聞欄裏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他在路易斯安那。我在這裏沒有替他準備墓地,有個警官建議我先將他安葬在那裏。媽媽一定會想要兩人合葬在一起,而她旁邊沒有空位,所以我得找另外一個地方將他們移在一起……”她的聲音消失了。她對自己感到有些驚訝。

  她喜歡茱迪,把她當朋友,但是她沒有習慣對別人傾吐私人問題,甚至對她最要好的朋友佩佩也是一樣。不過只要間接地提到馬克,她就思緒不清,滔滔不絕地 講下去,心跳加速、胃部糾成一團、胸部緊繃。驚惶和性欲的症狀交纏在一起,就像那天她在他床上醒來的情形一樣。

  “哇,那可真困難,”茱迪說道。“喔,我實在不想說,可是妳有沒有死亡證明,或者是紐奧良報紙上的訃聞?妳得要有其中之一才能拿到喪假時的薪水。”

  “我有他的死亡證明。”馬克幫她辦好。她不知道死亡證明通常需要幾天才能拿到,不過他也一定是以甜言蜜語商請檢驗所的某個人加快了檔處理的過程。

  她的心臟又漏跳了一拍。他實在不需要甜言蜜語,他只要用他那種午夜的嗓音請求,如果承辦人員是個女的,他隨時都能夠拿到他所要的檔。

  “很好。這樣妳的薪資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妳確定妳想要上班嗎?”

  “我確定。”

  “那麼我今晚的確需要妳,妳在平常的時間來就可以了。”

  辦妥了這件事,凱莉四下張望看還有什麼事需要做,當她走進客廳,答錄機上的紅燈一直對她閃爍著,她不理它,走進廚房做個三明治,然後做一件很少有機會 可以做的事:她坐在電視機前面蹺起腳來。電視頻道裏有一台正在播映室內裝潢的節目。既然她的公寓迫切需要裝潢,她就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看電視。

  坦白說她是逃開的。像是世界上最膽小的懦夫,她趁馬克在沖澡時偷偷溜了出去。她穿著高跟鞋跑了八、九條街回到旅館,令她的腳現在都還在酸痛。她把衣服丟進行李箱,打電話給櫃檯退房,祈禱他不會在大廳裏等她。她無法面對他,她從未如此尷尬過。

  當然他也很有可能不會追來,反而因她的離去而鬆了口氣,但是她可不想冒險。

  她搭電梯到第二層樓,然後拉著她的行李箱走樓梯下去,以免在電梯口碰到他。她從旅館的側門離去,繞到門口去搭計程車。

  她很幸運,因為他不知道她搭的是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而且他還得要上班,不過當機場廣播要羅凱莉接電話時,她並沒有去接,以防他沒去上班真的跑到機場來了。

  直到飛機從機門滑開後,她才真的鬆了一口氣。馬克不會用他的警徽強行登機;畢竟她不是罪犯,只是前一天跟他上床的女人而已。

  令她感到尷尬的不是睡覺的那部分,而是他們沒睡覺時所做的事。

  她並不是故做正經,既脆弱亦不天真——她的職業不會容這兩種特質存在——但是昨晚所發生的事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她自認謹慎負責,不隨便和人上床,佩佩則說她是挑剔又偏執。

  她從未、從未像昨晚那樣莽撞,一點也不用大腦。不論馬克要她怎麼做,她都聽他的話,而他想做的可不只是一點點。豈止聽他的話?她是如此積極地參與,達到高潮的次數多得令她記不得了,她就像個欲火焚身的婊子。

  她視而不見地瞪著電視上展示的油漆新方法,用一團保鮮膜沾著油漆在牆上輕拍。老天,她是多麼愚蠢?如果她有多些實際的經驗,就該看得出他的意圖。

  她畏縮了一下,雙頰脹紅。事實上她對他而言真是太容易上手了。她被一位大師所誘惑,他沒有走錯任何一步。

  螢幕上的女人只手就把一片黑牆轉變為設計師的作品。凱莉對她皺著眉頭,關掉電視。她相當確定她不要用這種方法漆牆壁。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處理的時候,她怎麼有心情去研究室內裝潢?

  她把頭靠在沙發上,瞪著白色的天花板。馬克的天花板很高,有著範本的裝飾,每隔不遠就有架典雅的電扇。

  她拍打著椅墊。該死!她不要想到他。

  不過此時她的體內仍在悸動,她怎麼能不想到他?要是醫院裏的同事曾吹噓在同一晚上經歷過許多次高潮——和同一個男人——凱莉絕不會相信她。嗯,現在她 知道真的有這種可以頻繁做愛的男人。她覺得雙腿之間酸痛腫脹,正是昨晚活動過度的證據,以防她懷疑自己的記憶。

  回想起來,她已能看出他是如何毫不停留、且無可避免地,帶領她走向他的床。當時她絲毫不曾感受到任何警訊。他用迅速且巧妙的方法培養兩人之間的親密感,再加以利用。這個男人實在是個誘人的高手。

  前一天是持續的誘惑,她對他的認識就是建築在誘惑之上。她研究過人類的性欲,知道這些訊號,然而她卻還忽略了它們,只有在事後才看得清楚。

  起先是關心,時時惦記著她的福利,還有那些偽裝在禮貌之下的碰觸。她記得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滑下她的背部,停在她的腰上。他贏得了她的信任,將她催眠至接受他不時的碰觸,而不懷疑其後的欲望,然後將她撩撥至根本不想叫停的地步。

  而昨天……喔,昨天。她記得當她哭泣的時候,他的手在她頸後的方式,那是一個性感且具佔有欲的姿勢,她不知道它是如何溜過她的警戒到達那裏,但是當時她只覺得很舒適。到那個時候,她已經十分習慣他的雙手放在她的身上,甚至覺得……恰到好處。

  他甚至說服她脫掉褲襪,而她也毫無戒心的照著做。她的褲襪被鉤破,並不是他的安排,但是他能迅速利用這個機會。先是褲襪,再來是鞋子……一切都是要令她感覺無拘無束而放鬆,為脫掉她所有的衣物做準備。

  他進一步用酒來軟化她,不過她甚至不能拿它當作藉口。她並沒有喝醉。他也注意到這個細節,小心地要她吃食物,不讓她用任何藉口為自己辯護,或是指控 他。她的腦筋清醒,但是因為酒和他的碰觸而微熱。她記得他們跳舞時,他的赤腳輕刷過她,令她的腳趾蜷起,乳房緊繃。

  還有什麼比在紐奧良的雨夜裏,站在陽臺上聽著婉轉的薩克斯風、跳著慢舞,更浪漫呢?當時在他的魔咒下,她倚偎在他懷中,被巧妙得撩撥至沸點而不自覺。

  她記得在跳舞時他的勃起輕刷過她,現在才明白那並不是巧合。他撩撥著她,讓她暗自期待下一次短暫的碰觸,令她感到一切仍是十分輕鬆,另一方面又巧妙地增強刺激的程度。

  他計畫著每一個碰觸,將她逐漸馴服令她不但接受他,還渴望著他。他沒走錯任何一個步驟;他並未做出抓她的胸部,或是伸手至她雙腿之間那些會令她震驚而退縮的動作。

  她不知道為何他的手放在她臀部不會令她產生警覺,她所有的警戒都寂靜無聲。也許她已經知道自己回不了頭了。除了那些美妙的親吻之外,他跳過普通的前 戲。當他準備好了,他只需拉起她的裙子佔有她。只不過那一整天其實都是前戲,她早已經準備好隨時接納他,並以令人尷尬的速度到達了高潮。

  回憶令她面頰發燙、呼吸急促。該死!顯然跟他過了一夜,就把她變成性感小貓了。她想要他,現在依然想要。

  這個男人對性和女人的認識,實在令人受不了。他是那麼自信,甚至在請她跳舞之前就已經戴上了保險套。至少她應該感激這一點,因為她已經迷失到完全忘了保護自己,虧她還身為護士。但在當時,她想到的不是懷孕或是疾病,而是完成身體所渴求的活動。

  他還粉碎了她的另一個臆測。以前她一直認為,人們總是誇大其辭地說他們被激情沖昏了頭,以掩飾自己的愚蠢和疏忽。而現在她正是愚蠢疏忽俱樂部裏的最新成員。

  她一向自許的謹慎和自製,看來也不過如此。一旦齊馬克對她發動攻勢,她才知道一碰上他,她根本一點謹慎和自製也沒有。

  在許多方面她的行為都顯得十分愚蠢,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做出了什麼事。她從父親的墳前直接跳到陌生人的床上。若不是馬克的幫忙,她不認為自己撐得過這 幾天的煎熬,但基本上他仍然是個陌生人。她對他的認識僅限於他是個員警,誘惑女人的功夫足以打動一座雕像,還把她的腦袋搞成一團漿糊。

  這個直接且殘酷的想法,並沒有使她原諒自己,只令她想哭。

  如果一開始他就被她瘋狂地吸引住,她依然會因和他上床而感到尷尬,且因疏忽而感到震驚,但是她就不會像只受驚的兔子那樣子逃開。

  不過他並沒有被她所吸引,事實上,開始他根本就不喜歡她。清晨被他強壯的手臂壓在床上時,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知道自己沒有弄錯。如果他真的這麼不喜歡她,為什麼要迫不及待地發動誘惑的攻勢?她想到的可能性,令她驚恐地逃走。

  也許他只是饑渴。也許他並無惡意,只是逮到機會上門,就隨興地帶她上床。也許。

  她並不相信這個解釋,因他不是相信運氣的人,從他早就戴上保險套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一定早就計畫好要得到她,便輕而易舉地達到目標。他的行動所顯示出來的深思熟慮,令她害怕,而且無可估計地傷害了她。

  既然他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如果他的誘惑行動只是想要挫她的銳氣呢?利用過她之後再一走了之?

  她曾在醫院裏拒絕了一位住院醫師第三次的邀約,他就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總有一天,某個傢伙會花言巧語地讓妳丟掉褲子。”他哼聲說道。“等到他辦完事拍拍屁股走路,妳就會發現妳並不比我們好到哪裡去。”

  她想不出會有比齊馬克更擅於花言巧語的人了。

  現在她又想到另一個更不好的可能性。他會不會只是可憐她?

  她掩住眼睛呻吟著,好極了,真是好極了。她是最可憐的動物,還需要他來施捨。

  凱莉轉動頭部,望向答錄機的閃閃紅光。她不必聽這些留言,可以走過去把它洗掉。她不必再度聽到那低沉的柔滑嗓音,或更槽的,裏面根本沒有他的聲音。也許他不打算再理她,所以根本沒他的留言可以消除。

  “該死,”她大聲地說道。“該死,該死,該死。”重複說這些並沒有幫助。她必須去面對她一直想要躲避的事實;她的無法不想他,已令她再也逃不開。她做了比跟他上床更愚蠢的事:在過去這三天之內的某刻,她已經愛上了他。

  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但是每當她見到他,她的心跳就突然加速。她又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美好低沉的男性嗓音吸引了她。她告訴自己許多事情,但事實仍是:第一次見到他時,她體內的原始本能就開始騷動。

  你可以說那是化學作用、生理現象——該死,還有巫毒——反正不知為何理由,她就像鐵釘碰上磁鐵般地被他吸引住,其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增強她的感受。

  她怎麼能夠不愛他?他喂她吃東西,用他自己的身體為她遮風擋雨,使她不再寒冷,這麼簡單、甚至是原始的動作,就像原始的穴居人想要鑽進他所選中的女人的熊皮底下時,他就是會替她做這些事。好笑的是,過了數千年,這些動作仍然有效。

  她指不出最初的感覺是在什麼時候變得更深一層,但是她也不能假裝它們不存在。它真實而強烈得令她驚恐——也令她痛苦。

  如果他只想要用隨意的性關係來消磨一個雨夜,那麼他不該如此俠義殷勤,她煩躁地想道,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不喜歡她的程度,會嚴重到故意要讓她在乎他,好讓她受的傷害更深嗎?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沒有類似的經驗可以參考。她不曾愛上過任何男人——她從不讓自己太過接近任何男人。諷刺的是,她才剛剛決定多給男人一些機會,馬克就立刻鑽過她的雷達網將她擺平。

  她應該留下來面對他,那才是聰明而有尊嚴的做法。像個成年人,把事情談清楚 不玩遊戲,只有誠實的對話。

  答錄機上的閃光幾乎令她瘋狂。眼淚刺痛了她的眼眶,她詛咒著大步走向答錄機,按下放音鍵。

  起先是掛斷電話的聲音,然後是一段推銷清潔用品的留言,再來是三次掛斷電話的聲音,接下來是佩佩的留言:“老天,凱莉,我對妳父親的事感到遺憾。妳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接下來的電話又是一個推銷員打來的,然後另一個掛斷電話的聲音,突然間,一個狂怒低沉的嗓音響起:“該死,凱莉——”他停下來,等他再度說話時,聽起 來像是咬著牙齒。“妳這樣逃走,是什麼意思?媽的,妳一到家,立刻打電話給我,否則上帝明鑒,我會——”

  她沒能聽完他的威脅,因為他摔下了電話。她的雙膝發軟,抓住桌子邊緣以免自己跌倒。他的聲音不再溫柔,她所聽到的是鋼鐵般的激憤。它的力道令她吃了一 驚。她並未預期到他的怒氣。也許他會有些不滿,但是她預期這通電話會像是“妳還好嗎?實在不必這樣逃開”。她預期他只是打電話來關心一下,而他平淡的反 應,則會令她更想懦弱地跑開。

  她沒聽他咒駡過——他有完美的禮節,她不會天真地以為他從來不會咒駡,她聽過他用法文罵人。他畢竟是個員警,彬彬有禮的殷勤之下,隱藏著通常她會敬而遠之的強硬,她父親也是個強硬派的人。

  但是她需要馬克,和他在一起,令她感覺到未曾體會過的安全感,那並不是來自他腰間的手槍,而是他個人本身,高大自信,雙眼炯炯有神。他是很強硬,她毫不懷疑在必要的情況下,他會不擇手段。

  不過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很溫柔有禮。他在床上當然也說了些性感的話,她閉上眼睛,記住他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她的下身湧起一陣溫暖,令她攏緊雙腿。她顫抖著大聲地呻吟出來。

  就像他第一次打電話來時一樣,她將錄音帶倒回去,再次播放他的留言。他的憤怒衝擊著她的耳朵,令她畏縮。她從他身邊跑開的方式,好象當他是強暴犯。不論他對她的觀感如何,他仍大費周章地為她處理了許多事,然而她卻侮辱了他。

  身為員警,他會出於習慣地試圖連絡她,以確定她安全無事。她甚至無禮到不去接他打到機場的電話,難怪他會狂怒不已,她就很氣自己,她這幾天的確是不好過,這一年來都是一樣,但是她不該把它當作態度惡劣的藉口。她一點也不能原諒自己。

  她在自己又做出媲美懦弱而逃的幼稚舉動之前拿起話筒撥號。

  “我是齊馬克,請留言。”

  答錄機,該死的答錄機。凱莉咬著牙。他應該親自聽到她的道歉,有個機會可以罵她一場,不過她可能要好幾天才找得到他。

  “我是凱莉,我回到家了。我很抱歉今天早上就這樣跑掉了。我知道這是很幼稚的行為,我——我沒有任何藉口。我以為——算了。我表現像個白癡,我覺得很抱歉。”

  好象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她咬著唇掛上電話,胃中感到一陣寒意。他也許會回電話來,說她是個混蛋加白癡,不過很可能她不會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衝動之餘,她將錄音帶從答錄機中拿出來,放入抽屜內。就算他在錄音帶裏咒駡她,至少那還是他的聲音,她可以偶爾拿出來提醒自己是個笨蛋。

  她在答錄機中放入新的錄音帶,搖搖晃晃地起身,她可以坐在那裏等電話響起,或者洗完衣服、做做家事,試著補充睡眠。今晚她得上班,而昨晚她沒有睡多少。夜裏大半的時間馬克都在她身上和她體內。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著,讓記憶包圍住她。不論如何,那是值得回憶的一晚。她懊悔所發生過的許多事,但是她曾迷失在純粹的肉體狂喜中數個小時。馬克帶給她未曾想像過的喜悅,她不可能後悔這件事。

  而且她戀愛了,她以為只會對母親有愛,但事實不然。儘管所發生的一切,她還是愛她父親。她終於能平靜地承認它,不再奮力封閉自己。她愛他,為他所浪費 的生命和排斥的愛,感到痛苦。她的反應和封閉自己的努力,其實很像他,而她也像母親一樣,儘管費盡心阻止,她還是不顧一切地去愛。

  她懷疑這是否表示,她的餘生都會愛著馬克。

  那天下午,馬克進入辦公室時,仍然處於憤怒的狀態。他覺得燥熱疲倦,全身是汗,還氣得想要赤手空拳打爛什麼東西。

  凱莉從他身邊逃開了。

  他預期她今天早上會緊張,也許有點害羞、有些尷尬。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和機會不多,所以將親密關係帶入更深一層的速度,比跟其他女友在一起時快上許多。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吋地方他不曾碰過或親吻過,他努力在她身上宣示所有權,以免她輕易地擺脫他。他留她在床上睡覺自己去沖個澡,打算再吻醒她,將她抱在腿上 輕拍,從那雙過於嚴肅的眼睛中誘出一絲微笑——然後再度和她做愛。但是她竟然沒有睡著,等他從浴室出來,卻發現她已經離開了。

  她一定是一路跑回旅館,那是避開他的唯一方法。等他抵達旅館時,她已經退房了,而他沒有辦法顧到每一個出口,她又從他身邊溜走了,門房只記得曾替她叫計程車到機場去。

  他打電話到機場去,但是她並沒有接,那時以他生氣的程度,她幸好沒有被他逮到。他又打電話到她家,留了個憤怒的口信。在他其實是想溫柔地去除她的害羞時,這可能不是個聰明的舉動,但是她的逃跑令他慌張不已。

  辦公室裏相對的涼爽氣溫,沖刷過他潮濕的皮膚,令他稍稍鬆了一口氣,他脫掉外套動動肩膀,將黏濕的襯衫往後拉開,因涼意而起了雞皮吃痞。他不耐煩地用 手扒過頭髮和頸背。老天,他恨透了兒童謀殺案。他寧願調查一百件其他的案子,也不願調查一個兒童的死因。那些無助和脆弱的小軀體,總是對他產生強大的沖 擊。

  他有個五歲小男孩的屍體在停屍間裏,因跌下樓梯而致死。他母親說是意外。但是孩子的腿上佈滿半癒合的細微燙傷,她試圖以蚊子咬蒙混過去,而皮膚上還有一個黃色的瘀痕。黃色的瘀痕是正在復原的舊瘀青,他母親說他騎腳踏車時跌倒的。

  那個女人嚇壞了。她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廚房裏,好象不敢移動。當她丈夫說話時,曾轉過頭部,馬克似乎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一個深色的痕跡。他知道這些跡象:襯衫的扣子扣到喉間,大熱天裏還穿著長袖衣服和長褲。

  馬克不再浪費時間揣測女人為什麼留在拳腳相向的男人身邊,或是母親為何在自己的孩子被殺後,仍然懦弱得不敢說出實話。他當員警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沒有 任何事會令他驚訝。不過他知道他得小心處理這件案子,因為那個丈夫是個律師,哪個字少了一個筆劃他都會注意到。這個律師還專門替罪犯辯護,令馬克更下定決 心要逮到他的把柄。

  驗屍官可能會發現其他虐待的證據,像是以前曾經有過的挫傷。他會決定孩子的腿傷是因為被香煙燙到,而不是被蚊子咬,他的報告會提供逮捕的理由。馬克只希望在那個混蛋驚慌之前拿到拘捕令,以免他的太太出庭做證而先殺了她。

  馬克坐下來聽電話留言,一邊翻閱不在辦公室期間內,堆滿桌上的檔。大多數是例行的公事,如公佈事項、備忘錄和他所申請的報告。

  他在城裏有許多眼線,許多告密者會願意出賣好朋友,以免於和他作對。他聽到的消息大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有時他只需要一個細節就可以拼湊出整個案情,偵破他的案子。

  他並不期望凱莉會打電話來,因為他的留言並不中聽。在這個時候,這樣也好。等到他完全平靜下來,他會再打電話給她,把追求行動導回正軌。

  她的留言令他吃了一驚,他停頓下來往後靠在椅背上,陰鬱地傾聽著,她聽起來頗為壓抑。“……我以為——算了。我——表現像個白癡,我覺得很抱歉。”

  她以為……什麼?她想得該死的太多了,這就是問題所在。他幾乎可以聽到她言辭後面的焦慮。這個女人不知道該怎麼放鬆下來享受人生,她必須扛起所有的責任——

  “該死!”他低吼著。他應該猜到她醒過來的時候,會認為自己的行為狂野而不負責任,因而懊惱不已。在他把她哄上床之間,他一直很小心地不去嚇著她,她 不知道他所打算的不只是一夜風流。他去沖澡而將她一個人留在床上,是戰略上的重大錯誤,他會記得這一點的。

  他們兩人之間性感的化學作用熾熱得令他屏息,當他明白她並不是很有經驗的時候,這個感覺更令他銷魂。她不是無知,也不是處女,但是卻不……不習慣做 愛。他懷疑她就像控制情緒一般,嚴密控制著她的性欲,但是昨夜,她鬆開了她的自製,變成最甜美性感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做那麼多次,不過該死的,他沒 有其他選擇。她迫切地需要被愛,他必須迎上這個挑戰。

  他是有經驗的人,但他們的做愛比他所曾經歷過的都更要強烈。那麼對她而言,這一夜一定像是個放蕩恣縱的夜晚。

  他伸手想要拿起電話打給她,然後停了下來。他的脾氣已稍微平息了一些,但是他仍然很生氣,而那個小男孩的死,令他的自製有些鬆動。他需要儘快跟她談 話,不能讓她有機會對他築起心牆,但是這個需要因謹慎而稍減。他想要對她怒吼,然而現在去吼她,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她會更加退縮,也許拒絕再度跟他交 談。

  他強迫自己閱讀其他警局所發佈的消息,翻閱電腦報表。當他看到密西西比州州警局宣稱在與路易斯安那州交界處發現一具屍體時,他停了下來。死者是個白人男子,經查證是五十七歲的麥瑞奇,被兩發點二二的手槍擊中,身上的錢和信用卡被偷走了。

  大家都在用點二二的手槍,這是最常見的手槍。但是他的本能令他抽出那份報告。也許沒有什麼,但是死者的年齡大約和凱莉的父親相當,而密西西比州又不很遠。

  他現在被小男孩的案子纏得不能分身,沒有辦法追查這麼細微、也許是毫不存在的線索。但是他不能忽略它。

  他發現安迪站在冷飲機旁,和一個職員調情。“嗨,安迪。”

  安迪挺直身體,黑色的雙眼警覺起來。“等會兒見。”他對那個女人說道,碰碰她的手臂後離開她。“什麼事?”他問道,站在馬克旁邊,偏著頭看那份報告。

  馬克將它遞給他。“我得繼續動手詹姆的案子——”

  “噢,對了,那個小男孩。那個雜種父親殺了他,對不對?”

  “是呀,不過我得照規定來,以免被他逃開。你有時間幫我查一件事情嗎?”

  “當然。”安迪讀著報告。“你在調查這個麥瑞奇的案子嗎?”

  “不,只是某種預感。看看你能不能找出羅戴克和麥瑞奇之間有沒有關聯。他們大約同樣年紀,也許一起當兵。如果他們彼此認識,他們兩個同時被點二二的手槍殺死,會是巧合才奇怪呢。”

  “這可是一條很遙遠的線索。”安迪說道。

  “的確是。”馬克同意道。“只要查察這個麥瑞奇是否當過兵,也許和羅戴克在同一個部隊裏。誰知道事情會怎樣發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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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一號病房A床的病人經交通意外和手術,總算存活過來,不過失去了一枚腎臟和脾臟。主治大夫認為他的情況已經穩定,可以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的外科病 房,病人清醒且穩定,吃著清淡的固體食物,他剩下的那枚腎臟以正常的速度產生尿液。不過他的體溫正在上升,而他拒絕吃他的晚餐。

  值班的醫師不知道又躲到哪裡去了,大家都找不到他,他也不理會他的呼叫器。凱莉打電話去聯絡季先生的主治大夫,並密切地注意病人的情況。如果他在手術後有感染的現象,他們最好趕快發現。

  能夠回到病房真好,她回到熟悉的世界裏,有著瓷磚地板、藥水味道和各種監視器。她的名牌別在短袖制服上,口袋裏裝滿各種可能需要用到的器具。她的聽診器掛在脖子上,橡皮底的鞋子在地板上吱吱作響。孰悉的一切。真好。

  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在上班之前睡了幾個鐘頭。她不知道該為能睡著而高興,還是該為馬克沒打電話來吵醒她而感到難過。

  他顯然決定最好不再提這件事,她想想這還真是最合理的做法。他們上了床,她出了個洋相,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他在路易斯安那州。她在俄亥俄州的家,她 所歸屬的地方。也許等到某一天她有心情去回憶時,她會告訴佩佩她曾和紐奧良員警共度一個狂熱的夜晚。佩佩將大為放心。她認為凱莉的愛情生活不正常,因為有 生活的地方,就應該有活動。

  季先生的主治醫師終於在凱莉休息之前回了電話。如她所料的,畢大夫的脾氣不太好。在護士的眼裏,所有外科醫生都是混蛋,不過畢大夫是個合理的混蛋。

  “季先生的體溫上升到一百度點八,”她說道。“午夜時他才九十九點七度。”

  “該死!”他打著呵欠。“我要細菌培養,以便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告訴實驗室我要在早上巡房時拿到檢驗報告。”他喋喋不休交代了一堆事情,然後說道:“戴醫師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戴醫師不理會我們的呼叫。”

  “那麼找到他,該死的,不要打電話給我。”

  他摔下電話,但是凱莉聳聳肩掛上電話。她已得到她想要的結果,而且是她在淩晨三點吵醒他,容忍一些又何妨。如果可能,她當然很樂意找到戴醫師。不過外科病房的護士從未曾製造出這個奇跡。

  如果有人可以在戴醫師身上裝個電流開關,她會更高興。假如她需要他,她會按下按鈕,點燃他的生命。到時護士就可以順著哀嚎聲找到他。

  護士休息室裏一如往常,到處散置著報紙和雜誌,冰箱裏則不知放了什麼生命組織,沒有人敢仔細去研究。小圓桌旁有四張折疊椅,此外就剩一張橙色的舊沙 發。一架十九吋的電視掛在牆上,不過它的影像已經消失了好幾個月,護士以從對話和特殊效果來猜出是什麼節目為樂。

  凱莉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健怡可樂,跌坐在沙發上。她歎了口氣,彎起腳來伸展腳踝的肌腱,希望能有盆冷水來浸一下。她很想脫掉鞋子,但知道最好不要。她的腳會立刻腫起來,鞋子就很不容易套回去,等會兒上班時她覺得鞋子太緊。

  地板上散落了數天的報紙。凱莉彎下腰拿起幾張,看看她不在的這幾天是否發生了任何有趣的新聞。她很懷疑,不過也許漫畫版的“呆伯特”還沒有被剪掉。這個漫畫常會自行出現在公佈欄上,注著醫院員工的名字。管理單位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好笑的事。

  她翻閱一下報紙,流覽標題和照片。一張照片引起她的注意,因為那棟被燒毀的房子看起來有點眼熟。

  “昨晨一場大火燒毀了何納山夫婦的住所----”那是她的房子!她震驚地望著照片中的焦黑殘跡。應該說它以前是她的房子。她在裏面住了十五年。喔,可 憐的何氏夫婦,才剛結婚,因為有了自己的房子而高興不已。從照片看來,他們損失了所有的東西。報上說火是由廚房開始燒起的。

  好象失去了一個老朋友似地,凱莉放下報紙。房屋起火燒掉的不只是財產,還有回憶和夢想。生命和提供庇護的房屋交織在一起。她喜歡納山和琳達;雖然她下 定決心要把房子賣掉,不過還是很高興是他們買走的。他們看起來十分恩愛,好象找到生命的基石,再也不會放開。凱莉想像他們會有兩個孩子,屋裏堆滿玩具,充 滿著孩童高興的尖叫聲。現在他們得要重新開始了,找別的地方把它當作家。

  佩佩在六點半時飄進病房。見到凱莉時,她把雙手放在豐滿的臀部上。“妳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她皺著眉頭責問道。

  “我沒有時間。”凱莉衝動地放下病歷,抱歉地摟住佩佩。“航空公司幫我弄到一個小時內起飛的班機。我只能抓一些衣服,打電話給茱迪就上路了。”

  “嗯,我想我可以原諒妳,”佩佩不滿地說,回抱住她。“我很難過,甜心。儘管我知道妳跟妳父親不是很親密,不過那一定不好受。發生了什麼事?”

  “他被謀殺了。”

  佩佩震驚地猛吸口氣,護理站裏的另兩名護士也驚訝地轉過頭來。凱莉咽下喉中的硬塊。“他在街頭被槍殺,沒有任何證人。”

  佩佩吐出一口氣。“老天,那真是可怕。也許妳該再多休息幾天。”

  “不,來上班反而輕鬆多了。”一向都是如此。如果她讓自己保持忙碌,她可以應付任何事情。

  “妳為什麼不到我家來住幾天----”

  凱莉轉動眼球,笑了出來。“妳上早班,我上夜班。有什麼用呢?”

  “說得也是。”佩佩思考著情況。她是個大骨架的女人,滿頭黑色的鬈發,還有張最友善的臉孔。光是看她的臉,病人就感覺好多了,這不是因為她長得美,而 是她的幽默態度顯現在外。她熱愛生活,不像凱莉,她比夏威夷的活火山還要活躍。“那麼在妳換回早班之前,最好靠自己了。”

  “噢,真是多謝了。”凱莉低頭格格地笑,輕哼著一曲熟悉的曲調。

  “我會永遠陪伴著妳----”她身後的兩名護士一同唱和著。

  佩佩拿起釘書機朝她們揮舞。“妳們要被釘在椅子上等我下班嗎?”

  甘茱迪大步地走過來。“嗨,大家好。凱莉,妳還好嗎?”

  如果是幾天以前,這種關切,就算是來自佩佩也會令凱莉感覺不自在。不過現在,她似乎不必再將自己用高牆包圍起來;她的防禦早就被破壞了。儘管她費盡一 切努力和謹慎,馬克依然像一把熱刀切過奶油般穿過她的心防。儘管這些年來她對父親築起一道憤怒的高牆,她瞭解到如果她不愛他,她就不會對他這麼生氣。

  她對著她的朋友微笑。“我不知道我到底好不好,但是上班比沒上班好得多。”她停頓一下。“謝謝妳的問候。”

  茱迪點點頭,然後將頭轉向一堆表格。“好了,有什麼事嗎?”

  凱莉向她報告季先生令人擔心的體溫,現在已經上升到一百零一度點三了。檢驗室的血液報告還沒有送過來,而畢大夫再過半個小時就要來巡房了。

  “我會催他們,”茱迪伸手去拿電話。“喔,我知道艾麗有什麼問題了。”

  “妳說是拉肚子。”

  “是呀,不過問題是什麼原因。”她將注意力轉至電話上。“喔,嗨,我是外科病房的茱迪。季先生的檢驗有沒有什麼結果?當然。”在等待的時候,她將注意 力轉回其他護士身上。“頭一次她以為是食物中毒,在餐廳裏引起一陣軒然大波,不過其他人都沒有事,所以大家不理她。這一次她找到原因了。軟糖。”

  “軟糖?”佩佩看起來嚇呆了。她愛死了爆米花口味的軟糖。

  “她正在節食,所以買了一些低糖的軟糖當零食。四個小時之後,她開始拉肚子。”茱迪將話筒夾在肩膀和下巴之間。“昨天她去買菜,又買了一些軟糖,又發生同樣的事。這一次,她只吃軟糖。她說她肚子脹氣,還一直抽筋。”

  “不過話說回來,”佩佩實際地說。“她可能可以減輕體重。”

  大家都笑了起來。“是呀,”茱迪說道。“不過她說不值得。”她將注意力轉回電話。“嘿,你們可不可以加快速度?病人的體溫一直在上升。這可能是葡萄球 菌感染。好的。謝了。我會再打過來。”她掛上電話對凱莉說道。“他們保證在十五分鐘之後拿到結果。”

  “通當得花上兩倍的時間。他們也許能在畢大夫巡房之前得到結果,只要畢大夫晚一點進來----”凱莉抬頭望向大廳,看見一位大夫走了進來,皺著眉頭研究病歷。是那飄忽不定的戴醫師,裝出一整個晚上都在辛苦工作的樣子。“那種軟糖是什麼牌子?”

  “凱莉,甜心,妳不會想要自我虐待吧?”茱迪警告道。

  “喔,不是為我自己。我想要拿一點給戴醫師吃----當然是為了治療上的原因嘍。”

  “當然了。”大家笑了起來,因為護士們對戴醫生的共同診斷是,戴醫師是個屎蛋。

  凱莉一進入公寓,就望向她的答錄機。紅色的燈並未閃爍。嗯,它不會閃了,她斥責自己。馬克知道她上晚班。如果先前他沒有打電話來,當然不會在半夜裏打過來。

  她歎口氣,鎖上門走入浴室。反正他沒有理由需要打電話來,除非他還要再罵她。它結束了。它根本沒有真正的開始。他沒有說要再見到她,只有他那大膽的誘惑。他達到目的了,現在她得放手,別在腦海一遍遍地擔心。它結束了,她對自己強調道。

  不過她並不覺得結束了。馬克改變了她對自己的看法。站在蓮蓬頭下,她以未曾有過的方式,敏銳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她覺得……性感、女性化。她的乳尖在 水柱衝擊下挺立,她想到馬克的嘴覆蓋住它們。她記得他有力結繭的雙手撫過她的腰身和臀部,毫不費力地舉起她,帶給兩人歡愉。她的體內因性欲被撩撥起而緊 繃,她幾乎能夠感覺到他就站在這裏,沖入她的體內。

  哇,她吐出一口氣。每個女人都應該在一生之中,經歷一次像他這樣的愛人。

  但是她不要僅有一次。她還要他,在餘生的每一個夜裏都要他。

  問題是,她能怎麼辦呢?不知道自己立場的感覺真是難受。她懷疑他的動機、他的感覺,和那一晚所有的事,除了她自己的感情,但是經驗告訴她,感情並不是做重大決定的穩定基礎。

  她的經驗----哈!她在男女關係上的經驗等於零。在馬克之前,她從未愛過任何男人。

  水溫漸漸變涼,但是突然間蓮蓬頭沖出來的是一片冷水。凱莉壓住尖叫,跳出浴盆。她不知道站在浴盆裏呆呆想著馬克多久了,不過已經久得把熱水浪費光了。她匆忙地關掉水龍頭,用毛巾包住身體。她顫抖地把自己擦乾,匆匆穿上浴袍。

  意外的冷水浴驅走了她的睡意,這倒還不錯。如果她在下了晚班回家之後,能夠撐幾個小時再上床,就比較能應付晚班的工作。她能看看晨間新聞、拿信、付帳 單,做些日常的瑣事。如果心情好,她可能會把腳趾甲塗上大膽的豔紅色,而不是平常謹慎的粉紅色。

  柯藍西一點也不匆忙,這一次不只查了電話簿。該死,他怎麼會知道姓羅的女人會賣掉房子,而新的電話簿要到十二月才會列出她的新位址?不過他現在找到她住的地方了,甚至還發現她是當地醫院的護士。

  問題是,她現在是否在家?醫院是二十四小時運作的,他還沒查出來她值哪一班,因為他一問問題就會替自己帶來太多的注意力。如果有人對特定的對象問了特定的問題,人們總是會記得特別清楚。

  他看看手錶。八點半。如果她上早班,現在就該在醫院裏了。如果她上小夜班,她應該已經起床了。如果是大夜班,正準備要上床。

  他打電話到醫院去找她。他沒有足夠的資訊,不知道她在哪一層病房工作,不過這沒關係。接電話的那個女人用冰冷的聲音回答,除非是緊急事件,護士在上班 時不能接聽私人電話。真是鬼話。每一層病房都有自己的電話線,護士總是在打私人電話。但是他沒發脾氣,而是道歉之後掛上電話。這個辦法行不通。

  接下來他打電話到她家去。在燒錯房子之後,他打到電話公司去查,發現電話簿上的號碼還是她的,她的新家仍在同一區域之內,所以電話號碼就轉到新家了。如果她打算睡覺,她也許會把電話插頭拔掉,以免吵到她的睡眠,不過他還是得查一下。

  接通的電話鈴聲在他耳邊響起。

  電話鈴響起時,凱莉抬起頭來。她的心跳加速,想要去抓起電話。不過她記起馬克知道她是上晚班的,不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不是嗎?或者他以為這是找到她的好時機,因為現在還早,她可能還沒有上床。

  她遲疑得太久,答錄機替她接聽了電話。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電話的人掛上了電話,答錄機便停了下來。那麼不是馬克。他會留話的。她感到一陣失望,不過還是聳聳肩算了。

  她可不想把餘生浪費在等他的電話。如果他明天還沒有打電話來,她就要打過去了。她像那樣跑開,將自己置於困境之中,不知道他們所擁有的只是一夜情,或是還有更深的意義。這是她的錯,所以她不該怯於採取主動。

  她認為現代的追求方式處處陷阱——假設這是追求。古代比較簡單,男人只要宣佈他的意圖,女人決定要不要上前一步,代表是願意接受男人的追求。她喜歡這 種有秩序的方式,在情緒上比較安全。女人在工作機會和薪水上的進步是很棒,但是古老的社交儀式,看起來是比現在的混亂和困惑高明得多。

  凱莉望著她的腳趾頭。豔紅色的指甲油可以改變一個女人的腳。一個擦著紅色的指甲油的女人,應該不會遲疑於打電話給男人,假如他們之間有著重要而未決的 情況。她決定就是今夜。她不想要現在打電話給他,把自己弄得過於難過或興奮,結果沒有辦法入睡。如果他今天沒打電話來,她會打過去。如果他要她去散個步冷 靜一下----嗯,至少她會弄個明白,繼續過她的生活。

  柯藍西歎了口氣。好的,她並沒有接電話,不是出門就是睡著了。只要再給他一天,他就能夠查出他所需要的資料,但是海斯催他要立刻去搜查公寓。

  他希望她是在上班。如果她在家,他就得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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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你是夏安迪?”

  安迪抬起頭,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辦公桌前。“是呀,我就是。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我叫費傑斯。”他伸手到口袋裏翻出一個證件夾。安迪好好地檢查了一下。它看起來像是真的,不過一個聯邦調查局的探員為何要找他呢?

  “頭一件事,”費傑斯安靜地說道。“我不是為公事而來的,這純粹是私事。我的一個朋友在密西西比被殺了,而你遞了個申請表要求相關的資料。麥瑞奇。你知道任何與他被害有關的消息嗎?”

  安迪揉揉下巴,他從沒想到他的申請引來一個聯邦探員的親自來訪。那表示他的小小請求在某處觸動了警鈴。不論費傑斯怎麼說,他可能是為私事,也可能是為 公事而來。密西西比州的被害者可能是他的朋友,也可能不是。這並不重要。麥瑞奇,不管他是什麼人,一定有相當重要的關係。

  “我們一點也不清楚那件謀殺案,”他緩緩地說道。“事實上我們是在尋找有沒有可以幫助我們的案子的線索。”他站起來。“我想你需要和齊警官談一談。”

  馬克正和驗屍官在講電話。小孩的解剖時間在一個小時之後。他一想到孩子脆弱的小軀體和火柴般的骨架,他就覺得胃部緊縮。這時他便希望自己能夠不必遵守法律,赤手空拳打死那個小孩的父親,拆下一根根骨頭緩緩地折磨他,就像他對付這個孩子一樣。

  當安迪帶著一個保養得宜的高瘦中年男子進來時,他剛好掛上電話。“這是聯邦調查局來的費先生。”安迪說道。

  馬克和他握手,察覺到對方掌握的力量。“我很懷疑。”他溫和地說道。

  安迪看起來很驚訝。費傑斯微微一笑。“我有證件可以證明。”

  馬克聳聳肩。“我想你是有的。不過要是我打電話到本地的聯邦調查局辦公室去查你的資料,他們會告訴我什麼呢?”

  這個人如果是聯邦探員,那馬克是頭一次見到缺少那份氣質的人。差別十分細微:髮型還不夠短,領帶稍微過於個人化且花俏。還有他的鞋子是古奇牌的,不大 像聯邦探員負擔得起的。然而他還是帶了肩槍帶,只不過他的外套剪裁得十分精良,幾乎把突出的武器掩蓋住了。

  瘦長臉上的微笑變成苦笑。“我會告訴你儘管去打電話,不過該死的,你可能會真的打過去。我是什麼地方露出馬腳的?鞋子嗎?”

  “其中之一,鞋子是重要的關鍵。”

  “還是值得一試。大部分的人,甚至是員警都不會注意到鞋子。”

  安迪迷惑地看著他的鞋子。“鞋子有什麼不對嗎?”

  “它們是古奇的鞋。”

  安迪仍然在五里霧中。“它們很貴,”馬克解釋道。“聯邦探員通常負擔不起。”他望回訪客。“那麼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偽裝成聯邦探員呢?”他並沒有加上一句說這是違法的行為,這個人已經相當的清楚。

  “我真的是費傑斯。”

  “那麼你不介意我去查證了。”

  較年長的男人歎口氣。“孩子,你是不是一向都是這麼頑固?我先坐下來可以嗎?看來我所要花的時間比預期的更久。”

  “請坐。”馬克邀請道,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

  “多謝。”他將瘦長的軀體塞進椅子中。

  “安迪,你也坐吧,”馬克說道。“不過先關上門。”

  安迪關上門,然後他也坐下來,不過他把椅子對準費傑斯。他很精;他也許不知道哪種鞋子是古奇的,但是他確實知道來客身上帶著武器。

  “好吧,我不是聯邦調查局的,”費傑斯輕鬆地說道。馬克注意到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也許帶著一絲苦笑,不過絕不擔心。“不過我確實替聯邦政府工作,我跟 夏警官說的都是實情。他要求麥瑞奇在密西西比州被殺的資料,令我認為他也許知道一些警方不願意告訴我的消息。瑞奇是我的朋友。我不是為了公事而來,這是私 事。如果你有任何與他被謀殺有關的消息能夠告訴我,我會很感激。”

  馬克拿起一枝筆在手上轉動,一邊思考這個人所講的話。如果他毫不擔心假冒聯邦探員的後果,因為他才向警方承認他犯了罪,那麼他可能真的替聯邦政府的其他單位做事,他才不會被起訴。也許是國家安全局,或者是中央情報局。

  “哪個單位?”他問道,仍然注視著他的筆。

  那人抑住一聲詛咒和歎息。“你是知道的,交談中通常不會提到這種事的。”

  “我想也不是。衛星還是醃黃瓜?”

  “你是在說英文嗎?”安迪大聲地問了出來。

  傑斯替他回答。“他的意思是說,我要不是為國家安全局,就是替中央情報局工作。國家安全局通常處理衛星方面的事務,中央情報局則被昵稱為醃黃瓜工廠。以一個地方員警來說,他知道的真是不少。”

  馬克等待著。對於麥瑞奇的死,他沒有什麼消息可以告訴費傑斯,而他相信費傑斯真的是麥瑞奇的朋友。不過他的心裏總是覺得怪怪的,好象正準備要把一片拼圖擺下去,可是角度就是不對。

  “麥瑞奇是你的人嗎?”他問道。

  “某方面來說,是的。他偶爾替我們做一些事。不過當他被殺時,並不是在為我們工作。”

  “不論如何你都會這麼說的。”那麼就是中央情報局了,馬克想道。要不然他也不會特別強調,死者被害時並不是為他們工作,因為被害的地點是在國內。

  “我當然會這麼說,不過這是實情。我們還是一頭霧水,而瑞奇不只是個朋友,他是個好朋友。”費傑斯的眼神黯了下來。“很難想像會有無聊的流浪漢只為了現金就輕易地殺了他,連車子也不搶走。感覺起來就是不太對勁。”

  的確不錯。麥瑞奇顯然是高手。馬克想起羅戴克的服役記錄:羅戴克在越南時是海軍陸戰隊的狙擊擊手,顯然也是高手。

  “你認不認識,”他看著費傑斯的臉,慢慢地說道。“一個叫羅戴克的人?”

  費傑斯立刻不動了,他的雙眼變得平板而無表情。“我認識他,你是說你在懷疑是他殺了麥瑞奇?”

  “不。他在同一天於紐奧良被殺害,他是被點二二手槍殺死的。他和麥瑞奇彼此認識嗎?”

  “認識,我們同時都在越南服役。”費傑斯往後靠在不是挺舒適的椅背上,拉著下唇視而不見地望著地板。“這麼說戴克也死了,瑞奇和戴克都死了。同一天,同樣型式的手槍。”

  “這實在是過於巧合了,”馬克說道。“他們互相認識,死在同一天,距離不遠,同樣是被點二二手槍殺害的。他們說不定在越南還是負責過同樣的任務呢?誰會要他們兩人一起死?”

  “這是個有趣的問題。”費傑斯更加用力地捏他的下唇。“我不曉得答案。不過他們的確是同一行的,兩個人都同樣是頂尖的高手。”

  “羅先生狀似露宿街頭,但不是流浪漢。他很健康,吃得也不錯,沒有毒癮或酒癮,所以他應該有我尚未查出來的收入來源。麥先生是來這裏見他的嗎?如果是這樣,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呢?”

  “沒有人知道瑞奇來這裏做什麼,他說是為了私事。”

  “那麼我們還是一無所知。我們可以比對彈道,看看子彈是不是同一把槍所發出的,不過除非你知道什麼事沒有說出來,我們仍是在死胡同中。”

  “我真希望我知道些什麼,”費傑斯沉重地說。“任何事都好。因為這件事的感覺實在不好,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噪音很小,好象是某個東西沙沙作響。凱莉停下來,側著頭傾聽那個怪異的雜音是否會再出現。她在臥室裏,正在替窗前的盆栽摘除枯黃的葉子。

  又來了。像是衣料磨擦的聲音。這次是從不一樣的方向傳來。

  有人在她的公寓裏。

  她的頭皮發麻,一陣驚恐幾乎令她的心臟停止跳動。她並未移動,也動不了。

  臥室的房門是打開的。她站在側面,正好在視線之外,不過如果有人走進臥室,一定會馬上看到她,她就會被夾在來者與牆壁之間。唯一的出口就是房門。她的公寓在二樓,沒有辦法爬到窗戶外面,跳下去太過危險了。

  他走到臥房門口了。她看不到他,只有地板上淡淡的影子。如果她沒有注意,根本不會發現到。凱莉的胸口抽緊,只能做快而淺的呼吸。她沒有辦法移動,甚至無法尖叫。

  他沒有進來。他站在門口一會兒往裏面看,然後往廚房走去,這一次弄出來的聲音比較大聲了,好象覺得沒有必要保持安靜。

  她耳鳴起來,房間看起來有點傾斜。凱莉強迫自己深呼吸,無聲地將氧氣送進緊張的肺部。他為什麼走到廚房去?為什麼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她望著整齊的床鋪,緩緩地意識過來:他以為公寓裏面沒有人。窗簾是拉開的,因為她還沒有要上床睡覺,所以房間裏面充滿陽光,根本不需要開燈。她瞭解到 公寓裏一盞燈也沒開,電視也是關著的。她是看了一會兒電視,不過白天的節目不是很有趣,所以不久就把它關掉了。在她整理盆栽時,並沒有發出聲音。對侵入者 而言,公寓看起來一定像是沒有人在家。

  她聽見他持續地打開、關上廚房裏的抽屜,翻尋冰箱裏的東西

  老天,他餓了嗎?她應該逃出公寓,所有的專家都這麼建議。別面對強盜,盡可能地逃出去,等到安全的時候立刻打電話給員警。

  廚房裏的用餐區可以清楚地看到客廳。如果他在那裏,他會看到她走向門口。如果他手上有槍呢?他可以開槍射到她。

  突然間,她覺得平靜下來了——至少是平靜多了。不管他有沒有武器,如果她能夠離開,不受傷害的機會就大得多。她慢慢走向臥室門口,赤腳在地毯上寂靜無聲。

  她接近門口時,聽見他走向用餐區。她差一點就要曝光了,驚恐令她的氣息再一次梗在胸口。如果他走到客廳——

  不過傢俱磨擦著瓷磚地板,她知道他還在用餐區。她皺起眉頭,聽起來他像是把傢俱都翻了過來。

  這實在不像是闖空門的正常行為——尋找有價值的東西,拿走電視和小型音響,然後走路。但是他根本沒到臥室來尋找珠寶,而大部分的女人都把貴重的東西放在臥室裏。

  她往後滑動一步,站在門框後面偷窺一小部分的用餐區。她看見一張椅子的腳伸了出來。他的確是把傢俱都翻了過來。

  他在尋找某樣東西……特定的東西。

  專家的警告說要逃出去打電話。她看著床邊的電話。公寓裏面很安靜,只有冰箱的馬達在響,和他弄出來的噪音。如果她打一一九,她得輕聲說話,不過他也可 能會聽得到。如果她什麼都不說,他們會不會是派人過來查看呢?一一九能不能找到她是在哪一間公寓呢?

  她瞭解到員警能不能找到這間公寓並不重要,只要他們一路鳴著警笛過來就可以了。

  該死的他,他在搜尋她的公寓。突然間,驚恐離開了她,別種情緒湧了進來。她覺得憤怒、受到傷害。他在翻查她的東西,攪亂她才剛剛建立起來的家的感覺。 這是她現在僅有的家。她原先的家,現在她的心裏仍然認定的家,變成了一堆殘燼。她可不想把她的家丟給這個混蛋。

  凱莉後退一步,離開門口。她緩慢而輕盈地,以她父親在樹林裏教她的步伐,向電話移動。她並未轉身背對門口,小心地將話筒拿起來,塞在枕頭底下以掩蓋撥號的聲音。然後她按下一一九,按鍵細微的聲音令她畏縮。

  武器。她需要武器。但是她沒有手槍,而刀子都在廚房裏。當他搜完公寓其他地方走進臥室時,他會看到枕頭底下的電話,就會知道有人躲在裏面。她會失去奇襲的優勢,所以她必須在那一刻之前找到什麼東西才可以。

  臥室裏沒有東西可以利用,除非她要用皮包打他,而皮包正放在角落的椅子上——如果他正好往臥室看,就可以瞧見她。

  她迅速在腦海中冥想浴室裏的物品。刮腿毛的刮毛器不會令他驚懼地尖叫,除非他害怕被刮鬍子。它最嚴重的傷害也只是淺淺的小割痕。她有香水、發膠……發膠,就是它。他得要很靠近,但只有槍枝是遠距離有效的武器。就算她有刀子也得在近距離使用。

  浴室的門只有半掩著。凱莉側身悄悄挨近它,小心地不碰到任何東西。她的心跳激烈得似乎可以感覺到指尖的脈動,但是她現在有了目標,比較平靜了。

  浴室的門只要稍微一碰就會發出吱呀的聲響,她提醒自己,不能碰到門。

  地毯似乎在拖慢她的腳步。距離只有幾步遠,但感覺起來卻好象有好幾碼。如果現在那個人走到客廳望進臥室,就可以清楚地看見她。

  他會在廚房裏待多久?廚房裏還有多少地方沒有搜過?他已經查過櫥子和抽屜、冰箱、桌子和椅子。在他進入客廳之前,只有在廚房前面的一個小櫃子還需要搜索。如果他是個有系統的人,那將會是他下一個目標。

  拜託,希望他是個有系統的人,她祈禱著。

  浴室的門並沒有像她所希望的那樣敞開。她注視著狹窄的門縫。它看來太窄,只夠一個孩子鑽進去,但她不是個孩子。不過她已經瘦了一些,也許她可以擠進去——也許。

  最好先想出一個計畫來。

  廚房裏的人已開始把椅子扶正,放回原位。他是個有條理的強盜,好象他不想讓她知道他曾進入過屋內。他的條理讓她多了一些時間。

  她迅速吸了幾口氣,想像她該怎麼做。發膠放在化妝台的左邊。毛巾掛在右邊的欄杆上。用左手拿發膠,右手去抓毛巾以掩住拿掉瓶蓋的聲音。此刻她真希望自 己不是那麼整潔的人,有人發膠一買來就把蓋子丟掉。不過她從來不丟掉蓋子,等到用完時才一起丟棄。

  她吐出氣來縮回肚子,將頭緊抵著門框,悄悄地側身溜進浴室。

  她的胸部剛好輕刷過浴室的門,鉸鏈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呀聲。

  她並沒有停下來。如果他已聽見聲音,她僵在那裏就代表著災難。她溜進狹小陰暗的浴室,一手抓住毛巾,一手拿起發膠。她沒有撞到任何東西,只是流暢而安靜地移動著。她把毛巾包住發膠拔開瓶蓋。這也發出一聲輕響,不過比門鉸鏈的聲音小了些。

  她轉過身來面對浴室的門,不讓自己被人從外面看見。她迅速地轉過身,確定他從門口的角度望進來,只能由鏡子中看見浴盆。

  她把發膠握在左手,噴嘴朝外,靜靜地等待著。她不喜歡被關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但是進來時鉸鏈所發出的聲音,令她不敢回到臥室。她已經知道他走動時寂靜 無聲,因為她就沒有聽到他進入公寓的聲音。他可能站在門的另一外邊,玩著貓抓老鼠的遊戲,安靜地等著她出來。

  她的頭皮再度發麻。她可以感覺到他在那裏,耐心地等待著。

  但是她也可以很有耐性。她父親說過,先移動的人就輸了。她怎麼會記得這些事呢?當時她只是個孩子,儘管她知道他是她父親,他仍然是個可怕的陌生人。不 過他跟她說話,把如何成為一個狙擊手,表演給她看,而她傾聽著。現在她手上沒有槍,只有一罐發膠,但她的知識是她父親遺留給她的,也許它會救她一命。

  她沒有聽到客廳裏有任何聲音。如果他沒有聽到門鉸鏈的聲響,他會像剛剛一樣到處搜尋,正常地移動,發出一些噪音。現在公寓裏一點聲音也沒有;他聽到她進浴室的聲音了。

  她估量自己及閘的距離。如果他用力推開它,它會撞到她,令她失去平衡和準頭。她無聲地往後退至化妝台,希望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她舉起發膠等待著。

  她有個優勢,知道他就在外面——而他懷疑她是否在屋內,但不能夠確定——除非他注意到她的皮包。或者是枕頭下的電話。喔,上帝。

  想像妳準備要怎麼做,戴克曾說過。準備好要一擊即中。別遲疑,否則妳就死了。

  凱莉可不想死。她要活得很久,很久——

  浴室的門猛然往內撞。她立即伸出手臂對準門口的脅迫的頭形。“啊!”他蹣跚地往後退,雙手掩住眼睛。其中一隻手上握著一把槍。

  凱莉用力地擊向他,用盡全身之力推開他,令他往後倒在床上。他抓住她的長睡衣,拉住她一起倒下去。她尖叫著,希望她的叫聲能透過枕頭,而一一九的接線生仍然線上上。

  他翻過來,將她壓在下麵;她看見他扭曲的臉孔和紅腫的雙眼,她再用發膠噴他一次。她沒對準他的眼睛,反而直沖他的鼻孔。他哽咽作嘔。她又噴他一次,用力地踢向他,右拳擊中他的臉。她的腳踢到臺燈,令它砰然一聲倒了下去,瓷器的底器裂了開來。

  “妳……賤人!”他吼著。他閉著眼揮出拳頭,擊中她的頰骨。他的力道令她的頭落在枕頭上,令她的視線模糊。她並未覺得疼痛,只有他拳頭的力道。她用發 膠罐橫掃過他的臉孔,劃過他的皮膚,以至於血流到她的身上和床上。她設法抬起腿用力地踢他,一腳踢中他的胃部,另一腳幾乎踢中他的鼠蹊部。

  他噴著氣蹣跚地往後退。凱莉翻身滾下床,手腳並用地爬向門口。接著他憤怒地扣下扳機,一邊詛咒著,但是他看不到,子彈擊中她頭上的牆壁,石灰屑四散飛揚。

  地毯磨擦著她的膝蓋,她衝向門口。她喘著氣,視線依然模糊,搖晃地起身踉蹌地走向大門。另一聲槍響穿透牆壁。

  她扭開門把,他正好搖擺地走出臥室。他用袖子抹著眼睛,舉起了手臂。凱莉飛身衝向門外,撞擊到地面後翻滾趴在地上。子彈扯裂了大門。她爬起來,掙扎地走向樓梯,撞上正在上樓的兩名員警,臉色發白地拔出武器。

  她昏眩地坐在地板上。在長廊裏,她看見同層樓另一棟公寓住戶的模糊臉孔出現在門口。“蹲下來!”她驚恐地喊道。

  聽見她的聲音,強盜搖晃地走出大門,兩手抓住手槍往前伸。兩名員警立即反應,雙彈齊發的聲音宛如只有一聲槍響。子彈的力道將強盜摜在牆上,他的臉上有著一絲吃驚的表情。他往下看著胸口滲出的紅色血跡,眨著流著淚水的雙眼,試圖集中視線。

  “丟下武器!丟下!”兩名員警喊道。

  強盜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在喉嚨裏格格作響,但它的確是笑聲。“操妳!”他說道,舉起槍對準凱莉的方向。他正扣下板機時,兩名員警同時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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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費傑斯在他的安全無線電話上按下號碼。“事情越來越奇怪了,”當電話被接聽起來時他說道。“羅戴克同一天在紐奧良遇害,離瑞奇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並不是 太遠,同一型式的武器。承辦案子的警官敏銳得跟什麼似地,我一走進辦公室就摸到我的底細。他說他是憑著預感,要求調閱瑞奇的資料。他的第六感真是厲害。”

  “羅戴克是誰?”另一端的聲音說道。“我不認識他。”

  “他在越南是海軍陸戰隊的狙擊手,相當在行。滑溜得很,耐性十足。我們是在西貢認識戴克的,他和瑞奇……嗯,我不能說他們是朋友,但是他們彼此尊敬,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所以他和我爸在紐奧良碰面?”

  “看起來是這樣,但是原因不清楚。不過這令某個人緊張起來,某個不想要他們兩個碰面的人。”

  “那表示是同時認識他們的人。”那個聲音冷淡,沒有感情。

  “我會說是在越南認識他們的人。就我所知,戴克從越南回來之後就不見蹤影。沒有辦法面對一切,回不到原狀。警官說他露宿街頭,但是顯然有著經濟來源,因為他很健康,而且吃得不錯。”

  “也許他的家人在接濟他,我再查查他的親屬。法雷查出是誰洩密了嗎?”

  “沒有,他氣瘋了。”

  “我跟他談話時會使用週邊的管道。至於這個警官。他逮到了你,這需要解決嗎?”

  “除非你想要吸收他----說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他看到我的鞋子,就認定我是國家安全局或中央情報局的。他就是這麼敏銳,反應迅速----不需要二加二才等於四。”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歎息。“該死的古奇皮鞋。”

  “我看不出來有特別買雙鞋的需要。”

  “你認為我們用得上他?”

  “除非你吸收他到組織裏。”

  “他留在那裏更有用。”

  “我同意。”墨西哥灣沿岸的城市是主要槍械走私的都市。知道武器何時會運送到何處,能夠讓他們分析出下一波小型戰爭會在哪裡爆發。有時候需要去點火,有時不需要。有時武器的運送會被攔截下來,有時候不會。

  “葬禮在明天下午兩點舉行。你會來嗎?”

  “除非你要我去做別的事。”你永遠不知道強恩會怎麼做。他就像只蜘蛛,同時掌控著六根無形的線。

  “看誰會出現在附近,會是件有趣的事。”

  意思是誰會來監視葬禮以辨認強恩的身分。有不少人和不少政府頤意付大錢買到他的照片。瑞奇的遇害,也有可能只是為了要讓強恩在公開的場合露面。不過那 不表示明天的照片會值多少錢。費傑斯認識強恩大半輩子了,不過就算強恩明天站在他旁邊,他也許會認不出來。“法雷明天會在那個地區布網嗎?”

  “我想要多一雙眼睛,某些比較可靠的人。”

  那表示強恩並未排除是裏面人幹的可能性。此時他尚未排除任何可能性,不過羅戴克的消息代表著瑞奇是單純搶劫犧牲者的可能性已經降至零。就像齊警官所說的,這實是過於巧合了。

  但強恩是個冷靜謹慎的思考家,這令他相當其有危險性,但也更有價值。他權衡各種可能性與機率,看見別人所錯失的陰影及細節。能讓費傑斯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但麥強恩是其中之一。魏法雷是另一個,麥瑞奇也曾在那名單之列。失去瑞奇實在令他傷心。

  “我會到場的。”他粗嘎地說完掛上電話。

  馬克查看一下手錶:九點四十五分。檢驗臺上可憐的瘦小身體訴說著一個可怕的故事,生活在痛苦和驚恐之中的短暫生命。他已經走訪附近的醫院,得到一張進出急診室次數的單子,長得令他不敢看。

  小小年紀的葛詹姆在今年之內已經有十次的“意外”,嚴重到要住院治療。葛家為了避免引人注意,每次都送到不同的醫院。醫生應該發現重複發生的虐待痕跡,但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家人呢?葛先生或葛太太的親屬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嗎?他們都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孩子是被慢性地謀殺?或者葛太太逐漸變得疏離隱遁?他們當然會注意到。

  馬克不能理解的是他們怎麼能夠就這樣不管,只希望事情會好轉。嗯,除非有人插手,事情從來不會好轉。現在對這個小男孩而言已經是太遲了,而馬克有種不祥的感覺,葛太太的時間也不多了。

  他又看看手錶。儘管手上有案子,他還是得和凱莉談談。這股衝動令他胃部緊縮,神經糾結。他不僅是想要把兩人之間的事說清楚,他也覺得不安而且躁動。

  他已經有二十四小時沒和她說話了,而突然間他覺得二十四小時太長了。他想要知道她是否無恙,把他的感覺告訴她,用任何方法將她弄回紐奧良。

  也許是因為中央情報局的費先生令他不安,此人在他要安迪申請調閱麥瑞奇的資料以後來東嗅嗅西聞聞。羅戴克遇害的細節令他覺得不尋常----傷口太乾淨 俐落、沒有槍聲代表著滅音器、羅戴克身上的昂貴手槍----當他知道另一個被害者正巧曾經替中央情報局工作時,這些資料就變得很重要。一件單純的街道謀殺 案變得複雜起來。

  不,不只是這樣。他努力將注意力放在驗屍工作上,但是他的緊張並未消除。一等這件束,他就要打電話給凱莉。他早就該這麼做了。不需要等冷靜下來,他需要的是跟她說話。

  這是他犯下的第二個錯誤,他陰鬱地想道。頭一個錯誤是昨天早上留她獨自一人在床上,第二個是沒有持續地打電話直到找到她本人,而不是在答錄機上留言。

  他的對講機響起。潘醫師抬起頭對著干擾皺著眉。馬克傾聽著花園區可能發生命案的代號。那個地址很熟悉。“噢,該死!那個混蛋殺了他太太!”他吐出這句話,一邊跑出檢驗室。

  他的嘴裏嘗到苦澀的戰敗滋味。他害怕的事發生了。他一直在“按照程式來,以免那個雜種有機會利用技術上的問題擺脫官司”,和“立即採取行動”的需要之 間掙扎。再過兩個小時,他就能拿到拘捕令,葛先生就會被逮捕住了。對葛太太而言,兩個小時的差別是她的生命。

  等他到了葛家,林木遮蔭的寬敞街道已塞滿了巡邏警車。他走下人行道走向涼爽高挑的優雅門口時,濕熱的空氣像條毯子包裹住他。他因狂怒和無助而感到噁心,但是他推開自己的感覺,以便做工作----他只能幫葛太太這一點忙了。

  “在哪裡?”他間一位巡官。

  “樓上。”巡官看起來有些狼狽。

  他爬上寬敞的弧形樓梯,隨著騷動進入臥室。房間很大,佈置得像電影中歐洲貴族的寓所。大床圍著從天花板垂下來的白色布幔。裝飾性的鏡子和東方風味的油 畫掛在牆上,傢俱擺設成兩組談話的區域。高大的花瓶插著與房內白、金色調相輝映的鴦尾花。一個新色彩最新才加入房間內:紅色。

  許多的紅色。噴灑、聚集成灘的紅色,乾涸後轉成生銹顏色的紅色。

  葛太太坐在沙發上。她的後腦不見了。她並沒有倒下來,只是坐在那裏靠在椅墊上,好象在休息。她的眼睛睜大,帶著死亡的空虛。死亡並不平靜,它只是空無一物。所有的事物都不存在了。沒有驚喜、沒有希望、沒有恐懼。什麼也沒有。

  她穿著白色的絲質長袍和低胸睡衣。性感。馬克蹲在她面前,視線估量著他昨天瞥見的頸部瘀青和其他傷痕。她的乳房上方有個一塊紫色的痕跡,那種愛人會在 彼此身上留下的記號。他猜想驗屍報告會發現,葛太太死前不久才性交過。那個雜種可能以為換個口味,跟她做愛,溫柔地對待她,能令她閉口不談他們的小男孩是 怎麼死的。

  也許就是這樣才讓她受不了,他殺了她的兒子,然後又跟她性交。不過也許這是她計畫好了的。

  馬克轉過頭去望向葛先生的屍體,或者應該說是剩下的屍體,他趴在浴室門口。她一定是等他正好要踏入浴池,然後走到浴室裏對他開槍直到子彈用光。從現場 看來,她一定曾重新裝填子彈,然後繼績射擊,直到子彈一空。屍塊散落在地上。她將射擊的範圍集中於特定的部位。然後她再一次裝滿子彈,走到沙發上坐下來, 將槍口塞進嘴裏,然後扣下扳機。

  法律並不一定代表著正義。葛太太為尋求她兒子的正義,以自己的方式達成了目標。她會自殺也許是因為無法面對被檢方起訴,或者是她無法面對沒有孩子的生活----也許是為自己太晚行動、沒辦法救他而贖罪。

  馬克站起來,表情陰鬱而深重。他現在只剩檔要填寫了。

  凱莉蜷坐在急診室裏一個隔間的床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裏,但是她麻木得無法抗議,甚至無法感覺。她無法回到公寓,警方已將它封鎖起來,直到他們 完成調查。她也不想回公寓。她沒有辦法再睡在那裏,就算那個男人的血和腦漿已經從門上和地毯上清掉……

  救護車上的醫務人員堅持要她接受醫療,儘管她告訴他們她是一名護士,她能照料自己的傷勢,而這些傷口並不需要醫院或是急診治療。她的臉上有著瘀青,膝 蓋在地毯上磨破了,腳上還有個不需要縫合的小傷口,她的肋骨酸痛,也許是因為打鬥而來。子彈並沒有擊中她,不過最後一槍距離很近,有些碎片跑進她的眼睛 裏,但是只要洗洗眼睛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總而言之,在那個男人用盡方法要殺死她的情況下,她的狀況仍然相當良好。

  她毫不懷疑他的意圖。一等他明白她在公寓裏面,他並沒有像普通的強盜一樣逃走。他反而拿著槍追她。

  為什麼呢?這就是員警和她自己一直在問的問題。強搶民宅的事件時有所聞。她是個獨居的女人,最顯著的目標。她住在公寓裏沒多久,也許那個人認為是別人住在裏面。但是他並沒有到處掠奪財物,只是小心地搜索著,然後將東西歸回原位。

  接著他意圖殺她。

  壞事接二連三。戴克被殺,她的舊房子被燒掉,現在又發生這件事。她的性命是否有危險?

  她抓住圍在肩膀的毯子,試圖驅退心中的寒意,控制住不祥的預感。還會發生什麼事呢?

  “羅小姐?”

  一名警官站在病床隔間的布簾外面。她的公寓擠滿了警官、便衣員警和醫務人員。公寓建築外面聚集著記者和旁觀者,每個電視臺都派了記者前來。

  “是的。請進。”她說道。

  他拉開布簾走進來。他是個中年警官,臉上佈滿汗水。他怎麼會流汗呢?這裏面很涼,冷氣機一定是開到最強。他坐在隔間裏的唯一一張椅子上,凱莉拉緊毯子顫抖著。

  他以冷淡評估的員警眼光看著她,似乎不相信任何人告訴他的話。馬克也有這種表情,她想道,她想要他在這裏,想得令她心痛。她和馬克在一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而現在她需要這一份保護。

  “我是蘇警官,”他自我介紹道。“妳現在可以回答一些問題了嗎?”

  他們在公寓裏問了她一些簡單的問題,不過那人死亡的方式並沒有任何疑問,她對他們可說是一名證人,而非嫌犯。醫務人員要將她轉送至醫院檢查,所以他們讓她離開,好處理更迫切的事務。

  “是的,我很好。”她本能地說道。

  他評估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並未爭辯。他打開一本小記事簿。“好的。妳先前說過當妳聽到嫌犯進入公寓時,妳正在臥室裏面----”

  “不,他已經在公寓裏面了。我沒有聽到他進門的聲音。我聽見他停在臥室門口往裏面看。”她知道自己說過什麼話,它並不是她聽見他進入公寓。

  他看著記事簿不作評論。也許他是在試驗她,看看細節是否符合。

  “但是他並沒有看到妳?”

  “沒有。他沒有進到臥室裏面。我站在窗戶前面,他看不到的地方。臥室的房門是往右開的,除非他走進臥室,否則他看不見我。”

  “然後他做了些什麼事?”

  “後來他就不再保持安靜了。既然他沒有看到我,他一定是以為家裏沒有人。他走到廚房開始……搜查。”

  “搜查?”他抓住這個用詞。

  “聽起來像是這樣。他翻著櫃子,因為我可以聽到抽屜和櫃門打開和關上的聲音。他甚至打開了冰箱。”

  “為什麼?”

  她舉起雙手做出無助的手勢。“我不知道。”

  “好吧,接著他做什麼?”

  “他將廚房的椅子翻過來察看。”她的聲音透露出她的迷惘。

  他在小記事簿上寫著。“妳做了什麼事?”

  “我——我不認為我逃得出公寓;他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見門口。我溜到床邊把電話放到枕頭下好蓋住聲音,然後撥了一一九。”

  “做得好,”他說道。“附近的路口正好有警官在巡邏。他們不知道是哪一棟公寓,但是他們知道是哪個門牌號碼。”

  “他們發現了是哪一棟公寓,”她視而不見地望著地板。“發出槍聲的那一棟。”

  他清清喉嚨。“嗯——是的。然後呢?”

  “我試圖溜進浴室,因為我把發膠放在那裏。”

  他露出一個短暫的微笑。在那片刻他變回男人而非員警。“聰明。那個東西一碰到眼睛,會灼熱得不得了。”

  “我知道,我只有這樣東西。”她吞咽著,試圖不去回憶只用一罐發膠去面對武裝強盜的恐懼。“浴室的門吱啞地響了一下。他聽到了。我----”她深深地 吸了一口氣。“我想他一定聽到了,因為廚房裏的聲音停止了。我就站在浴室裏面,手上拿著發膠,瞪著浴室的門。他撞開門時我就噴向他的臉,他的手上有槍。” 她說完後陷入沉默。

  “妳認識他嗎?”

  她搖搖頭。

  “也許在附近見過他?”

  “沒有。”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

  “我推開他,但是他抓住我的睡衣,我們一起倒在床上。我又噴了他一次,然後他打中我。”她不自覺地摸向頰骨。“我用發膠擊中他的臉。我記得用兩腳踢他……然後我翻下床爬到門邊,他就開始開槍。”她停下來,憶起模糊的細節,那些驚恐和憤怒。

  蘇警官沒有繼續發問,不想催促她,但是她覺得他正在等待其餘的故事,員警抵達之後所發生的事。她揉著前額,試圖理清思緒。“我到達了公寓門口……員警 正好上樓,我幾乎是向他們跑去。那個人走出公寓把槍對準我,他們就對他開火。他沒有倒下去,他……笑了起來又要射向我,他們又再度開槍。”

  “有沒有任何人說任何話呢?”

  “兩名警官對他喊著,要他丟下槍。就在那個時候他笑了起來說……嗯……”她看著警官清清喉嚨。好笑的是,平時她不是這麼拘謹的人,但她就是不能在這個足以當她父親的人面前說那些字。“他說了一句髒話,然後他朝我開了最後一槍。”

  他低頭看著記事簿點點頭,好象她證實了某些他已經知道的事。他合上記事簿放回外套裏。“現在大約就是這些了。如果我想要再跟妳談話,我怎麼聯絡妳呢?”

  她望著他。“我不知道,”她茫然地說。“你們不讓我回公寓。”

  “妳在這裏有沒有家人呢?”

  “沒有。”她的喉嚨緊縮。“沒有家人。”

  “朋友呢?”

  “有的。不過我不能----”佩佩曾向她提供過她的房子和她的陪伴。“也許在駱佩佩家。她也是這裏的護士。”她給他佩佩的電話號碼。“就算我沒有跟她住,佩佩也會知道我在哪裡。你也可以在這家醫院找到我,我值夜班。”

  他敏銳地看了她一眼。“我打賭今晚妳不會上班。”

  “我當然會。”她說道,自動地抗拒自己不適合上班的想法。為什麼所有人的表現都像她所受的傷害不僅是一些瘀青和小傷口呢?

  他歎了口氣,揉揉後腦。“羅小組,這也許不關我的事,但是我認為妳該休息一下。在這個狀況下,妳已經竭盡所能地處理了這個情況。妳保持冷靜,並沒有驚 惶,打電話給一一九,以手邊的武器防禦自己。不過妳沒有睡覺,妳經歷過一場打鬥——相信我,妳會開始感到所有的瘀青和酸痛。看看妳,妳在毯子下不停地發 抖,但是這裏面並不冷。妳是個護士,這個狀況告訴妳什麼?”

  休克,她的腦筋立刻提供了診斷。在支撐她抗拒強盜的腎上腺素消退後,她的血壓開始下降。凱莉感到不安。她應該認得這些症狀,然後躺下來。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忽視自己的身體所發出的訊號,而她是外科樓層裏的優良護士,能夠迅速評估病人的整體情況。

  “好吧,也許今晚我不上班,”她承認道。“不過我需要制服。我怎麼從公寓拿我的東西出來呢?”

  “把妳需要的東西列出一張單子來,我會請女警去替妳整理出來。”

  “需要多久我才能回公寓?”

  “幾天吧,我會盡力加快處理。”

  “我不能再住在那裏了。”

  他歎了口氣,伸出手好象要拍拍她的膝蓋,然後又阻止自己安慰她。她猜想他是怕官司上身而遲疑了。“的確,”他說道。“我猜妳是不能住下去了。”

  跑步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一會兒佩佩衝進隔間。她脹紅著臉喘著氣。“凱莉!老天爺,妳還好嗎?急診室裏的一名護士打電話到樓上來說妳在這裏。妳被搶了?”

  “不完全是。”

  蘇警官站起來。看起來他花了一番力氣。“我會再跟妳連絡的,羅小姐。我會叫人把妳要的東西帶給妳。”

  “謝謝你。”她幾乎沒有時間說完,佩佩就搖身一變,從關切的朋友轉換成專業的護士,將她推躺在床上。

  他沒有柯藍西的消息,而他一向準時向他報告的。海斯等待著,越來越不安且擔心。最後他打電話給哥倫布城的消息管道。

  “今天有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喔,有呀!員警在一位小姐的公寓殺死了一名強盜。她在家,嚇了他一跳,打了一場架逃走了。聽說他是職業的,他攜帶的武器把號碼磨掉了。”

  “真的嗎?有沒有提到在她身上發現了什麼東西?”

  “沒有,不過停車場裏有一輛他租來的車,雜物箱裏有他的駕照和信用卡。”

  海斯掛上電話,用手指敲著桌子。柯藍西死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他一直都是頂尖的。

  此外,他身上沒有東西,這表示他並沒有找到那本記事本。海斯花了幾秒鐘懊悔本子不在他身上,否則現在就已經落在警方手上。只要在警方手裏,他就會知道放在哪裡,把它拿出來可是小孩子的把戲。

  羅凱莉開始令他擔心。這已經是第二次出差錯了。第一次的錯誤還算合理,但是他現在開始懷疑她為什麼要搬家了。讓自己難以被人找到?她父親告訴她多少事?

  海斯寧願找到本子,而不是殺了那個女人。不過,照邏輯來說,她是唯一知道那本子藏在哪裡的人。如果他找不到本子,那麼他只好除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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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看得出來問題在哪裡,雷蒙。”黎參議員說道。高大的灰發男人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話。他們坐在參議員位於首都華盛頓住所的會客室裏,慢慢地品嘗晨間 咖啡。雷蒙昨天才從明尼亞波利市搭晚班飛機過來,淩晨才抵達華府,所以參議員交代下去要他睡個好覺,第二天早上再跟他談話。

  參議員起得晚。他睡到八點,而現在已經十點半了,早晨的太陽明亮且熾熱。“我有些擔心海斯處理麥瑞奇的做法,”他緩緩地說。“現在看起來他是跟我撒 謊,好讓事情按照他的方法進行。如果魏法雷知道麥瑞奇死了,他為什麼要否認?還有如果姓麥的真的有家屬,他為什麼要說沒有?我詢問的並不是機密的資料,而 我還是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的主席呢。”

  “海斯一定是有他自己的步調。”雷蒙說道,皺起濃眉沉思著。他看起來像個出賽過多場的拳擊手,但是在被歲月侵蝕的臉孔後面,他有著一個敏銳的頭腦。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我懷疑他是知道太多,而想要勒索我。他可能是從姓羅的身上得到這個主意。這個推論有個好處,那就表示海斯的手下還沒有發現那本筆記簿。如果海斯手上有那本筆記簿,他就不會需要別的勒索手段了。”

  “你知道我對留下後患的想法,”雷蒙搖搖頭說道。“那是很危險的一件事。你不該用不信任的人。你說海斯雇用你不認識的人去處置麥瑞奇?”

  “不錯。他發誓他們不知道我的事,以為他才是主謀,但是如果他一直都在撒謊,那麼他所說的就不值得信任了。”

  “你從他那裏要到那些人的名字,”雷蒙說道。“我會妥當安排他們。”

  雷蒙總是安排妥當。黎參議員記得從小這個粗壯的男人總是安靜地對他父親說:“我會安排妥當的。”而他父親總是微笑點點頭,事情就這樣處理完畢。現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知道他的事託付給值得交付性命的人,實在是令他安心。

  “你有海斯的地址嗎?”

  “有的,當然有。”參議員費了一番力氣才念給他聽。他並沒有把海斯的位址記在電話簿裏,或者要他的秘書鍵入電腦檔案。不,任何有關海斯的事都儲存在他 的腦海裏。位居這種職位,他太清楚現在的科技,不敢相信自己的電腦有任何隱私,儘管他像其他一般理智的人會採取防範措施,他卻不敢假設他的系統不被別人侵 入。如果他不寫下來,就沒有任何人拿得到,這是最安全的方法。他將位址念出來,雷蒙喃喃地重複,背了下來。

  “我立刻去辦。”雷蒙說道,參議員知道一切都會被辦好。

  “妳確定妳還好嗎?”當佩佩和凱莉經過醫院的停車場,走向她的車子時,佩佩問了第十次。醫院是有地下停車場,但老是保留給醫師和行政人員,好讓他們不 必淋濕或是走太遠。護士和護工顯然是身強力壯,且不怕雨水,所以必須使用醫院大樓外面的停車場。

  凱莉在大太陽底下瞇起眼睛,希望太陽眼鏡就在身邊。“我很好。”她不只說了十次。佩佩堅持要送凱莉回家。她的一些朋友和同事都到急診室去探望她。她的 數處瘀青都敷上冰袋,腳上的傷口也塗消炎藥並紮了繃帶,大家命她多躺了好幾小時,還帶來一堆食物和果汁。她不再覺得震驚,只覺得疲累和困擾。

  佩佩替她提皮箱,因為凱莉酸痛的肋骨而拒絕讓她自己提。蘇警官迅速將她需要的東西送了過來,贏得凱莉無盡的感激。在此之前她的選擇只有自己沾滿血跡的睡衣,或是醫院的病袍。現在她舒適安全地穿著牛仔褲和T恤。

  “天氣太熱不適合煮菜,”佩佩說道。“我們在路上買些食物回去。想吃什麼?西班牙菜,還是墨西哥菜?”

  “我不知道,我想我還是選墨西哥菜好了。”

  “哇,真是個好主意。妳想要吃玉米餅還是----”

  一輛汽車從停車位駛出,向她們開過來。凱莉不再聽佩佩的嘮叨,而是注視著車子。一個像是技工的男人駕駛著汽車,車子本身並沒有特別之處,是一輛數年新的乳白色龐帝亞克。但是它開得太快,她將佩佩往路邊擠過去一些,好空出更多的空間給那輛車。

  如果今天她沒在家裏受到攻擊,她可能只會好奇地看它一眼,但是她的神經緊張,內心仍因她的家受到侵犯而感到害怕和憤怒。她沒有安全感。所以她望著車子,看見它逐漸加快速度。

  駕駛戴著太陽眼鏡。她能夠清楚地從擋風玻璃看見他,感覺他也正在盯住她。

  佩佩不再繼續念著墨西哥餐廳的名字,而是說:“這輛車開得太快了。”

  凱莉手臂上的寒毛豎起。她停下來注視著駕駛。越來越靠近。他踏下油門讓車子衝向她們。凱莉轉過身去用肩膀撞向佩佩,將她推倒在兩輛汽車的中間。這時耳 邊傳來一陣響亮的金屬撞擊聲,兩人結實地撞擊著地面,趴在砂礫上,佩佩躺在她身下,而皮箱夾在兩人之間。她們旁邊的那輛車受到撞擊而搖晃起來,車子的後半 部滑向她們。汽車的前半部撞向隔壁的車輛,因反彈的力道而使得整輛車往後滑動,後輪在距離佩佩頭部只有幾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停車場傳來緊急煞車的聲音。有人在大聲喊叫,還有人衝過來的跑步聲。然後再度傳來輪胎輾軋的吱吱聲,有輛車將引擎開至極限呼嘯而去,隨著距離的增加而越來越微弱。

  凱莉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她原本就已經全身酸痛,而這一次在皮膚和肌肉上的傷害更加重原先的傷勢。現在她的雙手因滑倒在地都在流血,她的右膝刺痛著。

  佩佩也坐了起來,一手扶在額頭上,她靠在汽車的輪胎上望著凱莉。“妳還好嗎?”兩人同時說道。

  她們互相凝視了一秒鐘。“嗯,”凱莉終於說道。“妳呢?”

  “喔,標準的挫傷和擦傷。那輛車差點撞上我們了。”

  “妳們兩個人還好嗎?”另一名護士跳過保險杠跑向她們問道。“他甚至沒有停下車來!”她在兩人身邊蹲了下來,從制服裏拿出一些東西。她名牌上的名字是安琪,而她聽診器上攀著的小無尾熊,顯示她是在小兒科工作的。

  早班的護士都已經離開了;佩佩因為要去急診室接凱莉而比較晚離開。但附近還是有幾名護士,她們全都圍了過來。“到急診室推幾輛擔架過來。”安琪對一名護工說道,她的聲音清晰而平靜。

  “我們還好。”凱莉和佩佩異口同聲地說。

  “別傻了。妳們兩個都需要接受檢查。妳是知道的,有些人因為受到驚嚇,要過好幾個小時以後才感覺到痛。”安琪會是一個好長官,這也許是整天都和孩子相處的關係。

  “先用這個。”另一名護士說道,撕開一片的消毒棉片給安琪。

  “妳還有沒有?”安琪問道,執起凱莉的手,清洗她流血的掌心。

  “沒有,就只有這個了。我看看。”她又掏掏她的口袋。“還有一片紗布,不過就是這些了。”她爬過保險杠,因為受撞的那輛車的前半部靠向隔壁的另一輛 車,兩輛車的保險杠幾乎碰到一塊。凱莉和佩佩就坐在有些像是V字型的空間裏。那名護士蹲在佩佩旁邊,用紗布按她額頭上緩緩滲著血絲的傷口。“得有人去通知 員警,”她肯定地說。“那個混蛋不但差點撞到了妳們,還肇事逃逸。這兩輛車的主人需要有警方的記錄才能申請理賠。”

  “我有無線電話,”有個人說道。“我會打電話去報警。”

  幾分鐘之內,停車場聚集了急診室人員,幾名護工、一名醫師和兩名護士。儘管凱莉和佩佩呻吟地抗議,他們還是帶來了兩副擔架。佩佩想站起來,卻又驚呼一 聲跌回地面。“我一定是扭到腳了,”她尷尬地說。“看來還是得用到擔架,除非有人要借我拐杖。”

  這時一輛巡邏警車駛進停車場,大家都有故事要對員警說。護工說道:“老天,他那輛車子甚至沒有車牌。他離開停車場時,我看得很清楚,因為那時他顯然沒有意思要停車。”

  沒有人認得他,但這是個大醫院,每個人不可能認識每一個員工。而且停車場裏面沒有警衛,不論是不是在醫院裏工作,每個想要停車的人都可以停在這裏。所有的汽車應該要有停車憑證,但是從來沒有人檢查過,所以停車證是無效的。

  安琪說道;“我就站在那裏。看起來他像是打算要撞她們。”她並沒有推斷那個駕駛裏的血管裏是流著什麼化學藥品,但是有些人卻大膽地猜測。

  凱莉心知肚明。輪到她時,她平靜地對一位警官說:“如果你能把這件事通知蘇警官,我會很感激的。”

  他投給她一個“別小題大作了”的眼神,她加上一句:“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想要殺我。我確信你聽說了今天早上的事,兩名員警射死了一名強盜,那就是我的公寓。”

  他馬上變得認真起來。“妳認為這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的目標是要撞我們。”她力圖保持聲音穩定,但是她的內心因憤怒而顫抖。那個人不顧佩佩也可能會受傷,甚至死亡。任何與凱莉在一起的人,就像她一樣,是可以犧牲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得到這個有人想殺她的結論----也許是當她夾在兩輛車之間,聽見身後的撞擊聲。但是她不笨,也不是在妄想。真的是有人想要殺她。

  蘇警官沈思地輕拍膝上的筆記簿。凱莉靜靜地坐著,才說完她要說的話。她簡述她父親的死亡,和舊房子的燒毀。再加上今天的兩次意外,就足以令每個人沉思。

  佩佩腳踝的X光片顯示有條細微的裂縫。腳踝並不需要上石膏,但是被緊緊地包紮住,醫生命令她要休息一個星期。凱莉的傷口被清理乾淨後上了繃帶,然後就可以離開。問題是,去哪裡呢?

  “羅小姐,”蘇警官緩緩地說,小心選擇他的用詞以避免冒犯她。“妳度過了個很不好的一天。經過這一切的人會認為背後有個陰謀,是可以理解的。我對妳父 親的事感到難過,但是妳說他露宿街頭,而這種街頭暴力實在是很普通。至於房子起火----”他看起來很無助。“妳怎麼把它和其他的事聯想在一起呢?”

  “我查過電話簿,”她說道。“新的電話簿要到十二月才會出版,我的住址仍是被燒掉的那一棟。”

  “不過----”

  凱莉往前傾。“有人知道我今天下午還在醫院裏面,會和佩佩一起回家。否則他怎麼會等在停車場裏面呢?我上的是夜班,通常在那個時候不會在醫院裏面。你是知道我會和佩佩回家,因為當她問我的時候,你也在場。還有誰知道呢?”

  警官的臉變得堅毅且毫無表情。他緩緩地說:“我知道妳的意思。我猜我得因為妳沒有指控我而感到高興。”

  不過她也不是完全信任他,但是她並沒有說出來。她認為他是個正直誠實的員警,所以才會要求跟他連絡,但是此時她不會將任何事視為理所當然。

  “妳的行蹤並不是秘密,”他說道。“有許多人問起妳的情況,我告訴他們妳還好,會等妳的護士朋友下班時,跟她一起回家。也許是有人打電話到醫院來查證過。”

  “醫院只會透露我的狀況,不是我的行蹤。”

  他看起來十分不愉快。“羅小姐,從這種情況看來,我同意事情是有些不尋常。不過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殺妳呢?妳有欠人一大筆錢嗎?妳看到不應該看的事嗎?妳知道什麼大秘密嗎?”

  凱莉對這些問題都搖著頭。“不,都沒有。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殺我,但是所有的狀況都顯示有人想要這麼做。想要撞我的那個人一點也沒有考慮到他可能 也會撞到佩佩。我的朋友都置身於危險之中,警官。我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而不替他們擔心他們可能會葬身火窟,或是不巧在我身前被槍擊中。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他一直甩手旋轉著記事簿。“我幫不上忙。我甚至不能繼續調查,因為沒有任何線索可以追查。那個闖入妳家中的人已經死了。如果我們看到乳 白色的龐帝亞克汽車,上面沒有車牌,右邊的保險杠受損,我們只能指控車主肇事逃逸,但是最多也只有這樣了。沒有意圖謀殺罪名。我不知道能說什麼,我想妳只 能請假到安全的地方。也別告訴任何人妳要去哪裡。”

  請假?她歎口氣。在醫院,除非是因為健康原因,否則沒有請假這回事。管理單位會同意讓她停職,但是等到她回來時,有沒有空缺可就是個大問題。而且停職 期間沒有薪水,會吃光她的儲蓄。由於她母親的保險和賣掉房子的錢,她在銀行裏是有些余錢,但是它並不表示她可以這樣辭去工作。

  “好好地想一想吧。”蘇警官說道。

  這一次,凱莉獨自走向停車場,要去開佩佩的車,再到急診室去接她。夜幕即將低垂,天空中仍有些晚霞,但是街燈已經點亮。平常她會找人陪她一起走到停車場,但是經過今天的經驗,她不敢拿別人的生命冒險。

  整個情況就像電視上的懸疑劇,她的四周充滿了危機,而她不知道危險從何而來,或是自己為什麼變成了目標。

  離開。蘇警官要她這麼做。但是如果她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麼,她又如何知道危機已經解除,可以離開藏身之處了呢?

  這一切似乎都是有關聯的。從她父親的死亡到今天的兩次攻擊,它們都是為了同一個原因。她累得無法清楚地思考。等她休息過後,她就可以看得清整個情況。不過這兩天她睡得很少,而今天從頭到尾都震驚著她的神經系統。

  不過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和佩佩回家。她的良知刺痛著她,因為佩佩現在拄著拐杖,需要別人的幫忙。但是有凱莉在場就會帶來危險,而她今晚累得無法保持清醒與警戒了。

  但是話說回來,佩佩今晚也不能回家,因為那個人知道凱莉今晚準備到她家去。錯失了一次,他當然會試圖在佩佩家逮到她。他可能已經等在佩佩家中了。

  想到走進黑暗的房屋裏,碰到一個持槍的陌生人,就令她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汽車旅館,就是這樣。她們兩人今晚就住到旅館裏。佩佩不笨,能夠明白不冒險回家是唯一合理的方法。明天----嗯,明天她會再想辦法。佩佩能到她姊姊家去。

  凱莉知道她要去哪裡。如果她得躲起來,她打算躲到真正想要去的地方。她要去紐奧良,去馬克身邊。她只要好好活到那個時候。

  馬克皺著眉頭放下電話。凱莉仍然不在家。儘管經過花園區的血案他依然氣憤,但是他仍打了兩次電話,和她說話的重要性已經超過冷靜下來了。就算他還生 氣,她得知道他仍然關心她,想要跟她連絡。為了不嚇到她,他犯了個錯誤,沒有讓她瞭解到她對他的意義不只是一夜情。他在愛情關係中一向不會這麼笨拙,但是 該死----

  他用手抹著臉。以前所重的字眼是關係,現在他得強調另一個字。

  愛情。他從未墜入過情網。他相當關心過某些情人,但是卻沒有對女人有過這種迷戀和神魂顛倒。他愛她,這把他嚇壞了。他會不會弄錯了?他似乎走在鋼索上,一方面不願意因為熱烈追求以免把她嚇跑,但又因為過於壓抑,而使得她認為他一點都不在意她。

  該死的,他想道。從現在開始,他要照著本能行動,就是採取快速行動,讓她和其他每一個人都該死地明白他的意圖。主張所有權這種原始的衝動,並不限於肉 體上的層面;和她做愛是件美好的事,但是他要所有法律上的約束,他要她戴上他的戒指,讓所有的人都看得到。

  但是她到底在哪裡呢?

  他知道凱莉昨晚會去上班,儘管前一晚沒睡多少覺,又一路拖著行李到機場去。他稍早沒有打電話,就是因為他認為她會正在睡覺,但是現在她應該已經醒來了。夜幕低垂,而法國區正因到處尋找美食和音樂的遊客而生氣蓬勃。

  他想到她並不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而電話簿上又沒有登記。他又打了一次電話給她,錄下第三次留言,給了她家裏的電話號碼,然後說道:“打電話給我,甜心。不論妳什麼時候到家,打電話給我。”

  不過她有他辦公室語音信箱的號碼。她可能會打到那裏去,於是他打進去查看是否有留言。裏面有兩通訊息,一通是一個貧民窟的遊民想要告訴他兩天前他就知道的訊息,但第二通是凱莉。聽到她的聲音,他的心猛烈地撞擊著肋骨。

  “我是凱莉。有人想要殺我,我會搭美國航空一六二一號班機在早上十點半抵達。”

  他全身的寒毛直豎。馬克詛咒地等著是否有別的訊息,能讓他現在跟她連絡上,但是電話收線了,接著就是一片岑寂。

  該死!他站起身,緩緩地在客廳裏踱步思考著。這一定和她的父親有關,就像麥瑞奇的死一樣。但是為什麼呢?麥瑞奇身上的子彈和羅戴克的子彈彈道並不一樣,不過就算他們不是被同一把槍所殺死,並不表示兩件謀殺案沒有關聯。

  這件事也是一樣。多年訓練出來的員警本能告訴自己,凱莉處於危險之中的理由,和她父親之所以被殺是相同的。問題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也不清楚是誰在幕後主使,凱莉顯然躲在某個地方,但是他沒辦法連絡上她。

  “混帳東西。”他喃喃地說,再一次拿起話筒。他有些事要交代安迪去辦。

  唯一有的座位是在最後一排的窗邊。凱莉俯視著夾在龐嘉泉湖和密西西比河之間的紐奧良。事情就是從戴克在這裏被謀殺裏開始的。就算馬克對她個人不感興趣,他還是會幫助她,因為他是個好員警,而戴克是在他的轄區裏被害的。

  她依然尚未聯絡到他。昨晚當她從公共電話打給他的時候,她又只能留話。她留下的訊息全是重點:“我是凱莉,有人想要殺我。”然後說出她將搭乘的班機號碼和抵達時間,累得想不出還要說些什麼,就掛上了電話。

  也許投奔馬克不是個好主意,但他是她所能想到唯一可以幫助她的人,而她在紐奧良也比較安全。她必須要用真實姓名去買機票,因為現在登機時乘客需要出示 有照片的身分證明。假設她的追殺者有辦法、管道和經費,他可以追查出她去了紐奧良,但是等她到那裏,她打算用假名住進汽車旅館並付現金,讓追殺者查不出 來。紐奧良是個大城市,每週都湧進數千名的遊客,還有許多旅館和汽車旅館可以容納他們。她可以輕易地躲藏起來。

  在她睡過一覺,可以再度思考時,她突然想到她也可以躲在哥倫布城的汽車旅館裏。不過哥倫布城比較危險,因為會有人認得她,如果有人問起,某人可能會 說:“喔,呀,我前幾天才見到她。她在某條街上的超級市場買菜。”醫院裏每天都有許多人進去,也會有許多人記得她。

  她不想留在哥倫布城。她想要待在紐奧良,這個濕熱、隨興而愉悅的城市。所以她就來了,只不過她不曉得馬克是否會到機場去接她,就算他人到了,她也不清楚他會用什麼樣的態度接待她。

  如果他沒到,她會搭計程車進城。他有個忙碌的工作。上一次他有時間陪她,這一次他可能不會有空,或許是不會想陪她。

  飛機降落時稍微顛簸了一下,然後駛進航站大廈。一等飛機靠近,乘客們便不顧系上安全帶的指示燈還在亮著,擠到狹窄的走道,從頭上的貯物箱或是座位下麵拿出行李。

  凱莉依然坐著,因為飛機後方的乘客總是最後才下得去,而她又在最後一排。除非她只是想要伸伸腿,否則起身離開座位也到不了任何地方。

  不過長龍已開始往前移動,不一會兒乘客就快走光了。凱莉擠出狹窄的座位,酸痛的肋骨、膝蓋和雙手令她畏縮一下。她的全身都在痛。今天早晨她和佩佩嚴肅 地為彼此包紮,然後又哭又笑地擁抱著道別。佩佩起先爭辯有人想要殺凱莉的想法,但是她越想越覺得擔心,最後她同意最安全的做法便是離開她。

  佩佩也說對另一件事。當她的雙手纏上繃帶時,人們總是爭相替她提行李。

  儘管凱莉的行李僅限於女警幫她打包的衣物,當她終於步下飛機踏入濕熱的通道時,她瞭解到,她這一次穿的衣服反而比較適合紐奧良。除了兩件制服,她現在 擁有的衣物還包括兩條牛仔褲、一件垂到小腿的薄棉印花長裙、兩件棉質上衣、幾雙襪子、內衣、布鞋和一雙涼鞋。她身上正穿著薄裙和涼鞋,感覺涼爽了許多。

  她一踏上航站大廈,馬克便“抓住”她。她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他的舉動。一隻堅強有力的大手覆蓋住她的頸背,將她拖著停下來,他用勉強壓抑住的聲音說:“到底發生了什麼該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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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還在生氣,凱莉想道。不,生氣不是個適當的形容詞;他在狂怒,雙眼發亮,雙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睛和鼻子四周發青。她是如此高興看到他,她閉上眼睛,放心地歎了一口氣。

  “嗨。”她說道,又是一個不適當的字眼。

  接著她便倚在他的懷中了。他鬆開她,好象擔心會傷害到她。她覺得熱氣襲上雙頰,他的氣息輕柔地吹拂著她的頭髮,堅硬的槍枝掛在他的腰間,暫時不再孤單的感覺美妙得幾近於痛苦。

  當她的身體接觸到他時,她從沒有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這種回家的甜美心境。

  “妳的樣子真可怕。”他說道。這句坦率的敍述,和他平日彬彬有禮的態度大相徑庭,她想他一定是大受震撼才隱忍不住。她的樣子的確像個破碎娃娃:跛著腳、雙手紮著繃帶、頰上有塊瘀青,臉色因睡眠過少和壓力過多而顯得憔悴和蒼白。

  “昨天發生了許多事。”

  “還有我沒看到的傷嗎?”這句話十分壓抑。

  “肋骨。酸痛,但沒有裂開。”

  他又低聲詛咒了一句。“我們離開這裏。有沒有行李?”

  “一件。”

  “妳需要輪椅嗎?”

  她的頭往後仰,給他一個震驚的表情。“不!那會令我更引人注目。我的膝蓋有些僵硬,但是還可以走。去拿行李,離開這裏吧。”

  他嘴唇的線條並未放鬆,眼中堅毅的閃光並未柔和,但是他放慢長步伐以配合她,手臂扶住她的腰間,好似她需要大人的支撐。她走得越多,膝蓋就越放鬆,如果慢慢地走,倒也看不出她的跛行。

  她問:“如果某個人很有辦法,他得花多久的時間才會知道我搭了飛機到這裏來?”

  “如果某個人很有辦法,他可能會派人或親自在這裏等著妳。”他看起來像是要做出一些暴力的舉動。

  她停了下來,心臟驚惶地猛撞著。“你走開,”她狂亂地說。“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你也會有危險。”

  他轉身面向她。“妳會和我一起走,”他咬著牙說道。“即使我得抱妳走,這麼一來妳就真的引人注目了。”他握住她的手臂,帶著她走向電扶梯。“接到妳的留話後,我已經做了安排。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決定不要過於逼迫他。看得出經過了這兩天,他的脾氣並沒有平息一些。他的樣子仍很危險,強硬的視線不停地審視四周的人,隨時可能發脾氣。

  下飛機花了她許多時間,行李早就被卸了下來。幾分鐘之後,旋轉台送出她的行李,她指認出來,馬克上前抓住它。

  他把車停在路邊,另一輛車就停在他後面,一個英俊瘦削的年輕黑人站在車子旁邊,雙眼被太陽眼鏡遮住。

  “看見什麼了嗎?”馬克把行李放進後車廂時問道。他也戴上了太陽眼鏡,令他看起來更加強硬而無表情。

  “沒什麼不正常的,像修道院一樣平靜。”

  “很好。凱莉,這是安迪。安迪,這是羅凱莉。”

  “很高興認識你,”凱莉說道。“你也是一位警官嘍?”

  “是的,羅小姐。”安迪對她微笑。他和馬克一樣,在大熱天裏依然穿著外套。

  馬克打開車門,他的手溫暖地放在她的頸部,引導她上車。這個碰觸是這麼熟悉,且具有保護性,令她全身顫抖。

  “我會注意你的六點鐘方向,確定你沒有被人跟蹤。”安迪安靜地對馬克說道。

  “謝了。我已經連絡費傑斯,不過我也要他任何事都跟你連絡,不讓他直接打電話給我,或是直接找到我家。”

  安迪點點頭。“知道了,你去吧,先把她安頓好。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

  馬克拍拍安迪的肩表示感激,然後滑進駕駛座。當他駛離路邊,他從後視鏡看到安迪也一起離開,不過離他有一段距離,以便查看是否有人在跟蹤他。安迪有很好的本能,也許是因為他受過軍事訓練,也許他就是天性敏銳。

  凱莉清清喉嚨。“夏警官跟你是一組的嗎?”

  “紐奧良的警官並沒有分組。但是他和我一起處理你父親的案子,我們相處得還不錯。我信任他。”

  “誰是費傑斯?”

  “一個可能提供情報給我們的人。現在----”他的語氣經過斟酌,但是她仍然可以在他控制的聲音之下聽出壓抑的情緒。“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她盡可能地平靜清楚說出事情的經過,也告訴他她以前的家被火燒光。他安靜地消化這些資料一會兒。“妳知道那個侵入妳公寓的雜種,叫什麼名字嗎?”

  “柯藍西。”蘇警官告訴她這個名字,看看她是否認得。

  他指著她臉上的瘀青。“是他幹的?”

  “是的,不過雙手和膝蓋是另外那個想撞我們的混蛋弄的。事實上我的手只有擦傷。佩佩把它們全部紮上繃帶,是要讓別人幫我提行李,我的肋骨太過酸痛,很難提得動它。”

  他又低聲說了一些詛咒的話。凱莉直瞪著前方,以馬克現在的心情,他就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我知道這一切聽起來有些牽強,”她脫口而出。“也許我是驚慌過度。但是一天之內發生兩次事件,似乎太過巧合,當我再加上我父親被謀殺,還有舊房子被燒掉,我----我就是有這種感覺。或者我真的是太過緊張了?”

  “不,我想妳不是太過緊張。妳父親的案子本來就有些線索令我相當不安。”他又再度檢查他的後視鏡。

  “什麼?”她轉過頭去查看後方。“有人在跟蹤我們嗎?”

  “只是安迪而已。”

  “告訴我是什麼線索。”

  “在密西西比州有另外一具屍體。那個人認識妳父親,兩個人也許是同一個時間遇害的。那個人被放在大太陽底下的車子裏,所以驗屍官沒有辦法像對妳父親那樣,確定死亡時間,不過時間是相當接近。”

  “那個人叫做什麼名字?”

  “麥瑞奇,妳父親在越南認識他的。妳聽過他的名字嗎?”

  她搖搖頭。

  “他是替中央情報局工作的。”

  她震驚地說;“我爸爸不是中央情報局的。”

  “我知道,但是他們互相認識。我發現麥瑞奇的事時,起初我以為他才是首要目標,而妳父親擋到了路。不過現在……”

  現在攻擊轉向了她,看起來情況是倒轉了。

  她揉揉前額。“他們為什麼要找上我?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

  “顯然有人的想法不一樣。”

  “你想這和中央情報有關嗎?”

  他搖搖頭。“他們似乎和我們一樣迷惑。麥瑞奇偶爾受雇於他們,但那個時間他並不是替他們工作,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另一條死路。”

  “或是另一條線索。丟棄麥瑞奇屍體的人越過州界去做這件事,也許是認為我們不會將兩宗謀殺案聯想在一起。麥瑞奇的案子看起來像是件搶案,但是他們留下 了汽車。如果他們是想搶劫有價值的東西,車子豈不更值錢。整件事看起來好象是他們要讓別人容易辨識出他的身分。”

  “他們為什麼要讓人辨識出他的身分?”

  “因為他們要讓某個人知道他已經死了,到底是誰,還有為什麼呢?”

  “我們一直在說他們,而不是他。”

  “我不認為一個人可以這麼乾淨俐落,不留目擊證人地完成兩起謀殺案。”

  她懷疑他們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一隊暗殺軍團?她不認識的人,可以隨時走到她門口,也許穿著員警制服,在她應門的時候殺了她?她不再能安心地走過十字路口,因為她會懷疑何時會有某輛汽車會提前踩下油門撞倒她?

  現在她是真的緊張過度了,但是這件事到何時才會結束呢?

  她不安地移動著,瞭解到他們兩人沉默了一段時間,現在幾乎快進紐奧良市了。“如果你不介意,請載我去一個靠近超級市場,而且安靜的汽車旅館。我會使用現金付帳,只要我用假名登記,我就相當安全了。”

  他的下顎緊繃著。“我帶妳回我家。”他平穩地說。

  他家。她的胃部因欲望和驚恐而糾成一團。“我不能住到你家,如果他們找到我,你也會有危險。”

  “如果他們找到妳,妳跟我在一起,會比獨自一人在汽車旅館安全得多。”

  是盲目的本能和需要接近馬克的驚惶,令她回到紐奧良,但是現在她到了目的地,她知道如果因為她而讓他出了任何事,她會活不下去的。

  “我不能冒這個險。一等他們查出我到了紐奧良,你的房子不正是他們第一個會去搜找的地方嗎?”

  “為什麼?跟妳的想法相反,除了我們兩個人以外,沒有人知道妳在這裏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們像兩隻貂鼠一樣交纏了一整夜。”

  他說得如此若無其事,低沈豐厚的語調將這些話說得像是愛撫。如果他的意圖令她震驚,那麼他成功了。如果他想要強迫她記起兩人所分享的親密,他也辦到了。她覺得熱潮從胸部一直往上蔓延至雙頰。

  她盡力忽略她的臉紅,和他的評語,緊抓住原先的重點。“你是偵辦我爸爸命案的人,他們當然會監視你——”

  “我會很歡迎他們。”他十分溫和地說道。“我有防備,而且我快氣炸了。”

  是的,他是真的氣炸了。她視而不見地望著車窗外面。

  他下了高速公路繞過堅尼街,然後左轉進聖路易街。他按下車庫的遙控器,當他從正在上升的門底駛進車庫時,凱莉克制住想要低頭的衝動。

  “妳還要假裝多久,假裝我們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他問道,下車替她開車門,然後從後車廂提出她的行李。

  她咬著唇跟著他上樓。她覺得自己像是只被放牧的動物,只能跟著他所選擇的方向前進。“我沒有在假裝。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你有權利生氣,我向你道歉。我像個白癡那樣逃走。我不習慣——嗯,反正,我很抱歉。”

  “妳不習慣和男人在一起過夜,”他替她說完,打開大門後靠在旁邊讓她進入。他跟著她進門,替大門上鎖,然後把行李用力地放在地上。“現在告訴我,妳為什麼逃走。”

  她不安地從他身邊移開,又再一次感到尷尬。“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沒有勇氣面對你。我不知道——我想不出來你為什麼跟我在一起。”

  他頭一次顯得目瞪口呆。“什麼?”他茫然地問道。

  為了讓自己有點事做,她開始解開手中巨大的繃帶,將注意力集中在將紗布卷成一團。“我所能想到、最不會令我不安的原因是,你正好性欲高漲,而我就在附近。”

  “妳說對了性欲高漲的部分。”他伸手接過解開紗布的工作。“但是我不是用妳來代替我的手。我想要妳。如果這是最不會令妳感到不安的原因,我不確定我想要聽另外一個原因。”

  “另外兩個。”

  “上帝!好吧,接下來是什麼?”

  “你可憐我。”

  他的雙手停在空中。他的頭緩緩抬起,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妳認為我整個晚上保持在勃起的狀態,是因為我可憐妳?”

  “你一直很好心好意地帶我,”她想要解釋,但是卻覺得怎麼說也不清楚。“如果沒有你的協助,我實在沒有辦法撐過這一切。不過我在葬禮上崩潰了,我想你覺得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旅館裏面----”

  “凱莉,”他輕輕地搖搖頭,好象想要理出個頭緒。“妳不認為這樣的同情,有些太過火了嗎?我的床可不是慈善收容所。”

  她又咬著唇陷入寂靜。他解開了一隻手,將她的掌心拿起來檢查。他的臉上又露出那種陰鬱的表情,但是他一言不發地開始拿起另外一隻手。

  “好吧,妳想到的第三個原因是什麼?”

  這一個很不好說,但是她理應給他一個完整的解釋。她得費上一番力氣才能保持語氣平靜。“頭一天----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那不是我的想像,對吧?”儘管她用盡力氣,仍無法不流露出痛苦的語調。

  他的頭仍然低著。“不,”他終於說道。“那不是妳的想像。”

  凱莉吞咽著,感到自己的內心裂成碎片。“我想也是,”她低語道,然後用比較堅強的語氣說道。“所以,反正,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你這麼做是為了——喔,不是報復,而是某種的輕蔑。”

  “用過妳之後把妳拋開?”他仍然沒有望向她,但是她可以看見他的下顎緊繃著。

  “類似那樣的事。因為你不喜歡我。”她又說一遍,試圖將它印在腦海裏,好正視著最困難的情況,不讓自己因它的痛楚而崩潰。

  “起初的確是那樣。”他停了下來,那雙大手溫柔地捧住她的手。“或者我該說我很生氣,但是過了不久我就發現妳跟我原先的想像不一樣。事實上,一個小時 後我發現了。當妳差點昏倒的時候,我開始有些概念,然後當妳看著錄影帶,試圖裝出漠不關心,那麼平靜的表情……其實妳正在崩潰,我就明白了。”

  “你怎麼知道?”她質問道,覺得有些殘酷。她一直努力保持自製,這是多年來練就出來的技巧。她當然不喜歡自己竟然這麼透明。

  “妳緊捏著雙手,幾乎沒有了血色。妳是個感情豐富的人,甜心。妳不是感情不夠,而是感情太多了。妳想要照顧到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在做不到的時候又苛責自己。”他從半垂的眼簾底下以灼熱的眼神望向她。“順便問一下,妳有沒有聽到我的留言?”

  “當然有。『該死,凱莉,』”她引用他所說的話,看著他古銅色的臉頰脹紅。她幾乎有些高興令他尷尬,因為這樣會平衡她自己的脆弱感。他看到太多,令她 覺得比他脫光她的衣服更要赤裸,她已經習慣於隱藏自己的情緒,發現自己在他面前有多麼透明,令她不太平衡。

  “我很抱歉,”他粗聲地說。“我氣得——算了,我昨天留了三通留言。”

  “喔,經過昨天的混亂,我沒有想到要打電話回去檢查留言。你要告訴我什麼?”

  “請妳打電話給我。然後我收到妳的留言,把我嚇得半死,直到妳下了飛機才好一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抖地吐了出來。“我們得談一談。”

  “我們正在談。”她指出道。

  “不是像這樣。”他突然彎下去將她攔腰抱在懷中。

  她驚訝地攀住他的脖子以維持平衡。“你在做什麼?”她驚叫地看著他把她抱進臥房,放在床上。

  “幫妳檢查一下,”他答道,單膝在她旁邊跪下,完成解開她手上繃帶的工作。他也查看了那一手,然後拉起她的裙子檢查她的膝蓋。兩邊膝蓋都破皮瘀青,但 是看得出來傷勢並不嚴重。他抬起她的腳替她脫去涼鞋。“所以妳只憑第一印象,就抹煞了我這三天的熱烈追求?”他又投給她那種發亮的眼神。“嗯,在當時情況 下能展現的最熱烈的追求。”

  “當我回想起來,每一件事看起來都那麼……井井有條,謹慎計畫好的。”她也生氣地看他一眼。“你在我們跳舞的時候已經戴上保險套了!”

  “還一直維持著不讓它掉下,老天,妳就該知道我有多麼興奮了吧。”他站起身脫去外套,丟在一邊。然後他開始解開襯衫上的扣子,他的動作急促,鼻翼憤怒地翕張。

  “我只是想要體貼一些。我不認為妳會想要在我們的關係初期,就得擔心懷孕或是疾病。”

  凱莉瞪大眼睛,口乾舌燥地望著他。她並沒有說:“你在做什麼?”因為他想做什麼,已是十分明顯的事。

  她也沒說;“什麼關係?”因為她不想深入去追問,以免自己聽錯了。她想要說她確實感激他戴上保險套的體貼,但是她也沒有開口。

  她只是看著他,心臟狂跳,乳尖緊繃。她貪婪地看盡他平滑強壯、充滿肌肉的肩膀和寬闊多毛的胸膛。穿上衣服他看起來強壯而整潔,赤裸的時候他顯得更為男 性化,有著平坦的腹部和一道往下延伸至鼠蹊部的鬈毛。她想要用舌頭沿著那道胸毛舔下去,將他納入她的口中,他會全身僵硬起來,發出低沉美妙的呻吟,她想要 他。喔,上帝,她現在想要他,永遠都想要他。

  他將襯衫丟在地上,踢掉皮鞋,然後脫去襪子。“我不敢相信妳為了保險套而生氣。”他抬起頭望著她,喃喃地說,有片刻他的視線熾熱得幾乎令她覺得全身灼燒起來。

  她伸手碰觸他的腹部,感受他平滑發燙的皮膚,和底下賁起的肌肉。“不是因為保險套的關係,只是每件事令我感覺像是特意去做的,好象你在依照計畫進行。”

  “我的確是照計畫在做,”他坦白地說。“我進行了三天想把妳弄上床,我怕停下來戴保險套,會讓妳有機會重新考慮我們正在做的事,而打了退堂鼓,所以我先戴上它。”

  “還一直維持著不讓它掉下來,老天。”她微笑地揶揄他。她的指尖順著絲般的毛髮,劃過他的腹部直至他褲腰。

  他雙眼發亮地俯視著她。“脫掉妳的衣服。”這句話低沉粗嘎,幾乎像是耳語一般。

  她的心跳加速。她起身開始脫去衣物,興奮地吐著氣息。她覺得體內深處的欲望糾結在一起,呼喊著全然的需要。她讓襯衫掉在地上,然後解開裙子踏出去。他的視線鎖住她的胸部,看著她打開前扣式的鉤子讓它鬆脫,她注意到他的氣息也越來越快速。

  他審視著她的肋骨,一邊以流暢的動作一次脫去長褲和內褲。她的肋骨上有著瘀青的斑點,令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只得刻意地鬆開他的手才去碰觸那些瘀青。“妳會不會太酸痛而不能做愛?”

  “不會。”她輕聲說道,看著他粗厚的勃起,更加感激他的體貼,因為他顯然已經相當興奮了。不過她也是一樣,她脫下內褲坐在床上。

  他立刻坐在她旁邊,一隻強壯的手臂摟住她,支撐地讓她躺了下來,以同樣流暢的動作覆蓋住她。他躺在她的雙腿之間,小心地用手肘支撐住自己的重量,用另 外一隻手愛撫她的胸部,輕輕地揉弄她的乳尖直到它們悸動,她的雙手則放在他的胸膛,揉搓著傳送愉悅的感覺。他的勃起磨蹭著她的褶瓣,但是並未進入她。

  “我現在沒有戴保險套。”他吻著她說道。

  “我知道。”凱莉用雙臂圈住他的頸部,古老的本能浮現在最前面。他狂烈明亮的視線和她陰柔神秘的眼神交纏在一起。她不是隨隨便便就做出這個決定,她完 全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我不要你戴保險套。”她喃喃地說,稍微弓起她的臀部。她要全部的他,就是現在,她要他的種子,能夠把他的孩子帶給她。她覺得全然興 奮起來,儘管他幾乎沒有碰觸到她。

  “我們正在冒險。”他的嗓音濃重。他的嘴往她的頸部移動。

  “是的。拜託。”她又弓起身軀,絕望痛苦地渴求著。

  他用力急切地衝進她體內,好似無法再克制自己片刻。他堅硬的前端已經濕潤了,令他的刺入容易些。滿足取代了絕望,愉悅替代了痛苦,令她喊了出來。

  他呻吟著,汗水佈滿額頭,沾濕他黑色的短髮。“天哪,”他低語道。“打從十幾歲以來,我就沒有這樣了。”

  她攀住他的肩膀,臀部急切地迎向他克制的刺戮,包裹住他的每一吋。“做愛?別騙人了。”當她的全身都專注在緊繃而盤旋直上的欲望時,想要說話得費一番工夫。她幾乎到達了高潮,在其邊緣顫抖著,緊緊攀附著銳利得幾近痛苦的愉悅。

  “我是指不戴保險套。”她體內的緊縮令他顫抖。突然間他攫住她的肩膀,開始加快速度用力地深深刺入。“我等不下去了。”他咬緊牙齒地說道。

  他不需要等待。她的指甲捏進他的寬肩,弓起身軀在劇烈的高潮中喊了出來。他發出粗嘎無助的聲音,做著最後的衝刺,為她律動的抽搐所榨乾。

  他低著頭懸在她身上一會兒,顫抖的雙臂支撐著自己,不讓他的體重壓住她。凱莉試著伸出一隻手去揉他的肩膀,閉上雙眼奮力地喘息著。

  她困盹地側躺偎在他身旁,因愉悅而歎息著,眼淚流出她緊閉的眼簾,試圖包住這份幸福的感覺。

  他呻吟著,這是個意識渙散的男人力圖保持清醒的聲音,它嚇了她一跳,令她笑了起來。

  他的雙唇露出一抹微笑,他轉過身來面對她,一手滑至她的脖子下麵,另一手圈住她的臀部將她摟近。“妳應該多笑。”他吻著她的鼻尖。“每一次我看到妳那嚴肅的棕眼,就像是肚子被人踢了一腳。”

  “我有笑呀”她困倦地抗議道。

  “不夠多。還有在妳那貧乏的想像力把剛才所發生的事想歪之前,我要先告訴妳,我們是處於認真的交往階段,清楚了嗎?”

  “清楚了。”她低語道,幾乎無法在胸口的壓力上說出這句話。她覺得內心正戰慄著,好象就要崩潰似的,她愛我幾乎到令自己痛苦的程度,但是同時又感覺十分美妙。

  “如果妳懷孕了,我們就結婚。我不管現在有多少明星未婚生子,或是女人是否需要有個男人在身邊,才能撫養孩子長大。我拒絕讓我的孩子成為私生子。”

  “如果我懷孕了,我們當然要結婚,”她用力說道。“我這次懷孕的機會不大,但是如果以後你不打算留在我身邊,我們最好決定避孕的方法。我不要破碎的婚 姻。”她很清楚她父親遺棄她們以後,她和母親的狀況,她決心在自己能力範圍內,不讓她的孩子體會到那種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握至唇邊,小心地不碰到受傷的掌心。她偎向他,不能決定接下來她最想做的事是什麼,但她不是個把頭埋在沙堆那種駝鳥型的人,而目前的情況又有些危險。

  “所有的事都指向這裏,”她喃喃地說,無法不說出自己的想法。“指向爸爸。他的遇害是事情的中心點,要不然我為什麼會成為目標?不過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事,我有好多年沒有看過他,或是跟他說話了。”

  “妳母親呢?她有沒有跟他保持連絡?”馬克將她的頭髮撥到後面,親吻著她的額頭,再將她摟近一些,好似兩人永遠不夠靠近。

  “比我頻繁。通常在他沒錢以後,他會飄回家一、兩天,但是在我長大之後,我拒絕看到他,不過我知道他有時候會打電話給她,不是很頻繁就是了。她沒有告訴我很多他打電話的事,因為她知道我對他有多麼生氣。”

  “她去世以後,他有沒有打電話回家?”

  “如果他有打來,也沒有留話,不過應該是沒有。”他的問題激起了一些回憶。馬克思考的方式像個員警,以她從未想過的角度看待事物。“等一下,她是在一 月底去世的。幾個星期之後,我收到一個他寄來給她的包裹。我仍然處於震驚痛苦的狀態,收到那個包裹我更加生氣,因為她愛了他一輩子,而他並沒有在她身邊, 甚至不知道她已經去世了。我差點把包裹扔掉了。”

  她脖子底下的強壯手臂突然加入一絲細微的緊張。“妳有打開來看嗎?”

  “我打開了,但是沒有仔細看。我記得盒子裏面有些文件,我把它封起來,和母親其他的東西放在一起,堆在儲藏間裏。”

  “妳放在哪裡呢?妳的公寓裏嗎?”

  “不,我那裏沒有空間可以放。我在公共倉庫租了個儲藏間。就是它,對不對?他遇害的原因就是在那個盒子裏面。”

  “也許。這是條線索,而我們正好缺乏線索。我得先聽聽費傑斯那邊是否有任何消息----”

  “費傑斯是誰?”她再問一次。他先前的回答並沒有解答她太多的疑問。

  “中央情報局的人。”

  “你會將有關包裹的事告訴他嗎?”

  他一點也不猶豫。“當然不會。”

  “所以你也不相信他嘍?”

  “我不認識他,他也許是他所宣稱的那個人,也許不是。我會先給他一點消息。看看他會回報我什麼樣的消息,不過在我查清楚之前,我絕不會告訴他妳在我這裏,或是有關包裹的任何事。”

  “那麼在這段期間,我們要做什麼呢?”

  “妳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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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你的手下是無能的蠢蛋,”黎參議員冰冷地說道,隱藏起胃中糾結的恐懼。“那個女人消失了,而你還沒有找到那本筆記。她隨時都可以使用裏面的資料,這得感謝你的辦事能力!”

  海斯垂下眼簾。他並未抗議或是找藉口。嚴厲的事實是他並沒有做好他的工作;儘管他使用的人手通常都很可以信賴,但是事情卻出了差錯。

  柯藍西闖入了有人在家的公寓,姓羅的女人不知怎麼召來了員警而逃脫了,而現在柯藍西死了。

  楊墨塔在停車場連邊也沒有撞到她。他不但失敗了,還把她嚇得躲了起來,而他還沒有找到她的蹤跡。他是可以辦到的,但是這樣會引起他消息管道的警覺。海斯可不情願為了黎參議員而伸出他的脖子。在這次行動中,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我得要提醒你,越多人牽扯進來,越有可能走漏消息。”

  “他們都是職業人物,不會說出去的。”

  “但是他們尚未證明足以讓人信任的,不是嗎?我要知道他們的名字。我似乎是處於不利的狀態,他們知道我的事,我對他們卻一無所知。”

  “他們並不知道你,”海斯向他保證,語氣顯得疲倦。“參議員,我並沒有把你扯進來。就每個人所能知道的,所有的線索都只能追查到我為止。”

  “你是這麼做沒錯,但你也不是完全能讓人信任的,海斯。甚至連有關麥瑞奇的消息你都有錯。”

  海斯保持他的眼瞼半垂,但是他的注意力迅速集中了。“哪一方面呢?”

  “有關他的兒子,姓麥的沒有任何家人。”

  “是誰說的?”

  “魏法雷,中央情報局行動組副主任。我相信他一定是很清楚的。”

  海斯覺得一股寒意從頭直貫腳趾,甚至連血液都變成涼的。“你找了魏法雷來問麥瑞奇的事?”

  “那是查出他們知道什麼事情的方法。以我的職位而言,我聽到什麼消息以後去詢問他們,是十分正常的事。”

  只除了問起麥瑞奇的兒子。他兒子的存在與活動,是個十分嚴守的秘密,神秘到連任何員工的檔案裏面都不會有他的資料。參議員問起麥瑞奇的兒子,一定會引發魏法雷一些反應。第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他會拒絕承認麥瑞奇有個兒子。

  然後他當然會去挖掘參議員的消息來源。他會先清查自己的辦公室,如果找不到,他會探索另一個方向,懷疑參議員到底是怎麼知道麥瑞奇的消息。一個員警會透露他知道是有人牽涉在其中;參議員將線索直接引到自己的門前。

  發現真相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參議員不僅把魏法雷牽扯進來,還把麥瑞奇兒子的注意力引到他們身上,海斯聽夠了那個影子人物的傳奇,知道遊戲結束了。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拍拍屁股,清理自己的痕跡,然後消失無蹤。

  “我會親自去把那本筆記簿找回來。”他說道,絲毫不曾因說謊而覺得良心不安。一個人會笨到引起中央情報局副主任懷疑的人,不值得效命。

  “去做吧。”黎參議員說道。

  海斯離開辦公室之後,參議員坐在那裏思考著。他的手指敲著桌面。他不喜歡和海斯碰面,但他又不信任電話。他可以下令清查辦公室的線路是否有竊聽器,但誰又知道海斯的口袋裏有沒有小型的答錄機,錄下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呢?

  海斯的態度有些……不同,就在最後的時候。他知道海斯低估了他,有許多人也犯了同樣的錯誤。事實上,他有時候特意鼓勵這種判斷上的錯誤,讓自己占上優勢。

  他不認為自己是個邪惡的人,不過在他的一生中,他得做出一些困難的決定,這是實情。他不喜歡傷害姓羅的女人,但是他不能讓那本筆記簿裏面的資料被公開。多數好人比少數好人重要。如果她擋到了路,她就必須被排除。

  至於海斯……參議員瞇起眼睛。羅戴克替他上了一堂有關留下後患的重要課題,而雷蒙一直重申後患無窮。他得想個辦法處理海斯。如果他讓海斯看起來像是替 對美國有敵意的國家工作,把事情安排得像是麥瑞奇也牽涉在裏面……或者更好的是麥瑞奇想要制止海斯。畢竟魏法雷說過,麥瑞奇是個愛國的人。是的,它聽起來 比較合理,比較合乎他們的個性。

  海斯當然不能被抓起來詢問。不,不幸的是海斯得死。所有的後患都必須除去。不過他可以讓海斯先把羅小姐處理掉,找到筆記簿,然後他再採取行動。

  以前他仰賴海斯去安排這些事情,但是現在他必須使用別的方法。感謝上帝,他有雷蒙。這一次,他會確定沒有任何後患留下來。

  魏法雷的房子沒有會引起注意的任何特殊之處。在中上階級的住宅區裏,他的房屋並不特別突出,也不會過於平凡。他開的不是拉風的跑車,而是偏好有點舊的 國產車型。他的鄰居以為他和其他數以千計的平凡公務人員一樣,為了一年四萬五的薪水和豐厚的退休金,每天早上跟華府的交通奮鬥。

  不過這棟房子經過某些改造,令它和其餘的房屋略有不同。其中之一便是它有優良的保全系統,還有一隻叫“凱撒”的德國狼犬,與點九式的手槍為後備支持。每天早晚,電話線都會被清查一遍,以確定沒有被裝置竊聽器。

  任何一支對準房子的麥克風只會收到干擾的雜音訊號,而非內容敏感的談話,因為它先進的電子系統有著反竊聽的特殊設計。

  費傑斯在魏法雷的屋子裏面覺得很安全,是因為凱撒和點九手槍,而非那些電子設備。衛星和電腦非常不錯,但他的心底仍是個舊式的人。等他退休以後,他打算養條狗。他走進法雷的書房,看見“凱撒”滿足地躺在法雷腳邊的地毯上。

  凱撒回視他,搖搖尾巴,好象在說:“放心,一切都很正常。”

  “我在辦公室還找不到洩密的人,”法雷正在跟強恩說話。“該死,這令我擔心。坐下來,傑斯,提供一點想法吧。”

  傑斯找了張舒適的沙發,坐進去伸長他的腿。“我可以提供更好的東西。紐奧良的警官打了個電話給我。我回電話時找不到他,但是我跟那個年輕的夏安迪談了 一下,他就是申請瑞奇資料的那個人。看起來警官接到了羅戴克在俄亥俄州的女兒一通電話。她認識他是因為她去指認戴克的屍體。反正自從她回到俄亥俄州之後, 就有兩個人想要殺她,她也不是個白癡,發覺那一定跟她父親的死有關,於是想要知道警官有沒有任何線索。”

  “嗯——這表示羅戴克才是首要的目標,而不是瑞奇。”法雷皺著眉頭。“我們有沒有羅戴克從海軍陸戰隊退伍之後的任何資料?”

  “不多,”傑斯說道。“他在國內四處遊蕩,十年前在馬里蘭州工作過一小段時間,不過從此以後就沒有消息了。”

  “有沒有記錄顯示他和瑞奇連絡過?在越南以後,他們是否曾經在同一段時間待在同樣的地方呢?”

  “這得要去挖掘一下才能知道。”

  “你進行的時候,”強恩在角落裏說道。“看看是不是有兩個人都認識的人。”

  法雷沉思著。尋找那麼久以前兩人都認識的人,要比追蹤兩人的行動複雜許多。不過強恩的直覺一向都是不可思議的。“我會派人立刻進行。”

  “我認為,”強恩繼續說道。“羅戴克的女兒並不知道任何事,否則她不會打電話找警官詢問。但是某個人卻認定她知道什麼事。如果派個人跟蹤她,看看會有什麼人出現,可能會是件有趣的事情。”

  “並在有人想要把她處理掉時插手嗎?”傑斯問道。

  “當然。”強恩輕鬆但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就像他父親,傑斯想道。強恩的一生都潛伏在暗中行事,經常前去把人當做資產、且表面與事實不符的世界裏衝鋒陷陣,每一件事都瞬息萬變,蒙上灰色的色彩。

  然而強恩和瑞奇一樣,保持著幾項純粹的特質:第一項就是,他是個愛國的人。他愛他的國家。更甚者,他會誓死保護他的手下。在這些特質之下,他的信念是,身為一個國家的雇員,平常的百姓才是真正雇用他的人。他的工作本質就是保護他們。

  “我們會把重點,”法雷說道。“改到羅戴克的女兒身上。羅戴克一死,她已成了所有事情的中心。強恩,你要留在國內多久?”

  “最多只能待一個星期,我也許隨時都得離開。”

  “但你是在正式的休假中。傑斯,現在你也是在休假中。這不是國家派給你們的任務,我可不想讓法律問題來小題大作。”

  “我需要告訴齊警官什麼事嗎?”

  “需要嗎?”法雷問道。“如果我們同意羅小姐是事件的中心,而她在俄亥俄州,那麼一個紐奧良警官對我們的助益是可以不必理會的。”

  “但是她打電話給他,”強恩說道。“顯然她信任他。如果她躲起來了,他也許是我們找到她的唯一一條線索。”

  “到目前為止我對他都很坦白。”傑斯加上一句。

  “你調查過他了嗎?”

  “甲等國民,”法雷答道。“優異的軍中記錄,在海軍服役。出身紐奧良的古老家族,有著一哩長家譜、卻沒有錢的那種。他靠退役軍人獎助金拿到大學學位, 主修犯罪學,在紐奧良警局從巡警開始做起,然後升到警官。假如沒有什麼權謀影響,他可以輕易地升到副隊長。或者他可能可以轉到州警局。”

  “我看他是個強悍但誠實的人,就是員警應該有的樣子。”傑斯攤開雙手。“所以要讓他知道嗎?”

  “我贊成。”強恩說道。

  法雷估量著情況。“好吧,讓他知道我們的線索和打算做的事,只要你所說的別跟局裏扯上關係。如果這件事突然變得跟瑞奇以前在越南的任務有關,那麼消息就不能洩漏出去。”

  “起先我也是這麼認為。”強恩雙手插在口袋裏,踱向法雷的書櫃,研究法雷的讀物。“但是現在我們知道一開始,事情的焦點就在羅戴克身上,所以這個理論並不正確。最好的賭注是找出羅小姐,而這得需要靠齊警官才辦得到。”

  馬克看著凱莉沉睡。她蜷在他的床上,閃亮的深色頭髮散亂在臉旁,細緻的臉孔因滿足而微紅。今天早上她步下飛機時,臉色是緊張而蒼白的。他知道她之所以緊張,他是原因之一,但是見到受驚和瘀青處處的她,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反應。

  純粹而野蠻的憤怒佈滿他的全身;那一刻,要是讓他碰到傷害她的人,他會毫不遲疑、絕不後悔地殺了他。

  他的女人處於危險之中。他體內的每一項原始的保護本能因此而高漲,恐懼和怒氣又火上加油。如果他不是必須處理小詹姆被謀殺的悲劇,他可能早就飛到哥倫 布城去解決兩人之間的問題,那他就可以在那裏保護她了。他真希望那個雜種潛入她的公寓、試圖要殺害她時,他能夠在場。若不是她保持冷靜,那壞蛋可能就成功 了。

  她只用一罐發膠就打敗了職業殺手。想到她只有這個微不足道的武器去面對一把槍,就令他全身冰冷。當她說出他這件事時,似乎要為身邊沒有比較正式的武器自衛而道歉。

  她的膽識令他大為欽佩,身為員警的他也很清楚他有多接近失去她。

  在某個遙遠的層面,馬克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他以前也談過輕鬆愉快的戀愛,他和女友也起爭執、對她們生氣,但是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不過事情在碰到凱莉時卻失控了。

  他的感覺一點也不輕鬆,而是深沉有力、且原始得令人驚訝。一向以最禮貌的態度對待女人的他,卻發現自己在兩種極不文明的衝動之間掙扎;他既想因她離開 他而置身險境狠狠打她一頓屁股;更想把她丟在床上跟她做愛,直到她打從心裏明白,她是屬於他的,永遠不會離開。

  他做不出第一件事,因為他無法對她動手。他的原始本能一向是去保護,而不是虐待。他會對女人動手的情況,一定是為了要保護凱莉或是某個小孩,讓他們免於攻擊。

  第二個衝動因凱莉的身體狀況而暫時壓抑,目前的她可不適合被丟到床上。但是必須克制做愛的力道,在某方面來說,反而令做愛更為甜蜜。

  在她走進他的懷抱之前,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他誤解她的想法,害怕她對他的感覺和他不一樣。他不知道她會對他的提議、他的問題、他的要求有什麼樣的反應,但是不論如何,他已決定跟這個女人結婚。

  他並沒有使用保險套。一陣純然的欲望緊緊地抓住他,令他的額頭泛出汗珠。他以前交往的女友都固定的服用避孕藥,所以他不必使用保險套。這樣的性生活感 覺不錯;但,今天是第一次在做愛的時候,知道沒有任何藥物、任何荷爾蒙或是乳膠以阻止懷孕。它不可思議地令他更加亢奮。

  他想要讓她懷孕,想要一遍遍地進入她,直到他的孩子開始在她的體內成長。

  臥室裏的窗簾放了下來,顯得溫暖而陰暗。她在入睡之前拉過床單蓋在身上,但是現在她開始流汗。馬克溫柔地把床單折下來。這樣也比較好,他想,他可以看到她的全身。

  他的理智知道她並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不過如果他的眼睛見到任何不完美的地方,他的心也不在乎。她的不同之處造就了凱莉這個人。他愛她的模樣。她令他興奮----老天,她真能令他興奮。

  她的身軀柔和修長,乳房高聳圓潤,它們有多麼堅實的好奇心已獲滿足。她不穿胸罩的時候,她的胸部結實得一點也不會搖晃。她平坦的腹部線條流暢至富有曲 線的臀部,再到平滑健康的雙腿。她的身上並不多肉,但是老天,她真是性感。他從未碰過更有反應的女人,而她的愉悅更增添了他的快感。

  她側身躺著,一邊乳房因手臂的擠壓而隆起。馬克用指節輕柔地拂過微腫的乳尖,著迷地注視著它立刻繃緊,粉紅色幾乎加深成紅色。

  她沉重的眼皮搧動著張開,一抹帶著睡意的微笑浮現於嘴邊。“抱歉,”他低聲說。“我不是有意吵醒妳的。”

  她伸手握住他腫脹的男性。“喔,我想你是故意的。”她的嗓音帶著懶洋洋的性感。她慵懶地上下揉搓著他,將他帶至完全勃起的狀態。

  他笑了起來移開她的手。以免令他興奮到只顧著自己的愉悅。她倚偎過去,直到兩人緊貼躺著,她吻上了他。“依你預期,你要多久才會聽到那個費傑斯的消息?”

  “我會等到明天下午。”

  她張大眼睛慎重地看著他。“我們要把這段時間都花在床上嗎?”

  “也許。”

  “你不用上班嗎?”她用指尖劃過他的嘴唇,然後往下繞著他平坦的乳頭劃圈圈。

  “我請了休假。昨天一件案子已處理完畢,目前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他不讓自己去想那個案子是怎麼解決的。

  “所以我們可以一直留在這裏了?”她臉上的表情仍十分慎重。一隻纖細的手指滑下他的軀幹,越過他的勃起去撫弄他的陰囊,馬克深吸一口氣。

  “就在這裏。”他自己也伸手去撫摸,從她的脊柱往下至她的臀部,然後往上,再往下,每一次他的手指都越來越往下走。她喘息著,弓起身子抵住他,縮緊著臀部。

  “要是他沒打電話來,我們要怎麼辦?”

  “我們自己進行。”他捏一下她的臀部,然後用一隻手指進入她。她覺得體內似乎變成溫暖潮濕的絲緞,緊緊裹住了他,因興奮而微微顫抖著。他想到亨利.米 勒曾經說過,從陰道進入生命的方式和其他的方式一樣好,而他衷心贊同。他會很樂於把餘生耗在凱莉的身體裏面,感受到她的興奮,看著她細微的扭動。

  她並沒有太多的耐性。當她用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往後推,她的棕眸幾乎變成了黑色。他笑著看她跨坐在他身上,將他完全納入體內,令他的笑聲轉變成呻吟。喔,是的,他娶定這個女人了。

  他的呼叫器響了起來。

  “你說你在休假。”她皺著眉頭指控道。

  “我是在休假,那一定是安迪。”他伸手去拿呼叫器,查看上面的號碼。“沒錯。”

  “他可以等個五分鐘。”凱莉堅定地說道。

  “而妳不能等?”他只是在開玩笑。他也不認為自己能等。

  “不行。”她說道,然後向他證明。

  “你聽起來好象剛跑過步。”十分鐘以後,馬克打電話給安迪時,安迪有此一說。

  “我原來在樓下。”馬克答道。他並沒有撒謊。他的確是在樓下,大約兩個鐘頭以前。

  “費傑斯剛剛打電話過來。他們正在查羅戴克和麥瑞奇兩人都認識的人,不過他們手上沒有任何消息。喔,他們說要派人跟著凱莉,找出跟蹤她的人,並在她有危險的時候插手。我沒有告訴他凱莉在這裏。”

  “很好,先別告訴他。稍後我也許會改變主意,但是現在我只要我們兩個人知道。”

  馬克想要在透露凱莉行蹤之前,好好地考慮一下情況。事情牽涉到中央情報局,即使是非正式的,也令他不安。他並不像許多人一下便認定他們是壞人或者是混蛋,但本質上那個單位就是用來對付許多壞人的。

  另一方面來看,當他和凱莉到哥倫布城時,如果有費傑斯的手下暗中跟著他們到倉庫,可能會很有幫助。明天會是個有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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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海斯當夜正在進行離開的計畫時,得到這個結論。他曾小心地保存每次會面的記錄,對方的要求,還有事後的結果。這些記錄會令他入 獄,但同樣也可以把參議員拖下水,而參議員的損失會更嚴重。如果他有留下記錄,同理參議員也會做同樣的事,那個不信任人的雜種。

  海斯毫不懷疑魏法雷會到處打聽消息。他有兩個方法可以玩這個遊戲。第一個方法是聰明的方法,他可以把事情安排成自己是參議員的手下,嗯,負責安全方面的。魏法雷可能會派自己的人四下探聽,但如果他照規矩來,他應該要求聯邦調查局進行調查。

  中央情報局或是聯邦調查局都沒有關係,只要在他們深入挖掘之前,他的名字很快被看到就行了。他們立刻能翻出二十多年前他曾替中央情報局工作過的資料。 他的名字會位於魏法雷調查名單上的首位。等到他們詢問他時,他會說,是呀,麥瑞奇死亡的消息是他告訴黎參議員,他還曾跟參議員提到,聽說他的兒子也在局裏 工作。這是很合邏輯的事,因為他以前的位置會接觸到這類的消息。賓果!神秘事件就解開了,不需要再進行任何調查。

  這是聰明的做法。問題是,參議員不會願意和他有所牽連。也許他可以勸參議員改變主意。他決定試試看,只不過他對結果沒有多大的信心。

  第二個方法是笨方法,也是比較危險的辦法,就是找到參議員的記錄並銷毀它們。

  這得費上一番工夫。海斯迫切地希望參議員不會把記錄留在國會裏的辦公室;那是存放資料最危險的地方,最有可能意外地被發現到。

  在他華府的家裏?也許。在明尼蘇達州的產業最有可能;它很大,有更多的藏匿地點,而且參議員是在那裏長大的。他十分熟悉那裏的房屋和地形。還有鱈魚角的度假屋,不過今年夏天參議員並沒有到那裏去,所以海斯認為這個可能性可以排除。

  如果他像海斯一樣,把記錄存放在某個地方的保險箱,那麼他就找不到了。他必須查出是在哪一家銀行,以誰的名義登記的,拿到鑰匙,學會參議員的簽名。海 斯有許多的天分,但偽造並不是其中之一。還有一個可能是,他並沒有親自去存放那些資料,以免被人認了出來,而要他太太去幫他辦這件事。黎太太是個甜美樂觀 的人,十分仰慕她先生。不管他要她做什麼,她都會去做。

  有無數的可能。資料唯一不會存在的地方就是在電腦裏面。參議員不懂電腦:該死,他甚至不會打字。打從出生開始,他就被財富包圍著,如果他要寫一封信, 他只要向秘書口述就可以了,如果要表現得比較親切,他就親筆寫下來,一開始海斯就很高興知道這一點;他個人認為如果你要洩漏機密資料,你就把它輸入電腦。 電腦不夠保密已是惡名昭彰了。如果網路使用者知道,別人可以輕易地獲得他們的資料時,海斯懷疑他們還會用電腦來處理會計作業。只要有銀行帳戶號碼,竊賊可 以領光帳戶裏面的錢。

  銀行帳戶。有關銀行帳戶的什麼事情一直在困擾著他,一些他早在幾天之前就該想到的事。

  突然之間他想通了,真想踢自己一腳。他忽略了某些十分明顯的事,明顯得令自己厭惡地搖搖頭。

  他的思考一直局限在魏法雷來調查時如何掩護自己的身分,不讓行動組的副主任發現他和麥瑞奇的死有關。然而現在他頗為肯定能夠找到那本筆記簿了。

  他一直在猜測那本該死的筆記簿,裏面到底寫了些什麼,使得參議員必須滅口。如果參議員派出去的人找到它而且留了下來,像羅戴克一樣用它來對付參議員,那參議員不就嘔死了嗎?

  海斯大聲地笑了出來。他不喜歡參議員,更不信任那個假裝成聖人的撒謊兇手。不過話說回來,他絕對喜歡設計一個小小的背叛。哇,那會令人多麼高興呀。

  如果羅戴克把那筆記本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那麼它就等於消失了。該死,他可能把它埋在某個地方。如此一來,參議員便相當的安全,因為那個筆記本會在他有生之年再度出現的機會畢竟不大。

  但是如果羅戴克把它寄去給他太太或是女兒……

  他太太在一月去世了。她生前和女兒住在一起,女兒會有母親的遺物。接著不到幾個月,女兒搬家了,從一棟房子搬到公寓裏。空間變得狹小許多。多出來的東西怎麼辦呢?

  存放在倉庫裏。

  哥倫布城的人口大約六十萬人。這麼大的都市會有上百間的倉儲公司,但是有個方法可以縮小搜索的範圍:已兌現的支票。

  她會用支票付倉庫的租金,甚至會把倉庫號碼寫在上面。要是沒有也不打緊,那不是個太大的障礙。他只需要溜進倉庫的辦公室,在檔案裏面找到她的名字,然後闖進她的儲藏間就可以了。大多數的人只會裝一把掛鎖,開鎖器一下就能解決。

  她躲了起來,沒有人會在她的公寓裏面,反正警方會用黃布條將犯罪現場封起來直到他們結束對柯藍西死亡的調查。就算是這麼單純的事件,警方內部也要為員警用槍的方式調查好幾天。

  他只需找到她的銀行對帳單,翻閱已經兌現的支票。就算銀行只給她附本,他也可拿到他所需要的資抖。

  海斯格格地笑了起來,感到十分滿意。明天早上,他就可以打電話給參議員,說他有了筆記本的線索,讓他安心,然後他要飛到俄亥俄州去。

  費傑斯覺得好累,現在是清晨四點半,他的眼睛灼痛,每一次他眨眼的時候,總覺得有一磅的砂石刷過他的眼球。電腦螢幕上的資料顯得模糊,而他不停地眨著眼睛,他已經喝了兩壺的咖啡,令他的胃比眼睛更要疼痛。他需要去上廁所,他還需要睡眠。

  他真不知強恩是如何保持他的良好狀態:充滿活力且完全地集中精神,這令傑斯感到不可思議,而他不是這麼容易感到驚訝的人,但是這個年輕人坐在電腦前比 傑斯更久,注意力集中到幾乎很少眨眼睛。他飛過了幾千哩,越過八個時區,來面對父親的葬禮。他一定早已疲累不堪,卻一點也沒顯示在他的臉上。看著他,沒有 人會懷疑他的身分。

  他的棕色頭髮修剪得十分整齊,白色的襯衫熨得筆挺,長褲一點縐褶也沒有。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以減輕長時間在電腦螢幕前工作的壓力。老天,他甚至還修剪指甲。他可以是長春藤名校的畢業生,任職律師或是銀行家,甚或是證券經紀人,隔壁的鄰居。

  但他不是。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顯示他對電腦工作的熟稔。傑斯可以勝任這種工作,但強恩卻是調閱與查詢資料的專家。

  他愛強恩如子,但是他知道沒有一個人會完全地認識他。每個人都曾猜想在冷靜的雙眼和慎慮的態度後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那不只是態度,強恩真的 是思慮周密。太多人只看到事情的表面,然而強恩卻看穿數個層面,本能地知道該如何操控這些層面,好讓其他人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行事,引導某些事件的發生。

  比起一般人所知道的,他知道如何用更多的方法來殺人。他曾受訓於海軍特種部隊海豹小組,受過嚴酷的體能訓練,和課堂上的講習。他也跟某個傳奇的科技天才學習電腦。他可以開飛機、開船、安置斷骨,也許還會縫製衣服。

  中央情報局在全球大約一百五十多個國家搜集情報,麥強恩去過每一個國家。

  他早在二十初頭的時候結過一次婚,年輕的太太去世了。謠傳她是個雙面間諜,而強恩親自殺了她,以免她洩漏局內在克里姆林宮內費心安插的眼線。費傑斯從 未見過他太太,也不一定相信這個傳言,因為防止她洩漏的方法很多,而強恩不會輕易地殺人,不過他得承認強恩是有能力這麼做。

  電腦螢幕又模糊起來,傑斯往後靠在椅子上,伸長雙腿打著呵欠。“該死,誰會想到他們共同認識的人會有這麼多呢?”

  “他們都在越南,”強恩喃喃地說,手指在鍵盤上飛越。“在同一時間裏面,有數十萬的軍隊被派往那裏。爸爸出入過越南幾次,使得事情更複雜了。羅戴克也出過幾次任務。他們碰到許多人,不一定是在同一段時間內。”

  “老天爺,這裏面有些人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你不能剔除掉已經死掉的傢伙,把名單縮短一點嗎?”

  “當然可以。”強恩敲著鍵盤,然後停下來把手指放在滑鼠上。他鍵入另一個指令,傑斯旁邊的雷射印表機開始吐出一份報表。

  “這是什麼?”傑斯伸手去拿第一張紙。

  “已經死亡的人的名單。”

  傑斯瞇著眼,看著這些名字說道:“為什麼?”

  “因為答案很可能在這些死人的身上。也許爸爸和羅戴克就在某人的死亡名單上面。”強恩聳聳肩表示有無盡的可能。“搜尋的範圍越大,我就越能看出是否有任何模式。”

  “所以你要找的是最近才死亡的人?”

  “我要找任何線索。如果我看到任何有趣的事,那麼我會看看死亡的人是否認識目前名單上的許多人。這也許是個線索。”

  列印機停止列印了。傑斯把報表搜集起來交給強恩,後者往後靠在椅子上,開始流覽姓名和死亡日期。十分鐘之後,他停了下來,視線回到同一個名字,注意著它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他向前傾,從螢幕裏叫出另一個檔案,打進一個名字。

  “嗯。”

  “你找到什麼了嗎?”

  “也許。它……滿有趣的,我會再深入地查一查。”

  傑斯把椅子移到強恩旁邊,閱讀電腦螢幕上的資料。“哈。”

  “你認識他嗎?”

  “不,但是我一定會認識他弟弟的,不是嗎?”

  “醒醒,甜心。”馬克的手撫過凱莉的肩膀,把掌心覆蓋在平滑的關節上。“這裏有杯咖啡。”

  她昏沉地眨著眼睛。“現在幾點了?”她喃喃地問。

  “還很早,七點半。”

  “那你為什麼要起床呢?你說你不必上班。”她坐起來,打著呵欠伸手去拿那杯熱騰騰的芳香咖啡。床單滑到她的腰部,馬克的手幾乎是自動地伸向地的裸胸,揉搓著她的乳尖。凱莉偎向他,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邊啜飲著咖啡,一邊享受他的撫弄。

  “我的確不必上班,不過我們必須到哥倫布城去。我打了電話給航空公司。訂到十點半班機的兩個位子。”

  她沉默著,有些不敢不想又要回去前一天才逃離的城市。不過這是必須的。馬克可以一個人去,但是她不想和他分開,而他似乎也有這個想法。

  他抬起她的頭,深長而緩慢地親吻她。她對自己在他身邊,總是感覺到多麼放鬆、舒適及安全而驚訝。她並不會因自己全身赤裸,但他衣著整齊而感到困擾。他 們才花了將近十八個小時在床上做愛、打瞌睡做愛,他只讓她離床一次去上洗手間。當她餓了的時候,他會替她帶來食物。

  驕寵她起了作用,她覺得比前一天好了許多,不再那麼酸痛。她有了足夠的休息,感到十分快樂。她因為自己如此快樂而有些罪惡感,她父親一個星期之前才被謀殺,而她本身的情況也十分嚴重,但是充塞在她胸口的暈眩,輕鬆的感覺,毫無疑問是快樂。

  經過先前不安又焦躁的過度分析,她現在覺得平靜而有自信多了。他們互相許下了諾言,而她相信他。她相信兩人不久就會結婚,否則不論沒有障礙的感覺有多好、或是他受到多大的誘惑,他都不會不採取避孕措施就跟她做愛。

  馬克絕對負責任且值得信賴,自從她第一眼看到他開始,他就以上百種不同的微妙方式展現出這一點,從此以後,他都會在這裏支援她。

  咖啡因用力敲打到她的神經了,令她的腦筋開始運作。她需要洗頭沖澡,她想要放下咖啡杯,再度把馬克拉到床上,但是時間可能不夠,她將手滑到他的腿上,檢查一下他的情況。

  “妳在浪費時間,”他悔恨地說。“經過了昨夜,就算我的生命得依靠它,我也沒辦法勃起了。”

  “你確定嗎?”她找到她所尋找的東西,開始揉搓它。

  “不是百分之百,但有相當的自信。”他露齒一笑。“相信我,我們相處的這兩個晚上我已經有超人級的表現。”

  凱莉把頭靠回他的肩上,對他微笑。“那麼你平常的——嗯----水準是如何?”

  他笑了起來。“一天兩次是很多的了,一次是正常的。”

  “每天嗎?”

  “如果我說是,妳以後會要求我維持我的標準嗎?”

  “不論晴雨。”

  “這麼說來,是的,但是如果我累了,妳必須幫忙。”

  “嗯,好吧,如果那是必須的。”她移開她的手不再捉弄。“我該去準備了,想要跟我一起沖澡嗎?”

  “我已經準備好早餐,先吃東西,再一起沖澡。”

  吃過早餐以後,他打了一通電話給安迪,讓他知道他們要去哪裡。“我也會通知費傑斯。”他說道。

  “你有什麼線索了嗎?”

  “凱莉想起她父親寄來的包裹,我們要去看看裏面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你什麼時候回來?”

  “如果可能,今晚就回來。我沒有訂回程機票,因為我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明天是一定會回到家的。”

  “好吧。你離開的期間,我會幫你注意一下你的房子,以防可疑的人物開始滋事。”他停頓一下。“小心你的背後。”

  “我會的,我們回來以後,我會跟你連絡。”

  然後他撥了費傑斯給他的電話號碼,決定遵從他的本能信任這個人,費傑斯在第二聲鈴聲時接起電話。“喂?”

  “我是齊馬克。羅小姐跟我在一起,我們準備今天早上飛到哥倫布城,查查看存在倉庫裏她父親的一些文件。我已經通知夏安迪,他知道我要打電話給你。”

  費傑斯哼了一聲。“真是小心,不是嗎?”

  “足夠小心了。”

  “這是聰明的做法,我要派人跟著你們。”

  “告訴我他長得什麼樣子,免得我緊張過度。”

  費傑斯停了下來,馬克覺得他好象蓋住了話筒。接著他說道:“喔,好的。高個子,三十初頭,深棕色的頭髮,戴眼鏡。”

  “知道了。”

  “他----嗯,他會戴著辛辛那提的棒球帽。紅色的。還有,嗯,把眼鏡換成太陽眼鏡。”

  要跟著他們的人若不是就站在費傑斯前面,說出他準備要穿什麼,就是費傑斯正在下一連串的指令。馬克猜想是前一種情況,否則他為什麼要蓋住話筒?

  “他能不能早我們一步到達呢?”

  “沒問題。”

  “他要怎麼認出我們呢?”

  “我們有你們兩人身分證上的照片。”

  “真是快速。”

  “像狐狸一樣。”費傑斯說道。

  “你們有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一個有趣的可能性,但目前仍無法查證。我希望你在倉庫裏找到的東西會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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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俄亥俄州 哥倫布城

  海斯研究著公寓的架構。這是一棟位於良好區段的老舊建築,只有四層樓高,每層也許有兩戶到四戶公寓。這種公寓裏的住戶通常都會彼此認識,守望相助。這 不太妙。另一方面來看,它沒有什麼保全系統:角落裏都有燈光,通往大廳的雙層玻璃門在晚上都會上鎖。如果它們在白天也該上鎖,顯然沒有人遵守規定,因為人 們來來去去,一點阻礙也沒有。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人,但是已多到足以令他小心。

  她的公寓位於二樓,二A。那表示最靠近樓梯。

  他在進入建築物之前停了下來,小心地四下張望,以確保沒有人正在看他。一輛車駛進小停車場,海斯鎮定地打開門走進去,以免站在門外引起駕駛的注意。

  大廳後面有一座小電梯,右邊牆上則是信箱,樓梯在左手邊,海斯走樓梯上去。

  如他所料,二A公寓位於樓梯頂端,大門正好在樓梯的右邊。黃色的警告布條從樓梯扶手延伸至牆壁,形成一個小小的凹室。門上也貼上了黃色的膠帶。

  往下看,他可以見到米黃色地毯上的大片血跡,門上有著稀爛的彈孔。死亡的氣息,血液、尿液和排泄物的味道徘徊著,在清洗地毯之前會依然存在。

  海斯從口袋裏拿出一雙乳膠手套,戴在手上。他低頭從黃布條下鑽過去,試圖打開大門。如他所料,門是上鎖的。否則現場會引來大批青少年和病態的人,他們甚至會不顧警告的黃布條闖進去。人們有時候是相當好管閒事的。

  上鎖的門只是個小障礙,他在十五秒鐘之內就打開了。如果有人從其他公寓裏走出來看到他,會以為他只是個員警。畢竟他戴了乳膠手套。在九十度的氣溫底下 穿著西裝是種犧牲,除非是工作上必須,顯然沒有人會這麼做。這會令他看起來像是警方的人,他懷疑根本不需要出示警徽,不過他還是準備了一個以防萬一。就他 得到的速度,偽造它的人技術還算不錯。

  門內也佈滿了血跡,門柱和白牆上有著彈痕。除此之外,公寓裏十分整潔。柯藍西做事十分特別,他很愛好整齊。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地方曾被柯藍西搜索,每一 件東西都被歸回原位,沒有遺失任何物品,沒有任何傢俱被破壞。柯藍西宣稱只要小心地檢查縫線,他就能知道椅墊裏面是否藏有任何東西。

  是呀,柯藍西是個藝術家。海斯見過他工作的情形。他輕敲牆壁,趴在地上研究地板,檢查書籍、臺燈和骨董。房間裏的東西沒有一樣能夠逃脫他的視線,他找 到了藏在裝潢過的椅子底部的檔案。椅子的底部被鬆開螺絲,把檔案放進去,再把底部裝回去上緊螺絲。柯藍西注意到螺絲被鬆開再上在底部上,造成的細小刮痕。

  有這種耐性和眼力的人並不多,海斯會懷念他的服務。

  海斯關上身後的門,靜立一會兒觀看四周。除非必要,他也不想弄亂太多東西,因為警方無疑曾在這個地方照相,如果他移動了任何東西,可能會有某個眼尖的人注意到。

  他站在客廳中間,裏面有架二十七吋的電視和小型音響。一進門的地方有張小桌子,上面有一台閃著紅燈的答錄機和一具無線電話。海斯克制住聆聽電話留言的衝動,因為稍後如果有個員警到這裏來,發現有人聽過了留言,他就會懷疑是誰進入了公寓。

  他打開書桌中間的抽屜,裏面有筆、記事本、橡皮筋、電影票票根,卻沒有銀行對帳單。桌上扔著幾本雜誌,他拿了起來。底下什麼也沒有,他小心地把雜誌放回原位。

  好吧,不在這裏。有些人在廚房桌子上處理檔。海斯走到那裏檢查抽屜,但是依然一無所獲。剛進廚房邊的小櫃子裏也沒有東西。

  好吧,那麼只剩下臥室了。他再一次訝於屋裏的一切有多麼整齊。床已經鋪好了,水槽裏沒有任何碗盤,沒有衣服散亂在地上。該死,難怪柯藍西以為沒有人在家。

  靠近窗邊有三個封住的紙箱堆在牆邊。看來她搬進來之後,還沒有把東西安置好,這令海斯比較喜歡她,令她比較像平常人。這裏也是開始尋找的好地點,因為如果他運氣好,就不必在大熱天到倉庫裏去東翻西找了。

  最上面的箱子表面寫著“冬季衣物”,海斯把箱子拿下來打開它。裏面當然塞滿了衣服。他把每件物品拿出來,小心地不弄亂衣服的折疊方式,確定裏面沒有塞著任何東西。什麼也沒有。箱裏底面沒有別的東西,只有冬季衣物。

  第二個箱子上面寫著“保險檔、書、照片”。這看起來有希望。箱子裏的東西擺得很小心,比較重的書被放在最下面,然後是照片,再來是保險文件。保險文 件被擺在一個大信封裏面,但是當他翻閱它們,卻只發現……保險文件。照片只有幾張,每張都裝在相框裏面。海斯檢查書籍,小說、非小說、醫學書籍、護理書 籍。裏面沒有藏任何東西。

  第三個箱子寫著“聖誕飾品、包裝紙、彩帶”。海斯呻吟著。該死!他不想翻找一箱該死的聖誕飾品,但又不敢不去檢查。裏面是聖誕飾品,還有包裝紙,還有彩帶。

  這麼有組織的女人真該死。

  他打開五斗櫃的抽屜,裏面分門別類整齊地擺著。睡衣、睡袍、襪子。什麼也沒有。

  衣櫃裏洋裝掛在一邊,長褲、牛仔褲和上衣掛在另一邊,整潔上漿的白制服夾在中間。一件制服上面別了個名牌,顯然是下次上班要穿的衣服,聽診器則用衣夾 固定在一個衣架上。衣櫃下麵則是走路用的白色粗跟皮鞋。衣櫃上面的架子堆著幾個箱子。海斯拿下最靠近的一個,上面寫著“銀行對帳單”。

  上帝祝福她的潔癖。

  海斯笑著拿起最上面的信封。他拿出一疊支票的影本,一邊翻閱直到他看到一張付給“巴奇迷你倉庫”的支票。票面上的附注寫著:“一五二號,七月。”正是他所要的資料。

  他將對帳單放回信封內,把信封放回箱子裏,再把箱子歸回衣櫃上。他現在只需要地址。他找到電話簿,查到巴奇迷你倉庫,把位址和電話記下來。他很確定倉庫就在附近,因為羅小姐這麼有條理的人不會找太遠的倉庫。

  席雷蒙在公寓對街的小停車場裏面等著。他關掉引擎,壓低身子坐在座位上。儘管他儘量把車子停在樹蔭下,熱氣仍然襲人。他搖下車窗,但並未發動引擎,因 為人們會注意一輛看似無人,卻讓引擎空轉的汽車。他在替華特先生辦事的時候,曾在更惡劣的環境下守候過更長的時間。

  斯迪先生不及他父親的一半,甚或比不上威廉原有的展望,但是雷蒙愛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斯迪先生盡力了。不論如何,他從不畏於去做應做的事,而雷蒙 欽佩他這一點。光看斯迪先生照顧他父親的情形,每天都去陪他,確保華特先生盡可能地舒適。看到華特先生這個模樣令雷蒙心碎,一個原本精力充沛的人變成了植 物人。至少斯迪先生尊敬他父親,不會把他丟到某個地方,遺忘了他而讓他等死。

  斯迪先生總是景仰他父親,盡心盡力去取悅他。華特先生知道這一點,對斯迪先生的缺點總是保持耐心,結果他還是以兒子為榮。斯迪先生並沒有震撼全世界,但是他以自己謹慎有系統的方法完成了許多事。

  跟蹤海斯到哥倫布城實在太過簡單,在海斯數次前去黎家明尼蘇達州的產業時,他都小心地躲在海斯的視線之外。雷蒙知道自己在黎家的角色:他是一項武器,一名執法者。當沒有人預料到這項武器時,它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

  他和海斯搭乘同一班飛機----事實上就坐在他後面兩排。黎參議員用雷蒙替他偽造的假駕照搭下一班飛機,雷蒙甚至替他的外表做了偽裝。駕照上的人長滿 灰色的鬍子和頭髮,雷蒙用一副幾可亂真的假鬍子和一罐好萊塢常用的灰色發膠來達到效果。這種染色的髮膠用洗髮精就可以洗掉,十分方便。駕照上的名字是從華 府電話簿上挑出來的,他甚至用這個假名申請了一張信用卡,好讓參議員可以順利地租車和訂旅館房間。他已經盡可能為參議員安排,不過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斯迪 先生堅持要跟著來。雷蒙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雷蒙的腰間掛著一把槍。斯迪先生也要武器,還要有“那種大型的滅音器”,所以雷蒙只好違反自己的判斷,給了他一把點二二手槍。斯迪先生抗議著說要些比較威猛的武器,直到雷蒙指出只有比較低速的武器才可以有效的滅音,而大口徑的槍枝火力過大。

  他很小心替斯迪先生準備武器。點二二手槍十分廉價,到處都可以買得到,不管法律條文是怎麼規定的,因為非法販賣武器的人才不管法律呢。他給斯迪先生的 手槍是無從追查來源的。斯迪先生有些訝於多麼容易就能買到武器,因為他真的以為他為人民促進街頭安全的努力是有些成效。斯迪先生說他打算開始推動制訂法 律,追查武器製造商。如果沒有人生產,人們當然很難買得到武器。

  這種天真令雷蒙既感到悲哀,對斯迪先生的保護欲更加強烈。

  一扇玻璃門打開了,海斯從公寓建築裏走了出來。雷蒙更往座位下面滑,就算海斯注意到車子,它看起來也像是空的。

  他聽到引擎發動的聲音,迅速往擋風玻璃外一瞥。他也趕緊發動自己的汽車,冷氣吹送出來令他鬆了一口氣,也看著海斯駛出停車場,等了幾秒鐘,讓別輛汽車夾在他們之間,然後跟在海斯租來的車後面。

  在雷蒙前面的海斯檢查著後視鏡。他的後面有兩輛車。一輛是當他轉上街道時接近他的,另一輛則是從未見過的。這並不代表任何事,那輛車可能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從某條小路駛出來,不過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

  他加快速度,小心地注視著後面。第二輛車並未超過中間的一輛跟上他。喔,根本沒事,只是老習慣令他神經緊張而已。不過到巴奇倉庫之前到處逛逛沒什麼壞處,確定沒有人跟蹤他是最主要的。

  雷蒙打開他安全的無線電話,撥了參議員無線電話的號碼。“他搜過了公寓,我現在正在跟蹤他。”

  “你現在在哪裡?”

  雷蒙耐心地指出街名和方向。“就在你下一條街上,不過別跟著我。別讓他看到你的車。不論是否被跟蹤,他都可能會採取防範措施。我會遠遠地跟著,以防他看到我的臉。他還沒有發現我,雖然我昨天跟了他一整天了。”

  “可是什麼收穫也沒有。”黎參議員忿恨地說。

  雷蒙並未答腔。雷蒙在海斯家裏沒有搜出任何有趣的東西之後,斯迪先生顯得十分失望。雷蒙猜測海斯是個謹慎的人,他不會把足以使他入獄的東西擺在家裏。

  前面的海斯突然往右轉。雷蒙把車移到前一輛車的左邊,不讓海斯看到他。如果海斯循著先前的模式,右轉之後會再左轉兩次,然後又右轉回到原來這條路上。

  小孩子的把戲,雷蒙想道。

  “你看到什麼人了嗎?”凱莉和馬克坐上租來的汽車後,她開口問道。

  “我瞥見一頂紅帽子。我懷疑是他故意讓我們看到的,因為之後我就沒再看到過。”他脫掉為掩蓋腰間手槍而穿上的薄外套,把它丟在後座上,他和凱莉一樣穿 著牛仔褲和T恤。凱莉不太記得她把東西放在哪個箱子裏,他們必須在大熱天底下的倉庫東翻西找,所以最好儘量穿得舒適些。

  “我想趁我們在這裏的時候,打個電話給蘇警官,也許我可以多收拾一些衣物。我還得跟佩佩聯絡,讓我的主管知道----嗯,我到底要離開多久呢?”

  馬克握住她的手。“等找到了包裹以後,我們在談這個,好嗎?”

  他不認為在這件事結束之前,她跟這麼多人聯絡是件安全的事。她捏一捏他的手。她一直藏起自己的緊張,但她不曉得是否做到了。按照邏輯來說,她知道別人 還沒有辦法追蹤她到紐奧良,更別提她又回到哥倫布城了。倉庫的鑰匙就掛在她的鑰匙圈上,所以她——或許都不必回公寓去。如果警方尚未完成調查,她的公寓一 定還是被封鎖住的。馬克也許不會向警方申請許可,但是他絕不會讓她進公寓。

  他們很安全,她一再地努力告訴自己。他們盡可以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除了費傑斯和他派來的人,不會有人知道她回城了。

  “妳在擔心,”馬克說道。“不要再想了。”

  “我不該把你拖進來的,我會讓你置身於危險 ”

  他狂笑幾聲。“親愛的,”他懶洋洋地說道。“如果妳昨天沒有在紐奧良出現,今天早上我已經到達妳的公寓門口。我不但會十分擔心,如果有人監視著妳的公寓,他也會把我拖進來。抄下車牌號碼,打電話到租車公司,他就會知道我的姓名和地址。”

  儘管擔心不已,凱莉仍因他具有魔力的嗓音說“紐奧良”這個字而屏住氣息。要是佩佩聽到他的聲音,她也許會自己開車撞倒凱莉,以便除去競爭對手。

  交通十分繁忙,車行速度緩慢。夏日炎陽曬在他們身上。她注視馬克開車,驚歎於自己覺得他有多麼迷人。這層體認令她覺得噁心,但是似乎又加深了她的著 迷。她研究著他強壯優美的雙手,他掌握方向盤的方式。他的手腕有她的兩倍粗,淺色的毛髮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要是他出了意外怎麼辦?假若這是她最後一次能 看到他的雙手移動,研究他的側面,伸手碰觸他呢?

  她不能允許自己去想這些事。他是個員警,不過感謝上帝他不是屬於緝毒組或是防爆組,否則每天都有生命危險。但是身為員警,刑事組的警官,他顯然經常在 面對有能力殺人的兇犯。他每天都得面對謀殺案,有時候嫌犯可能會挑上他。她不能在他每次出門的時候,就讓恐懼麻痹住自己,進而影響他的情緒。

  “不過,”他說道。“也許我們現在應該討論一下。”

  “什麼?”她對他眨眨眼睛,不太清楚他在說什麼。

  “整個情況,妳的工作。讓我們開誠佈公地談。我不要妳住在哥倫布城,而我住在紐奧良,就算是短時間也不行。”他迅速瞥向她一眼,灰眸顯得燦爛。“也許我該等到我可以單膝跪下的時機,但我想現在就是時候了。凱莉,妳願意嫁給我嗎?”

  她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好吧,”她說道。然後接著說:“從這個出口下交流道。”

  他聽從她的指揮,往後查看交通狀況,再換到右線,駛下交流道。“我知道我在催妳,沒有給妳太多時間習慣我,以及與人認真交往的想法。不過我不想讓妳有 任何誤解。如果妳想要,我們可以有一段長的訂婚期----不過我不要妳住在這裏。我要妳住在紐奧良。明確地說,我要妳住在我家。”

  “好吧。”她幾乎說不出話來。真好笑。她預期兩人終究會結婚,也許就在最近,但是聽他親口說出來仍然令她震驚。

  “好吧?”他重複一遍她的話,又迅速看她一眼。“妳只有這句話可說嗎?”

  “嗯,我可以說我愛你。”

  他屏住氣息喃喃地詛咒一句,然後平穩地說:“是呀,妳是可以這麼說。”

  “我愛你。”

  又是一句詛咒,然後轉變成笑聲。他看著她,而她正露齒微笑。“我也愛妳。”

  她輕觸他的手臂,想要鑽入他懷中。他是她見過最體貼的人,管他是否這麼該死的粗獷。她不知道這兩種特質能夠如此美妙地融合在一起。看看他,充滿了男性氣概,荷著槍枝的威猛員警,卻在陽臺上跟她跳舞,替她準備早餐。

  “妳願意搬到紐奧良去嗎?”他問道。

  “願意,”她溫柔地向他保證。“我會懷念我的朋友,但是我在這裏沒有親人或房子。我在紐奧良一樣也可以做護士。你有你的根和那棟很棒的老房子在紐奧良。我當然會搬到那裏去,而且我不願失去你的口音。下個紅燈左轉。”

  “我沒有口音,蜜糖。妳才有口音。”

  “隨你怎麼說。不過如果你碰到佩佩,別開口,否則你能離開俄亥俄州的機會會大為降低了。”

  他微笑起來對她眨眨眼。“我不怕,妳會保護我的。”

  這句話提醒他們兩人為何會在此地,笑容從他臉上消失。凱莉深深吐了一口氣。“要是我們在這裏找不到任何東西,怎麼辦?要是那些文件只是……沒什麼重要的文件呢?”

  “那麼我會一直偵辦這個案子,費傑斯也是一樣。我們兩個人會理出頭緒的。不過妳會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是在我家,妳不能在那裏待太久。我的位址不在電 話簿上,不過,有心人可以用一百種不同的方法查到某人的位址,而其中一些方法並不是那麼困難。”

  “真是令人安心。過兩條街,在麥當勞右轉。倉庫就在這條路的右手邊,大約五哩遠。巴奇迷你倉庫。那裏有個招牌,駛過招牌進入中間的巷子。”她停頓一下。“那個傢伙還跟著我們嗎?”

  “我一直沒有看到他。”跟梢的人一定是脫掉了紅色的棒球帽,因為紅色十分引人注意,而馬克一直在注意著,卻找不出特別的一輛車來。他並沒有開很快,也沒有突然轉彎,所以應該很容易就能看到他。要不是他真的很行,就是馬克疏忽而失去他的蹤影。

  他們並未交談,直到馬克駛過巴奇倉庫的招牌。圓石子的巷道把兩邊的倉庫隔開,左右各有六個儲藏區。每個儲藏區各用由鐵鏈串起來的欄杆圍起來,標示著號碼的大門上有著數字鎖。

  “第三號門,”凱莉指著門說道。她打開皮夾看著密碼。密碼每個月更換一次,她都寫下來放在皮夾裏。“六四三八。”

  “我去開。”馬克說道,停在三號門前下車。

  他打開鎖,將門推開,然後緩緩駛進儲藏區。“一百五十二號。”凱莉指著它,拿出掛鎖的鑰匙。

  兩人都下了車,馬克從她手中接過鑰匙。打開鎖以後,他扳起儲藏間的開關,然後彎下腰抓住把手,用力地將鐵門往上提。

  裏面的空氣窒悶,但幸好沒有黴味。她喉嚨緊縮地看著箱子和傢俱。儲藏間裏面裝滿了她母親臥室裏的床組、她母親的衣服,和凱莉搬家以後沒有地方擺的東西。

  馬克搬下一個箱子。他拿出一把小刀,乾淨俐落地劃過封箱膠帶。

  海斯檢查一下後照鏡,然後在下一個街口迅速地左轉,幾乎撞上對方的來車。他的汽車後面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他滿意地咕噥著。如果有人在跟蹤他,他一定已經把它給甩開了。經過這個轉彎,如果有人跟著他,早已發出輪胎摩擦、喇叭怒鳴,甚或金屬撞擊的聲音。

  可以去找巴奇迷你倉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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