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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鐵漢柔情(全文完)

鐵漢柔情 作者:琳達.霍華

白列德是「卡特工程公司」的高級稽查人員,
他被派往洛杉磯分公司調查一件侵佔公款案。
他一向以鐵腕著稱----
就稽查人員的工作性質而言,他也必須如此-----
然而他卻愛上了魏泰莎,一個令全公司男職員趨之若鶩的女職員,
泰沙也對他付出了感情。
他們的戀愛似乎十分完美,或許過分完美了,以致不能維持下去。
因為,有一天當列德發現了侵佔公款的主角是誰時,他們的世界也到了破裂邊緣......

第1章

  “嘿,”白列德用欣賞的語調說:“長得不錯呢!”

  艾伊文的眼睛也盯著這位打面前經過的小姐,他不得不同意她的確婀娜動人。伊文來到洛杉磯分公司已經一個星期,注意過這位小姐好幾次。“你得排隊才行,前面還有我們呢!”他轉頭對列德說。“她的社交生活一定很風光。”

  一抹淡淡的微笑浮上列德的嘴角。“抱歉,這種事是不講禮讓的。”

  伊文並不以為意,他知道列德從未和公司裏的女職員有過緋聞。此外,任何男人見到魏泰莎都會情不自禁的,所以他只是聳聳肩。“怎麼,看不出來只是個會計小姐吧?”

  列德深藍色的眼睛銳利地盯住他。“會計小姐,嗯?”

  “唉,也是個可疑人物。”

  列德點點頭,目送泰莎姣好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裏。他和伊文是卡特工程公司的高級督察,被派來洛杉磯分公司調查一項可疑的帳目。當夏卡特耳聞他的低層公司 可能正進行侵佔公款的勾當時,不禁大為光火,儘管他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發起威來還是十分兇猛。他立刻指派最得力的手下白列德,暗中調查這件案子,他要 膽敢貪污的那個傢伙好看!

  白列德和夏卡特一樣,對這種侵佔行為深惡痛絕,他發誓一定要抓到那個小偷。雖然並不容易,但他和伊文都是訓練有素的好手,一旦抓著了,必可使其他有類似企圖的人下手之前暫且三思。

  這是一樁電腦竊案,由某一個深諳電腦的人精心策劃,追蹤起來十分困難。不過列德對伊文的電腦技術深具信心,他相信全美國找不出幾個像伊文一樣的電腦專家,只要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抓住線索的。

  至於列德自己,則負責調查可疑的人。他和伊文負責的技術部份相配合,對外宣稱是總公司派來試驗一套新的電腦程式,然後暗中佈署,趁那個貪贓枉法的傢伙不備,一舉成擒。

  列德回過神來,若有所思地搔搔下巴。“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這幢大廈裏沒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伊文咧嘴一笑。“魏泰莎;不過大家都直呼她泰莎,尚未結婚……呃,我調閱過她的私人檔案了。”

  “有趣嗎?”

  “得看你感興趣的是什麼,不過也沒啥特別的。”

  “我想工作之餘不妨調劑一下,今晚就邀這位泰莎小姐晚餐吧。”列德站直身子。“我可以向她打聽一下,公司裏有誰突然發財了。”

  “我討厭你這股賣力勁兒。”伊文邊說邊皺眉。“還是由我來代勞好了,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

  伊文的長像也不壞,高高瘦瘦,充滿熱情,身邊從不缺少女伴。或許他可以在泰莎面前和列德一較短長,不過成功的機會還是太小了。列德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魅力,使女人完全無法抗拒,而常常像飛蛾撲火一般撲向他,幸好他的頭腦出奇冷靜。伊文從沒有見過比他更能自製的男人。

  所以還是由列德出馬好了,他的行動不會受個人喜惡的控制;尤其重要的,他不但擅於掩飾自己,同時擅於掌握他人。

  “吃完午餐以後,我要去調閱她的檔案。”列德的藍眼閃閃發光,伊文不禁對魏泰莎升起一絲憐憫,因為她是絕對抗拒不了的。

  泰莎吃過午餐回辦公大樓時,對站在大門前望著她的比莉微笑。比莉在薪資部門工作,也是泰莎最親近的朋友之一。

  “看你賣弄風情的樣子。”比莉調侃她。

  “我才沒有。”泰莎不慍不火地說。“友善和賣弄風情是不一樣的。”

  “不管你怎麼說,公司裏每一個男職員都為你傾倒可是事實。”比莉對她眨眨眼。

  泰莎笑了起來,她並不把比莉的話當真。事實上,不僅是男職員,公司裏的女職員也喜歡她。因為她開朗愉快又待人友善,在舞會裏總是第一個被邀約的對象;此外,她有謔而不虐的機智,更使人由衷的欣賞。

  比莉有時不免奇怪,這位來自阿拉巴馬的小姐是怎麼保持那麼高的工作效率的?因為泰莎有慢條斯理的毛病,再緊急的事情都不能使她動作快一點。除非來個超級大地震,比莉心想,否則她是絕不會驚動分毫的。然而樣樣事情就在不知不覺間處理好了,這倒真是一種不可解的神秘能力。

  她們一起走進電梯,另一位職員也閃身進來。他是公司裏的電腦天才華山姆,瘦高的個子,一頭金髮,鏡框後面的藍眼睛充滿羞澀。每次見到他,泰莎總會不自 禁地湧起強烈的保護欲,雖然山姆的年紀比她還要大上幾歲,她還是改不掉這個老習慣。至於山姆,他一向暗暗高興泰莎對他的另眼相看,在一大群人裏面,她總是 找他說話,而且他敢說那種溫柔語氣絕對不是虛偽的客套。

  “你抽得出一個晚上下棋嗎?”泰莎友善地問。

  山姆的臉頰驀地紅了起來,他在電腦部門的職位十分重要,平常忙得幾乎沒有休閒生活,泰莎的提議不禁令他喜出望外,他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明天晚上好嗎?”

  “太好了!”泰莎閃動著藍眼說。“七點怎麼樣?”

  “一言為定。你要再玩玩撲克嗎?”

  他們互相擠擠眼,山姆對自己的舉動分外訝異。他教過泰莎下棋,泰莎則教他玩撲克牌。以他過人的智慧,在撲克牌上的精進遠超過泰莎在棋藝上的進步。泰莎下起棋來橫衝直撞的,總是出其不意便被將了一軍,不過她的牌技倒是相當不錯。

  電梯在二樓停下來,走進幾個職員後再向上升;到了三樓,突然猛烈地震動了一下,貝克一個不穩,將泰莎撞得向一旁倒去,旁邊一個男人立刻扶住了她。

  “這不是你的錯。”不等貝克道歉,泰莎便安慰他。

  “貝克,記得叫維修人員來檢查電梯。”扶住泰莎的男人吩咐道;貝克咕噥地答應了一聲。

  泰莎試著挪開一點,但身旁的男人卻沒有放手的意思。比莉看到她煩惱的表情,擠過來問道:“泰莎,你還好嗎?”

  “還好。”她不大自然地回答,伸手摸摸被貝克的手肘不小心撞到的面頰。

  “我會帶她上去敷冰塊。”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開口道。還是剛才那個男人,泰莎懷疑有誰敢不服從這種權威性的語氣。

  電梯裏沒有人表示異議,比莉在自己那一層樓走出去,還回頭擔心地看看泰莎。電梯愈升愈高,人也愈來愈少,泰莎撫著撞腫的面頰沒有說一句話。

  他們來到總經理那一層樓,泰莎只來過這裏一、兩次,對一個小部門的會計而言,這裏可說是天高皇帝遠。

  她跟在這男人後面走進一個寬敞的辦公室,裏面只有一個女秘書在伏案辦公。

  “珍妮,這裏有冰塊嗎?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哦,應該有。”珍妮從座椅上跳起來,走到屋角的一個小吧台找冰塊。“找到了,先生,冰塊在這裏,還需要其他東西嗎?”

  “剩下的我自己來。”他簡短地說。“就這樣了,謝謝。”

  秘書離開了,辦公室裏只剩下泰莎和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坐到這裏來。”他示意泰莎坐在一張大桌子後面的皮椅上,然後走進私人盥洗室裏去拿毛巾。泰莎一等他走進去,便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她不習慣這樣唯命是從,心中的不安使她無法靜靜地坐下去。

  她踱到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前,眺望窗外的洛杉磯市;然後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但她沒有回頭。

  “我不是要你坐下嗎?”一個威嚴的聲音說。

  “我知道。”泰莎不舒服地回答。

  停了一會兒,她聽到腳步聲走到吧台前,然後是冰塊的喀喀聲。“如果你肯坐下,我會覺得好過一點,你自己也不會那麼難受。”

  “我保證站得住。”她聽見腳步聲又慢慢靠近。不,厚厚的地毯聽不出明顯的腳步聲,她是感覺到他的接近,甚至連皮膚都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時,才倏地轉身。果然,她已和這個男人面對面。

  以她短暫的觀察,有幾個地方是令她印象深刻的。第一是他的身高,大約一八三公分,體格魁梧。她自己是中等個子,體型纖瘦,或許這個男人用一隻手就能將舉起來;其次是他的肌肉,很結實,渾身散發出一股難以抵擋的勁道。最後,他似乎很愛整潔,身上有清爽的男性氣息。

  他們就這樣對峙著,他眯著眼睛注視泰莎,泰莎也毫不客氣地回視他。

  過了一會兒伊泰莎覺得有點怪怪的,似乎喘不過氣來。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屏著氣沒呼吸,她緩緩吐了一口氣,不過眼睛還是沒有移開。

  面前這張臉稱不上英俊,卻十分性格,那雙眼睛是泰莎從未見過的,漂亮極了。深藍色的眼珠,濃密的睫毛,金黃色的頭髮,臉上的表情堅毅中透著敏感,微微帶點冷漠。

  他的下巴長了一點,顴骨高了一點,鼻子略微有點鷹勾,多虧了那雙眼睛和性感的嘴唇,否則簡直可以算做醜陋。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屏住氣,目光落在對方 恰到好處的唇上。他的唇有點濕潤,而且輪廓分明,唇角有一絲半嘲諷半揶揄的微笑。這張嘴一定有不少接吻的經驗,泰莎突然想踮起腳尖,試試看他接吻的技巧有 多高明。

  非常輕柔地,他用一根指頭抬起泰莎的下巴,仔細審視她的臉頰。“有一點青紫,”他告訴泰莎。“不過眼睛附近倒沒有影響。”

  “希望沒有!”

  他小心地將冰袋敷上青紫的部位,泰莎伸手按住,他們的手輕觸了一下。她感覺到對方的手指十分粗糙,不是養尊處優,除了簽名什麼事都不做的手。

  意外的是,這雙手還是留在原處沒有縮回去,手的主人充滿自信地俯視她,使她感到一陣不安。

  她不知道為何突然想逃避,以她輕易便能吸引男人的經驗來說,似乎不應該產生緊張的感覺。然而她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得無法動彈,或許因為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容易被吸引。不僅如此,他對飛過眼前的蝴蝶出於本能地想捕捉,萬一一個不留神被捉住了……

  她想走開,但雙腳像被釘住了一樣,寸步難移。

  “謝謝你,”她低聲說了一句,勉強退後一點。“我得回辦公室去了。”

  “等等。”他溫和地命令道。“我會打電話給你的主管,告訴他你需要休息。”

  “實在不必要,我現在已經很好了,可以開始工作。”

  “好吧。”覆蓋在他濃濃睫毛下的深藍色眼睛更深了。“那麼我告訴你,今晚我想請你吃飯,七點半方便嗎?”

  “哈!”她驚奇地瞪著他。“我甚至還不認識你!”

  “這簡單。”他一揚手。“我叫白列德,來自總公司。”

  泰莎瞪大了眼睛,這個名字一星期來不停地被提起,她早就耳熟能詳了,而且她知道白列德的到來使公司裏許多人都十分緊張。

  列德拉起她的手,輕輕握住,似乎對他們之間強弱的懸殊十分自知。

  “魏泰莎,”她機械式地自我介紹著。“我在會計部門工作。”

  列德沒有放開她的手。“唔,魏泰莎,現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一起晚餐好嗎?”

  泰莎困擾地注視他一會兒,然後天性中的幽默感又恢復了。不錯,這個人正如傳說中的冷峻。但他難道真會吃人不成?一絲揶揄的神情在她的藍眼中閃動。“我不知道和一個陌生男子一起是不是安全?”她微笑地說。

  列德仰頭大笑起來,泰莎覺得這笑聲倒很溫暖。“陌生男子?嗯,的確是,不過你不必擔心,魏泰莎,我不會把你吃掉的!”

  他不會吃人,卻會使人坐立不安!現在只不過一起站在辦公室裏,就足以使泰莎覺得心跳加速了。她情不自禁地想答應下來,但她也明白這絕不是明智之舉。

  “如果我們一起出去,謠言一定馬上就滿天飛,所以我實在——”

  “我不會說出去,你也不會。”他的手掌握得更用力一點。“七點半,嗯?”

  泰莎再注視他一會兒,突然將疑慮拋到九霄雲外去。“六點半好了,我習慣早睡,如果不能在八點鐘準時就寢,第二天鐵定無精打采。你知道,我在外面逗留的時間不會比灰姑娘晚。”

  列德眨眨眼睛,掩飾住感興趣的眼神,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泰莎習慣早睡。“我會準時到;把你的地址寫給我。”其實,他正打算去調閱泰莎的檔案,很容易便可從檔案上知道她的住址,但他不想讓泰莎察覺。

  泰莎用左手繼續按著面頰,右手寫下住址,還加上電話號碼,然後抬起頭來望著列德。“我一定是昏了頭了。”她輕輕地說。在列德還來不及挽留她之前,快步走了出去。

  列德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坐下,玩弄著手上寫著泰莎地址的紙片。他覺得有點異樣,卻不知從何說起,不過,他從來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要過一個女人,這個魏泰莎自然也不例外。他想起剛才泰莎走動時款擺的臀部,不禁皺了皺眉。

  “我真是個白癡!”泰莎在走回辦公室的路上,不停地咒駡自己,她的手還按著冰袋。可以想見的是,和這麼一個高級主管約會,將會遭來多少閒言閒語。公司 裏只要是列德出現的地方,職員便自然會停下手邊的工作,“性格小生”是女職員們給他的封號,他也的確符合泰莎想像中的性感標準。不過具有吸引力的男人很 多,有一雙漂亮眼睛的也不在少數,真正使列德顯得與眾不同的,其實是他看人的方式,彷佛對任何女人都志在必得的樣子。被他注視的女人常會感到一種不安的興 奮,除此之外,他的目光還有某種冷漠,無形中又造成了距離,使他的侵略性加上神秘色彩,彷佛永遠無法令人看透。

  和這種男人單獨相處將會如何?泰莎不禁自問。她的心雖然沒有碎過,在感情的路上卻狠狠地傷心過,她不敢冒險再挨一次,尤其是和白列德這種男人在一起。

  她平常並不排斥男人,甚至常使和她相處的男人感到如沐春風;不過如果認真地涉及感情,卻令她有點害怕。她取消過兩次婚約,得來的教訓使她一眼便能辨識危險,所以糊裡糊塗答應和白列德約會,豈不是自找麻煩嗎?

  “因為我是一個呆子!”她嘀咕著在辦公桌後坐下。

  史派瑞,他們這會計部門的主管,從私人辦公室裏走出來,對泰莎關切地笑笑。“比莉告訴我你出了點意外,要緊嗎?”

  “哦,不要緊。”泰莎將冰袋取下,向派瑞展示疼痛的部位。“看起來怎麼樣?”

  派瑞俯身查看,然後皺起眉頭。“青紫了。”他告訴泰莎。“你想回家休息嗎?”

  泰莎笑了起來。“不必,我可以工作。”她若無其事地說。派瑞是一個容易大驚小怪的人,不過心腸很好,泰莎很喜歡他。

  “你去醫務室了嗎?”

  “沒有,不過白先生帶我到他的辦公室去,還為我弄了冰袋——”

  “白先生?白列德?”派瑞提高了嗓門。

  “是的,他剛好在電梯裏——”

  派瑞的額頭開始冒汗。“他有沒有問你任何有關本部門的事?比方說帳冊之類的?”

  他的臉上明顯地露出焦慮,泰莎連忙回答:“一個字都沒提,他只從吧台裏拿出冰塊,然後用毛巾包住做成冰袋。”

  “你確定嗎?他做任何事都有用意的,他很精明,我敢說他一定是在調查什麼事,先投石問路一番,探探消息,然後出其不意挑出我們的毛病。”

  “這一點你可以不用擔心,我們這部門的效率不錯,你又是個優秀的主管。”

  “誰知道,”他喃喃自語,一面緊張地互扭著手指。“誰知道。”

  既然他決定從最壞的地方設想,泰莎只好輕歎一聲,不再說話。有些人就是容易神經緊張,派瑞也是其中之一。

  比莉在喝下午茶的時間跑來探望她,眼睛睜得比往常大,問話的聲調也比往常快。她是另一個對白列德充滿好奇的女人。“他和你談了些什麼?他留了你多久?你害怕嗎?我的天,有多少人可能在電梯裏!他有沒有說他為什麼在電梯裏?”

  泰莎只選定一個問句回答:“為什麼我要害怕?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比莉詫異地望著她。“你不認識白列德?”

  “我聽說過這名字,但沒有見過他本人。”

  比莉不理會這句話的毛病,仍然一個勁兒地追問:“你對他說了什麼?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叫我坐下,然後弄了冰袋替我敷上。”泰莎遲疑地說;她不想告訴比莉列德約她晚餐的事。

  茜茜姨媽一定會欣賞列德的,她一向喜歡看來性格的男人。

  突然想起茜茜姨媽使泰莎露出了微笑,因為茜茜姨媽是世界上最可愛,最富有人情味的女人,她最欣賞與眾不同的男人了。“蜜糖,”有一次她對泰莎說:“如 果我不再注意男人,你便可以將我安葬了,因為我八成不在人世了。”她目前在格林堡開一家玩偶店,泰莎相信她的姨媽還是像從前一樣快樂地欣賞男人。

  “你在微笑。”比莉喳呼起來。“魏泰莎!你該不會想勾引那個男人吧?我看得出來!你有沒有對他眨眼睛?”

  “我看起來像剛跟重量級拳手大戰十回合了嗎?”泰莎意味深長地說。

  “你就被這點小事嚇住了?”

  “我保證絕對沒有引誘白先生。”泰莎眨眨眼。當然白列德不會等女人來引誘他的,他永遠是決定行動的人。

  “最好沒有!他可是出了名的難惹。”

  泰莎倒不怕他難惹,她怕的是自己。任何女人都感受得到列德的危險性,她不願意再輕易陷入情網。過去的痛苦經驗不是一次,而是兩次,等到時間將創痛撫平之後,或許她會再試著去愛;但不是現在,因為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她對比莉保證沒有發生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比莉是來自加州南部的姑娘,常對泰莎的行為故做驚奇,不過因為她也是值得信賴的朋友,所以泰莎和她的交情不 錯。她們在很多方面互相交換意見,從前比莉的品味很粗俗,她喜歡琳琅滿目的珠寶配上大紅大綠的衣棠,整個人像被埋在衣堆裏,現在她懂得選配小巧的飾物了。 她的臉頰圓圓的,身材不高,適度打扮之後竟也十分出色。自從她改變以來,社交生活突然活躍了,她自己覺得莫名其妙,泰莎卻知道為什麼。她很幸運,在少女時 代便有茜茜姨媽指導,告訴她怎樣穿著和化妝,並不是每個女孩都這麼幸運的。

  她提醒自己要記得告訴茜茜姨媽白列德的事,她一定很樂於知道白列德有一雙深藍色的漂亮眼睛,以及一張令女人遐思的嘴。

  列德向後靠著椅背,眯起眼注視泰莎的檔案資料,上面並沒有多少內容:沒有犯錯紀錄,未婚,病歷和出生年月日欄空白。她的上司,史派瑞,給她相當好的評語;不過列德認為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不大可能對泰莎印象不佳的,哪怕是像史派瑞這種老式的男人。

  他將資料卡扔回桌上,這些資料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必須自己從泰莎身上找出來。

TOP

第2章

  泰莎向鏡子再湊近一點,檢查臉上的青紫是否被遮蓋住了,結果十分不滿意。薄薄的脂粉無法完全蓋住傷痕,她小心地再補上一道腮紅,總算勉強過關。

  她回到家就已經快六點了,因為下班時間的交通此較擁擠,她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

  不過好好掌握時間倒是她的專長,她先將發卷加熱,然後衝進浴室洗了一個快速澡,頭髮也洗了,等她吹乾頭髮的時候,發卷也熱了。於是她將幾個發卷固定在 頭上以塑造髮型,化妝只花了她十分鐘,然後再將發卷鬆開,用梳子將頭髮自然地梳在兩肩上。瞥一眼時鐘才差十二分六點半,恰好夠她換一套衣服。

  泰莎平常並不喜歡趕時間,她喜歡一切按部就班,有組織有計劃,除非工作需要,否則她一向是從從容容的。

  她在身上灑了點香水,然後穿上內衣,再套上外出服。她今天選的是一套乳白色絲質套裝,半長的袖子,在四月的晚上可以保護她的手臂不受涼。她在胸前掛了 一串珍珠項鏈,又在耳上戴了珍珠耳環,三吋高跟鞋使她顯得修長而優雅。正當她拎起一隻白色皮包時,門鈴響了起來,她向鏡子裏的自己點點頭。“剛剛好。”她 指的是自己。

  她走到客廳打開門,迎面便是那雙深藍色的眼睛,以及笑容可掬的臉。“你要先喝一杯再走嗎?”她伸手做個請進的姿勢。

  “不必了,謝謝。”他信步走了進來,一面環顧這間小小的公寓。房子裏面安置了舒適的傢俱,在柔和的燈光下,可以看見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搜集品。“不錯,很有家的氣氛。”

  要是換一個人這麼說,她可能會認為對方在批評房間的雜亂;但不曉得為什麼,她覺得列德說的是真心話。安德魯就不是如此,他一定會不屑地冷哼一聲,然後繼續沉浸在他自己的幻想世界裏。

  她歎了一口氣,提醒自己曾經發誓過多少次不要再想安德魯,但每次都在可笑的時間裏又想起來。為什麼這次連和一個男人出去都想到他呢?她不禁納悶起來。或許借著安德魯的記憶,可以提醒自己正面對更要危險一百倍的白列德吧。

  一輛租來的豪華型轎車停在門口,列德扶她跨進車門,然後繞到駕駛的位置坐下。泰莎這才明白他為什麼要租一輛大型轎車,因為他的個子實在高大,只有這種轎車才塞得下那雙長腿。

  “我已經訂好七點鐘的座位。”列德在發動引擎前說。“十點鐘送你回來,你可以留到那麼晚嗎?”

  “或許可以。”她不打算退讓;一抹微笑浮上列德的嘴角。

  “我會留神你是否打瞌睡了。”他淡淡地說。

  那當然!泰莎沒好氣地想。

  “你是哪裡人?”列德若無其事地開始探問。

  “我出生在阿拉巴馬,不過十三歲和母親遷居到田納西,與姨媽同住。”她沒有提及母親和病魔纏鬥多年,全家窮得沒有飯吃,最後不得不吞下所有的自尊,向 住在田納西的姨媽求助;不過這還是為了泰莎的關係。當初她母親全家都不贊成她嫁給泰莎的父親,後來證明他們的反對沒有錯;因為在泰莎還很小的時候,她父親 就棄家不顧了。她們遷居田納西之後不到一年,她的母親去世,從此她便和茜茜姨媽同住在老舊的農莊上,度過她的少女時代。

  “那又為什麼住到這裏來呢?”

  “我想換換環境。”泰莎簡單地回答。她不想告訴列德關於安德魯的事。其實她並不想離開田納西,但是姨媽說服了她。她告訴泰莎離開並不是逃避,而是擺脫 一個惡劣的環境。好了,結果安德魯到處說她逃避,不過泰莎也很快明白,安德魯說什麼或想什麼根本就不重要。如果他不是卡特工程公司裏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的 話!

  “你喜歡這裏嗎?”列德又問道。

  “喜歡。你呢?”

  列德有點吃驚,他根本忘了泰莎也會問問題。“我來自德州,家裏開了一個牧場。”

  “真正的牧場?你想念它嗎?”泰莎的眼睛閃亮起來。她興奮地側轉身,上衣領口微微敞開,列德很快地瞥了一眼她雪白的胸部。

  “是的,十分想念。”這話題令他有點傷感,每當疲累的時候他便想回老家去。他父親原本指望他能繼承家業,但他卻決定出來闖天下。如果他告訴泰莎他愈來愈想家,不知泰莎會作何感想。

  “有一天我會回老家去的。”泰莎輕輕地說。“這裏不是真正的家,家應該是農莊上的老房子,屋後有一個穀倉。”她笑起來。回憶中的甜蜜都是因為有茜茜姨 媽的關係,雖然她現在也不住在農莊上了,她已搬到格林堡一幢現代化的住宅。但泰莎一直夢想有一天能將老房子重新整修,然後搬進去住,畢竟她最美好的時光是 在那裏度過的。

  他們來到列德所選的餐廳,裏面的裝潢高雅精緻,還伴著輕柔的音樂。侍者領他們到事先訂好的座位上去,桌上點著三根蠟燭,燭光在銀色的燭臺上閃動,桌子很小,他們的膝蓋幾乎都要碰在一起。

  喝了一點飯前酒後,列德開始不著痕跡地繼續探問。他慢慢知道泰莎的一些生活情形,同事之間發生的趣事,以及她自己的工作心得等,一時氣氛極為融洽。

  列德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泰莎並不是他所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但卻是最性感的。她常令人不由自主地湧起想一親芳澤的欲望,尤其那張略嫌寬大的嘴,更是性感的集中點。她的頭髮如絲緞般光滑,鬆鬆地披在肩膀上,襯托出她姣好的臉蛋。

  列德不禁眯起眼睛打量她,他忍不住遐想和泰莎上床的情景,那一定是難忘的甜蜜經驗。

  泰莎可以明顯地看出他眼中的表情,她放下刀叉,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吃啊!”列德催促她。

  “吃不下。”儘管她非常不自在,還是故做不以為意地笑笑。“你一直盯著我看。”

  “嗯,我在想你真是秀色可餐。”

  他的聲音如此輕柔,使泰莎不禁心中一懍。她瞪大了眼睛,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般瞪視著面前的獅子。“但是無論如何,你眼前的食物還是比我可口。”她努力遣 開這種不安的感覺。“茜茜姨媽常告訴我:群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所以唯一值得打賭的事,便是確實有把握的事。比方說,呃……現在我可以打賭你會吃完放在你 盤子裏的牛排。”

  列德的唇角又出現嘲諷的微笑。“你是真的有一位茜茜姨媽,還是順口胡謅的?”

  泰莎茫然地望著他。“為什麼要胡謅?”

  “應付需要呀!”

  “噢。”泰莎又愉快起來。“不,我不是憑空想像的,茜茜姨媽的確是我的姨媽。”

  “就是和你們母女住在一起的那位姨媽?”

  “不錯,自從我母親死了以後,我們就相依為命,她身兼姨媽、母親,和好朋友等多重的角色。”

  “她現在還住在田納西嗎?”

  “她搬到格林堡去了,在那裏開了一家玩偶店。”泰莎微笑地說。“現在她不必在鄉間小路上開車了,尤其到了冬天,結了冰的路面簡直寸步難行,農場上的老 房子又只有一座老舊的壁爐。”她直視列德的眼睛,熱切地說:“我真希望她能在冬天裏為自己放個寒假,到這裏來住一陣子。”

  列德感興趣地傾聽著, 沒有說話。

  “格林堡是莫契山脈的主峰所在地,”泰莎繼續說道。“夏天的遊客很多,冬天也不少,許多人是專程看雪去的。”

  列德搖搖頭,他搞不懂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不辭辛勞去看雪,他的家鄉每到冬天便積雪盈尺,為牧場帶來不少麻煩。他認為下雪的唯一好處,只是使他學會了溜冰而已。

  泰莎對他的表情開懷大笑。“唉,如果你像我一樣生長在南方,下雪便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我也是搬到田納西之後才第一次見到雪的。”

  侍者過來將盤子撤走,然後送上甜點,泰莎立刻按捺不住地舔舔嘴唇。“我已經吃不下了,不過這甜點實在太誘人。”她歎了一口氣,決定放棄抗拒這項誘惑。

  列德還是靜靜地看看她吃,等她告一段落,才緩緩開口:“你的唇邊沾了霜淇淋。”

  泰莎伸出舌頭一舔,列德的藍眼睛眯起來。“你沒有舔到,過來一點,我替你抹掉。”

  泰莎笑著傾身向前,讓列德伸手抹去她唇邊的碎沫。他的手在她臉上停留了一下,眼睛則深深地望進泰莎的眼睛裏。他會吻她嗎?泰莎一顆心怦怦地亂跳著。緩緩地,他果真湊上嘴唇,用舌頭舔去殘留的霜淇淋,這突然的接觸令她感到一陣暈眩。

  她覺得一切都消失了,只聞到列德的氣息,她彷佛被緊緊地圈在他的懷裏,然而只不過是輕輕地一觸而已。

  列德又緩緩坐直身子,但目光還是停在她臉上。她注意到列德的表情一點都沒有改變,雖然嘴唇抿得緊了點。

  “我們可以離開了嗎?”他問道,語氣比平常更冷靜。

  泰莎口乾舌燥地點點頭。“可以,我很希望現在回家。”

  跨進轎車的時候,列德反常地沒有扶她一把,兩人之間有一種微妙的緊張。她不禁對白列德這種人深深地好奇起來,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冷靜自製的人?

  她愛過安德魯,但她對安德魯沒有這麼強烈的欲望,那怕和威爾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不過她對威爾的感情只是盲目的迷戀,並不是愛情,除 了威爾和安德魯,她還和許多男人交往過,生命對她而言是充滿笑聲和歡樂的。她認為生命該用愛來充實,不過她也明白,笑聲並不就等於愛。

  愛?她想到愛這個字嗎?泰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不禁訝異起來。

  才剛認識不久的男人,就令她想到愛情上去了?不過,白列德似乎不同於其他男人,和他談戀愛的滋味想必也不同。她相信列德有能力享受她所給的一切,至於回報,噢,她可沒有把握。

  列德注意到泰莎異樣的神情,感到有點納悶。她在害怕什麼?不會是因為和自己單獨出來吧?以她交遊的廣闊,這一點應該不至於令她局促不安才對。

  當車子在泰莎的公寓門前停下時,列德看了看手錶。“十點整,灰姑娘,你今晚已經安全歸來了。”

  泰莎跨出車門,若有所思地對他微笑一下,她現在明白真正需要防範的是自己,而不是列德。如果一個輕吻便能令她心神蕩漾,那麼當他使出全力時,她又將如何自持?

  列德搭著她的肩膀上樓,在房門前停住。“鑰匙給我。”他對泰莎說。泰莎從皮包裏掏出鑰匙遞給他,他開了門,然後打開燈,到各個房間巡視了一遍,才笑容可掬地回到客廳來。“全部檢查完了,沒有問題。”

  “這就是安全的標準?”泰莎突然衝口而出。

  列德的眼睛像海洋般深邃,藍色的波浪上還有跳躍的波光。“是的。”他簡單地說,朝泰莎走過來。

  他在泰莎面前站定,輕輕捧起她的臉,仔細審視著,這是一張充滿熱情的臉。

  泰莎握住他的手腕,他可以感覺到泰莎微微顫抖的身體。然後,他的頭慢慢俯下來,深深地吻住了她。

  泰莎在一陣又一陣的暈眩中沉醉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但是在下意識裏,她又隱約地感覺到一絲不安,不僅是因為害怕列德傷害她,同時也害怕自己無力保護自己。

  列德抬起頭來,定定地凝視泰莎,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現在,輪到你好好吻我,依照我吻你的方式,我知道你辦得到。”

  泰莎輕歎一聲,仿照他的方式熱烈地回吻過去。她忘了保護自己,只強烈地湧起屬於女人的渴望。愛和被愛,她明白自己的需要,也從不浪費感情在不能持久的露水關係上,然而此刻卻破戒了,她深深地沉醉其中,渾然忘了一切。

  列德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箍著她,然後他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欲望。

  泰莎的每一根神經都感覺到了,她想制止這情況,卻發現全身虛弱無力。“你想要的就是這個嗎?”她喃喃自語著,聲音低得聽不清楚。

  “這只是一部份。”列德低沉地回答,然後再度吻住她。

  從一遍又一遍纏綿的吻裏,泰莎近乎絕望地完全屈服了。她將頭倚靠在列德的臂膀中,不再思索任何事情。

  列德開始忘情地把手探入她的衣內,撫摸她柔軟溫熱的乳房。在他的觸摸下。乳尖逐漸變得堅挺起來。

  泰莎立刻抽身而退步茫然的眼睛似乎表示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臉色有點蒼白。“我沒有想到會這樣。”她無助地說。

  列德的身體緊繃著,雙手緊握,他一時無法接受這種挫折感。“該死的!我——”他突然又住了口,這並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本意只是想從泰莎嘴裏多知道一點公司裏的事。

  泰莎顫抖地捂住嘴唇。“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她虛弱地說。“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當你碰觸我的時候……噢,老天!”

  列德銳利地盯著她,她的眼中又出現害怕的神情,這真是糟透了。不!他必須安撫她,免得她拒絕下次的約會。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恢復平常的冷靜。“發生得太快了,是嗎?”

  泰莎也跟著吸一口氣。“是的,我們今天才認識,就發生了這些事。”

  “我明白你的感受。”他溫和地說。“我也沒有想到,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泰莎瞪視著他,臉頰不自禁地紅起來。此刻她的心中驚奇大於恐懼,令她難堪的是:她竟發現自己更想要他,彷佛身體完全脫離理智而獨立,一點都不受意志的指揮。

  “明天晚上,我再來接你晚餐。”

  泰莎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恐怕不行,華山姆約好要教我下棋。”

  列德想起她的確在電梯裏就和山姆約好了,就是那個瘦瘦高高,有一頭金髮的害羞山姆。

  “好吧。”他點點頭。“後天晚上,不要再告訴我不行。”

  “噢,”泰莎牽牽嘴角,想對他來個溫柔的微笑。“我必須相當有勇氣才行。”

  他想今天晚上就寢前非沖個冷水澡不可了。“那麼星期四晚上六點半,可以嗎?”

  “可以。”

  他轉身向門口走去,在門邊又回過頭來。“這位華山姆,他跟你的關係特殊嗎?”

  “他是一個非常害羞的好男人,也是一個電腦天才,最近正在教我下棋。”她憑什麼要向他解釋自己的生活?不過從列德的表情看來,好象她還解釋得不夠似的。

  “不要再跟他約會,也不要再和任何人約會,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不行。”

  這項專制的命令使泰莎睜大了眼睛。“你在跟我說真的?”她懷疑地問。

  “不錯。”列德緩緩地說。“你記清楚了。”

  他離開之後,泰莎茫茫然地卸妝,梳頭發,然後換上睡衣往床上倒去,她很快便沉入夢鄉。但是在夢中,列德的影像卻不停地出現,還用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身體。

  伊文的雙眼因熬夜工作而出現血絲,但他的心思卻飛快地轉動著。“你從魏小姐那裏得到什麼消息?”第二天早上,當列德一踏進辦公室,他便迫不及待地問。

  “我做了些筆記。”列德不慌不忙地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本小記事本來,遞給伊文。

  伊文翻閱了一下,皺皺眉。然後在自己的記事本上記下要點。

  “你對華山姆知道多少?”列德緩緩地問。他不喜歡自己對山姆產生的醋意,從前他也從來沒有為哪一個女人吃過醋。

  伊文從辦公桌上抬起頭。“他是一個電腦天才。”他告訴列德。“在他的部門裏,有一套媲美中央情報局的電腦系統,所以到目前為止,他是最可疑的嫌犯之一。你還想知道什麼?”他靜靜地望著列德。

  列德聳聳肩,要是從最壞的地方猜測,既然華山姆是最有嫌疑的人,那麼泰莎和他在一起也不會是無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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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整天下來,泰莎的心思全被列德佔據了,她變得做什麼事情都心不在焉。

  “茜茜姨媽,遇到這種男人時該怎麼辦?”她大聲問道,然後長歎一聲。“我想我快愛上他了,可是愛上他又不安全,所以我該怎麼辦?”

  順其自然吧!

  茜茜姨媽一定會這麼回答的。她是一個非常浪漫的女人,說起話來卻十分理智,她自己在遇到姨丈時也發生過困難。聽母親說,茜茜姨媽整整追了姨丈兩年,才 將他追到手,因為姨丈原本是一個安定不下來的人。茜茜姨媽在這兩年中追著他去過三個國家,終於贏得最後的勝利,或許她們家族中的女人都要在感情上辛苦一 番。

  “我絕不要愛上他!”泰莎離開辦公室,朝山姆的公寓走去。

  當山姆出來應門的時候,臉上掩不住欣喜的表情。“泰莎,快來看看我們剛組合的新電腦,這可真是一項傑作哩!”他興奮地告訴泰莎。

  泰莎懂一點電腦,不過只在初級的階段,她對山姆微笑一下。“我很樂意。”她溫和地說。

  “你自己來看看嘛,海倫也在這裏。”

  泰莎從來沒有見過海倫,不過常聽山姆提起,她就住在山姆的樓上,和山姆一樣熱衷電腦。

  泰莎舉步走進去,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女郎正坐在電腦前面,長長的金髮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

  “海倫,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魏泰莎,我跟你提起過;這是我的朋友,泰莎,她叫費海倫。”

  海倫抬起頭來,棕色的眼睛迷惑了一下。“噢?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好嗎?”

  “很好,謝謝你。”泰莎輕快地說。

  山姆興致勃勃地開始介紹他的新電腦,海倫也在一旁不時加以補充,泰莎仔細聆聽著,不停地點頭。她專注的態度更激起對方的興致,於是兩個人也更熱心地向她解釋。

  由於一種女性的直覺,她感到海倫似乎對山姆頗具好感,不過像山姆這麼害羞又一心鑽研電腦的男孩,除非有人特別告訴他,他是不會注意到身外之事的。

  這天晚上她沒有和山姆下棋,他和海倫對這台新電腦愛不釋手,把它當成活人一樣的玩耍,還花了一個小時為它取名字,最後決定叫它“娜塔”。

  泰莎聽到這個名字時,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山姆立刻一副受了傷的表情。因為這名字是他提議的,不過海倫卻立刻跳了起來,一面興奮地附和著,於是這台電腦便正式命名為“娜塔”。

  泰莎搖搖頭,環顧一下山姆房間裏的擺設,他一定把大部份的薪水都花在這些寶貝儀器上了。事實上,泰莎懷疑他哪還有錢用來吃和穿。

  到了八點多,山姆才突然想起大家都還沒吃飯,他立刻往廚房走去,想做些三明治來款待泰莎。

  泰莎好笑地看著他走出去,然後找些話題和海倫聊天。“你在那裏高就?”她開口道。

  “我在銀行工作。”海倫羞澀地瞥她一眼,又低頭注視著電腦。“山姆常跟我提起你,你……嗯,就像他說的一樣漂亮。”

  泰莎笑了起來。“山姆的嘴很甜,其實我一點都不漂亮。”她柔和地說。“他也常跟我提起你,你知道,山姆很害羞,不曉得如何和女孩相處,所以我常和他說說話,使他開朗一點。”

  “我知道,不過他只把我當成一起研究電腦的朋友。”海倫棕色的眼睛裏有一絲感傷。

  “或許當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談談別的事,不要光是談電腦。”泰莎好心地建議。

  “對你而言很簡單,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一樣性感。”海倫的臉霎時紅起來,她立刻又低下頭去。泰莎歎了一口氣。

  “海倫,我並不是在騙你,請相信我只把山姆當成朋友,沒有別的。”

  “可是山姆對你呢?”

  “他並沒有愛上我,這點我可以肯定。”她正打算再說些寬慰的話時,山姆端了冷飲進來,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儀器,放在一張桌子上。

  “我再去拿三明治。”

  “我幫你!”海倫很快地站起來,跟在山姆的後面。

  泰莎連忙聲明道:“我只要一份就夠了,我馬上得趕回去。”

  過了一會兒,他們捧著三明治回來,山姆一見到她便皺起眉。“可是我們還沒有下棋呢。”

  “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還得早起上班呀。”泰莎提醒他。

  山姆不安地望著她。“我想我花了太多時間在娜塔上了。”

  “我很高興認識娜塔。”她向山姆保證。

  “我知道你可能很煩,不過說真的,我們或許會為娜塔找個好買主,海倫和我為它花了不少錢,幸好成功了。它可真出色,不是嗎?”

  泰莎笑著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話,不過她也決定點點他。“多虧你有一個志同道合的海倫,既能幫你工作,又能和你討論。”

  海倫的臉又紅起來,不過山姆並沒有注意到。“是啊!她真是好幫手。”他愉快地同意。

  泰莎急忙吃完三明治,又喝了一杯冷飲,然後起身拿起外套。“我真的得走了。”她向兩位說。

  山姆送她到門邊,抱歉地望著她。“我還欠你一盤棋,改在明天晚上好嗎?”

  泰莎遲疑了一會兒。“不了,明天晚上我有事,你可以多和娜塔玩玩,看它能不能執行你的命令。”

  山姆的臉又煥發起來,他搔搔後腦。“你說的對,我們還得檢查檢查,改在下星期好嗎?”

  “再說吧!”泰莎對他笑笑,不明白他的工作熱忱怎會那麼旺盛。

  晚上就寢前,她靠在床頭給茜茜姨媽寫信,她幾乎是一星期一封,從不間斷。今天她在信末提到了白列德,想到茜茜姨媽可能有的反應,她不禁微笑起來,然後仔細地封上信封,提醒自己明天一早便拿去寄。

  比莉在上午休息時間端了咖啡和炸甜圈來找她,泰莎正拈起第二個炸甜圈時,電話鈴響了。

  “我只是打電話來確定一下,晚上六點半?”

  她沒有聽過列德在電話裏的聲音,不過確實是他沒錯。“好的,六點半。”她立刻回答。

  “你喜歡跳舞嗎?”

  “沒問題。”

  一陣沉穩的笑聲從聽筒中傳來。“好,穿上你的舞鞋,我六點半來接你。”

  掛上電話,泰莎才發現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哪怕不是面對面,列德對她的吸引力還是無法抗拒。

  “你從不留在家裏嗎?”比莉順口問道,她知道泰莎的約會一直不斷。

  “誰說的?你忘了我星期一固定留在家裏洗衣服嗎?”

  她們一起開懷大笑,不過泰莎的心思卻轉到晚上的約會上去。她和列德要一起晚餐,然後跳舞……然後呢?他還會像上次一樣吻她嗎?或許更多?她既害怕它發生,又害怕它不會再發生。

  比莉若有所思地審視她的臉。“嘿,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臉紅,這個男人十分特別嗎?”

  “恐怕是的。”泰莎不大自然地回答。

  “你難道不想談戀愛?有時候我真願意不計代價換取一個好男人。”她覺得很奇怪,泰莎一向和男人自在地相處,她也有煩惱的時候?

  泰莎沒有提到列德的名字,比莉也沒有再問,她對比莉的善體人意很感激。她自己並不想成為同事們的話題,但列德的職位使他們的交往必然受到矚目,而她又不願遭到任何裴短流長的批評。

  由於各種顧慮,使她晚上出來時顯得異常沉默,喝過咖啡後,列德靜靜地端詳她一會兒,開口問道:“有什麼心事嗎?”

  泰莎掩飾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沒什麼,你有沒有告訴別人我們一起出來的事?”

  “沒有。”

  “我知道擔心這個很可笑,畢竟我們也只出來兩次,並不代表什麼——”

  “你錯了。”列德打斷她的話,一面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他們的手指都屬於修長型,列德的粗糙些,泰莎的細緻些,兩個人都沒有戴戒指。

  “你結過婚嗎?”列德突然問道。

  “沒有。”

  “訂婚?”

  她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兩次。”

  列德的眼睛眯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發現愛得不夠深。”

  “但一定有一度你以為愛得夠深。”

  泰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把臉撇開,她實在不想再提那兩次失敗的經驗,但她知道列德正專注地等她回答。

  “第一次,是我對愛情的認識不清,只能算一種盲目的迷戀。當時我念大一,威爾是醫學院的學生,他希望我們馬上結婚,然後要我休學去工作,以資助他完成醫學院的學業,於是我將訂婚戒指還給了他。”

  “第二次,是安德魯。”她緩緩地說。“他做出傷害我的事,我對他的愛還沒有深到足以原諒他的程度。”

  列德等了一會兒,明白她不打算再說下去。“告訴我。”他靜靜地說。燈光照在他的頭髮上,顯出暗金的色澤,他的臉也籠罩在一片陰影裏。

  泰莎的手在他的掌中扭動著。“我不願再回想過去,後來我收拾起悲傷的心情,離開了田納西。”

  “告訴我!”他低語著,眼睛如黑夜般深沉。

  “他欺騙了我。”簡單的老故事,但對泰莎而言,卻是難忘的痛苦。

  列德的目光順著她面龐落到她的肩上,然後又落到她隆起的胸部。“他是個傻瓜!”他喃喃自語著。

  泰莎的臉頰染上酡紅,列德牽著她的手站起來。“跳舞吧。”他低低地說。

  她被擁進列德強而有力的懷抱中,然後一起滑向舞池,在柔和的音樂裏婆娑起舞。

  泰莎覺得安全極了,她好久沒有這種舒適的感覺。列德的手臂環抱著她,似乎能為她遮風擋雨,她輕輕搭上列德的肩膀,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你昨天下棋愉快嗎?”列德用嘴唇摩擦著她的秀髮,喃喃地問。

  泰莎不禁笑出聲來。“我們沒有下棋,山姆對他的新電腦得意極了,根本忘了其他的事 ”。

  “什麼新電腦?”

  “娜塔。他預料一定會令電腦界震驚,說不定真會如此,為了他,我也希望真的如此。你不曉得,他的公寓房間裏塞滿各種電腦設備,這些儀器一定所費不貲,我簡直想不透他哪裡還有錢吃飯。”

  列德的手臂變得有點僵硬,他立刻意識到了,於是將泰莎摟得更緊一點,讓她的胸部緊貼著他的胸膛。“你告訴他以後不下棋了嗎?”

  “沒有,不必這麼告訴他,他愛上娜塔了,不會注意其他的事。”

  “你當初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呢?他和你不相稱。”列德酸酸地說。

  泰莎挪動了一下。“他是個好人,為什麼和我不相稱?”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她無法不在乎列德。他所謂的不相稱是什麼?

  “他不適應團體生活,”列德冷靜地說。“也不明白除了電腦之外的事。如果你真的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保證你一個星期之內就會受不了。”

  泰莎凝視著他,在心中反復思索他的話。難道列德以為自己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女人,只會尋歡作樂?她必須澄清這一點。“我從來沒有受不了山姆。”她微微受傷地說。“我非常喜歡他,無論他和我相不相稱。”

  慢慢地,列德扶在她腰際的手又加重了力道。“只要你以後不和他在一起,就沒有什麼關係。我要你,泰莎,我要全部擁有你,不和任何人分享。”

  泰莎倒吸一口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她現在已經不那麼害怕列德了,因為她的直覺告訴她不必害怕,然而,理智卻又急急地提醒她:列德是基於什麼動機要她呢?是因為她本身?還是因為征服的本能?他會不會因此向別人炫耀,說他不費什麼力氣便得到了她?

  列德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煩惱,他悄悄地從緊貼的胸腹下伸手撫摸她。她感到一陣熱潮往上衝,口裏差點發出呻吟。“嗯,喜歡嗎?”列德深藍色的眼睛燃燒著火焰。

  泰莎覺得全身燥熱難耐,她不安地環顧左右,幸好沒人注意,這個夜晚看來不會平靜了。“請你送我回去好嗎?”她央求道。

  “為什麼?時間還早呀!”

  “不為什麼,我就是想回家。”

  或許從公共場合換到私人住處是一項愚蠢的行為,但泰莎相信旁邊若沒有觀眾,她的表現會更好一點,何況列德不像那種會強迫女人的男人。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泰莎感覺到列德不時地偷眼觀察自己,要是她能讀出他的思想就好了!但他總是掩飾得好好的,她完全不曉得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或許要瞭解列德這種男人得花上她一輩子的時間,愛上他一定很辛苦,但列德就有這種吸引力,使女人明知他曾和其他的許多女人上過床,還是忍不住地想要他。

  今天還是跟昨天一樣,列德檢查過所有房間,才將鑰匙交還給她。她靜靜地望著列德走近,抬起她的下巴,然後凝視她的眼睛。“你這個迷人的小女巫。”他低 語著,熱氣吹在泰莎的臉上。“用你的魔法迷惑男人,來吧,吻我,我已經迷失兩天了。”他用嘴唇輕輕摩擦著泰莎的嘴唇。“吻我。”他再度命令,突然又不給她 採取行動的機會,便覆蓋上去,舌頭探入泰莎的唇內,深深地,纏綿地,吻得令她無法呼吸。

  泰莎閉上眼睛,緊緊圈住列德的脖子,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意亂情迷地移開嘴唇,倚靠在列德的肩上。

  “我們到床上去。”列德咬著她耳朵說。“我知道你認為進展得太快,但是再拖下去也不會改變什麼。我要你,我們兩個都知道這一點。”

  泰莎閉上眼睛,一面忍住天翻地覆的欲望,一面努力在下決定,最後她咬咬嘴唇。“我想我恐怕愛上你了。”她昏亂地說,實在無力再抗拒體內的鬥爭。

  列德卻反而清醒了不少。“愛”這個字眼他從未想到過,他約泰莎最初只有一個目的:從朋友關係的建立套問其他職員的消息。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遠非他所預期的,他不僅不知不覺地被泰莎吸引,甚至吃起從未吃過的醋來。他不願泰莎和那個什麼華山姆約會,也不願泰莎的時間分給別人,他要泰莎全部的吻,以及毫無保留的身體。只要一想到她曾經訂過兩次婚,就簡直無法忍受。

  但儘管如此,列德並沒有想到愛不愛的問題,愛包含了責任和義務,而他不願感情用事。或許一向冷靜慣了,他看到許多人因為所謂的愛情而甘願做傻子,他可 不願那樣。更何況,像泰莎這種身邊圍繞著許多男人的女人,有可能會輕易地屬於他嗎?她是在愛,還是在遊戲人間?她愛過從前那兩個未婚夫嗎?她是怎麼說來 著,對欺騙她的那個男人,她說還沒有愛到能夠原諒他的程度?

  說不定這一切都只是她的遊戲罷了,引誘男人上當,讓對方愈陷愈深,然後一腳踢開。列德突然想到她身上的香味,或許她就像香水一樣,芳香一陣就揮發掉了。

  泰莎定定地凝視著列德,看著他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心頭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哭衝動。“我已經答應你了,我們還等什麼?”她輕輕地問。

  列德將她的身子扶正一些,仔細端詳她的臉。“不行!”他簡單地說。

  “我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泰莎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我有豐富的感情,也對對方的感情期望很高,如果你不願意給我,便放過我吧。”

  “你對感情有什麼期望?”列德粗嘎地問。

  “友好,熱情,忠實,信任,還有堅貞。”她搖搖頭。“簡而言之,也就是愛。”

  “我已經老得不相信幻想了,孩子,愛只是人們愚弄自己的字眼。”列德把她的肩都捏痛了。“我要你,你也要我,這就足夠了。”

  泰莎再度搖搖頭,但是不等她有機會說什麼,列德的唇已經堵住了她。

  這一次的吻是結結實實的,泰莎又產生無助的感覺。列德開始撫摸她的身體,從乳房、窄腰、到臀部,似乎想用觸摸來吞噬她,她不禁因興奮而劇烈地顫抖。“謝謝你今晚接受邀約。”列德喘息著說。“明晚七點,我會再來接你。”但他的手並沒有馬上停下來。

  “噢,不!”泰莎微弱地說,她懷疑列德是否聽得見,因為他還是那麼熱烈。

  過了一會兒,他才停止手部的動作,沉沉地又說了一句:“明晚七點。”然後不等她回答,便轉身離去了。

  泰莎對他這種突然來去的態度還不十分習慣,她茫然地站在房間中央,低垂著頭,閉著眼睛。看來列德不會放過她了,而她懷疑自己是否經得起另一次的失敗。

  她現在處在保護自己和滿足激情的夾縫當中,進退兩難。不過她知道,如果她懦弱得不敢再去愛,幸福便永遠不會再給她機會了。

  或許她該試著拋開過去的陰影,試著付出,雖然這個男人不相信愛,但她可以慢慢使他相信。這並不容易,她知道,而且她的心中充滿畏縮和恐懼,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她已別無退路。

  伊文睜著疲憊的眼睛審查手中的檔。“我實在很累了,這上面寫些什麼我搞不懂。”他嘀咕著。

  列德看看手錶,現在的時刻是十二點過十分,他們為了審查這些可疑的資料已經耗了好幾個小時。這些日子來,他連吃飯睡覺都不停的思索調查的方向,不過當然,要不是遇到泰莎,他會更全心全意地投入。

  十二點四十,他從檔堆上抬起頭來,揉揉酸澀的眼睛。直覺告訴他錯過了什麼線索,而且是一個近在咫尺的重要線索,他嗅得出,卻一時抓不著。或許是太疲 憊的關係吧,再加上腦中不停晃著泰莎的影子。該死的她!為什麼要跑到他的腦子裏來?她只不過是另一個女人罷了,雖然她有明亮的眼睛和開朗的笑聲。“我們忽 略了什麼東西,”他咕噥著。“就在眼前的東西,卻沒有認出來。”

  “就算一架七四七現在飛過我面前,我也看不見。”伊文打了一個大呵欠,然後放下手中的鉛筆。“這個人真是個天才,你何不乾脆懸賞他一筆獎金,只要他告訴我們他是怎麼辦到的?”

  “你還是認為華山姆涉嫌最重?”列德銳利地盯著他。

  “做案的可以確定是一個精通電腦的人。”

  “泰莎告訴我他的公寓中擺滿各種儀器,而且他在電腦部門的要職,使他可以輕易地得到任何想要的資料。”

  “這就對了,我查閱過守衛的記錄,發現他常常工作到很晚才走;但奇怪的是,我就是找不到任何證據!”伊文氣惱地說。

  “暫時先擱在這裏,我們還沒有把所有線索綜合起來。”列德站起身,在這間小小的旅館套房裏踱來踱去。

  他愈來愈厭倦拎著手提箱到處奔波的生活了,他嚮往山野林間的空氣,以及騎著馬在草原上奔馳的快感。繁重的工作將他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被一張看不見的網束縛住了。

  伊文也推開椅子站起來,同時伸了一個懶腰。“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其餘的留到週末再做,至少那時我不必假裝設計什麼程式了。明天早上,我要搭早班飛機回三藩市的總公司,星期六一早再回來,你需要我帶什麼東西嗎?”

  “不必了。”列德疲倦地回答,舉目望向窗外的燈海。這裏跟紐約一樣,是個不夜城,不像他老家的牧場,當夜幕低垂的時候,牲畜和人也都安靜下來。

  伊文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去了,列德還定定地佇立在窗邊。但他看的不再是燈海,而是心中泰莎的影像。他的身上還留著泰莎身上的氣息,那柔軟芳香的身體,令他難以忘懷。

  他衷心地想要她,甚至不必想起她的名字。其他女人都消失了,顯得無足輕重,他只要這一個女人。

  列德百無聊賴地瞥了一眼房中的單人床,他知道今夜一定又是一個無眠的夜。他想起牧場裏的老家,老家中的大床,不曉得泰莎躺在上面是什麼情景?他腦中出現一幅畫面:泰莎沉沉地進入夢鄉,柔軟的秀髮披散在枕上,裸露著身子,在春天的早晨……

  他摔摔頭,想擺脫這幅景象,但它卻固執地不肯退去,而且還加上新的內容:在漫長的冬日夜晚,他們躺在床上做愛。

  他沉悶地踱回床邊,暗暗下了一個決定:他要得到泰莎,然後忘掉她,因為只有在到手之後,才能證明她不過和其他女人一樣,輕易被吸引,又輕易便能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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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泰莎平常總是提早一點上班,今天也不例外,當她正要埋首辦公的時候,山姆端了一杯咖啡來給她。“我不記得你加不加奶精和糖,所以我都帶來了。”他放下咖啡,從懷裏掏出兩個小紙包來。

  泰莎感謝地接過咖啡,昨天她失眠了大半夜,今天早上差點起不來,結果連早餐都來不及吃便出門了,好在看不出什麼失眠的痕跡,只在眼眶下面出現一道淡淡的黑圈。“謝謝你,山姆。”她輕歎一聲。“我今天早上來不及吃早餐。”

  山姆拘謹地笑笑。“我們昨夜和娜塔玩了個通宵,海倫真了不起,我不必對她解釋什麼,她就全知道了。”

  “她和你是最完美的搭檔。”泰莎告訴他。

  “噢,要不是她幫忙,娜塔絕不會那麼快就誕生。她手裏有一份名單,上面是可能幫我們銷售娜塔的廠商。你知道,她在銀行工作,有機會認識各行各業的人。”

  “她的確很能幹,而且非常可愛。”

  山姆似乎有點驚訝。“噢,是的,不過她最出色的是她很聰明,她甚至為娜塔設計程式。”

  泰莎不禁好笑起來,看來山姆的心中一時還是以娜塔為主,不過那是海倫的問題,她可幫不上忙了。

  門口出現一張熟悉的臉,銳利的藍眼睛不客氣地盯了山姆一眼,然後轉到泰莎的身上。“早安。”他冷冷地說。

  泰莎抬眼望去,不禁嚇了一大跳。“早安。”她平板地回答。“白先生,這位是華山姆,在電腦資料部門工作。山姆,這位是白列德。”

  山姆立刻伸出手來,熱忱地問候。“幸會!白先生。”

  列德無動於衷地和他握了手。“我對你已經久仰了,華先生,聽說你在電腦方面是個了不起的天才。”

  山姆還來不及說些客套話,史派瑞一腳踏進辦公室,立刻眼尖地看見列德和他們站在一起。“白先生!”他神經質地叫了一聲,朝他快步走來。“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嗎?”他誠惶誠恐地問。

  “的確有點事情要麻煩你。”列德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答。“我必須和你私下談談,有些資料還希望貴部門惠予合作,提供給我們。”

  “當然,當然。”派瑞頻頻點頭。“到我的辦公室談好嗎?”

  列德朝泰莎和山姆分別點點頭,和派瑞一起走進旁邊的小辦公室裏。

  “你相信嗎?”山姆等他們走進去,有點羞澀地望向泰莎。“他說他聽說過我!”他的眼睛在鏡片後面閃動,聲音裏掩不住得意。

  泰莎一動也不動地坐著,沒有回答,但山姆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他愉快地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泰莎攤開面前的卷宗,但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她沒有忽略列德不悅的表情。到底是他早上遇到不痛快的事,還是看到她和山姆有說有笑地一起聊天?

  這種男人竟會吃起山姆的醋,倒是令人好笑的事,他們兩個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她也解釋過和山姆之間僅止於朋友的關係,不過他還是不准她再和山姆來往。好吧,就算如此,總不能叫她上班時間也避得遠遠的呀!

  列德的不悅如果真是為了吃醋,那麼這份感情或許還有成功的可能。或許她在列德的心目中的分量超過自己的估計?不過當然了,這必須以列德確實是在嫉妒為前提。

  泰莎一面胡思亂想著,一面注意主管辦公室的動靜,她不禁嘲笑起自己來,有誰相信魏泰莎正在為一個男人煩惱?不過白列德並不是普通的男人,他與眾不同,那怕和她所愛過的安德魯相比,也完全不同。她現在才知道愛也可以分成各種層次,而她給列德的愛,是其中最強烈的。

  列德終於出來了,但是看都不看泰莎一眼,便朝辦公室門口走去。泰莎不禁深深地覺得受到傷害,不錯,是她提出不願讓別人曉得他們來往的,但是他至少可以用一抹微笑,一個眼神,或任何其他方法,讓她知道他並不像外表那麼冷漠啊。

  不論列德向派瑞要了什麼資料,可以看出派瑞的表情並不高興,從半掩的房門看進去,他正心事重重地靠在椅背裏,雙手煩躁地搔著頭髮。

  泰莎聽說列德對各部門的高級主管都有影響力,她覺得有點迷糊,搞不清列德目前正在忙些什麼。她實在無法將熱烈擁吻她的男人,和辦起事來不苟言笑的白先生聯想在一起。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感最近常常侵襲著她。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愛上一個自己對他一無所知的男人?

  中午時間,白列德來過會計部門的消息全公司都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比莉在午飯時迫不及待地追問。“派瑞出了麻煩嗎?”

  “我不知道。”泰莎據實以告。

  “他們不是私下談過嗎?”

  “你不是常告訴我不要熱心過度?”泰莎提醒她。“你總不能叫我走過去,搭著他肩膀問:嗨,親愛的,請問你來這裏有何貴幹?”

  “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比莉笑嘻嘻地說。“他很可能會這麼回答你:噢,親愛的,你何不答應我今天一起晚餐,讓我在餐桌上告訴你。”

  不錯,列德的確會這麼說,泰莎不禁微笑起來。她突然強烈地渴望再見到列德,她要和他消磨幾個小時,把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像花朵依戀著陽光。

  “你又一副陶醉的樣子了。”此莉端詳著她。“無論他是誰,一定不同凡響。”

  泰莎吸了一口氣。“的確如此。”

  “是不是白列德?剛才我們談到他的時候,你便露出一種……嗯,我形容不出的笑容。”

  看樣子瞞也瞞不住了,泰莎並不覺得愛上列德有什麼不對;事實上,她甚至私下覺得與有榮焉。“是的。”她點點頭,不想再否認。

  比莉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你和他不是這星期才認識的嗎?就是在電梯裏那一次?”

  “是的,那天他邀我一起晚餐……還有昨天。”

  “這麼說,你和他才約會過兩次,就愛上了他?老天!沒有比你和列德更不搭調的結合了,你既活潑又明朗,而他……你想想看,無論他走到那裏,馬上便鴉雀無聲。”

  那只是公共場合的列德,比莉不會明白的,私下的列德是世上最熱烈的情人。

  “你可以答應不說出去嗎?”她要求比莉。“他說他不介意讓別人知道,但是我不想成為大家談論的對象。”

  “當然。”比莉按住她的手說。“不過你會慎重考慮的吧?”

  “當然。”泰莎回她一個微笑。“這可大意不得。”

  比莉從泰莎搬到洛杉磯開始便認識她了,她知道泰莎雖然平易近人,私生活卻絕不隨便。不過是不是正因為她顧慮太多,列德又顧慮太少,才使她只能採取守勢?

  比莉不禁憂心忡忡地望著泰莎。“如果你需要我,請隨時跟我聯絡。”她不放心地囑咐。“我永遠會為你準備一杯飲料,一張床,和一個可以靠著大哭一場的肩膀。”

  “謝謝,我知道你一定會在最需要的時候幫助我的。”泰莎感到一陣溫暖。“但是不必那麼緊張嘛,我不是一向站得很穩?”

  “那是因為你沒有談戀愛。”此莉仍不放心。“記住一句老話,愛情使人盲目。”

  這倒是真的,泰莎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愈來愈常常覺得寂寞了,過去她很少如此。她享受孤單就如同享受人群中的歡笑一樣,然而自從和列德交往之後,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晚上七點,列德準時來接她,她看得出列德臉上的不豫之色,那麼他是真的生氣了。

  “如果你不想和華山姆斷絕來往,可以坦白告訴我,我不喜歡被人欺騙。”列德單刀直入地說。

  “我沒有欺騙你。”她力圖鎮靜地回答。“山姆和我只是朋友,我們在同一層樓工作,此外沒有別的。你總不能叫我躲在桌子底下不見人呀!”

  列德沉默地俯視著她,然後伸手捧住她的臉。“永遠不要欺騙我!”他低語著,重重地吻了下去。

  泰莎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她在列德饑渴的熱吻下融化了。她緊緊攀住列德的脖子,在他堅實有力的臂膀中不停顫抖著。

  不知過了多久,列德抬起頭來,深沉地凝視著泰莎。這個女人為什麼令他心神不寧到這種地步?

  他們心事重重地一起出門,在一家海鮮館子吃晚飯,隨著夜色的加深,他們之間的緊張也更加重,雖然泰莎一向愛吃海鮮,今晚卻覺得食不知味。她知道現在再 逃避已經太遲了,列德喚起了她一切女性的感情,她覺得自己等於是不戰而敗。不過當然,和前所未有的震撼抗爭是註定不會成功的。

  “明天和我一起過。”列德凝視著她說。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將私事擺在工作的前面。

  泰莎怔了一會兒。“好的。”她輕輕地答應,雖然列德不像在徵求她同意的樣子。

  列德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他也不曉得為什麼,這女人就是佔據了他全部的心思。今天早上當他看到華山姆和她有說有笑的時候,心中湧起的強烈嫉妒連他自 己都驚奇。過去他從未想過要佔有某個女人,女人也總在他還沒有什麼意思之前就自己送上門來。泰莎卻不一樣,她代表陽光和歡笑,使人喜歡親近,卻並不隨便。 或許這樣的女人正是他所想要的,他自己也是一個頗具特色的男人,他想得到泰莎,迫切地想得到。

  “我們走吧。”他忍住強烈的欲望,從座位上站起來,一面伸手挽起泰莎。

  泰莎順從地跟著起身,然後陪列德去付帳。她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麼做,或者說,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就不曉得該怎麼做。

  夜晚的空氣有點涼,泰莎仰頭做了一個深呼吸,想降低體內熾熱的溫度。列德為她開了車門,扶她坐進車子,她這才重重地朝椅背靠去。

  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平息愈來愈熾烈的欲火?泰莎苦惱地想著,一時忘情地搭住了列德的肩膀。

  “噯噯!”列德急忙穩住自己。“你這樣會出車禍的。”他低沉地說。

  泰莎知道他的警告是對的,於是挪遠了些,但想倚靠過去的欲念卻有增無減,難道列德真不明白她的心意嗎?

  一向活潑、明朗的她現在卻常常笑不出來了,她墜入愛河,並且受到傷害。

  為什麼愛情總要伴隨著痛苦?泰莎覺得付出去的是她最珍視的部份,一旦從身上抽離,整個人彷佛空了一大片一樣,能不能平衡完全掌握在列德的手裏了。

  愛情談到這種地步,真像一把傷人的劍,她的頸子就架在利刃的邊緣,她是冒著傷透心的危險來愛列德的,但是列德知道嗎?

  只要他隨便貶損一句,她的生活便立刻黯淡無光。對泰莎而言,列德就如同生命中的太陽,任何籓籬都沒有用,因為他會以男性的雄壯拆掉它。

  泰莎一直認為自己懂得愛,只是沒遇到適合的對象,直到列德出現,她才明白自己對愛情的掌握還是生手。

  車子開得很快,她側頭看看列德,他正緊抵著下巴專注地開車,臉上的線條更僵硬了。這副長像絕不是和女人玩玩的類型,而是行動粗礦,心思又特別縝密的角色。

  泰莎一路上便這麼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車子已經停在公寓門前了。列德沉默地接過她的鑰匙,逕自去開門。

  她跟在後面走進屋子才打開電燈,然後轉身面對列德。但當列德反手關上大門時,她又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麼了。

  列德的眼中彷佛有熊熊烈火,燒得泰莎心慌意亂。她感到他渾身散發的侵略意圖,他似乎也有意讓泰莎感覺到。停了一會兒,他開始咄咄逼人地跨前了一步。

  泰莎在他的注視下微微發抖,是興奮還是害怕也分不清了。她望著他脫下外套,解開領帶,然後將衣服搭在椅背上。“現在,”他催眠似地說。“過來碰我。”

  泰莎彷佛失去意識般地走過去,靠進他的懷裏。

  列德像一個久旱忽逢甘霖的人一樣,饑渴而永不滿足地吻著泰莎,那姿態似乎要把泰莎吃下肚子去。他的吻重重地落在她的唇上、臉上,和頸上。

  難以遏止的激情終於在這時爆發開來,泰莎也熱烈地響應列德的擁吻,口中一面發出快樂的呻吟。

  她再也沒有辦法思想了,繃了一整夜的神經驟然瓦解下來,她緊閉雙眼,沉浸在洶湧而來的興奮裏。列德的嘴唇往下移到她的胸部,雖然隔著一層衣服,還是感覺得到他嘴唇的濕潤。她不禁按捺不住地呻吟起來,洶湧的激情近乎痛苦地撕扯著她。

  在昏亂之中,她突然騰空了,原來是列德用手臂將她抱起來,走到最近的一張椅子邊坐下,然後將她橫抱在膝上。

  她半睜著做夢似的眼睛,雙手環抱著列德的脖子。“我試過不要愛你,”她輕輕地告訴他。“但是沒有辦法。”

  這句話令列德震動了一下,無論泰莎對多少男人說過同樣的話,也無論他經歷過多少女人,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他不再冷漠,他真心想得到這個女人。

  泰莎是他所面臨過最大的挑戰。不!確切點說,是第一次的挑戰,一個激起他欲望,卻又拚命抗拒被她誘惑住的挑戰。

  列德俯身再度吻住泰莎,另一隻手開始在她身上遊移。他從她衣服的下擺探手進去,撫摸她微微顫抖的身子。泰莎沒有抗拒,她希望列德永遠這樣愛撫她,不要停止;或許付出和接受都有適當的時間,而這正是她所選定的付出時間。

  她要將自己全部給出去,毫無保留,因為她深愛這個男人,全心全意地要他,雖然這份感情的萌芽和發展只有短短的一星期。

  “輕鬆點,寶貝。”列德從熱烈的擁吻中喘一口氣,將泰莎的上衣褪下一半,裸露出美好的肩頭。“現在讓我慢慢欣賞你,來,幫我脫下這個。”他又開始動手。

  泰莎將手肘從袖口中抽出,上半身便全部裸露出來了。她沒有穿胸罩,所以粉紅色的乳頭意象鮮明地嵌在乳房上,牢牢吸引住列德的視線。

  他的呼吸變得更急促,兩眼緩緩打量著泰莎雪白的身體,她身上現在只剩下一條內褲了,姣好的曲線展露無遺。他伸出手,撫摸這如同絲緞般光滑的身體,這片新天地值得他用最大的心力去探索。

  慢慢地,列德傾向一側除去泰莎的鞋子,手指順著她的腿脛摸索回來,然後停在她的臀部。

  “我真想把你一口吞下去。”他盯著泰莎說。

  泰莎微合著眼,享受他手指撫過的熨貼。他的手彷佛接了電流一樣,令泰莎全身震顫不已。她覺得舒服極了,時間也像在他們身邊停止了。

  列德將她擁得更緊,手上的力量也加重了許多,她不禁低喊起來。“噢,求求你!”她難捺地開始懇求。

  “你想要什麼?”列德細語地說。“這樣好嗎?”

  他玩弄著泰莎的乳頭,在她胸前反復摩挲著,泰莎不禁又發出低吟。“噢,是的,是的。”她全身都劇烈地扭動起來。

  “輕鬆點,寶貝。”列德喘著氣說。“我馬上會給你,現在,用身體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第一步很容易,泰莎伸手攀住列德的脖子,讓他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但是第二步……她該如何告訴他,她的身體因為需要他而疼痛?

  “我不知道,”她用細得聽不見的聲音說。“我不知道如何控制你。”

  列德的眼睛藍得反常,他深吸了一口氣。“甜心,你知道如何控制我,你知道我的需要。”

  “可是正是問題所在,我真的不知道。”泰莎鼓足了勇氣說。“或者這麼說,就算我知道你的需要,也不曉得如何滿足它。”

  他們互相凝視了一會兒,列德在思索她話中的含意,然後,他決定直接切入問題的核心。“泰莎,你從前有沒有和男人上過床?”

  “沒有。”泰莎撫摸著他的面頰說。“我愛你,我要你成為我的第一個男人。”

  一抹驚奇閃過列德的眼睛,他抱住泰莎站起來。“讓我表現給你看。”他粗嘎地說。“我會很小心的,蜜糖,不要害怕。”

  他舉步朝臥房走去,用腳把房門頂開,然後走到床邊將泰莎放下。

  泰莎的臉頰是燙紅的,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列德。他現在一點都不冷峻,壓抑不住的欲望可以很明顯地從他臉上看出來。他俯身脫掉泰莎剩餘的衣物,然後定定地凝視著她。

  “讓我仔細欣賞你。”他的目光一吋一吋地在泰莎身上移動。這麼美的身體從沒有一個男人見過?也沒有一個男人吻過?

  不過這種懷疑並沒有維持多久,便被泰莎流露出的羞澀化解了,那是絕對無法裝出來的神情,雙頰緋紅,眼波含情脈脈地流轉。

  她是屬於他的,他一個人的,列德頭腦昏亂地想,開始褪去自己的衣服。

  泰莎口乾舌燥地望著列德的動作,他的體格真是棒極了,雄健的胸肌,結實的窄腰,雙腿挺直地立著,渾身散發出男性的吸引力。

  他躺到泰莎的旁邊,然後慢慢翻轉身壓在她的身上。泰莎如同任何一個女人的初次一樣,不安而興奮地發著抖,使他產生一陣憐愛。

  世界暫時停止了運轉,讓他們互相擁抱著,然後列德開始舔舐泰莎的身體,用熱情和溫柔撫慰她。無論如何,他必須先按捺住狂暴的欲望,以免驚嚇了泰莎。

  不知過了多久,泰莎從飄飄然的雲端上回來,睜開充滿情欲的眼睛。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將自己交付給列德的渴望之外。

  列德的手緩緩在她大腿內側摩擦著,熾熱的欲火愈來愈熱,愈來愈烈,終於再也忍受不住地全部迸發出來。她開始一面喘息一面扭動,飽含渴望的聲音裏有迫不及待的焦灼。

  列德立刻溫柔地進入她的體內,她覺得有一股遠超過肉體痛楚的喜悅一波一波地傳來,這裏沒有思想,只有狂野的欲望,隨著兩人緊密地結合改變了一切。

  彷佛過了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列德抬起頭來,定定地凝視著泰莎的臉。“我弄痛你了嗎?”他輕輕地問。

  “沒有,”泰莎柔弱地回答。“又好象有,我不知道。噢,列德,我……”

  “噓,很快就沒事了。”列德緩慢地擺動起來。“放鬆點,寶貝,我會小心地讓你明白。”

  這一次,他果真注意著泰莎的任何一個細微反應,汗水使他的頭髮有點濡濕,但他溫柔有力地不停持續著。

  泰莎實在形容不出這接連而來的歡樂,她喚著列德的名字,渴望更深的接觸。朦朧中,她似乎聽見列德滿足地低喊一聲。

  在接下來的靜默裏,他們靜靜地並躺在一起,泰莎枕在列德的手臂上,身體也蜷曲在他的懷中。

  睡意慢慢襲上泰莎的眼瞼,她疲倦地玩弄列德的胸毛。“我愛你。”她小聲地告訴他。“列德,我……好愛你。”說完這句由衷的心語,她終於沉沉地進入夢鄉,像一個孩子,信賴地躺在列德的臂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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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列德倒沒有那麼容易入睡,他支起手肘,端詳泰莎熟睡中的臉龐,用手輕輕撫摸著。

  回想剛才熱情的過程,他不禁充滿了感動,沒有一個女人曾經激起他那麼強烈的欲望,而泰莎還是一個處女的事實曾令他不知所措。

  他一向不會存心占女人便宜,這種結果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當泰莎告訴他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遏止決堤而出的激情了,否則他會在事前更慎重一點。

  顯然泰莎並沒有考慮到可能懷孕的問題,在這方面她真的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假若她真的懷孕……這想法令他既擔心又有種異樣的興奮。他希望泰莎懷他的孩子,不!懷他們兩人的孩子。

  列德突然想念起他的老家來,那廣大的牧場,以及夏天夜晚滿天的星斗。過去他從未帶任何女人回家過,然而想像泰莎馳騁在牧場上卻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彷佛她生下來就屬於那裏似的,屬於自然奔放的草原。

  她說過少女時代一直住在農莊,相信牧場生活一定難不倒她。他想像兩人並肩馳騁的情景,她的長髮飄揚在風中,草原上洋溢著笑聲。

  列德微微地笑了,眼前又浮起泰莎和他做愛的畫面,在老家的大床上,冬夜的壁爐邊……

  父親見到她一定也會喜歡的。世界上有那一個男人能抗拒泰莎的魅力?列德想起她睡著前模糊的低語:“我愛你。”沒有任何字眼比它更簡單正確的了,因為也只有這個字眼能表達他的心意:“我愛你,泰莎。”

  為什麼她不像從前那些女人,一夜纏綿之後便互道再見,那他使可以輕易地走出她的生命,如同走進時那般輕易;這原本是他開始時的想法,不!甚至是他今天 早上的期望,但一切偏偏不按他的期望進行。他不想愛上泰莎,卻情不自禁地愛上了;她給了他一切,包括第一次的處女之身,但她也同時取走了什麼,一種他原本 不願意給出去,卻一不小心給了出去的東西。

  他還是睡不著,無邊的黑暗漫湧過來,沉沉地淹沒他。身旁的泰莎發出均勻的呼吸,溫暖的身子緊挨著他的身子,還有什麼比此刻更令人感到滿足的?

  他絕不能讓泰莎離開,這個女人已經抓住了他的心,沒有男人會傻到讓這樣的女人離開的。

  那麼結婚吧,他有點陌生地想,他要娶泰莎為妻。一旦他們結婚了,泰莎就不再會成為每個男人追求的目標,他便可以完全擁有她。

  一陣滿足感掠過他的心頭。是的,就這麼辦,他要跟泰莎結婚。

  過去他從未起過結婚的念頭,現在卻為泰莎而全部改觀了。他可以辭去卡特工程公司的職位,帶她回老家,一起過那懷念已久的牧場生涯。

  接下來呢?唔,老湯姆也該做祖父了,說不定他們會生一個小泰莎和老湯姆玩。小泰莎有媽媽的大眼睛和爽朗的笑聲,長大以後,也像媽媽一樣吸引一大堆的男孩在後面追。

  列德在黑暗中悄聲地笑了,和泰莎在一起,生活永遠都不會無聊的。既然她說過愛他,那麼答應嫁給他應該也不會有問題的。

  無論如何,這計畫真是完美極了,向泰莎求婚,結婚,然後生幾個孩子……列德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將泰莎摟得更緊了些。

  第二天早上,泰莎先醒過來,她一時還不習慣床上突然多出一個男人,等到清醒些之後,她才細細地打量起既熟悉又陌生的列德。

  濃密的頭髮,鬈曲得像獅子的鬃毛,她伸手輕輕撫弄著,一面小心地避免吵醒他。讓他睡吧,泰莎心想,一旦醒了該怎麼面對呢?她該說什麼才好?這真有點荒謬,她發現自己竟然害怕面對列德。

  她悄悄地爬下床,穿上晨褸,然後走進浴室去沖一個澡。她的眼中充滿憂鬱,不錯,她已經表白了她的感情,但是列德呢?他可沒有明確的表示呀,除了肉體關係之外,他並沒有說過任何證明自己感情的話。

  或許這樣就夠了,泰莎傷感地想,一面讓流水嘩嘩地衝擊她的臉。

  她的身上還留著昨夜激情過的感覺,一切都提醒她,列德的強壯和熱情,這種感覺真好,她心想。

  沖完澡,她披上晨褸,又走回臥房來,列德還在睡覺,於是她走進廚房煮咖啡,在等咖啡煮開的空檔,她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支起肘沉思著。

  她的思緒環繞在昨晚的事情上,雖然列德的表現很熱情,但她還是感覺到一部份的他距離遙遠,似乎不可觸及。為什麼他不肯和她分擔那一部份?或者他打算日後再慢慢相互熟悉?

  泰莎一點都不想保留自己的感情,但列德的表現卻令她不禁擔憂起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明朗的性格使她無法接受任何猜疑的情況,但列德卻無法輕易讓人瞭解,那怕在如此親密的距離之下。

  她要列德,這是確定不移的,如同人需要呼吸般的自然。

  咖啡煮好了,她為自己倒了一杯,臥房裏突然傳來列德咕噥的聲音,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她覺得一陣溫暖,微笑地啜了一口咖啡,結果差點被燙著。

  “泰莎!”

  列德洪亮的叫聲清晰地傳來,他醒過來了,泰莎立刻放下手裏的杯子,看到列德正走進廚房來,身上只穿了一條深藍色的內褲,定定地望著她。

  泰莎上下打量他一眼,臉馬上紅到了脖子根,列德男性的體魄她還是第一次在大白天見到。

  列德朝她走過來,伸手將她擁在懷裏。“你為什麼臉紅?”他好笑地問。

  “昨天……我表現得……嗯,我做得……”她結結巴巴地說。

  “我們一起做的。”列德介面道,嘴角有一抹溫柔的微笑。“你還好嗎?”

  “還好,”泰莎輕歎一聲,將頭倚在列德的肩膀上。“只是有點痛。”

  列德在她的額頭輕吻一下,一面順順她的頭髮。他可以等,雖然體內的欲望不停地提醒他,但他不願傷害到泰莎。“我真想現在要你。不過,”他低低地說。“下個週末,如果我有空的話,想帶你去牧場看看。”

  泰莎驚訝地抬起頭,眼裏流露出興奮的光彩。“牧場!太好了,但是為什麼你不能肯定有空呢?就算是總經理也有抽空休假的時候啊!”

  “話是不錯。”列德耐心地解釋。“但是我從事的不是普通工作——”他的話就此打住,這樣不加防備的態度一點都不像他往日的作風,他差點便將職務上的秘密和盤托出了。

  泰莎覺察到他的異樣,不解地望著他。“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她突然想起公司裏的傳言,只要列德一出現,便表示有麻煩了。並不是列德本人有麻煩,而是 他所找的人會有麻煩,所以大家都戲稱他為“殺手”。這意思是:一旦查出了禍源所在,肇禍的職員便會立刻被開革掉。昨天他和派瑞談過之後,派瑞也馬上成為熱 門的話題。“是不是我們的會計部門出了問題?是不是……派瑞?”

  列德出於直覺地怔了一下。“不,不是!”他否認道,然後用一個吻堵住她下面想問的話。

  這一招對泰莎倒很有效,她立刻忘了一切,熱情地回吻列德。他們便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好一會兒,列德將泰莎攔腰抱起,又走回臥房去。

  伊文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列德住的旅館房間去,都沒有人接,他奇怪地掛回聽筒,擔心是否出了什麼事情。

  因為這實在不像列德的作風,他不會在工作進行期間突然失蹤,連個口信也不留。在伊文的記憶裏,他一直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工作夥伴,從來沒有誤事的記錄。

  那是為什麼呢?他搖了搖頭。算了!列德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工作時間到了便會自己回來的。

  他繼續埋首檢查電腦流程,長長的報表審核起來十分費事。他還是有那種奇特的感覺,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東西,那一定是一項非常明顯,明顯得才開始便該認出的疏失。

  有一筆帳目是捏造的,這他們早就知道了,但蹊蹺的是,他花了不知多少小時檢查過濾,卻找不出任何端倪。每一筆帳目都毫無瑕疵,記錄得好好的,或許他的 檢查方法錯了,可是又不大可能,在這方面他可有絕對的信心,只要讓他看見,不,嗅出不對的氣氛,他便敢肯定這其中必有文章。

  該死的!這樣一項一項檢查要檢查到什麼時候?他狠狠咒了一聲,重新盯住面前的報表,這樣下去還沒挑出毛病,他的眼睛就要瞎了。

  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拿起聽筒。“艾伊文。”

  “找到什麼線索嗎?”列德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

  “還沒有,我已經找了你一整天了。”

  “我現在在我的房間裏,一分鐘之內趕到。你那裏有咖啡嗎?”

  伊文拿起桌上的咖啡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空了。“我叫服務生送來。”

  列德匆忙地收拾一下,便朝伊文的房間走去。他知道把一大堆工作留給伊文一個人是不對的,但熱情的泰莎卻使他不忍離開,和她在一起,任何事情都變成次要的了,只剩下和她相依相偎的欲望。

  他一直等到泰莎入睡才離開,強烈的依戀使他差點又留下來,但最後還是強忍著離開了。

  他在伊文的房門上敲了幾下。

  “門是開的,請進!”

  伊文的神情還沒有十分倦怠,不過卻有點煩躁,堆積如山的資料檔是他頭痛的主要原因,房間裏彌漫著藍色煙霧。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列德,疲倦,卻似乎很……快樂?真奇怪的人,他大概永遠猜不透列德。八成是個女人吧?對了,女人!伊文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不禁露出了微笑,而且還不會是個普通女人呢。魏泰莎吧?

  “我得起來走動走動才成,”他伸個懶腰,一面站了起來。“否則都要釘死在椅子上了。”

  列德取代他的位置坐下,這時服務生送來一壺熱咖啡,他倒了一杯,然後開始審查面前的檔。

  “一點頭緒都沒有嗎?”他一面用鉛筆逐行核對,一面嘀咕著。

  “不錯,根本挑不出一點毛病,星期一早上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檢查一下電腦。有些地方印得很不清晰,最近又多了一道色帶。”

  色帶壞了,列德點點頭,難怪他的眼睛愈看愈吃力。兩個小時之後,簡直酸澀得睜不開來,他停止工作,往後仰靠在椅背上。“咖啡喝完了嗎?”

  “一個小時前就喝完了。”

  列德舉起手錶看看,又是三更半夜了,不知道泰莎睡得怎麼樣,要不是這勞什子的工作,他一定留在她的身邊,擁著她入睡。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報表上,有一個名字吸引住他的注意,那是一個“魏”的簽名。“誰是這個‘魏’?這張表上出現了好幾次。”他狐疑地問。

  “代理商。”伊文告訴他。“他們供應卡特工程公司的器材好幾年了,我已經檢查過他們的帳目。”

  過了幾分鐘,列德又抬起頭。“那麼誰是“維”?”

  “你沒有聽見嗎?那是代理商——”

  “不,不是魏,是維。”列德指著報表上的打字。

  “我就是告訴你這個啊,“維”是兩個人合組成的“維氏代理公司”的代號。”

  列德的瞳孔開始縮小。“這麼說,在字母的代號裏面,有一個魏和一個維,兩者都符合帳目嗎?”

  “我的天!”伊文快步走到列德的身邊,低頭查看這兩個極相近的拼音。“我竟然完全沒有發現,把它們當成同一個對象了。”

  列德開始翻閱前面的報表,看這位元“魏”字開頭的字母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直覺告訴他這一條線索是對的,要不是“魏”也正好是泰莎的姓,他很可能根本就不會去注意。

  “我們需要用到電腦終端機,”最後他站起來說。“查起來也比較快一點。”

  “的確。”伊文同意地點點頭,他的直覺和列德一樣,認為這條線索沒有錯,勝利感將他幾天來的疲乏一掃而空,他覺得自己可以一鼓作氣幹下去。

  現在時刻是星期日的淩晨三點,他們兩個都一致同意找對了方向,只要順著這條線索下去,侵佔公款的賊便可以手到擒來了。

  這位署名“魏”的傢伙,開始出現在一年前,每一筆帳目都不大,但是這裏一千,那裏一千的結果,卻累積了相當的數目。

  列德抄下它下面的兌款銀行和帳號,除此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線索。“得等到看過支票存根上的簽名,或銀行帳戶上的姓名之後,才能確定。”

  這種繁瑣的工作愈來愈令他覺得乏味了,無數個小時的追蹤審查,才能找出一點問題的根源,加上一天到晚埋首在密密麻麻的各式文件裏,整個人都要變得癡呆了。

  還是回老家的牧場去好了,用粗重的工作取代縝密的思考,說不定反而沒有煩惱了。

  “這下可以安心睡一覺了。”

  伊文深表同意,幾天下來可把他給累慘了,於是列德回自己的房間,而伊文倒頭便睡。

  當列德也在自己的旅館床上放鬆之後,不禁感到有點好笑。回牧場?那是多年前的老事了;當時他念大學,牧場生涯雖然為他所喜歡,但外面廣闊的天地卻更吸引他,他想闖出一番事業來,向外界挑戰。

  於是他真的這麼做了,運用冷靜睿智的手腕爬到今天的地位,不僅事業非常成功,年所得也十分高,於是老家的種種逐漸為他所淡忘,直到開始產生職業倦怠。不過,如果泰莎不願過粗糙的牧場生活,他也可以為她放棄回去的打算,只要她喜歡,想過什麼樣的生活都可隨心所欲。

  列德閉上眼睛,今夜註定是睡不著的了,對泰莎的渴望使他全身都燥熱起來。

  那個該死的侵佔公款的賊,竟敢用“魏”作為作案簽名的代號,那可是泰莎的姓啊!

  他的腦海中出現泰莎的檔案資料:她進公司至今整整十四個月,而侵佔公款是從十三個月前開始發生的,她在會計部門工作,她和華山姆的友好關係……這麼說……

  他不禁狠狠咒駡了自己一聲。該死的!他在想什麼?懷疑泰莎嗎?泰莎絕不可能幹這種事的,她明朗,活潑,充滿歡笑。不!一定是華山姆,他可能將泰莎的姓拿去利用了,就像許多男人一樣,將自己仰慕的女人姓名用在自己身上。

  然而,該死的!難道他不曉得這會使人第一個懷疑到泰莎嗎?列德緊緊抿著嘴唇,腦中飛快地轉著。他當然曉得!為什麼不樂得嫁禍給泰莎?華山姆一定想到泰莎的人緣特佳,在卡特工程公司裏,她是最不可能被懷疑到的人之一。

  列德真想立刻去找華山姆算帳,一拳將他的牙齒全部打落,因為他竟然這樣拖泰莎落下水!

  大概太疲倦了吧,列德覺得全身都疼痛起來,天也快亮了,但他仍然睡不著。

  他還在想泰莎,床上的她又迷人又性感,等現在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後,他們便可以結婚,然後每天晚上,他都可以擁著泰莎入睡,和她在床上做愛。

  他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來,第一個念頭便是泰莎一定奇怪他到哪裡去了,他拿起電話聽筒,想了想,又改變主意撥了伊文的房間號碼。伊文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睡 意,大概也跟自己一樣才剛起床。“喂,我現在要到泰莎那裏去。”他簡單明瞭地說。“如果你要找我,可以直接撥電話過去。”

  “知道了。”伊文淺笑了幾聲。“我不怪你,如果換作我和泰莎在一起,也不會願意留在旅館裏的。”

  列德刮了鬍子,又衝了澡,然後趕到泰莎的住處去,一路上他暗暗決定先不要告訴泰莎有人冒用她的名字,她是那麼喜歡華山姆,一旦知道被他利用了一定會受不了的。

  半小時之後,他已經站在泰莎的門前了,急於想見面的渴望使他按下電鈴便不放手。

  “別按了行不行?”他聽見泰莎憤怒的吼聲,不禁納悶什麼事情使她心情那麼壞。“誰在外面?”

  “我。”他提高了聲調回答。

  門並沒有開,裏面傳來冷冷的問話:“你來幹什麼?”

  列德忍住突然湧上的怒氣,她這是在玩什麼遊戲?而他可不想隔著一扇門吵架。“泰莎,你先把門打開。”他命令式地說。

  門打開了,泰莎一臉寒霜地站在門前,並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她從早上醒來到現在才見到列德,而列德竟連一張字條或一通電話都沒有給她,她可不願過這樣的日子。

  列德的眼睛眯了起來,難道泰莎以為自己的身體可以擋住這扇門?真是可笑極了,如果他有心情笑的話。

  然而這個比他輕了將近一百磅的小女人正怒視著他,他從沒注意到泰莎的脾氣也是挺嚇人的。在平易近人的外表下,是一個遇到在乎的事便毫不退讓的女人。

  列德伸手挾住她的腋下,將她整個兒地提起來。“我工作了一整夜。”他穩穩地解釋。“伊文和我直忙到天亮才睡,一覺醒來,我洗了一個澡便直接過來了。”

  泰莎腳不著地地瞪視著列德,依照他的解釋,是因為工作太忙的關係,但那畢竟也只是一項解釋而已,她還不能完全原諒他!

  “放我下來,”最後她說。

  “先吻我。”

  她瞪視著列德,然後搖搖頭。“不,如果我吻你,你就會……我們就會……”

  一絲微笑浮上列德的嘴角。“寶貝,我一定會的,我們也馬上就會。”

  泰莎還是不甘心。“你真是留在自己的房間裏嗎?”

  “或是留在什麼壞女人的房間裏,對嗎?”他現在笑眯眯的了。“把你的腳纏在我腳上。”他命令道。

  泰莎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一片羞紅。“列德,我們正站在大門口,快放我下來!”

  列德沒有理她,他舉步朝屋內走去,用腳把門踢上,然後擁緊泰莎吻下去。

  泰莎拚命踢打著,但是漸漸地,她的力氣愈來愈弱,終於完全屈服了。畢竟她對列德的愛,遠超過踢他、打他的憤怒。

  列德熱情的舌頭用力伸進她的口裏去,那道熟悉的電流又來了,泰莎閉上眼睛,沉醉在他的擁吻中。

  “告訴我,你愛我。”列德一面粗重地喘息,一面低聲命令道。他將泰莎放在臥房的床上,開始剝去她的衣服。

  “我愛你。”泰莎順從地回答,她看到列德的眼中閃過了滿意的神色,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什麼是她所不瞭解的。但在,在她還搞不清楚之前,列德就已經脫掉自己的衣服,整個身體覆蓋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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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列德盯著支票存根上的簽名,豆大的汗珠開始從前額沁出來,他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緩緩地,他閉上了眼睛,往椅背靠去。

  他還是無法相信,這怎麼可能呢?支票上簽的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魏泰莎。泰莎!老天!怎麼可能是她?她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這麼震驚。不!那是強烈的痛心感覺,他一向冷靜自持,處理事情來有條不紊。這些日子來,他為了追查侵佔公款案而疲於奔命,日以繼夜的加班,為的是什麼?然而現在呈現出的卻是這種結果!

  真的是泰莎嗎?他不相信!他明朗可愛的泰莎不會做這種事情,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

  他用雙手蒙住臉。不!不可能的,桌上的檔報表都是幾星期來追查的資料,一切箭頭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他們順著這方向追查,才查出了泰莎,這怎麼可能會錯?事實不是俱在眼前嗎?

  一向引以自豪的工作表現這次卻帶給他痛苦,再高的職位,再大的成就,都比不上他心靈中嚮往的家庭溫暖。他是真心真意地想娶泰莎,過去從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麼想安定下來,他正打算這個週末帶她去見老湯姆,不料卻……

  他的心神無法再集中在這次事件上,他只想著泰莎平常和他相處的種種,但卻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足以使他相信她有侵佔公款的可能。

  會不會是電腦作業的錯誤?還是銀行帳號有問題?不過他隨即又搖搖頭,不可能的,這就像泰莎不可能作案一樣的不可能。他和伊文小心翼翼地搜集各項資料,公司裏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怎麼可能會事先造假?不可能的!

  然而,泰莎侵佔公款就有可能嗎?那麼溫柔甜蜜的可人兒,他要和她生兒育女,馳騁在牧場上的心愛女人,就有可能幹出這種事嗎?

  兩種極端的矛盾在列德心中衝突不已,再難的案子也沒有令他如此掙扎過,一邊是他的工作責任,他一向堅持的做人原則,另一邊則是他心愛的泰莎。

  難道,泰莎正因為知道自己迷人可愛,才以此為本錢,故意親近他?

  他苦惱地揮揮手,似乎想揮去惱人的思緒,但有一個念頭卻愈來愈清晰!他被利用了,就如同許多陳腔濫調的老故事一樣。

  她難道指望自己會包庇她嗎?該死的,她竟還付出處女的代價!好聰明的女人,他算認栽了,沒有多少男人躲得過這種罪惡、責任,和熱情的混合物。

  從頭到尾,他扮演的就是傻瓜的角色,好在還沒有向泰莎求婚,否則笑話就更大了,這也是他唯一還保留住的驕傲:泰莎對被發現的事毫不知道。

  不過,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正在得意自己受到愚弄,列德便覺得一股怒氣往上衝。他們認識才一星期,自己就輕易被釣上了,甚至還打算辭去工作帶她回老家去。現在想起來,這些無非都是愚蠢可笑的夢,他竟打算娶這樣的女人為妻,共同計畫未來!

  要是他不那麼盲目就好了,這個女人心機實在太深了,再加上機會和手段,竟把自己耍得團團轉。其實,如果他不那麼迷戀泰莎,應該早看得出一些跡象的。她 的公寓雖然不算豪華,但也絕不便宜,她最近買了一輛新車,她有許多質料不錯的衣服……她是在貧困的環境中成長,或許這種作為正表示她還在抗拒從小到大的貧 困?

  這個狡詐的女人!

  他煩亂地搔搔頭發。總而言之,泰莎是賊,而他是傻瓜,一個被耍得團團轉的傻瓜!

  不過這種情形不會再持續下去了,他不會再白白地做傻瓜。

  一陣敲門聲將他從沉思中喚醒,他知道一定是伊文。“請進。”他保持平穩地說。

  “嗨,我剛才去了一趟會計部。”伊文走了進來,一面順手將門關上。“你找出支票存根了嗎?”

  列德指指桌上的存根。“找到了。”

  伊文走到他身邊,注視那張存根有一分鐘之久,然後摸了摸頸子。“噢,老天!”他喃喃地說。

  列德沒有搭腔。

  伊文困擾地望著他。“真令人不敢置信。”

  列德起身踱到窗邊,望著窗外的天空。“我也差點不敢相信。”他痛苦地說。

  “這實在……我真想不到——哪怕昨天我們找到錯誤的時候,都以為只是因為“魏”和“維”的第一個字母都是W而已,根本沒想到和魏泰莎有關。”

  “我跟你想的一樣。”列德低沉地回答。

  過了一會兒,伊文開口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公事公辦,申請一張逮捕狀,正式逮捕她。”

  他口吻裏的冷漠令伊文一陣不安。“或許先按兵不動幾天,和夏先生談過再說——”

  “他一向主張以法律制裁,我也打算這麼做。”

  “別這麼狠,列德,我們現在談的是泰莎!”

  “我知道我們現在在談誰——一個小偷。”

  “我做不到!”伊文頹喪地說。

  列德的眼神冷得像冰。“我做得到!”他冰冷地說。

  他不得不這麼做,找出侵佔公款的小偷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何況他不願再做傻瓜,也永遠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必須記住:享受女人,卻絕不為女人所控制。

  他走回桌邊,拿起內線電話。“珍妮,請你為我接地方檢察官的電話。”

  “地方檢察官?”珍妮略顯驚訝地間。

  “是的。”

  他放下聽筒,轉頭注視著伊文。

  “雖然我們已經有了證據,不過我還是要將筆跡拿去鑒定一下。”伊文煩惱地說。“看在上帝的分上,她也可能是冤枉的。而且無論如何,請不要在上班時間逮捕她,不要對她那麼狠。”

  列德的眼睛變得更深沉。“這麼說,”他銳利地盯著伊文。“你認為那樣做會令她難堪?”

  這時內線電話響了起來。“白先生,莫檢察官的電話已經接通了,在一號線上。”

  “謝謝你,珍妮。”他按下一號線的按鈕。

  十分鐘之後,他放下電話。“我們必須把這些送到檢察官辦公室去。”他指著散置在桌上的報表檔,以及支票存根和銀行帳戶名單,這些都是犯罪的證據。

  “是的,我會收拾好送去。”伊文臉色蒼白地應道。

  列德的冷峻持續著,他必須維持這種心情直到事件結束。老天!早知如此他就不會和泰莎上床了,他曾經壓在她柔軟芳香的身體上,和她做愛,甚至沒有考慮可能懷孕的問題,因為當時他一心一意想娶她,懷不懷孕都無所謂,但是現在……

  然而這會不會也是計畫中的一部份?她一點都不擔心懷孕的事,她是故意忽略,然後造成既成事實,使他不得不保護她?

  但是這又有什麼差別?如果她真的懷孕了,無論是不是蓄意的,他都得保護她,他總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誕生在監獄裏呀!

  什麼回不回牧場的想法現在都得放棄了,他一時還不能離開卡特工程公司。如果,僅僅是如果,泰莎懷孕了,他會運用一切在夏卡特面前的影響力,將她營救出來。

  “列德,你還好嗎?”

  伊文擔心地望著他,因為他不知不覺地雙手握成拳頭。“我很好。”他試著放鬆自己。“把這些送到莫檢察官那裏之後,這件事便告一段落了。”

  中午泰莎和比莉一起吃午餐,她掩飾不住眼角、眉梢透露出來的喜悅,雖然列德沒有明說,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她現在是戀愛中的女人了。

  能得到列德的愛真是幸運的事,她既不是名律師名醫生,又不是名演員,她只是一個安於本分的小職員,對事業和愛情都沒有什麼野心,但她卻得到了列德,在她眼中最最出色的男人。

  “你好象很快樂。”比莉仔細打量著她。

  “是嗎?”她覺得快樂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她簡直是飄飄欲仙了。

  “嗯,是不是度過一個難忘的週末?”

  “我沒想到事情發生得那麼快,”泰莎微笑著說。“我還以為會像蓋房子一樣,慢慢地蓋起來。”

  “列德不像那麼有耐心的人,所以囉,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我們還沒討論到這個問題。”泰莎愉快地回答,她認為這不算是問題。“如果他這個週末有空,要帶我去他老家的牧場看看。”

  “呵,太棒了,他要帶你去見他的家人嗎?”

  “去見他的父親,不過他沒有提到其他的家人。”

  “那就沒問題了。”比莉舒了一口氣。“你知道嗎?這個週末我們有相同的喜訊。”

  真是太令人驚奇了,泰莎這才注意到比莉的手上戴著一枚鑽石戒指,她立刻傾身向前擁抱比莉。“噢,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跟誰談戀愛!現在從實招來,他是誰?大衛?布蘭?都不是?不要告訴我,我再猜猜看!”

  “你猜不著的。”比莉甜蜜地笑起來。

  “瑞克!”

  “你怎麼知道的?”比莉詫異地停止笑聲,然後兩個人再度擁抱在一起。

  “嘿,”泰莎坐回位子,舉起桌上的飯前酒。“為比莉和瑞克乾一杯!”

  “為泰莎和列德乾一杯!”比莉也舉起杯子和她碰了碰,然後一飲而盡。“好了,現在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她笑意迎人地問。

  “這還用說嗎?瑞克是其中最聰明的一個。”泰莎對她眨眨眼。

  比莉同時和三個男孩約會,已經將近一年了,卻從沒表露過到底偏向誰,其實泰莎也看不出來哪一個適合她,不過瑞克的職業是工程師,或許比較相近一點。

  “謝了。”比莉溫柔地說。

  “趕快結婚吧,我告訴你,瑞克真是夠幸運的。”

  “噢,我本來並沒指望他會向我求婚,要不是這次他要調到巴西去,他說……這是他說的,他不能沒有我而單獨過兩年,所以就選了這個戒指給我。”比莉一臉幸福地說。“所以我得辭去工作跟他到巴西去,你不曉得,當他向我求婚的時候,我差點因為答應得太快而閃到舌頭。”

  她們興奮地說個不停,差點耽誤了下午上班時間。泰莎整個下午都輕飄飄的,今天列德沒有打電話給她,也沒有訂下晚上的約會,但她並不介意。因為他們的交情應該不必那麼形式化才對,列德大可以在下班後直接過來找她。

  不過當她回到家裏之後,還是沒有接到列德的電話。是他太忙嗎?昨天他是這麼說的,如果真是這樣,她也不好說什麼,但寂寞的感覺卻不停地向她襲來。

  她走進廚房弄晚餐,一面回想列德在身邊時的歡樂,她這輩子是跟定他了。她要陪他一起生活,一起並肩作戰,一起生兒育女,晚上和他一起做愛……

  她一定要趕快告訴茜姨媽這件事——茜茜姨媽!泰莎低喊一聲,她忘了拆閱剛才拿進來的信件了。

  她快步走向起居室,迫不及待地拆閱起來,隨後她露出微笑。長長的信上提的都是生活上的瑣事,山野間開滿了花,度假的人潮開始湧進格林堡,小店裏的生意很忙,所以她請了一個助手,另外還有一件事,有一位老先生來向她要求買下農莊的老房子,但她沒有答應。

  茜茜姨媽直到最後一行才提到列德。“帶他來見我,”她簡單明瞭地寫著。“我注意到你寫這個名字時有點發抖!”看到這裏,泰莎不禁大笑起來。

  門鈴響了,泰莎放下手中的信去開門,但門外不是她渴望見到的列德,而是兩個陌生人,一男一女。“請問你是魏泰莎小姐嗎?”那位女士問道。

  “是的,請問有何貴幹?”

  女士打開皮包,亮出一張證件。“我們來自地方法院,我姓麥,這位先生姓李,我們奉命逮捕你。”

  直到夜深了,他們才放泰莎回來,她摸著黑走進屋子,沒有開燈,只是怔怔地坐在黑暗中發呆。

  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絕不可能!幾個小時來,她不停發著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原本以為那位自稱姓麥的女人在開玩笑,但是另一位李先生在宣讀 了她的權利之後,便溫和而堅定地要她跟他們走。到這時候,她仍然認為只是有人惡作劇,故意開玩笑,直到她真正坐上了警車,才陡然發覺事態的嚴重。

  她是因為侵佔公款而被逮捕的,他們對她解釋了許多,但大部份她都沒有聽進去,她實在太意外了。

  警察局裏有許多人進進出出,沒有人對她特別注意,她做了筆錄,按了指印,還照了相。

  最後,她腦中終於浮起一個人的名字,只有列德是她此刻想見的人,也只有他能安慰她,救她脫離險境。

  但是旅館的接線生告訴她,列德吩咐了不接任何電話,她試著說明這是緊急事件,但卻沒有用,於是她轉撥給伊文,希望他能去傳個話,叫列德來救她。

  伊文沉重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幾乎粉碎了她的心。“他已經知道了。”

  泰莎的十指緊張得泛白,她緊握著聽筒不放。“你——你說什麼?”她呼吸困難地問。“那麼,哦……沒有關係,他什麼時侯能趕來?”

  “我……呃,不認為他會去。”

  泰莎的腦中一片空白。“你是什麼意思?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絕望地想求證什麼。

  “是的,我明白你的話。”聽筒那端的聲音有點不安。“魏小姐……泰莎……列德便是調查這次事件的督察之一。”

  接下來的話泰莎一句都沒有聽見,她手中的聽筒滑落下來,還是麥小姐幫她掛回去的。她破例地問泰莎要不要再打一通電話,但泰莎搖頭拒絕了。還有什麼人是可以救她的?反正她也不在乎了。

  麥小姐和李先生都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麥小姐倒了一杯咖啡給她,雖然她沒有喝,但卻感覺到杯子的溫暖,她便從頭到尾緊緊地握著。

  她甚至連最後是怎麼結束,怎麼被送回來的,都一概不知,似乎一時還無法從震驚中醒來。或者說,她怕一旦醒來了,等在旁邊的悲哀便立刻會包圍住她。

  她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清醒時天已經大亮了。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趕快梳洗、否則便來不及了。來不及?她急忙一躍而起,也沒有深思是怎麼在客廳沙發上過了一夜的,便衝進盥洗室去。

  直到她站在浴室的蓮蓬頭下,才醒悟到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守衛可能已經接獲通知不再讓她走進辦公大樓了,如果有什麼是她還能確定的,那便是她已丟掉了工作。

  眼淚從昨天晚上忍到現在,終於決堤般地奔泄下來,她不禁痛哭失聲。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她沒有拿任何東西,為什麼會有這種無妄之災?

  難道列德不知道她的無辜嗎?他應該知道的!一定有什麼人想陷害她——一定是這樣,她必須和列德談談,如果他認為她拿了東西,也必須有充分的證據才行,她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是那種人。

  她停止哭泣,拿了一條浴巾將身體圍住,然後走進客廳打電話。她順利地打進卡特工程公司,要求轉進列德的辦公室。是珍妮接的電話,當她要求與列德通話時,珍妮顯得有點遲疑。

  “很抱歉!”她最後說。“白先生不接任何電話。”

  “求求你!”泰莎懇求地說。“我是魏泰莎,我有些事必須和他談!”

  “很抱歉!”珍妮重複地說一遍。“他特別交待不願接你的電話。”

  泰莎渾身發抖地掛上電話,她現在該怎麼辦?列德不願和她談,她能夠怎麼樣?

  幾分鐘以後,她深吸了一口氣。不要緊,如果不能在電話裏和他談,她可以面對面地和他談——去旅館找他。她不能讓列德以為自己是小偷,也不能相信列德會暗中對付她,除非他自己承認。

  同時,她也要採取保護自己的措施,絕不能為一件沒有做過的罪行入獄,她要請一位律師,為她在法庭上辯護,她會盡最大的努力恢復自己的清白。

  下午時分,她和從電話簿上找到的一位史汀生律師長談了兩小時。史汀生有一雙銳利的眼睛,三十出頭的年紀,正是打算在事業上有所作為的時候。他問了許多 問題,有許多是泰莎覺得毫不相干的,但她都一一回答了。史汀生還向她分析了目前的情況,這是一件棘手的案子,勝負與否很難逆料,不過如果他們能使陪審團不 采信提供的證據,她的罪名便不能成立。

  泰莎將全部的希望便寄託在這位史律師身上了,萬一她被定罪……老天!她一定受不了的。

  當她離開律師事務所時,兩腿虛弱得幾乎走不動。她這才想起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她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只不過二十四小時之前,陽光還是那麼燦爛美好,二十四小時之後卻是這般景況!

  她想去吃點東西,但列德已經快下班了,她不願錯失碰面的機會,想了一會兒,她決定直接上列德住的旅館去,在旅館附設的餐飲部叫點東西吃。

  不過,當一份豐富的總匯三明治放在她面前時,她卻覺得難以下嚥。列德會準時五點下班嗎?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夠長得搞清彼此的生活習慣,同時,她苦澀地想,也不夠使列德信任她不會幹這種事。

  她顫抖地步上電梯,在列德住的那層樓停下,然後朝他住的房間走去。

  他會讓她進去嗎?泰莎忐忑不安地敲了門,沒想到房門立刻應聲而開,列德冷冷地站在面前打量她。“坦白說,我沒想到你有勇氣來這裏。”

  “我必須和你談。”泰莎絕望地說,淚水又在眼眶裏蠢蠢欲動。

  “有此必要嗎?”列德不耐煩地說。“你不能挽回任何事,除了浪費時間以外。”

  “我必須和你談。”泰莎重複地說。除了這一句話,她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堅持。

  列德勉強地向後退了一步。“好吧!”他冷冷地說。“不過不要太久。”

  泰莎噙著眼淚走進去,兩手神經質地緊抓著皮包,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列德她是冤枉的,但當她看到列德厭惡的表情時,又遲疑了起來。

  “伊文——”她一時難以啟齒。“伊文告訴我,你是暗中將我移送法辦的人之一。”

  “不錯!”列德踱到窗前去,存心在他們之間保持一段距離。

  “你甚至沒有警告我——”

  列德爆出一陣笑聲,笑聲裏只有嘲諷,沒有感情。“你以為就憑著我們在床上的關係,就能保佑你脫罪?你太狡猾了,魏小姐,要不是職責在身,或許我會答應考慮幫你的忙。”

  泰莎不敢置信地盯住他,她覺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列德竟對她說這種話!

  她像一尊石膏像般站著,體內有某些東西正在逐漸地死去,她臉色蒼白地擠出一些話來。“你……你是說約我出去的原因……唯一的原因,只是……”

  “利用你調查案子罷了。”列德冷漠地笑了笑。“或許我不該占你的便宜,但你實在太性感了,而且我不能讓你對我起疑,免得你逃之夭夭。”

  這些話都是列德說出來的嗎?那個和她在床上做愛的男人?

  “此外,”他殘忍地繼續說下去:“週末那天你把我給搞糊塗了,所以一時沒有注意,要是你不幸懷孕,請告訴我一聲。真該死!天知道這是不是你計畫中的一部份,借著懷孕可以改變許多事情。”

  泰莎一動也不動地盯著他,從剛才到現在,她一句話都沒有說,臉上是一片死白。“不必了,我不認為它會改變任何事。”說完,她強迫自己挺直背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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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泰莎麻木地沿著街道走著,她已經傷透了心,列德不但不愛她,而且還利用了她!

  她一直以為這份感情彌足珍貴,原來都是自欺欺人,現在她才想起來,怪不得列德第一次帶她出去時就問東問西,她還以為他在找話說呢,想借著閒聊的方式多瞭解自己,誰曉得他只是在打聽消息!

  她覺得特別……噁心!被拘留在警察局,問筆錄,按指印,都還不至於讓她產生噁心的感覺,但是像這樣被蒙在鼓裏的利用,卻令她既憤怒又沮喪,而且感到強烈的,骯髒的噁心。

  她絕不能認罪!那怕有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當電話鈴響的時候,她正走進家門,現在她可以比較平靜地受理外界的事了。

  “親愛的,聽見你的聲音真令人高興!”茜茜姨媽愉快的聲音從千里之外傳來。“我一直在想你,你的婚禮開始計畫了嗎?”

  “沒有。”泰莎硬咽地回答。“茜茜姨媽,我被起訴了,我現在需要你。”

  五分鐘之後,泰莎掛上了電話,茜茜姨媽向她保證明天就會趕來這裏,這件事至少讓她釋懷了一點,如果此刻還有誰能給她安慰和信心,那便是茜茜姨媽。

  電話才剛掛上,門鈴卻又響了起來,泰莎一下子僵住了,想起昨天滿懷興奮地去應門,卻見到兩個探員的事,不禁令她心有餘悸。

  “泰莎,你還好嗎?”

  那是比莉的聲音,她立刻像復活了一樣跑去應門。

  比莉擔心地上下打量她。“你生病了嗎?”她問道。“大家都奇怪你為什麼沒來上班。中午我打電話給你,也沒有人接,你怎麼了?”

  “進來喝杯咖啡吧,”泰莎將她讓進屋裏。“我慢慢告訴你怎麼回事。”

  看來同事們都還不知道,不過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好的。”比莉舉步踏進屋子裏。

  “我想我被革職了。”泰莎語出驚人地說,一絲淒涼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

  比莉跟著她走進廚房。“革職?別開玩笑了——你說什麼?為什麼有人要革你的職?列德知道嗎?”

  泰莎倒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就是列德提供證據將我起訴的。”她為自己泡了一杯茶。“因為他們懷疑我侵佔公款,而他追求我也只是為了調查案子。”

  比莉瞪大了眼睛望著她。“你是說真的?”她憤怒地問。“是那一個瞎子調查的?你絕不會比……比我母親更有嫌疑!他是怎麼想到你的?他有什麼證據?”

  “我不知道,不過我已經請了一位律師,相信他會找出來的。”她的心稍微溫暖了些,因為比莉並沒有一聽見這個消息便懷疑她。

  比莉同情地望著她的朋友。“噢,老天!我簡直不敢相信。”她緊緊握住泰莎的手。“你本來是那麼明朗的女孩,卻有人把你弄成這樣……該死的!”

  “我會好好的。”泰莎向她保證。“因為我本來就是無辜的,這一點才真的重要。”

  “但是——”

  “真的,我會好好的。”泰莎試著說服比莉,同時也說服她自己,如果她能洗刷罪名——不!當她洗刷了罪名——她恐怕也不會再是從前的她了,沒有了列德,她便只剩下一半活著。

  “辦公室裏還沒有人知道。”比莉告訴她。“我打賭連派瑞恐怕都不知道。”

  泰莎的眼淚又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我並不打算掩蓋什麼,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小偷。事實上,我甚至希望同事們都知道這件事,而我要讓他們明白我會為自己的名譽奮戰到底。”

  “你要我告訴他們?”比莉訝異地問。

  “有何不可?你知道一句老話吧?最佳的防禦便是——”

  “攻擊。你是想表現給列德看,讓他好好想一想,對嗎?” -

  “他想什麼並不重要,我是為我自己而戰。”泰莎堅定地說。

  比莉走了之後,泰莎小心地鎖好了門窗,但牆壁彷佛也長了眼睛一樣,在靜默中嘲弄地望著她。

  她去洗了澡,想早早上床,但一進臥房便怔住了,她怎麼可能在那張床上睡著?

  到如今,她的自尊可說是已經裂成片片了,她沒想到熱烈的擁吻中也可以沒有情愛,只有欺騙。

  她走回客廳,像昨夜一樣蜷縮在沙發上。她奇怪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有生氣?憤怒會帶來力量,至少對此刻而言。但她只是深深地悲哀著,或許對列德的感情太深,才使她沒有力氣去責備。

  雖然她曾經經歷過兩次創傷,但無論怎麼傷心,都還相信前面有陽光等她,她從來沒有崩潰過,不像這一次——就算洗刷了罪名,也無法改變列德不愛她的事實,而這才是她最感到痛苦的事。

  泰莎有生以來從沒度過這麼漫長的夜晚,她睜著眼睛熬到天亮,然後勉強吃了一片吐司當做早餐。

  茜茜姨媽的飛機還有幾個小時才到,她反正也無事可做,於是駕車直赴機場,在機場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便坐在裏面一杯接著一杯喝咖啡,就這麼坐了幾個小時。

  下午一點半,飛機準時降落,泰莎站在出口處等姨媽出來。當她一眼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時,立刻激動地迎上前去。

  “泰莎,親愛的。”茜茜姨媽慈愛地接住她。

  “我真高興你來這裏。”泰莎擠出一絲微笑。

  “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這位老婦人拍拍泰莎的肩膀,無限疼愛地望著她。

  茜茜姨媽並不僅是來安慰泰莎而已,她是來幫忙泰莎的。當她們領了行李,一起坐上車子時,這位老婦人便開始進行心中的計畫。首先,她必須先見見那位史汀生律師,因為他掌握了成敗的關鍵。

  到了下午,卡特工程公司裏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泰莎被起訴的消息。列德還是冷著一張臉,不過心裏更不痛快了。真該死!他盡可能不讓這件醜聞傳揚開來,不料還是傳開了。

  無論泰莎做了多不可原諒的事,他並沒有打算弄得路人皆知;除了他之外,只有伊文和珍妮知道這件事。但當他詢問他們兩個時,兩人又都矢口否認,那麼,到底是誰散播這項消息的?

  珍妮注視著他緊繃的臉,她從來沒見過列德這麼可怕的表情。“今天早上我至少問了十個人。”她說道。“你要我去找出消息來源嗎?”

  “去找出來。”列德冷冷地說。

  他知道職員們對他一向是敬而遠之,他的職務使他的處境自然如此,但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不受歡迎過,大家都用批評的眼光望著他,這些人難道是非不分嗎?魏泰莎真的將他們的心都抓去了?

  不到一個小時,珍妮回來了,身後跟著比莉,他認得她,她是泰莎的好朋友。

  “聽說你在尋找散播消息的人,”比莉交叉著手臂站在他面前。“就是我。”

  列德從座位上站起來。“我還以為你是她的朋友。”他諷刺地說。

  “我是她的朋友,所以才要讓大家知道她遭遇了什麼事。泰莎永遠不會拿別人一分錢,如果你不高興我這麼說的話,那就開革我好了!”

  “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列德不理會她的氣勢洶洶,只問他想知道的問題。

  “泰莎。”

  列德不禁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是泰莎,他以為她該害怕別人知道才對。“她打電話給你了嗎?”

  “不!我昨天晚上到她的公寓去過。”

  他心中浮起昨晚泰莎離去時,那張蒼白悲傷的臉,他差點就跟了過去,但驕傲又阻止了他。

  “她現在怎麼樣?”好半晌,他才又開口道。

  比莉瞪了他一眼。“你關心嗎?”

  “該死的!她到底怎麼樣?”列德幾乎是動怒地問。

  比莉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如果你真想知道,那就自己去看吧,不過我懷疑她會不會再見你。”說完,她不等列德有什麼表示,便甩頭走了出去。

  列德盯著她走出辦公室,然後慢慢踱到窗邊。好了,現在泰莎又在玩什麼花樣?她以為公司裏的同事都支持她,便可以免去刑罰嗎?天知道她心裏怎麼想的?一個小偷,一個狡猾的女人,他差點就栽在她的手裏!

  然而,為什麼他還對泰莎念念不忘?他無法把這個狡詐的女人和甜蜜可愛的情人聯想在一起;而且上天垂憐,他竟然還渴望她!

  泰莎重新換了一條床單,然後對姨媽說:“這張床給你睡,我睡客廳的沙發。”

  “不!”茜茜姨媽立刻拒絕,一面幫她把床單鋪平。“我睡沙發,你睡床。”

  “我們兩個都睡沙發的話又太擠了。”泰莎搖搖頭。“我不能睡床,我從那天晚上起就不睡床了——”

  她突然停住話,讓雙手不停地忙碌著。茜茜姨媽憂愁地打量她,她絕不只是為了吃官司才這麼難過的,雖然這種事足以擊垮任何一個正常人。

  茜茜真正擔心的是:泰莎的難過並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正好相反,她變得出奇鎮定,鎮定得反常,茜茜以她上了年紀的閱歷知道,那一定是更深的悲哀。

  她曾經眼見泰莎經歷兩次感情,哪怕和安德魯分手之後,泰莎都沒有這麼憔悴過。而今天,從她下飛機到現在,就沒聽過泰莎討論打官司的事,因此她更可確定這場官司並不是她不開朗的主要原因。

  “他傷害你很深,是嗎?”最後她忍不住問道。

  “有一度,我以為他真心愛我。”泰莎停了半晌才回答。“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的,至少我沒有懷孕。”

  “你確定嗎?”

  “是的,今天早上。”現在列德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他可以清清爽爽地走開。

  電話鈴響了,泰莎嚇了一跳,隨即對姨媽說:“你來接好嗎?”她實在怕極了什麼探員、探長了。“我把床鋪好了再去。”

  茜茜走進客廳拿起聽筒。“喂?”泰莎可以清楚地聽見她的聲音突然緊張起來。萬一是列德怎麼辦?不!不可能的,列德絕不會打電話給她,她立刻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泰莎乾脆起身走進浴室去,用嘩嘩的水聲擋住茜茜姨媽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浴室門上響起幾下敲門聲,姨媽提高了聲音對她說:“是你的朋友比莉。”

  泰莎這才打開門。“謝謝你。”她簡單地說。

  茜茜思索著比莉告訴她的話,決定還是暫時隱瞞的好,泰莎說過她不想再討論列德的事。

  第二天,泰莎約好了和史律師碰面,茜茜也陪她一起去。史汀生的眼神似乎比第一次見面時更銳利了。

  “我和莫檢察官談過,他似乎認為證據確鑿。”

  泰莎看得出他並不信任自己的無辜。“我沒有拿錢,”她木無表情地說。“是別人拿的。”

  “那麼那個人一定存心讓人以為是你。”史汀生冷靜地指出。

  “找出那個人不是你的責任嗎?”茜茜姨媽突然插口,眼睛毫不客氣地盯著史汀生。

  “不!女士,那是偵探的工作。”史律師轉向茜茜。“我的責任是在法庭上為你爭取權利,同時展示證據,或是駁斥對方的證據,以打贏這場官司。”

  “那麼,如果唯一能證明我無辜的證據,是找出那個真正拿錢的人了?”泰莎輕輕地問。

  史汀生歎了一口氣。“魏小姐,你大概看多了偵探片,這是一樁電腦竊案,沒有做了記號的鈔票,沒有指紋,也沒有兇器,所有的資料都用電腦檔案顯示。”

  “然而有人用我的姓作案。”

  “的確如此。”

  泰莎不禁挺直背脊。“很好,那麼錢在那裏?我用到那裏去了?你以為有人只為了好玩而拿錢嗎?”

  “重要的是竊案發生了。”史汀生的眉毛挑起來。“何況,作案的人可以將錢藏在另一個人的帳下,或自行藏匿在某一個地方,等坐完牢出來,再拿了錢遠走高飛。”

  “這麼說,除非有人自動投案,承認竊案是他做的,我便永遠無法證明自己的無辜了?”

  “坦白說,這場官司成功的機會很渺茫。”

  泰莎站起身來。“那我也不必打什麼官司了。”她禮貌地說。“謝謝你。”

  史汀生跟著站起來,微微蹙起眉。“你是什麼意思?放棄了嗎?”

  “只好如此了,不過我還會想辦法的。”

  “你打算怎麼做?”

  “找出真正的小偷,我知道誰能幫助我。”

  當她們回到車上以後,茜茜姨媽不以為然地建議道:“泰莎,我認為你該換一位律師,這一位根本幫不上忙。”

  “換一位也沒有用。”泰莎在十字路口停下來,耐心地等紅燈過去。“至少他對我誠實,換一位律師很可能會假裝相信我的話。”

  茜茜想了想,同意地點點頭。“那你打算怎麼辦?你說能幫你忙的那個人是誰?”

  “我不曉得他願不願意,不過我可以試試看,他的名字是華山姆,一個電腦天才。”

  “那就找他吧,”茜茜慫恿道。“看他有沒有辦法。”

  然後她們將這個話題丟開,聊了一些家常,茜茜對她提起田納西的老鄰居,以及目前住在格林堡的趣事。

  雖然茜茜姨媽只來了一天,泰莎卻覺得心情放鬆了許多,她們一直聊到山姆平常回家的時刻,才停止下來。

  泰莎撥了電話號碼,然後耐心地等山姆來接,她知道他可能正在跟娜塔玩,無暇他顧,說不定要等一會兒才知道電話鈴正在響。

  大約響了十五聲之後,聽筒才被拿起來。“喂?”山姆略帶興奮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似乎正在從事什麼有趣的事。

  “山姆,我是泰莎。”

  “泰莎!你在哪裡?我聽說……嗯……”

  “我以侵佔公款的罪名被起訴了。”

  “真是荒謬!”山姆低低地說。

  “我沒有做。”

  “你當然沒有做,難道你以為這點還必須你告訴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開始解釋。“山姆,我需要你幫我查出真正作案的人,不過……要是有人知道你幫我的忙,可能會危害到你的職位,所以如果你不願冒險,我不會怪你的。”

  “我馬上過來,”山姆立刻說。“把你的住址告訴我。”

  掛上電話,泰莎感動得眼眶濕潤起來,山姆的反應就像比莉一樣,為什麼列德就不能相信她——不!泰莎用力甩甩頭,把這個想法趕出腦子去。

  山姆來了,他一反平常的羞澀,主動擁抱住泰莎。“別擔心,”他堅定地說。“我會找出那個傢伙的。你希望我用電腦幫你查,是嗎?”

  “是的,不過一定很費事。”

  山姆笑了起來,似乎對這句話覺得有趣。“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情況。”

  泰莎並不真正明白怎麼一回事,不過她盡可能地將麥探員和警方的話重複了一遍。

  有一筆假帳不停出現在總公司的帳單上,它是由一個膽大心細的人利用泰莎的名義簽下的,再由電腦直接轉入一家銀行的帳號,盜款的人便直接從銀行中提領。不過,那項假冒的帳目是什麼名稱,她卻不清楚。

  聽完泰莎的敍述,山姆皺起了眉。“我必須知道那筆帳的名稱,否則無從著手。”

  茜茜姨媽在一旁介面道:“找一個知道的人問啊!”

  山姆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喜孜孜地說:“有了,白先生知道——”

  “不要問他!”泰莎立刻打斷他的話。“這關係到你的工作,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那麼,”他又陷入沉思。“我想他們一定也是一步一步追蹤出來的,或許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許多用過電腦的人都會這樣。要是實在沒有跡象可循,再去找人問,說不定派瑞也知道。”

  電話鈴又響了,這次茜茜主動過去接。泰莎望著山姆說:“海倫還好嗎?”她暫時撇開了話題。

  “我不知道,可能在生我的氣,不過我不曉得她為什麼生氣。”

  真是不開竅,泰莎好笑地想。“對她多關心一點,看看有沒有效。”

  “多關心一點?你是說帶她出去散散心?”

  “是啊!你也滿喜歡她的,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海倫——”

  “也喜歡你。”泰莎向他保證。“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帶她去玩玩吧。”

  茜茜回到他們身邊坐下,臉上有點憂愁。“家裏出了點事。”她歎了一口氣。“我離開的時候,留了你的電話號碼,所以鄰居打電話跟我聯絡。”

  “出了什麼事?”泰莎關切地問。

  “小事情,不過範圍倒不小:叫的貨還沒送來,屋頂在昨晚的風雨中傾斜了;有位顧客買了一個玩偶,結果被帶在身邊的狗咬得支離破碎,他要買另一個,可是那種玩偶是訂做的,只有一個,他又偏偏得在星期天要,因為那天是他小女兒的生日。”她一口氣地說下來。

  泰莎沉默了一會兒,抱歉地說:“我想你需要回去一趟。”

  “不!我不能離開你。”

  “你隨時可以回來。”泰莎告訴她。“法院開庭之前,不會再有什麼事情發生的。”

  茜茜猶豫起來,家裏的瑣事的確無法假手他人,她真怕傾斜的屋頂會塌下來,但是泰莎……

  “回去吧,現在就打電話訂機票,等事情處理完了,你可以再回來陪我。山姆和比莉在這裏,你知道,我不會真的孤單的。”泰莎不停地想說服她。

  “你放心好了,”山姆也在一旁保證。“我會每天打電話給她,或是親自過來看看。”

  “嗯,好吧。”茜茜終於決定回去一趟。“我每天晚上也會打電話給你。”

  這也就是說,她又得親自接電話了,但是這又有什麼差別?反正列德也不會打電話給她,她必須努力克服接聽電話或應門的恐懼,就像克服橫在眼前的難關一樣。

  然而,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角落正在痛苦著,那是因為列德真的不再打電話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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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列德從床上一躍而起,劇烈的喘息使他透不過氣來。他剛才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情景是那麼逼真,使他幾乎相信這種夢魘一定會成為事實。

  泰莎定罪了。他眼看著她被送進監獄服刑,身上穿一件長長的藍色囚衣,臉色慘白。她經過列德的身邊,沒有看他一眼,便在警衛押送下走進一條黑暗的甬道。一道鐵柵在他們之間升起,永遠隔開了他們。

  這便是夢中的情景,列德滿身大汗地醒來,還是心有餘悸。此時此刻,無論泰莎拿了多少錢,也無論她怎麼愚弄人,他都不願見她受到這種懲罰。那個活在陽光下活潑明朗的女孩,從此就要在黑暗中度日了嗎?如果惡夢成真,他知道這一輩子便再也擺脫不了這種夢魘了。

  他想喝一杯酒放鬆自己,但是一瞥之下,手錶指著淩晨兩點半,叫服務生送酒來是太晚了一點……或是太早了一點。

  他記得父親從前對他說過,女人常會使男人為她藉酒澆愁,他不得不深深同意這個說法,看來父親也是一個過來人。

  將泰莎移送法辦已經一星期了,這一星期來,他覺得自己日漸憔悴,提不起一點勁來。但他還是拚命忍住了想去看泰莎的衝動,因為他的驕傲不容許他退讓一步。

  然而,今晚的夢魘卻改變了他的想法,至少此時此刻,他的驕傲不再那麼重要了。他想再緊緊擁抱那柔軟的身體,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明天一大早,他要搭乘飛往三藩市的第一班飛機。

  訂好機票之後,他撥了一通電話給伊文。

  “我打算去見夏卡特。”他對伊文說。

  “有什麼事嗎?”

  “我想要求他撤銷告訴。”

  伊文舒了一口氣。“時候也差不多了。你打算怎麼使那老人改變主意?”

  “我會想辦法的。”他堅定地回答。

  “和泰莎商量過嗎?”

  “沒有,目前還不想讓她知道。”雖然這麼做有點殘酷,但總比讓她七上八下的好。

  “那麼,祝你一切順利。”

  “謝謝。”他放下電話,露出一個鬆了一口氣的笑容。

  快到中午時,他已經到達卡特工程公司位於三藩市的總公司。和他擦肩而過的人裏面,有些和他熱絡地招呼,有些則視而不見。他一如往常,逕自踏進鋪著厚重灰色地毯的董事長辦公室。

  秘書抬起頭來,認出是他,美麗的臉上立刻綻出笑靨。“真令人驚奇,你沒有通知我們你要來呀。”

  “是啊。”他衝她一笑。唐娜是個能幹的女人,多年來幫過他不少忙。

  “你是回來……等待下次任務,是嗎?”

  “不,我是專程來見卡特的。”

  唐娜為難地咬咬嘴唇。“待會兒有人要來拜訪他,不過我先替你擋一下好了,你進去吧。”

  “謝了,我會在你下次婚禮上向你邀舞。”

  “饒了我吧。”唐娜微笑地回答。

  列德在裏面的私人辦公室門上重重敲了一下,然後推門進去。夏卡特從桌上抬起頭來,先是閃過一抹驚奇,隨即露出笑容。“嗨,從你敲門的方式就該知道是你,不過我實在沒想到你今天會來。怎麼樣,洛杉磯那邊還好嗎?”

  列德並沒有馬上回答。他放下公事包,走到吧台後面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後轉身注視著卡特。

  卡特是從貧苦中奮鬥出來的人,憑著過人的意志和智慧,闖下這一片天地。他絕不會原諒任何敢和他作對的人,尤其是底下敢吃他錢的人。

  “讓我們談判一下。”列德平靜地說。

  卡特狐疑地挑起眉毛。他的頭髮已經灰白了,但一雙銳利的眼睛還是不減當年。“談判?這是一個嚴重的字眼,出了什麼事嗎?”

  “我是指洛杉磯的案子。”

  “那個侵佔公款的女人?她怎麼了?”

  “我想為她求情。”

  “什麼樣的情?”卡特逼近一步。

  “歸還公款,換取你的撤銷告訴。”

  卡特撐住桌子站起來。“門兒都沒有!”

  列德啜了一口咖啡,這種情況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我不要她坐牢!”他冷冷地說。

  一段長長的靜默之後,卡特冷哼了一聲。“你是要她上你的床,對嗎?”

  “不錯!”

  “我沒想到會親眼見到這一天。”他揮揮手。“替我倒杯咖啡來。”當他接過列德替他倒的咖啡時,不禁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公司損失了多少?五萬美元?”

  “五萬四千美元。”

  “她拿那些錢去做什麼了?買珠寶?度假?”

  列德聳聳肩,他也不知道。“你會拿回失款的。”

  “錢還在她手上嗎?”

  “我不曉得,如果她還不出來,我可以還你。”

  卡特的濃眉都皺到一塊兒去了。“列德,你玩的這個女人太昂貴了。”

  “我不是在玩她。”列德沉穩地說。

  “那麼,”卡特歎了一口氣。列德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從來沒有失誤過。或者說,至少到目前為止,要不是為了這個女人,他從來沒有失誤過。“好吧,我想她一定不同凡響。”

  “的確如此,為了逮捕她,整個分公司的職員都開始敵視我,連伊文也不忍心抓她。”列德回想起這幾天的情形。“而我比他們都加起來的情況還糟。”

  “告訴我,為什麼我該撤銷告訴?她又為什麼不必負任何責任?”

  “她已經付了。”列德想起泰莎蒼白的臉,不自覺地又心疼起來。

  “你打算娶她嗎?如果她不肯嫁給你呢?我想像不出她現在對你會有什麼好感。”卡特毫不留情地指出。

  這些列德都知道,但他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他現在一心只想為泰莎脫罪。

  “她會嫁給我的。”他硬著頭皮說。“無論你答不答應,我都必須告訴你,我不會再待太久了,因為我想回老家去,那是一片廣大的牧場……而我想帶泰莎一起去。”

  “這對我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卡特意外地說。

  “但至少很誠實。”列德定定地望著他。這也是卡特信任他的原因之一,無論情勢多麼糟糕,他永遠不會隱瞞真相。

  “這個女人……泰莎……是造成你想離開的原因嗎?”

  “只是一部份的原因,另一部份是我疲倦了,牧場生涯適合我目前的心情。”

  “你目前的工作幹得不錯。”

  “我經營牧場的能力也不錯。”

  卡特若有所息地盯著他,他知道再說什麼也是徒然,不過就這樣失去一位得力的屬下,對他可是不小的損失。“既然你說走就走,又憑什麼叫我放過她呢?”

  “談判。”列德緩緩地說。

  卡特突然大笑起來。“談判?你打從踏進辦公室就訂好條款了,你只是引我走進你設的圈套而已。如果我肯放過你的女人,你拿什麼來報答我?”

  “這點我們可以再商量。”列德輕快地說。

  卡特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伸出手來。“成交了。”他對列德說。列德立刻伸手和他握了握,心中也同時吐了一口氣。

  泰莎起身關掉電視機,連續劇已經結束了,但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在演些什麼,她只是想讓屋裏有點聲音,趕走不停壓迫過來的孤寂而已。

  茜茜姨媽和山姆每天都打電話來,比莉則是親自登門探視,但她還是改不了一聽見鈴聲就驚跳起來的習慣。山姆的追查工作也不順利,情況似乎在這裏膠著住了,眼看出庭的時間愈來愈近她的心情也更加惡劣。

  電話鈴響了起來,她沒有馬上伸手去接。無論是誰打來的,她現在都沒有心情接聽。

  鈴聲持續地響著,她索然無味地瞪視著這個會響的怪物,略帶遲疑地伸手抓起聽筒。

  “喂?”她有氣無力地開口問道。

  “泰莎嗎?我是列德。”

  泰莎彷佛抓住一個燙手山芋一樣,立刻扔下聽筒。她不需要列德自報姓名,那低沉的,權威性的聲音,她怎麼可能忘得掉?

  驚魂甫定之下,她將扔在地上的聽筒又撿起來掛回去。噢,老天!噢,為什麼他要打電話來?她一直努力克制自己,過去幾天來也力持穩定,但這些辛苦建立起來的堤防,列德只要用短短的一句問話便可以摧毀了,叫她怎麼甘心呢?

  她感到一陣椎心的痛楚,整個人慢慢地跪倒在地板上,然後遏止不住地痛哭失聲,直哭到聲嘶力竭還停不下來。

  電話鈴又響了,但她再也不接什麼鬼電話了。她的淚水中混合了被背棄的痛苦,那種痛苦啃齧著她的心,幾乎要將她撕成碎片。她痛快地大哭著,將這幾天壓抑 在心裏的悲哀一股腦地全哭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也暢快地流了個夠;要不是哭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話,她真想再尖叫幾聲,發洩一下胸中的悶氣。

  她哭了又哭,直哭到再也掉不出眼淚,也發不出聲音為止。她的喉嚨彷佛在燃燒,眼睛也酸痛不已,然後她勉強爬起來,雙手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 嘩嘩的冷水使她的腦袋清醒不少,她凝視著浴室鏡中的自己:紅腫的眼睛,因哭得太久而顯得毫無血色的臉,以及眼中的失神和空虛。

  她懷疑這種痛苦有沒有消除的一天?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有沒有可能忘掉列德?

  她喝了幾口冷水,灼熱的喉嚨舒服了些。為什麼列德要打電話來?來示威,看笑話嗎?他一定要看她倒地不起才甘心?

  電話鈴又再度響個不停,泰莎的絕望情緒升到頂點,她從浴室衝出來,直奔到電話前面把聽筒拿下,然後倚在牆上喘著氣。

  突然的靜默使她明白自己的行為多少有點衝動,電話說不定是姨媽打來的,也可能是山姆,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她只是不想冒著可能接到列德電話的危險,她再也受不了這種刺激了。

  這又是一個漫長的夜晚。第二天早上,泰莎的臉上還留著淚痕。眼皮雖然已經消腫了,蒼白的臉色卻依舊,而且眼睛下面還多了一道黑圈。

  她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打電話給茜茜姨媽,向她報平安。她將昨晚取下的聽筒放回去,然後撥了姨媽家的電話號碼。

  “喂?喂?”茜茜姨媽一疊聲地問,似乎有點焦躁。

  泰莎清清喉嚨,咽了一口口水。昨天哭多了,今天的喉嚨有點怪怪的。“姨媽。”她喚道。

  “泰莎?是你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泰莎想開口回答,喉頭卻發不出聲音,她再咽了一口口水,勉強開口道:“喉嚨痛。”

  “噢,我的天!你去看過醫生嗎?昨天晚上我打去的電話都沒有人接,我正在擔心發生了什麼事呢。你是什麼時候生病的?”

  “昨天晚上。”泰莎不假思索地說。現在說話比較容易了,但聲音卻不像是她的。

  “嗯,好好照顧自己,聽到嗎?既然你喉嚨痛,那我就不打電話給你了,等你好一點以後自己打來。還有,如果你還沒有看過醫生,那就今天去看,答應我,現在就去!”她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泰莎只好答應。

  掛上電話,泰莎考慮要不要乾脆把電話線給拆了,不過,除非山姆有突破性的進展,她恐怕一時還得以這具電話和外界聯絡。

  她強迫自己做點事情,洗澡、洗頭,將身體泡在熱水裏,直到熱度慢慢冷卻。她的頭髮很久沒有好好梳理了,這會兒她乾脆讓它自然陰乾,隨意地披在肩膀上。

  忙得差不多之後,她為自己倒了杯橘子汁當做早餐,剛才的熱水浴顯然對她的喉嚨痛沒有什麼幫助,她決定再多喝點橘子汁。

  日上三竿了,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同時伴隨著又急又快的敲門聲,泰莎僵坐在沙發上,嘴唇倔強抿著,她絕不去應這個門。

  “魏小姐!你在裏面嗎?我是史汀生,有緊急的事情要跟你談。”

  泰莎奇怪地站起來,什麼事情那麼緊急?和列德昨晚打電話給她有關嗎?她一面猜想一面走去應門。史汀生穿著一套剪裁合身的深藍色西裝,正彬彬有禮地站在門前。

  “請你趕快換一套外出服。”他催促道。“我打了一上午的電話,但你把聽筒拿下來了,副檢察官約我們到他的辦公室去,現在還剩下不到一小時的時間。”

  泰莎一下子怔住了。她紋風不動地站在那裏,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動物。“快一點!”史汀生又催了一次。“早上的交通比較擁擠,我們至少得花四十分鐘才能到那裏。還有,你把電話聽筒放回去了嗎?”

  泰莎搖搖頭,她忘了取下聽筒的事了,那是避免列德再打進來的措施。她緩緩走到桌邊,將聽筒放了回去,然後朝史汀生看了一眼。

  “那樣做實在不聰明,魏小姐,否則我便可以省下跑這一趟的時間了。”

  泰莎沒有表示什麼,她靜靜地走進臥房,順手取了一件白色絲質洋裝穿上,然後又在臉上搽了一點脂粉。當她站到鏡子前面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臉色太蒼白了,不該再穿白色的衣服,不過她也懶得再換一件了。

  十分鐘之後,她面無表情地從臥房走出來,皮包夾在腋下,未經梳理的頭髮乾脆攏上去,綰成一個髻。無論將發生什麼事,她打定主意不再崩潰了,她絕不讓陷害她的人稱心如意。

  史汀生看看手錶。“我們得趕快。”他打量一下泰莎的穿著。“別那麼緊張,只不過和他談談而已。”

  泰莎點點頭,史汀生突然想起從他剛才進門到現在,泰莎沒有說過一個字,他不禁皺起了眉。“魏小姐,你還好嗎?”

  “還好。”她勉強回答。

  “你有沒有生病?”

  “沒有。”她朝門外走去。“我是不是開自己的車,免得你送我回來?”

  史汀生搖搖頭。“不行,我們會被其他車輛分開。”

  泰莎沒有再說什麼,跟在他後面跨進他的車子。

  “這位副檢察官名叫李歐文。”史汀生一面發動引擎,一面開始告訴她。“我想他們可能贊成私下和解,那樣便可免去一場官司了。”

  難道還要她感激他們嗎?泰莎望著窗外的街景,一片茫然地想。

  他們到了地方法院,一位年輕警員將他們領進李副檢察官的辦公室。泰莎一眼便看見那張令她永生難忘的臉,還是那麼自製地望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下去的,只記得坐下之前和李歐文握了手,李歐文的手也冷冷的。

  不過這種震驚並沒有持續很久,她該想到遲早要和他們對壘的,現在只不過是陣前的接觸罷了。

  伊文也在座,他今天似乎很鎮靜自若。旁邊是列德,她小心地避免和他對視。李歐文一臉威嚴地坐在辦公桌後;房裏還有另一個男人,高大灰發,伊文介紹那是班傑明,夏卡特的代理人。

  她感覺到列德灼熱的目光緊盯著她,但她極力抗拒著,她將最脆弱的一面鎖在心底,臉上裝出漠然的表情。幾個男人開始說起話來,但她什麼都沒聽見。她讓史汀生一個人去應付,這也是她雇用他的目的。

  打從泰莎踏進房裏開始,列德便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泰莎看來那麼蒼白,那麼虛弱,大大的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這就是幾天前那個迷人的小女人嗎?

  那張有著美好弧度的嘴唇如今抿成一條直線,唇邊的微笑也消失了。雖然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並不指望見到泰莎的微笑,但那麼失神空洞,如同一朵花朵正在凋萎的神情,仍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他的泰莎就變成這副模樣?

  他原本希望泰莎能在這種場合施展一下她的女性魅力,以博取同情,但她只是如同一尊石膏像般冷冷地坐在那裏,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度。他知道泰莎有意回避他的目光,但天知道,他多想從雙目的對視中看出她現在的感情。他在她心中還有當初的分量嗎?

  她昨晚拒絕接聽他的電話,這一點他能諒解。只怪自己當初做得太絕了,她怎會想到突然又恢復了自由之身?

  此刻她在想什麼呢?為什麼不看他一眼?當她聽到恢復自由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哭?他實在受不了看到她哭泣,他會帶她去一個僻靜的地方,好好安慰她;然後他要為她抹去眼淚,重新開始他們的生活。

  列德沒有發現自己的思緒也飄遠了,只要泰莎肯看他一眼。噢,老天!只要她肯……

  “魏小姐,泰莎?”史汀生溫和地喚道,泰莎一臉茫然地轉頭望著他。

  “白先生提議,當著副檢察官和班先生的面前,只要你簽一份悔過書,答應歸還公款,這件事情便可以不再追究。”史汀生悄聲地向她解釋。“泰莎,你明白我的話嗎?”他擔心地望著她茫然的臉。

  “是的,我瞭解。”她小聲地回答。

  “我建議你接受,”史汀生盯著她。“因為這場官司的勝算幾乎等於零。”

  她的神智清醒了些。“你是說,我沒有平反的機會?”

  “恐怕很小,他們的證據齊全。我警告你不要冒險,否則牢獄生活你會受不了的。”史汀生似乎生氣了。

  為什麼他要生氣?他不相信她的無辜?當然,她知道他不相信。“你說我要簽一份悔過書?承認自己所犯的罪?”

  “不錯,這是他們的要求。”

  一絲無力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但是我沒有犯罪。”

  史汀生嚴厲地望著她。“別心存僥倖,泰莎,接受他們給你的機會吧!”

  “我不能接受,否則我將無法面對自己。你知道嗎?我只剩下自尊心和榮譽感了,如果我簽下認罪的檔,那便是儒夫的行為。”

  “我的天,現在不是講究榮不榮譽的時候!”

  “對不起!我實在不能承認一件我沒有做的罪行。”

  史汀生的臉色難看極了,銳利的眼神也被氣惱所取代。他看著泰莎站起來,用清晰的聲音對李歐文說:“我拒絕接受這項提議,因為我不能承認一件我沒有做的罪行。”

  列德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盯著泰莎,泰莎知道他想過來說服自己。

  但她再也不想理會列德了,她緊緊挽住史汀生的手,旁若無人地走了出去。

  室內只剩下一片沉默,伊文和列德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老天!我冤枉她了。”列德痛苦地想。“她是無辜的,她沒有做!”

  班先生也歎了一口氣。“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聽語氣,他也相信泰莎是無辜的,列德心煩意亂地轉向李歐文。“撤銷告訴,立刻撤銷!”他激動地說。

  李歐文也被這種情況搞糊塗了,但他搖搖頭。“白先生,各種證據都對她不利——”

  “我知道。”列德立刻打斷他的話。“證據是我搜集的,但是顯然不夠深入,我沒有想到是否有人想嫁禍給泰莎。我要撤銷告訴,現在就要!”

  班先生試著提醒他。“白先生,我不認為夏老闆會同意——”

  “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我有權撤銷告訴。他要抓小偷,好,我會把真正的賊送到他面前去的!”

  伊文的激動也和列德差不了多少。“班先生,我們差點就把一個無辜的女人送進監獄去了。我們會向卡特報告這件事的,如果他不高興,”他聳聳肩。“那就開革我們好了。”

  列德覺得被罪惡感深深籠罩著。泰莎是無辜的,而他到現在才明白,他的自製被急轉直下的事實徹底擊潰了。難怪泰莎要拒絕這次擺平的機會,因為竊案的確不是她做的。

  列德立刻明白她所受的傷害有多大,是他將泰莎推向絕望的深淵的。如果她被逼發瘋的話,他得負起全部的責任,因為他竟這樣傷害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心亂如麻地站起來,不理會其他在座的人,便追了出去。他要去向泰莎解釋,求她原諒自己,然後再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

  泰莎和史汀生已經不見蹤影了,列德跨進車子,決定追到泰莎的家裏去。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吃閉門羹,不過他必須祈求泰莎的原諒,否則他永遠不會平靜。

  那場惡夢的情景又浮上他的心頭。天啊!他差點就把一個明媚動人的可人兒推進地獄去了,她姣好的身體也將在完全隔絕的環境中日漸憔悴,隨著埋進監獄的, 將不僅是青春和美貌而已,還包括了人格和屈辱,而這一切的一切,豈不是他帶給泰莎的嗎?他實在並不比那個想要陷害泰莎的人好多少啊!

  列德便這麼雜亂無章地想著,一路上幾次差點誤闖紅燈。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泰莎,無論情勢多壞他都不怕,只要她肯見他,只要她肯。

  他要盡一切力量挽回,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老天!他差點毀了兩個人:他,以及泰莎!現在,當務之急是:他必須找出真正的小偷來,替泰莎洗刷罪名,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夠贖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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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史汀生將泰莎送進家門之後,還不打算離去,他望著蜷縮在沙發上的泰莎,似乎還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

  “史律師,我很抱歉。”泰莎微弱地說。“我知道你不願見我冒險。”

  “不要提那個。”史汀生的聲音也不穩定。“不過……呃,我好象忘了如何信任別人了。我應該信任你的,魏小姐,我不該拿你的無辜與否不當回事,做為一個律師,我只想到案子要如何解決。”

  “那是可以理解的。”泰莎溫和地說,不過她希望史汀生快點離開,她太疲倦了,想好好睡一覺。

  外面有人敲門,史汀生看看她,逕自走去應門,列德一臉焦急地衝進來。“她還好嗎?”他氣急敗壞地問。

  然後他不等史汀生回答,便往泰莎走去,史汀生在他身後阻止道:“白先生,你知道這是違法的——”

  “我不管什麼違不違法。”列德不可理喻地在泰莎面前蹲下,使她正視自己。

  泰莎雖然直視著前方,眼神卻渙散無助。列德不禁心中一懍,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泰莎這麼靠近了,那熟悉的芳香此刻更喚起他的欲望。他想將泰莎摟進懷裏,好好安慰一番,但泰莎立刻瑟縮起來,她蒼白僵硬的身子使列德只好放棄努力。

  “泰莎?”他試著解釋。“我已經撤銷告訴了,你明白我的話嗎?你是無辜的,以後不必再擔心了。”

  史汀生在一旁訝異地插口。“什麼?你撤銷告訴了?但是為什麼——我不明白。”

  “我待會兒向你說明。”列德頭也不回地答道。“泰莎,你明白我跟你說的話嗎?”

  “明白。”一聲細微的回答。她沒有任何感覺,既不覺得驚喜,也不覺得奇怪,甚至不覺得鬆一口氣。她不要感覺,也不要思考,至少現在不要。為什麼列德不滾遠一點?為什麼他還不放開她的手?

  “你的喉嚨怎麼了?”列德立刻注意到她的聲音不對勁。

  泰莎排斥地瞪著他,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只有兩個字:滾蛋!

  列德凝視著她,他知道現在沒有辦法說什麼,於是又站起來,轉頭對史汀生說:“我們到廚房去談。”

  兩個男人朝廚房走去了,泰莎一個人留在沙發上。她想睡,卻始終沒有睡著。他們到底在談什麼?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已經不只一個小時了。為什麼他們還不出來?什麼事情需要談那麼久?

  她的心頭還是一片茫然。列德告訴她撤銷告訴了,換句話說,她自由了。但是為什麼這個消息一點都不真實?她真的自由了嗎?

  他們終於出來了,史汀生走到她面前,溫和地說:“你已經沒事了。”他向她保證。“白先生會處理一切,我現在得趕回辦公室,待會兒再跟你聯絡。”

  “等等。”泰莎絕望地叫住他。難道他要將自己留下來,和列德單獨相處嗎?

  “白先生會照料你的。”史汀生重複了一遍,然後朝列德點點頭,舉步往門外走去。

  泰莎現在真的絕望了,她怎麼能靠列德這麼近?她撐住虛弱的身子,努力想站起來。“請你離開這裏!”她冷冷地說。

  “你的喉嚨怎麼了?”列德並不理會她的逐客令,筆直地朝她走來,一直走到她面前時,她才注意到他手裏握著一個玻璃杯。

  他將玻璃杯遞給泰莎,燙得泰莎差點握不住。“熱檸檬汁。”他簡單地說。“喝下去,對你的喉嚨有好處的。”

  冰冷的手指突然握到溫熱的東西可真舒服極了,泰莎情不自禁地舉到唇邊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讓她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常這樣弄給她喝。

  “你的喉嚨怎麼了?你生病了嗎?”

  他為什麼不趕快走,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再見到他的刺激真令她忍不住想尖叫起來,她覺得快發狂了。“不,我沒有生病!”開始了,她快開始歇斯底里了,泰莎心想。

  “那到底那裏不對?”

  他的出現就夠不對了,泰莎從來沒有這麼失去控制過,她的怒火燃燒著,無神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許多。她狠狠地盯著列德那稱不上英俊,卻十分性格的臉,以及 正疼惜地望著她的藍眼睛;不錯,她愛他,然而他背棄了她!憤怒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突然揚起手裏的杯子。“該死的!我恨你!你聽見了沒有?”

  她的臉孔因憤怒而扭曲著,她不顧疼痛的喉嚨大吼大叫起來,情況立刻變得不可收拾。她邊哭邊叫,兩手在列德的身上拚命捶打,直到聲嘶力竭才住手。列德護住頭、臉,不過還是定定地站在她面前,讓她發洩個夠。

  眼淚從泰莎臉上嘩嘩地落下來,她涕泗奔流地住了手,才剛好一點的眼睛又開始酸痛起來。

  “寶貝,只要能讓你覺得好過一點,就算把滾燙的開水往我身上潑都無所謂。”列德心疼地將泰莎拉入懷裏,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把手裏的檸檬汁往他砸了過去。 “老天!我該怎麼做才好?”列德痛苦地低語著,緊緊地摟住泰莎,如雨點般的吻不停地落在她的頭髮、前額,和面頰。“我怎麼會那樣待你?”他的心隨著泰莎的 反應而絞痛起來,他知道這種創傷是很難撫平的;而他也很可能因為這一次的錯誤,便永遠失去了泰莎。

  泰莎在他的懷中喘息著,剛才那一番哭鬧把她累壞了,此刻她筋疲力竭,只剩下輕輕的啜泣。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她失去了列德的愛,又遭受他的背棄,甚至還定了罪,坐了牢,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茜茜姨媽若是知道她落到這般田地,不知會有什麼感想?她眼看著泰莎成長,明白她並不是輕易屈服的人,哪怕在得知安德魯的作為之後,都還能堅強地挺住自 己。而這次,她卻為了一個認識不久,底細又不清楚的男人而痛苦至此,茜茜姨媽一定會搖頭歎息的,尤其她若是眼見泰莎這一番又踢又打,又哭又叫的表現,更是 不知會如何心疼了。

  泰莎想掙脫他的懷抱,卻發覺十分困難,她還是那麼依戀列德的擁抱,以及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就連襯衫上的汗臭味也不例外。漸漸地,她終於安靜下來,不再做無謂的抵抗。

  列德扶她在沙發上坐穩了,便走進廚房去,不一會兒,端出一杯熱牛奶遞給她。“喝下去。”他溫柔地命令道。

  泰莎一言不發地接過去喝掉,然後把空杯子還給他,列德順手一擱,便伸手來抱泰莎,但是泰莎拚命抗拒著。

  “噓。”列德輕輕地哄她。“不要動,你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我抱你上床。”

  他將泰莎攔腰抱起,往臥房走去,然後輕輕地放到床上。窗外的陽光太亮了,於是他又走到窗邊把百葉窗放下來。最後,他坐在床沿幫泰莎脫衣服,再用毯子將她裹得好好的。

  泰莎一句話都沒有說,既然用武力反抗無效,她只好以沉默表示抗議。

  列德將她安頓好了,便開始脫自己的衣服,然後上床和她並肩躺著。好好睡,寶貝,我在這裏陪你。”他輕聲細語地說。

  他身上的味道使泰莎感到安全,雖然她還是餘怒未消,但睡意已經漸漸襲了上來。

  “睡吧,寶貝。”列德催眠似地低語著,然後泰莎真的睡著了。

  幾個小時以後,泰莎在黑暗中醒來。她想去洗手間,於是輕輕掀開毯子,走進浴室去,當她再出來的時候,列德已經站在浴室門口等她了。他扶住泰莎走回床上,將她擁進臂彎裏,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們便這麼靜靜地躺著,泰莎的臉摩挲著他的胸毛。噢,她終於又躺在列德的懷抱裏了!在深刻的滿足中,她又沉沉地睡去。

  當她再度清醒時,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她打開窗子,偏西的夕陽告訴她太陽已經要落山了,換句話說,她已經睡了不只一天一夜了。

  她披上睡袍,拿出換洗衣服走進浴室去,此刻一個熱水澡是她最渴望的事。

  當她刷完牙,洗完臉,又洗了一個清爽的熱水澡之後,倚在浴室門口的列德倒真讓她嚇了一跳。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他微笑著說。“我想還是稱呼它早餐比較恰當一點,雖然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了。”

  “謝謝。”她板著臉回答。

  列德突然攬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別擔心,寶貝,你已經休息夠了。”他低低地說,然後將她扶正。“現在吃點東西吧!”他不容分說地便將泰莎摟進廚房去。

  泰莎只有被他擺佈的份,她氣悶地坐在餐桌前,叉著面前的小牛排。為什麼列德還敢隨便親她吻她?留下來陪她過夜又是什麼意思?昨天沒有想到的問題,現在突然清晰地浮上眼前:為什麼他會撤銷告訴?

  當然不是因為愛,泰莎心想,或許是良心不安吧。“你什麼時候回去?”她開口問道。

  “我不回去,剛才我和伊文聯絡過,叫他把我的衣服送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一小時也不行。”

  泰莎喝了一口咖啡,沒好氣地說:“我現在很好,不會做什麼傻事,你不必擔心。”

  “不行!我不是怕你做傻事。”列德堅持道。“而是怕你趁我不在的時候,把門鎖起來,不讓我進來。”

  “這倒是真的。”泰莎點點頭。

  “所以嘍,我不敢冒險。”他的語氣突然轉為嚴肅。“我知道無法補償你這星期來所受的罪,不過,我發誓會用剩下的一輩子時間來試試看。”

  憤怒的情緒立刻襲卷泰莎。“我不需要你的補償,告訴你,我不需要你!”

  列德喝一口自己面前的咖啡,輕描淡寫地轉開話題。“我和你姨媽通過電話,”他語出驚人地說。“我從你的電話本上找到電話號碼。”

  泰莎訝異地盯著他。“你為什麼要找她?”

  “我知道她很擔心你,所以打電話叫她放心。此外,我還得繼續去抓那個小偷。”

  泰莎瞪視著他,不大敢相信所聽到的話。“你是什麼意思?”她遲疑地問。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是嗎?那些有力的證據怎麼說?捏造的?”一提到這件事伊泰莎混合著憤怒和悲傷的情緒就一起翻湧上來。

  “我承認調查得不夠深入,這件事的確不是你做的。”

  他懇切的目光看在泰莎的眼裏,卻無法造成安撫的效果;正好相反,那目光差點撩起了她的熱情。

  “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她力持穩定地說。“為什麼你從前不相信,現在卻相信了?那些證據並沒有改變,不是嗎?還是你又找到新的證據了?”

  “不!我並沒有找到新的證據。”要說明他的心理過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他該怎麼解釋那些失眠的夜晚,以及他們做愛時的感覺?這些使他在昨天那決定性的一刹那,突然相信了她的話。

  然而,泰莎會原諒他嗎?她曾經說過對未婚夫的感情還沒有深到原諒他的地步,因此解除了婚約,那麼她對自己呢?愛得夠深嗎?深到原諒自己的地步嗎?

  泰莎注意到他陰晴不定的臉色,甩甩頭問:“茜茜姨媽怎麼說?”

  “她哭了。”列德簡單地說。他沒有告訴泰莎茜茜另外還交待了他一些話,這些話是在她相信他真正關心泰莎之後說的。

  “她……這個週末會來嗎?”

  “不會!”因為不需要了,他在心裏回答。茜茜告訴他必須要有耐心,因為只有時間才能治療創傷,如果他現在貿然表示情愛的話,只會弄巧成拙。

  泰莎的臉上掠過失望的表情。“那麼我回家好了。”她不假思索地說。

  這裏已經沒有什麼可留戀了,她想回到老家去,用鄉野的清新洗滌自己的心靈。當初她是為了逃避另一段感情才離開田納西的,而現在,她又為了逃避一段已毀的感情而離開洛杉磯。

  列德一下子愣住了。如果泰莎要離開,他也無法跟過去,因為他要留在這裏找出真正的竊賊。不!他不能讓她走,他擔心這一走便永遠失去泰莎了。

  “你還不能離開。”他簡短地說。

  泰莎困惑地睜大眼睛。“我不能離開?”

  “我需要你幫忙。”他很快想出一個理由。

  “我不知道我幫得上什麼忙。”

  “沒有人知道你已經被撤銷告訴了,那個侵佔公款的傢伙一定覺得很安全。但是如果你走了,他一定會立刻提高警覺,說不定便卷款潛逃了。”

  泰莎沉默了一會兒。“我不在乎你抓不抓得到他。”

  列德有點生氣地站起來。“你難道不想查出那個差點害你入獄的傢伙嗎?”

  泰莎搖搖頭。“我真的不在乎,我現在只想……忘掉這一切。”

  包括我在內,列德心想。這真是太糟了,他心煩意亂地擁住泰莎。她定定地不動,但也沒有掙扎。“你嚇壞了。”他力圖挽回地安撫她。“可憐的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從現在開始,你什麼都不必操心。”

  “我可以照顧自己。”泰莎並不領情。

  列德更慌了,但他不能表現出來。“我好久沒有抱你了。”他粗嘎地說,嘴唇在泰莎的耳鬢摩擦著。“你的身體好香。告訴我,蜜糖,你懷孕了沒有?你想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嗎?”

  一陣尖銳的痛苦狠狠刺著泰莎的心,這才是他撤銷告訴的真正原因?他所說的相信她無辜的話——都只是用說的?“沒有。”她試著推開列德。“我沒有懷孕,上個星期檢查過了,你不必擔心。”

  列德將她的雙手反扣在她背後,心裏有點失望,有個孩子說不定還能留住她。不過,他知道這才是最好的消息,他希望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能在喜悅和祝福中出生,而不是在偶然的錯誤或意外中降臨。

  門鈴突然響了,泰莎立刻開始掙脫他的掌握,列德只好鬆開手。“小心點。”他皺著眉說。“可能是伊文,我請他幫我送衣服來。”

  “你為什麼不乾脆回旅館去?”泰莎一面說,一面穿過客廳去開門。

  伊文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前,腋下挾著公事包,他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嚷嚷說:“我今天可得到一些有趣的消息了。”他在沙發上坐下,一面打開公事包。“鑒定筆跡的結果送來了。”

  列德連忙傾身向前,伊文將一張報告遞給他,他很快地看了一下,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上面怎麼說?”泰莎莫名所以地坐到他旁邊,一起湊過去看。

  “上面說,支票上的筆跡和你非常相似,但不是你簽的。此外,以筆跡的書寫方式來看,很可能是一位女性或女性化的人模仿的。”

  泰莎也不禁皺起眉頭。“你想可能是誰?”

  “華山姆。”伊文介面道,一面將鑒定報告收回他的公事包裏。

  “不可能!”泰莎斬釘截鐵地說。

  “別那麼肯定,他是最有嫌疑的人。根據你的說法,他有許多昂貴的設備,而那些設備並不是他這種收入的人買得起的。”

  “山姆一直試著幫助我!”泰莎不以為然地說。在她最不幸的時候,山姆對她伸出了援手,而伊文竟說他最有嫌疑,這實在太過分了,她絕不能出賣山姆。“假帳絕不會是他做的,否則他絕不會不曉得帳目的名稱。”

  列德臉上籠罩著一片陰霾。“該死!我知道有人到過我的辦公室偷看文件!”

  泰莎真怕自己拖累了山姆。“他只是想幫我而已。”她立刻為他辯解,山姆一定是因為查不出帳目名稱才跑去偷看的。

  門鈴又響了,不知道這一次又是誰。泰莎讓列德去開門,伊文將桌上的檔都收了起來。

  彷佛講好了一樣,山姆就站在門前,旁邊是比莉。她一見到列德便瞪著眼說:“你在這裏幹嘛?滾遠一點!你竟敢把她折磨成這樣!”

  “冷靜點。”列德平靜地說。“我不是來欺負她的,我只是想找出是誰想陷害她。”

  “你說什麼?陷害她?”比莉詫異地問。

  “不錯,現在請進吧,我們快可以開一個聚會了。”列德將他們讓進屋裏,比莉一眼瞥見伊文。

  “他來幹什麼?”她滿臉懷疑地問。

  列德答非所問地說:“我們昨天撤銷對泰莎的告訴了。”

  山姆馬上露出笑容,但比莉並不放心。“這麼說,一切都沒問題了?你以為你可以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別人就任著你予取予求?”

  泰莎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列德瞥了她一眼,轉頭對比莉說:“不知道我有沒有那麼幸運,不過,這並不是我來此的目的。顯然有人想嫁禍給泰莎,我只是想查出那個人是誰。”

  “求求你,比莉!”泰莎央求地說,對比莉咄咄逼人的責問感到難堪,因為那也牽涉到她。

  列德沒有再理會比莉,他轉向華山姆。“山姆,我知道你可以用電腦追蹤出帳目。”

  山姆困惑地望著他。“不錯。”

  “那需要花你多少時間?”

  一談到電腦,山姆的羞澀就不見了,他變得篤定而自信。“嗯,如果能使用總電腦,大約要花兩個晚上的時間,或許還更短。”

  “如果明天一整天呢?”

  “你是說在上班時間做?”

  “不錯。”

  “那我可以全部追蹤出來。”

  “那就這麼辦。”列德對他說。

  “帳目名稱呢?”

  “魏泰莎的“魏”。”列德說:“用‘魏氏’混淆‘維氏’的代號,每一筆貸款都如此。”

  “難怪你懷疑泰莎!”比莉叫道。

  山姆皺起眉。“噢?”他似乎很困惑。

  “那傢伙利用有問題的色帶,將拼音相近的兩個字故意混淆,在打字不清的情況下瞞過人的眼睛。”

  泰莎現在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涉嫌。“然後我的名字被簽在支票上……”難怪他們認定是她,這種證據不可謂不確鑿。

  列德銳利地盯著她。“不錯,情形就是這樣。”

  “明天我會和你一起工作。”伊文對山姆說。“我們兩個一起做,可以節省一半的時間。誰知道呢,說不定列德和我可以保住我們的飯碗。”

  泰莎突然想到什麼,她迷惑地注視著列德。“你有權利撤銷告訴嗎?”她靜靜地問。

  列德責備地瞪了泰莎一眼。“當然有權利。”他不大自然地說。

  “那我換一個說法:你被授權撤銷告訴嗎?”泰莎繼續追問。

  “那倒沒有,”列德只好實話實說。“我必須為這項判斷負責任。”

  “那你是冒著被革職的危險?”

  “嗯,有可能,可是也不儘然。卡特先生和我早就訂過協議,如果調查案件出問題,我必須負起全責。”

  泰莎不便當著那麼多人再問下去,但她的思潮卻開始起伏不定,其他人說了些什麼話,做了些什麼事,她全都心不在焉。

  她覺得這兩天來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從絕望的深淵突然出現曙光,然後又是列德的感情。如果他不愛自己,為什麼要為她做那麼多?

  她現在覺得踏實多了,只要列德的心裏有她,她便不會再感到那麼空虛。

  客人們一一告辭了,他們又單獨在一起,列德凝視了她一會兒,擔心地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這兩天好象很不對勁。”

  泰莎對他微笑一下,溫柔地說:“我哭得太多了。”

  他們互相擁抱著,列德捧起她的臉,附在她耳邊說:“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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